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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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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第 38 章

幼兒咬住一縷烏發, 媚眼如絲,“都依著我?”

“依著又何妨。”

她握住幼兒的手,平緩的呼吸終於有了變化, 從輕淺到急促,最後化為足以融化冰雪的熱烈,洩露到窗外,夾在寒風中飄遠。

驚喘過後她伏在枕上,後腰塌陷,一縷烏黑的發梢掃過,癢意從尾椎攀升,後背的肌理隨之舒展, 突起的肩胛如撲飛的蝶。

她絞著腿, 腳拇指蹭過小腿,擡高又下落,繃緊又放松,身體像困在衣衫下的美女蛇,焦躁的扭動, 想要掙脫。

細長吊梢的眉眼盡顯風情,那些駭人的冰冷和殺意非但沒有消退, 還愈發強盛, 像是在茫茫冰原中燃起的一團篝火, 要麽靠近被竄起的火苗吞噬, 要麽被凍死在冰原之上, 無論哪一種,結局都是死。

幼兒靠過來, 將手中的烏發比作狼毫,在她身上亂寫亂畫。

柔若無骨的手攀上她的肩頭, 劃過鎖骨,撫上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掰過來,香氣渡到她口中,甜津相融,化為一縷縷銀絲。

直到桌上燭火燃盡,屋內陷入昏暗。

已經被浸潤的握不住的珍珠耳飾終於被一雙素手緩緩拽出,解開纏繞在腳腕上的金絲,她高舉了半天的右腿才能放下,饒是她體力好,在雪窩趴大半天都沒事,也受不了長時間保持單腿舉高、腳根抵著大腿這樣的動作。

蠟燭重新點燃,光亮下,她笑的漂亮。

熱汗浸濕的發貼著面頰,原本淡色的唇紅潤似血。

幼兒將珍珠放進她的肚臍眼,指尖在四周劃圈。

獸類在確定周圍沒有威脅時才會將柔軟的肚皮露出來,平時不會,因為肚皮是最柔軟的地方,能被對手輕易破開。

如果護不住肚皮,肯定會死。

能得到獸類的認可,能摸到肚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人類必須是它們十分信任且依賴的才行。

她不適的動了動身體。

“你可有小名?”幼兒將臉貼在她的下腹,隨著她的呼吸起伏。

“沒有。”她聲音沙啞。

幼兒猶豫片刻,“我想為你取一個小名。”

小名、閨字都該長輩取,她比虞歸晚小四歲,又非師長,本不該提此要求,可她心中有執念,放不下,若不說出來恐成夙願。

虞歸晚沒有想那麽多,名字對她來說就是個代號,叫什麽都可以,不重要。

“嗯,你想叫我什麽?”她好奇幼兒會給自己起怎樣的名。

幼兒拉過她的手,貝齒輕輕咬過那些厚繭,才用舌尖代筆在掌心寫下兩個字。

濕熱的觸感撥動心弦,虞歸晚失神的望著屋頂的橫梁,腦子一片空白。

“歲歲?”她喃喃自語,不確定是不是這兩個字。

幼兒與她肌膚相貼,“我想要你歲歲都平安。”

屋內的溫情暖意蒸騰的虞歸晚雙頰都透出紅霞,她低聲笑起來,隨即執起幼兒的手,將蘸飽朱砂的狼毫遞過去,極霸道的要幼兒將這兩個字寫在自己的胸口處。

這是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

早起,外面依舊冰天雪地。

用過早飯,虞歸晚呼來黑鷹,將卷好紙條的小竹筒綁在爪子上,一只往南飛,另一只則往北飛去閻羅山,她想跟閻羅娘合作幾筆生意。

幼兒問她今日可要出門。

“嗯?”

幼兒剛喝完湯藥,苦的整張臉都皺在一起,撚起一枚果脯放進嘴中壓下苦味,才道:“我想出門走走,你可願陪我一同去?”

她皺了下眉頭,“下雪,風大。”

不是她不願幼兒出門,著實是幼兒身體不允,入冬了湯藥就沒有斷過,人也沒有出過大門。

“無妨,披著鬥篷就行。”

幼兒將看過的紙條丟進炭爐,青煙飄起,紙條很快化為灰燼。

紙條上是妙娘她們在府城打探到的消息,能得到這些消息也很偶然,薛家那個庶子薛丕之強占良家姑娘,手下兇仆還將姑娘的家人活活打死,那姑娘想投井,她們路過才將人救下,幾番開解,姑娘放下尋短見的念頭,想要為家人報仇,遂央求她們設法將她送進薛家當丫頭,為她們探聽消息。

