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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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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街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陸川像個孩子一樣,手臂黏在狄然的腰窩,把她錮在自己懷裏。狄然往哪個小吃攤多瞄上一眼,他就毫不猶豫去買。

“看電影嗎?”陸川問,“帶你去個地方。”

陸川沒帶她去電影院,而是回到他住的那片區域,在巷子裏彎彎繞繞進了一家隱蔽的小店。

店鋪開在巷子最裏,門面老舊沒有招牌,只是門口立著一個紅色的大燈箱,上面閃著“放映”兩個白字。

巷子沒有路燈,這間鋪子也由裏到外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怎麽看怎麽不像正經地方。

狄然不由自主抓緊陸川的衣角。

店內正對著門的墻邊立了三四個又寬又高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排滿了各種碟片。店主是個光頭微胖的中年男人,挺著赤.裸圓鼓的啤酒肚坐在櫃臺後面看電影。

他看到陸川,爽朗地笑笑,帶著北方男人獨有的豪放勁:“川子來了,這是媳婦兒?”

陸川:“嗯,媳婦兒。王哥,我包個房間,帶空調的。”

王哥走到架子跟前:“看片兒是吧?哪國的,我給你找,國產、歐美、日韓,帶媳婦兒的話,哥建議你看日本愛情片,日本片子比較……”小清新。

狄然被陸川一句“媳婦兒”砸得暈頭轉向,還來不及消化幹凈就受到了來自王哥的暴擊。

這店鋪位置詭異,門面詭異,營業性質詭異,店主人還不穿上衣光著頭,怎麽看怎麽詭異。

最詭異的是他竟然推薦他們看日本愛情片。

日本愛情片?

缺乏常識又智商長年掉線的狄然然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心想這不會是專門給人消遣看那種片子的地方吧?陸川這個死不正經的,他們才剛把話都說開,他怎麽就敢帶她來這種地方?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貓一樣跳起來,急急地打斷王哥的話:“不看,我不看日本的。”

王哥說:“聽哥的沒錯,日本片子挺適合你們這個年紀談戀愛看。”

什麽就適合這個年紀看啊!

狄然趴在陸川身後,擰他胳膊,拽他衣服。她真的一點不想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和陸川看那種詭異的片子。

陸川顯然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以為她在糾結,於是說:“你先進去,我來挑。”

狄然臊著臉,她雖然性格有如野狗脫肛狂放不羈,但也實在不好意思當著別人的面對陸川說:我不想看A片,我們能不能走啊?

這不僅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了,陸川面子上也會不好看吧。

王哥一指樓梯:“順著上去,花開富貴包廂。”

還花開富貴。

這種地方開什麽花?菊花嗎?

菊花能開得富貴,那一定是流了很多血吧。

☆☆☆

房間不大,正面墻上掛著一張白色的多媒體屏幕,對面是兩排軟沙發和一張玻璃茶幾。

狄然惴惴不安坐在沙發上,燈光昏暗,更是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氛圍,她腦子裏各種念頭翻江倒海,甚至還神經質地低頭在沙發上嗅了嗅有沒有奇怪的味道。

陸川他會選日本的嗎?

日本片子好像很有名,不知道口味會不會很重,希望陸川別選些捆綁S.M之類的變態題材。

如果一定要看,陸川會不會在這裏對她做點什麽?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烈火幹柴,還看著那種片子助興……

如果陸川真的對她做什麽,她要怎麽辦?反抗的話,陸川會生氣嗎?逃跑的話,陸川會不會不認她這個才剛當了不到一個小時的女朋友?

狄然正陷入被害妄想癥不能自拔,陸川端著一個果盤,兩罐冰啤酒和一瓶芬達進來了。

狄然看到他手裏的啤酒,登時火燒屁股靠著沙發朝裏面挪。

還帶啤酒?這是想酒後亂性?

陸川將東西放在茶幾上,坐到她旁邊,嘴角掛的笑到現在都沒摘下來,他寵溺地看了看狄然,伸胳膊去摟她:“我抱抱。”

狄然沖墻面上擠了擠,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川……川哥,能商量個事兒嗎?”

