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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 滅族第八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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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滅族第八十五天

少年的口吻似悲憫似嫌惡。

四年前, 在不揭露宇智波滅族的事情是“主謀”的前提下(為了不影響後面宇智波鼬的計劃),拿宇智波滅族的事情把他換代說服力其實是不足的。

雖然說大名的權勢地位放在哪裏、最後肯定能達成對應的效果,但除了一個火影的位置以外,對他的實質性損害並不多, 甚至還能讓他打出苦肉計的牌。

所以焚燼選擇了鈍刀子割肉的手段, 除了能給猿飛日斬帶來更長久的折磨以外, 也是為了一點點把他身上的光環剝離。

如果一個大人物一直說誰有哪裏做得不好的話, 其實那個人真的沒有做得不好,身邊的人也會逐漸開始懷疑他——更別說猿飛日斬本來就做得沒多好。

曾經的他靠著“洗腦”技術和輿論攻勢, 讓所有人認為他是一個合格的火影, 完美繼承了一代二代火影的火之意志、讓木葉發展到了現在這個程度,但實際上,從四代火影死後, 他就沒有對木葉做出什麽真正意義上的正面貢獻了。

首先, 事實擺在那裏, 其次, 火之國大名使者花了整整幾年時間來打壓三代、反覆強調他對木葉沒有功勞只有苦勞甚至還做出了反向貢獻的事實, 終於成功把猿飛日斬結合了自己的師父傳下的光環、用半生在木葉村民心中塑造的火影形象打了個粉碎。

如果說, 四年前火之國大名用宇智波滅族的事情撤下猿飛日斬的火影之位還是會讓木葉民怨沸騰、認為區區一個宇智波根本不至於讓三代退位的話(當時的村民和宇智波警衛隊的矛盾很大)。

四年後的木葉村民已經接受了這麽長時間“三代火影不行”的思想熏陶、且切實體驗過其他忍者擔任警衛隊對他們生活造成的妨礙(寫輪眼擔任警衛的效果雖然可能超過了他們心中預期但真的公正),便也慢慢有了三代火影不適合繼續做這個位置的思想準備, 這個時候再要撤下三代火影的位置基本上不會受到村民反對——甚至還會很多人對此感到迫不及待。

人都是很實在的生物,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他們當然不介意旁觀看戲、甚至支持一下自己不甚了解的火影:反正都不算了解、那麽這個那個也沒啥區別, 三代火影起碼還經常給村民演講、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呢。

但當終於發現,火影的人選會影響到他們的切身利益的時候, 村民們反應可就大了。

當然, 火之國大名在意的其實並不是這些平民, 實際上行這個時代的貴族就沒有一個是把平民當人看的,他在意的其實是猿飛日斬背後的政治資源,也就是長老團一系、火之國高層貴族的存在。

這些人在思想層面的本質是和平民沒什麽區別的,一樣能被上面那套理論所引導,但能在各種情況下起到的效果就和平民有著天壤之別。

同樣的,這段時間也是在消耗猿飛日斬的“籌碼”:他畢竟是二代火影的弟子,而二代火影是“忍界之神”的弟弟、還和當年的火之國大名關系良好,雖然不參與火之國的政治,但也可見其資本之雄厚,被加了那麽多debuff之後還能撐住沒被直接扯下位就是靠著消耗這些東西。

直接下死手可能還會被他炸一把,但這麽長時間的折磨就像溜魚一樣,他的籌碼像是魚的力氣一樣在這個過程中被消耗殆盡,已經到了收線的時候了。

哦,不排除他真的還留著什麽極限底牌的可能,然而四年過去都沒把這個手段逼出來,那也不用再磨了、不真到絕境他是不可能用出來的,而要再熬,他能忍焚燼都忍不了。

不過焚燼挑這個時間點下手還有另外一個主因,那就是【阿鼻無間】再怎麽鈍刀子磨肉本質上也是把刀子,這淩遲要繼續下去,猿飛日斬是真的要被逼到崩潰了,還是趁著他精神尚能撐住的時候,幹脆利落地給他最後一擊吧。

“不然你以為猿飛日斬為什麽會這麽重視中忍考試?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千秋燼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趣,一邊慢吞吞說話一邊歪了歪頭,開始梳理自己這些年慢慢長長的灰發,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兩根銀線順手給自己編了個小辮子——而對三代火影的稱呼已經非常自然地變成了名字。

“不只是不能出問題,只是做好了都不行,他必須做得比以前都好,不然中忍考試結束只之時,就是他身敗名裂之時。大名為了這一天已經醞釀很久了。”

不然呢?就算背後不是焚燼在操控著一切,大名難道就願意火影被撤職下臺之後依舊對木葉保有著極強的影響力嗎?