她們一開始是不同意姑娘這般做的,想她也無親友可靠,無處可去,孤零零一個女兒家,將來日子也難過,便想將她帶回南柏舍,姑娘卻執意要進薛家,無法,她們也只好尋到薛家采買丫頭仆從的管事,塞了銀子,安排姑娘進去,才有了這個眼線。

那薛三公子惡貫滿盈,花心成病,早將那姑娘拋到腦後,想不起她是誰,倒便宜姑娘行事,得以在薛重身邊當個粗使丫頭,探聽到不少事。

薛家人自大,說事也不知道避著人,以為在自己家中就算披龍袍稱皇帝也不會有人知道,哪裏會想到他們正在找的人已經安插了耳目在他們身邊,他們還只當隨家母女倆在哪個土匪窩受折磨呢。

派來的人在薛家被殺,大皇子自是震怒,薛家在麒麟城的本家被大皇子叫去好一通罵,薛重自然也逃不了幹系。

這件事沒人懷疑到順利鏢局,都以為是九王爺下的手,是為了警告大皇子,手不要伸那麽長,派人到庶州興風作浪。

東遼屢次犯邊,又在河渠縣抓出那麽多奸細,東遼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九王爺掌北境軍,多次上書請求出兵震懾,都被大皇子一黨阻攔。

大雍沒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法,沒有旨意擅自調動千人以上軍隊等同於謀反,再加上大皇子一黨在朝堂上煽風點火,今上本就多疑,豈能不以此問罪九王爺。

這其中的厲害關系薛重也只同長子提了兩句,至於那個不成器的庶三公子,說給他聽他也不懂,薛重也不管他。

幼兒細想過,大皇子派人到庶州未必只為追殺她與母親,監視王府也是他們的目的。

妙娘她們傳回來的消息並不多,幼兒也是根據這些有限的只言片語推測出來的,並無實據,可她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九王爺支持太子,又手握北境軍,雖說大雍重文輕武,但軍隊也是懸在文人頭上的一把刀,握在誰手裏就對誰有利。

她父親為文官之首,主張立嫡子為太子已是公然站到大皇子的對立面,才會被扣上謀逆的罪名,除掉了她父親,大皇子就該對手握兵權的九王爺下手了。

胸口似有一團郁氣凝結,堵的她發悶,才想要出門走走。

外村的房屋前,一排排冰刺斜插成圍欄,闖入者也要掂量自己是否能經得住這一尖銳的刺,別村子沒進得來,自己倒被插成刺猬。

馬蹄踏過,積雪飛揚。

沿著村莊跑了一圈回來的虞歸晚俯身,單臂撈起站在村口等她的幼兒,惹來幼兒的一聲驚呼。

“歲歲?!”

哪有不問一聲就將她撈上馬的,失手將她摔下去可怎麽辦!

凜冽的寒風從身邊刮過,似刀鋒,幼兒不敢冒頭,只縮在鬥篷裏,身體緊緊挨著她的懷,感受疾馳帶來的震動。

馬兒慢慢緩下速度,雙人一馬穿梭在樹林間。

“險些被你嚇死。”幼兒的聲音被悶在鬥篷裏。

她將人緊緊摟住,笑音從頭頂傳來,“怕什麽,我摟得住你。”

“我看你就是胡鬧。”話雖這麽說,靠在她懷裏的幼兒卻覺得安心,郁結在胸口的那團氣也散了。

“是你說想出來走走。”

“我說走,不是讓你撈到馬上。”

“現在是冬季,你怕冷,不好跑馬,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我再教你騎馬,到時你自己就能出來跑跑,你也不用天天都悶在家裏。”

“還是少見人為好,沒的給你惹麻煩。”

“又沒有將你當成通緝犯滿天下貼你的畫像,就算別人看見也不知道你就是,在村子周邊走走也無礙的,盛都來的人可曾見過你的容貌?”

“他們想拿到我的小像也容易,女孩兒十五歲議親,家中都會請畫師畫女孩小像,我那時……”

虞歸晚從這話中捕捉到一個關鍵信息,“議親?你今年十六。”

“……下個月就十七了。”她沒有同虞歸晚說過自己的生辰就是臘月二十三。

“嗯,”虞歸晚還執著於上一個問題,“你議過親?”

幼兒從中嗅到了一絲酸醋味兒,不禁莞爾,“自然,嫁妝都齊備了,若父親和兄長沒有出事,我今年就該嫁人的。”

“以前是以前,往後你最好斷了嫁人這個念頭。”

“想嫁你的念頭也不能有?”