“你說。”

她擡眼看了一下房間,覺得這個地方實在不合適做那種事情,但是又怕陸川生氣,因此聲音低得和蜜蜂嗡嗡一樣,廢了好大勁才把話說出口:“今天晚上,能先……先別……那個什麽……嗎?”

“別什麽?”

“別……別碰我……”

狄然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她嘴裏的碰不是簡單的肌膚擦著肌膚的碰。

可陸川不明白,他微微擰著眉:“不碰你?怎麽了?剛才不是說好的嗎?”

狄然心裏瘋狂咆哮:誰跟你說好了啊?

陸川看她蒼白的臉色,慘兮兮的樣子,摸了摸她額頭:“身體不舒服?”

狄然一句“我來大姨媽”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陸川輕聲說:“我不碰你,墻上涼,你過來坐。”

說著,陸川朝旁邊挪動,空出沙發一大片地方給她。

狄然從墻角鉆出來,陸川卻真像他說的那樣不碰她了,坐在她一米開外,低頭撥弄著茶幾上的陶瓷煙灰缸。

大屏幕正在開啟,發著藍光。

狄然看陸川沈默地坐在一邊,也很不好受,兩個人一時間無話,空曠的屋子裏彌漫起一股淡淡的尷尬。

陸川垂著眼,眸色深沈。

狄然覺得他生氣了,整顆心七上八下。

“狄然。”陸川突然開口,“如果你現在後悔了,就直接說,我沒關系。”

狄然一個哆嗦側過身。陸川沒什麽表情,但狄然能看出來他現在心裏一點也不平靜。

她忽然想起在步行街上,陸川說的話。

他只是看上去剛毅,其實內心深處還是缺乏安全感的。

陸川覺得他不配和她在一起,他覺得她後悔了,他會不會還覺得自己只是心血來潮去喜歡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他?

可是她怎麽可能會後悔?她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要是陸川多給她一點時間反應,她肯定願意的。

但如果對陸川來說,做這種事就像締結契約一樣,能給他實在的安全感,能讓他明白自己有多喜歡他,那她怎麽可能忍心拒絕他?

狄然咬了咬牙,抓著陸川的手臂,說話都結巴了:“我沒後悔的,你隨便碰我,做什麽都行,真的。就是……就是……你有沒有帶那個……那個呀?”

陸川疑惑地看著她。

狄然咽了一下口水:“套。”

陸川:“……………………”

“帶什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狄然爭辯:“怎麽了?這個要求很過分嗎?你不戴套我懷孕了怎麽辦?”

陸川半天不說話。

狄然忍不住偷偷擡起頭看他。

他的表情十分怪異。

房間的燈滅了,一旁的音箱放出一段悠揚綿長的女聲。不是狄然預想中的“咿咿呀呀”、“哼哼哈哈”和女人拔高了嗓門的“雅蠛蝶”。

狄然僵硬地轉過頭,一幅幅老照片一樣的畫面出現在屏幕上。

“………………”

“泰……泰坦尼克號?你要看的是泰坦尼克號?”

關上燈眼睛還沒適應光線,四周昏暗,陸川的臉也模糊不清,只聽到他的聲音還算沈穩:“你覺得我要看什麽?”

狄然一而再再而三在陸川面前丟人現眼,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了:“那老板不是給你推薦日本愛情片嗎?”

她這麽一說,陸川頓時明白她今晚的奇怪舉動是為什麽了,他沒好氣地說:“愛情片又不是愛情動作片,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狄然知道自己搞了個大烏龍,乖乖地討好地貼著陸川的胳膊,小聲嘀咕:“不能怪我,你看電影不帶我去電影院看,我哪知道……”

“你不是喜歡萊昂納多嗎?”陸川說,“院線現在沒有萊昂納多的片子,而且……”

他停住了。

“而且什麽?”

陸川剛才失落的樣子一掃而凈,他笑了笑,把手臂插進她後背和沙發的縫隙裏,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說:“電影院那麽多人,我怎麽下嘴?”

陸川刻意放低聲音,拖著淡淡的尾調,嘴裏噴出的滾燙熱氣都撒在狄然的耳畔,她甚至覺得陸川又趁機親了她的耳朵。

“現在行嗎?”