木葉現在可是他的東西啊,誰能允許自己的東西還有另一個人能隨便使用。

身敗名裂或者沒有必要,但既然能做到,為什麽還要特意給失敗者留下什麽餘地?總不可能就猿飛日斬那個作為、他還要考慮“仁慈”、“人道”吧?

就像焚燼曾經說的,忍界的大名不一定玩得轉政治手段,但一定明白斬草除根的道理——或者說他們的政治就是這樣。

雖然不考慮多餘的東西(或者說是不會考慮)直接下死手顯得很無腦很毒,但這還真能解決絕大多數的問題——貴族、大名能延續到現在總歸是有點能力的,起碼他們在同一層次的人中手段已然非常不錯了——主打一個力大磚飛、斬草除根之後還倒一瓶百草枯。

……感覺本質還是比爛呢:)

千秋燼的解說簡單到幾歲的小孩兒都能聽懂,而身在局中的宇智波鼬表情有點僵硬,這個時候他居然不知道腦子裏應該想什麽。

三代火影的下位好像已經變成了早有預料且順利成章的事情,算不上政治鬥爭的政治鬥爭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精神沖擊,又或者像是猛然直視“現實”的痛苦。

三代該被這樣對待嗎?他無法給出答案,或者也只是無法“給出”。

其實他應該全然明白千秋燼的意思,四年的時間、大名的打壓、反覆強調的“失職”,無一不在磨損著三代火影的聲望,就算他知道的東西和其他人不同,但他對三代的態度同樣在發生向下的變化。

就像他這次和三代火影見面時的感受一樣,在外臥底的忠誠本來就是需要反覆試探的,三代火影只是因為壓力太大手段有些失常而已,卻得到了他的“應付”。

人的認知是很難不受外界影響的,即使宇智波鼬自認為清醒,但在大名那樣表態的情況下,依舊很難不受其影響。

平民乃至其他忍者同類的批判,他都可以不在意,因為他早就做好了自己被否定的準備,但最高層的貴族呢?大名的否定呢?當知道三代被大名問責的時候,他心中難道不是已經動搖了嗎?

或者這就是忍者的局限吧。

但更重要的是……宇智波的滅族……真的是那樣的存在嗎?

什麽……平衡?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又覺得自己剛剛編完的小辮子不太好看所以解開,千秋燼又調整了一下姿勢有些無聊的樣子,“第一場正式賽要到了,旗木卡卡西還沒醒吧?”

宇智波鼬第一次沒有回答千秋燼的問題:“……什麽叫,為了平衡。”

“?”千秋燼微妙地頓了頓,再次歪頭,恍然大悟,然後露出了一個惡質的笑,“你居然真的想知道啊……”

他還以為,宇智波鼬根本不想知道“真相”呢。

作為一把刀,只要堅定自己的信念一條路走到黑就可以了,恒定的、在自己預計之內的痛苦何嘗不是一種安全感,繭房內被束縛固然痛苦,但打破繭房後外界陌生的一切才是無法忍受。

有些人可以躲在自己的安全區內慢性死亡,不是因為不痛苦,而是因為這些痛苦在限度以內。

或者也能算是強迫性重覆?不管是痛苦還是快樂,因為“習慣”而重覆,熟悉的存在讓人感到安全,也妄想著某天能自然地打破這個痛苦的循環——但外面是什麽,連自己都不知道。

陌生無法理解的東西,有的時候比認知之中可以忍耐的痛苦還要無法接受。

對於忍者來說更是如此。

“我沒必要告訴你這些。”在宇智波鼬覆雜的註視下,千秋燼最後吐出了這樣的言語。

甜蜜柔軟、又含著深殘惡意的聲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他深愛著的弟弟也曾聽過這樣的言語——而兩兄弟在不同的境地裏,感受到了同樣的惡寒。