沒得來回答,幼兒想從鬥篷裏掙出來,卻被虞歸晚一把摁住,“別亂動,冷著你。”

幼兒又安心趴在她懷裏,問:“你會不會娶我?”

“娶。”一點猶豫都沒有。

“那我要是死了呢。”

“也不耽誤。”

“怎麽說?”

“燒成灰也要娶回家供著。”

幼兒捶了她一下,“誰要燒成灰,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才會被燒成灰,我又沒病。”

“你身體也不好。”

“……”

“骨頭也成,晚上跟我一起睡,就像現在一樣。”

“……你說這話也不嫌瘆人。”

林中有故意放出來供孩子們練習箭術的小野豬、麅子、鹿、野兔野雞野山羊等物,她們的闖入驚的這些小野玩意兒四處逃竄,本來做了陷阱想要活抓它們的孩子從雪窩中爬出,沖馬上的兩人跺跺腳,哎呀!

幼兒沒忍住笑出聲,仰頭同她說道:“怎麽辦,我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把孩兒們的獵物都嚇跑了。”

“讓他們練箭術,卻都在玩。”

“只要把獵物抓住不就行了,不是非得用箭。”

“兩回事,難不成以後次次都做陷阱逮人?總是要有硬功夫才能走天下。”

“行,你有理。”

幼兒也不與她爭辯,讓她驅馬往旁邊讓讓,別再驚到林間的獵物。

虞歸晚取下掛在鞍上的弓箭,這是專門做來給孩子們用的竹弓,拉力小,不像她那把鋼制的大弓,不但認主,拉力還大,即使得到她的首肯,一般人也拉不開全弓,不知道等小徒弟長大能不能有本事拉開全弓。

她將弓箭遞到幼兒手上,“試試看。”

幼兒哪裏會拉弓,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只能將箭射出兩尺地,搖搖晃晃插在積雪堆裏。

本就沒有學過騎射,射出這種水準也無可指摘,她面不改色的回頭,就看到虞歸晚臉上表情微妙。

這是何意思?嘲笑她箭術不行?

真是!

“我又不會!”她羞惱。

“我不知道你力氣竟這般小,這是竹弓,村裏三四歲的小孩都拉得開,能射中野兔,你……”

不知如何評。

“我手無縛雞之力,這是你說的。”幼兒也顧不得面不面子的了,自暴自棄道。

“……”

虞歸晚沈默半晌,倒也沒有勉強她,收起弓箭,帶著她從林中穿出來。

路上碰到進山狩獵的隊伍,廖姑領頭,每個人的馬鞍上都掛滿大大小小的獵物,最差的也能獵到野兔,幾只大黃狗拉的雪橇上還有成年野豬,皮糙肉厚,已經死透了,也不知道這他們怎麽獵的。

“師傅,咱們晚上燉野豬肉吃行不行啊。”

廖姑一開口,其他孩子也眼巴巴瞅著,他們並不都是內村的孩子,也有外村的,但他們沒有馬,是廖姑替他們問村民借的,打完獵就要還回去,獵物也會按人頭平分給他們,不過,他們將獵物拿回家也是要交給大人,大人肯定舍不得吃,都要凍起來留到過年。

上回他們每家也分到一小塊馬肉,可家裏大人還想著在原來村子的親戚沒有過冬的糧食,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就把馬肉給送了去,自己家就只能吃* 雜糧窩頭和幹菜湯,湯上飄點油腥,可是他們饞肉啊,做夢都是吃肉。

虞歸晚瞭一眼這群孩子,點頭同意。

村裏也好久沒有做過大鍋飯,年關在即,正好做頓好的全村人一起吃。

“去叫葛大娘牽十頭羊、三頭豬,再擡三筐臘魚臘肉,今晚所有人一起包餃子,就當是慶賀上次抓盜匪。”

從縣衙領回來的五十兩賞銀和兩石秋麥足夠全村人好好吃一頓的,虞歸晚沒吝嗇,讓小徒弟去通知村民。

孩子們一聽,都恨不得從馬背蹦下來,歡呼著跑回村,告知家中大人今晚可以敞開肚皮吃肉吃餃子,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白面餃子了!