陸川摟著她腰的手收緊,狄然心裏怦怦跳得像是戰場擂鼓。陸川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見,她不說話,他就不動。

再怎麽小魔頭的女孩兒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呼吸不順,狄然覺得陸川肯定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腦子已經混亂成一片漿。而陸川還在柳下惠一樣等她點頭。

狄然心裏就差罵他了:你他媽要親就親啊!按住我!壁咚我!把我壓在沙發上!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問我幹嘛?難道要我求你快來嗎?

“行嗎?”陸川又低著聲音問了一句。

偏偏陸川太尊重她,而狄然實在羞於把自己急迫的渴望寫在臉上,突然間身上不知哪裏升起了一股氣死人的矜持,她伸出手掌隔開了陸川英俊的左臉:“先等等……看電影吧,我男神要出來了。”

陸川:“……”

“哦。”

陸川“哦”了一句,輕輕把臉別開。

人是覆雜的動物。

人的感情和心思更是這個世界上最縝密的東西。

他這一“哦”,狄然又開始忐忑了,時不時回過眼睛偷看他有沒有生氣。陸川沒有說什麽,只是盯著屏幕,看得十分入神。

狄然開始後悔了,小動物一樣扭來扭去,企圖引起陸川的註意。可陸川的眼睛黏在電影上,半分不落在她身上。

“陸川。”狄然碰了他一下。

陸川沒回眼,淡淡地“嗯”了一聲,摟在狄然腰間的手上下動了一下,示意自己在聽。

他還摸她的腰,代表沒生氣,狄然貼近了問:“你怎麽不看我呀?”

陸川:“你不是說看電影嗎?”

“是這麽說,那你也看我一眼唄。”

陸川回頭看她,伸手點了點狄然的鼻尖:“不給親還總讓我看你,想憋死我?”

“那以前也沒見你憋著呀。”狄然當然不想憋死他,不服氣,小聲說。

“你又知道我沒憋著了?”

狄然也伸手環著他的腰,把自己貼在他懷裏,小貓一樣在他胸口亂蹭:“這你可不能怪我。”

陸川呼吸重了,揉了揉狄然的頭發:“別亂蹭,再蹭蹭出火了。”

狄然很懂察言觀色,聽陸川說話的語氣不是在開玩笑,老實地不再動。

狄然趴在陸川胸口,聽他的心臟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動:“我都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電影呢。”

“《十二怒漢》,下次帶你看。”

《十二怒漢》是一部黑白電影,狄然也看過,但不太喜歡。它的場景限在一個小屋子裏,主角是十二個陪審員以及一個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的少年嫌疑人。電影的主要內容是圍繞著少年是否有罪進行的一系列辯護。

狄然笑了:“你喜歡它什麽?”

“臺詞。”

“臺詞?”狄然腦子轉了一圈,沒想起來裏面有什麽特別經典的臺詞,於是問,“哪一句?”

陸川低著頭,嗅了嗅她香噴噴的頭發:“No guilty。”

狄然怔住了,陸川的語氣平平淡淡,但她分明從中感覺到一絲細微的說不出來的意味,她還沒來得及抓住好好體會,陸川就不說話了。

狄然從他胸口爬起來,兩只手撐在陸川的腿上,用濕潤的目光凝視他:“那你知道我最喜歡《泰坦尼克號》哪一句臺詞嗎?”

“You jump,I jump?”陸川笑了。

他看狄然搖頭,於是又猜:“Rose Dawson?”

狄然繼續搖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陸川的臉:“是,To make each day count。”

她學著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那字正腔圓的發音,貼著陸川的耳朵認認真真又說了一遍:“陸川,To make each day count。”

她說完,咧開嘴,小小地咬了一下陸川的耳垂。

作者有話要說:

“No guilty”,是《十二怒漢》裏出現頻率很高的一句臺詞,譯為“他無罪”。

“To make each day count”,是《泰坦尼克號》裏男主的一句臺詞,字面意思可以譯為“要讓每一天過得有所值”,在電影的語境裏,可以翻譯成“要把握光蔭”。

“陸川,要把握光蔭。”大概就是狄然然又開始耍流氓不要臉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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