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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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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卞睿安這話是故意說來氣她, 時微當然知道。她並不接招,嘴角淡淡掛著笑,什麽都沒說。

卞睿安看上去挺成熟穩重一人了, 不知道怎會突然這麽幼稚。

小時候的卞睿安幾乎從來沒有幼稚過, 他是少年老成的類型,做什麽都周到, 講什麽都好聽。如今頗有點返“老”還童的意思了,像是要把童年缺失的部分全都補回來。

“是我媽生日。”程玉生說。

卞睿安了然地笑:“替我祝阿姨生日快樂。”

程玉生向他道了聲謝謝, 忽然覺得時微不大正常。她與卞睿安八年不見了,久別重逢的反應不該這麽從容淡定才是。

時微的從容淡定反倒讓程玉生不淡定了,他急迫地轉頭問:“微微你這是什麽反應?太久不見睿安,嚇傻啦?”

卞睿安細品著這聲“微微”,眼中噙笑看著她, 像是在等她一個合理解釋。

“他又不是妖怪, 有什麽好嚇的。”時微不緊不慢地說, “我們前幾天見過了,我知道他在臨海。”

“見過了?”程玉生的心不由自主就沈了一寸,“什麽時候啊?”

“演出那天。”卞睿安替她回答, “我去了後臺找她。”

其實那天跟卞睿安見完面後,時微就想過要把這事兒告訴程玉生。後來仔細一琢磨, 這件事情說了反倒別扭, 搞得自己像是在跟他報備行程似的。

她與程玉生只是普通朋友,他沒有立場誤會,她也不怕他誤會。

程玉生抽動嘴角笑了笑:“微微你怎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呢,睿安回臨海, 我該早點請他吃頓飯才是啊。”

左一個“微微”右一個“微微”,聽得卞睿安耳朵疼。

拍拍程玉生的胳膊, 他說了句來日方長,就打算先走。

今天本來就不是特意來見時微的,只是在開車間隙偶然一瞥,剛好瞧見程玉生一手搭在時微脖子上,他腦袋朝左歪斜著,是個俯身姿態。

卞睿安認為,若不是被鳴笛聲驚擾,或許下一秒程玉生就要吻上時微嘴唇了。

這種場面他當然是不願見到,再說了,光天化日的,也影響市容市貌。

所以他那聲喇叭不只是出於私心,還融合了不少比例的社會公德。

眼下優秀市民卞睿安的目的達成,正準備邁步離開,程玉生卻接到學校電話,說有急事,讓他返校一趟。

程玉生心中腹誹這電話來得不是時候,他神色覆雜地看了眼時微:“抱歉微微,我得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時微朝他揮手:“去忙吧,大白天的,我又不是小孩,安全得很。”

程玉生點頭,又跟卞睿安寒暄幾句,最後才心有不甘地離開了。

告別程玉生,時微擡腳往商場裏頭走。

卞睿安追上去:“不是要回家嗎?”

“我要買冰淇淋。”說完她就踩上扶梯往二樓去。卞睿安也一腳跟上來。她滿是疑惑地回頭望他:“跟著我做什麽?”

“這麽長時間沒見,請我吃個冰淇淋不過分吧?”

時微看著他,一腳邁出扶梯:“不過分。”

-

拿著冰淇淋一路走一路吃,時微跟著卞睿安回到剛才見面的地方,正打算跟他分道揚鑣,卞睿安的汽車就被交警拖走了。

她咬著冰淇淋勺子,定住腳步,沒說話。

卞睿安就像料定這車會被拖走似的,臉上一點驚訝情緒都沒有,他一個電話打給孫助理,讓對方盡快去處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時微聽著他打電話的語氣,覺得陌生又好笑。

“還笑?”卞睿安掛斷電話看她,“我的車被拖走,你就這麽開心?希望我留在這兒多陪你?”

“多慮了。”時微說,“我不留在這兒,要留你自己留吧。”

卞睿安快步追上:“去哪兒?”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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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就能打車。”

“我不打車。”時微舀了勺冰淇淋放嘴裏,心滿意足地咽下,“我坐地鐵。”

卞睿安微怔:“缺錢花了?”

時微搖頭:“地鐵方便。”然後又問,“你不是有事嗎?跟著我做什麽?”

“我沒有跟著你,我也坐地鐵。”

“最近的地鐵站要走一公裏。”

“累得著我嗎?”