仿佛所有固有認知都被扭轉,堅定了半輩子的信仰雪崩般輕而易舉地瓦解,把自己吞噬殆盡。

說出這樣話語時,焚燼或者真的帶上了那麽幾分似嘲似諷的真心。

“你也沒必要知道這些……宇智波鼬,那些你理解不理解的東西並不影響你做出現在的決定、也不會影響你未來的路途——那麽,又何必再去了解這些多餘的事情呢?”

你難道不想心安理得地裝聾作啞一輩子、抱著你那沾滿汙穢的信念去死?

“……”焚燼面前,叛忍白皙脖頸上喉結緩緩滾動一下。

像是幹渴,也像是痛苦難耐。

而他的聲音也真似是幹渴過分似的艱澀——沙漠中將死的旅人望著水源的眼神也不過如此,世界上有千萬河海江湖,可他能看到的、能渴求的,從來就只有眼前這樣一盞鳩酒。

“……如果您真的是這麽想的話,就不會告訴我這些了。”

宇智波鼬何嘗不知道這些,但當千秋燼向他揭開“真實”的一角時、他難道真的能視而不見嗎?

宇智波一族的性命,他一生的罪孽。

“請告訴我真相吧,千秋殿,”他黝黑的眼瞳中沈浮著血色。

滅族之夜族人的痛苦從未從他身上抽離、弒親是他永遠的夢魘,但他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但在那麽長時間的“磨損”之後,他終於動搖了。

宇智波鼬在千秋燼面前面前深深俯首,膝蓋觸地,如懺愧也如祈禱——不知道為什麽居然顯得理所應當,“您總會得到您想要的。”

千秋燼想要看到他的痛苦和崩潰。

而他做出這樣的舉動時,就已經確定了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

支配所有。

“你總是……很了解我啊。”千秋燼意味不明地說,黑紗之後的眼似乎也垂著看他,“宇智波鼬,你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了祭品。”

宇智波鼬沒有說話。

刨除那些他根本不理解的政治手段邏輯,本就敏銳的他對千秋燼的感情邏輯有種超常的理解力,再扭曲的思想也不妨礙他將其梳理而出。

幾乎像是本能一樣的推論,就像那不知緣由的縱容一樣,是宇智波鼬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本能。

而千秋燼似乎對他也有著本能一般的理解……和厭惡。

他厭惡著宇智波鼬,或者是他身上折射出的某些影子,或者就是他本人。

而宇智波鼬只是深深頓首。

“之前的交易也是一樣,你太聰明了,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給出被需要卻又不會對‘自己’造成損傷的報酬。”兩年的萬花筒血繼手術交易、宇智波鼬支付了那麽多次報酬,而少年仿佛由此得出結論,“你確實是天才的忍者。”

但也只是忍者。

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籠。

焚燼是站在籠外的人。宇智波焚是死在籠中的人。千秋燼是打造籠子的人。

而宇智波鼬是鎖死籠子的人。

是忌憚嗎?似乎是的。

是厭惡嗎?似乎是的。

是憐憫嗎?似乎是的。

但最後展現出來的也只剩下惡意。

他是鳩酒,從頭到尾只是苦辣的毒藥,甘甜只是幻覺與誘餌、甚至漫不經心,卻足以誘導人前赴後繼甘之如飴咽下。

宇智波鼬仍舊不知道為什麽千秋燼對自己的感情會如此覆雜,他理順了所有扭曲的邏輯、那個人在自己身上投射的所有幻影,卻終究沒能明白,千秋燼眼中到底倒映出一個什麽樣的“宇智波鼬”。

“千秋殿。”他只能這麽說,再一次重覆自己的“期待”,“告訴我吧,我到底做出了怎樣的事。”

他跪在灰發白紗的少年面前,也像是求一個審判。

……我到底該落入怎樣的地獄。

而少年的口吻似悲憫似嫌惡。

“你也只是刀而已。”

——永不超生。

【作者有話說】

五百章……稍微爆點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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