幼兒攏著鬥篷,看著孩子們歡天喜地的背影,也不由露出笑容來。

虞歸晚做事或許膽大妄為,不管不顧,但有她在這裏,村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百姓不會管誰當皇帝,他們只要天下太平,有飯吃,有地種,有屋住,誰當皇帝並不重要。

幼兒為自己曾經的淺薄感到羞愧,自以為讀書識理,錦繡文章脫口而出,卻也是高坐金堂,雙眼蒙蔽,兩耳不聞,既不知百姓疾苦,也不知百姓的期盼僅是吃飽肚子而已。

“你是對的……”她望著遠處白茫茫的村莊,喃喃自話。

虞歸晚似是沒聽到她的話,只擡手為她拂去鬥篷上的雪花,道:“回去?出來也有些時候了,你身子弱,冷風吹久了會受不住。”

幼兒靠在她懷裏點點頭,輕嘆一聲。

“回家吧。”

隨家世代忠良,為國為民,父親如此,兄長亦是,她是否要承其志?可女子再有才學也入不得朝,當不得官,更何況她現在還是罪身。

可若不是了,她能否如父親那般登廟堂,立於百官之首?

她攥緊五指,栽於心底的種子到底還是破了殼,長了芽。

.

再大的風雪也擋不住村民喜氣洋洋的殺豬宰羊,連圍墻角樓上的雇工也被叫來了,大門一關,留狼群守在外村,就算有人來了也不怕。

全村男女老幼齊聚在虞家的院裏,撐起油布毛氈,擋出一塊空地擺放桌椅。

桌椅是村民從自家搬過來的,還有碗筷、炭爐、火盆,將周圍烤的暖烘烘,一點不冷。

大家夥坐在旁邊搟餃子皮,用的是純白面,餡兒也是純肉的,一點菜都沒放,用八角桂皮蔥段炸出香噴噴的熱油潑在肉餡裏,攪勻,取上一片餃子皮包上一大筷子肉餡,雙手一合一捏,肚圓餡兒大的元寶餃子就好了,整齊碼在蓋簾上等著下鍋。

羊肉餡,豬肉餡,從白天包到黑夜,一邊吃一邊包,雇工都撐的走不動道,就算鍋裏還有羊雜羊骨,他們也吃不下了。

虞歸晚和家裏人在正屋吃的,端上來的也不只有肉餡餃子,還有餘姐單獨做的雞蛋木耳餡兒。

村裏有專門養雞養鴨的地方,不缺雞蛋鴨蛋,之前光是鹹鴨蛋就賣出去不少,臨近的幾個村子都有人來買,只因南柏舍的雞蛋鴨蛋比縣城賣的便宜。

等雪停了,虞歸晚還想再組織一次村市,不過應該也要等到年後。村河也要利用起來,大船走不了,弄幾艘烏篷船也可行。

她聽葛大娘說下游有不少村子,走旱路很遠,七八天也到不了,但走水路卻快,因為不用穿過深山老林,一天就能來回,倒是可以重點發展發展,最好是能多吸引些人到南柏舍,就像外村那些一樣,遷居過來住。

吃過餃子,村民們還在包,每家每戶都能分一點帶回去,還有沒吃完的醬豬骨頭,香辣味的鹵羊雜,虞姑娘說都分給他們,雇工也得一份。

對雇工來說,今天這一頓就是實打實的驚喜,上回分給他們的馬肉,他們前日也得空帶回了家,可算讓家裏人吃了頓像樣的飯,他們村裏誰不羨慕,都來打聽南柏舍還招不招工。

招不招的也不是他們說了算,也打聽不出,他們就知道明年開春肯定還活幹,就能讓家裏人都過來,哪怕幹些輕省的活也好啊,都能吃頓飽飯。

廊上,廖姑和小金方幾個在炭爐上烤肉串,她們都吃飽了,還要再吃點,又央餘姐把孜然拿出來,往肉串上撒。

聞著香,連虞歸晚都忍不住拿了兩串。

“今天可算是熱鬧。”杜氏捧著手爐,難得主動起話頭。

兩個婆子坐在門口,她們都是眼裏有活的人,手上正納著鞋底,笑著搭話道:“是啊,全村人都來了,可不就熱鬧,這眼看著也快過年了,還不得更熱鬧。”

“是啊。”

杜氏笑了笑,轉過頭想找幼兒說兩句話,就看到幼兒挨著虞歸晚坐,兩人頭靠著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再說什麽,幼兒抿嘴樂,又伸手擰虞歸晚的手背,後者沒當回事,喊廖姑拿過來幾串羊肉串,還叮囑別撒辣椒面。

“吃點?烤的不錯。”

幼兒不好拂她的好意,勉強咬了口遞到嘴邊的肉串,鮮嫩的羊肉混著孜然的香,也讓她食欲再動。

“以前在家甚少有這樣的機會,讓人知道了會被說不雅。”她回憶起在盛都的日子。

虞歸晚哼一聲:“你們規矩真多。”

“是挺多的,有些我也不喜歡,只是習慣了。”

“嗯。”

“你……”幼兒猶豫著該不該問,她對虞歸晚的來歷始終好奇。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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