“隨你吧。”

時微把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進垃圾桶,這才發現卞睿安手中的幾乎還未動過,都已經化成水了。她小聲咕噥了一句“浪費”。

時微買的冰淇淋,卞睿安不想扔,也不想繼續端著這玩意兒走路。

聽到這話,他仰著頭,把半融的冰淇淋一並倒進了嘴裏。一碗冰淇淋水喝得他又冷又膩,只覺得從口腔一路涼到了肚子。

他捂著胸口揉了幾下:“現在不浪費了。”

時微被他的舉動逗笑了。時微一笑,卞睿安就很放松。

他打小就愛看時微笑,但時微打小不愛笑,所以他就想盡辦法逗她哄她,每次看到那張冷冰冰的小臉上綻開笑容,他都會特別有成就感。

兩人並肩走在秋風裏,風的溫度很涼,吹得時微頭發滿天亂飛。

她趁著整理頭發的機會,偷著看了卞睿安好幾次。

卞睿安從小就喜歡穿白色衣服,眼下秋風鼓動襯衫,襯衫潔凈又雪白,很容易就讓她回憶起他們的十七八歲。

“你跟程玉生,走到哪一步了?”卞睿安這話問得不合時宜,瞬間就把她從輕柔的回憶中拉了出來。

“什麽哪一步?”

“他母親生日,為什麽你要參加?”卞睿安嗤笑道,“不會真打算當她兒媳吧?”

這話說得無理又粗魯,時微被他擾了興致,也完全沒了好好說話的打算:“不可以嗎?宋阿姨特別喜歡我。”

“你最好是在跟我開玩笑,”卞睿安說,“她要當真喜歡你,能讓她兒子八年間相了四次親?”他拽住時微的胳膊,低聲說,“程玉生還和其中兩個談了吧?空窗期才把你想起來,你當真就覺得他有多愛你、多疼你、多離不得你了?”

時微的瞳孔微微放大,慢條斯理把他手指一根根掰開:“我沒覺得他多愛我、多疼我、多離不得我......”她盯著卞睿安的眼睛,“但你最好也是。”

“......別太自以為是了微微,”卞睿安逼近半步,溫熱的鼻息噴在時微臉上,“我沒賤到那個程度。只是有些賬沒法兒一筆勾銷,我以後跟你慢慢算。”

“你威脅我?”

“對,我威脅你。”

時微咬緊牙齒點了點頭,轉身就走進秋風裏了。

走出半公裏,卞睿安沒再跟上來,時微心裏煩,不想往地鐵站擠,停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終究還是打車回了家。

回家路上時微全程都在走神,抵達目的地後,還是司機師傅喊了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匆匆忙忙付錢、下車、關門,又像個游魂似的晃回了家去。

時微蹬開鞋子跑進臥室,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枚藍寶石戒指。

她抓著戒指仔仔細細地瞧,仔仔細細地思念起了卞睿安——不是剛才冷言冷語的那個,而是把戒指套在她手上,低聲感嘆“居然正好”的卞睿安。

前些天在劇院後臺跟卞睿安見的第一面,時微並無太多實感。可能是久別重逢來得太突然,那人雖然站在面前,呼吸、味道近在咫尺,她仍然覺得朦朧。

仍像透過迷霧看人。像夢中人。

做過夢的都知道,即便你能明確認出夢裏角色的身份,但從頭到尾,是無法真切看清對方面容的。

那日的相見,對時微來說,就是這樣一種體驗。

而後卞睿安打來數個“騷擾電話”,就更不真實了。只能聽見聲音,連溫度都感受不到,格外虛無飄渺,比幻聽也強不了太多。

卞睿安離開的頭兩年裏,她不是沒有過這種經歷。時常聽到“卞睿安”喚她起床、喚她吃飯,撓她的腳心、摸她的頭發,秦清河都說她有些魔怔了。

但今天不一樣。

尖銳的鳴笛聲宛若一把尖刀,劈頭蓋臉將虛幻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朦朧感灰飛煙滅,卞睿安的眼耳口鼻都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了時微的面前。

這張臉很有意思,橫著看順眼,豎著看也順眼。看著讓人心裏來氣,卻還是特別順眼。當年是,現在也是。

所以今天時微控制不住情緒了。

當卞睿安說出“程玉生多愛你、多疼你、多離不得你”的時候,時微當真是怒不可遏。

她無法容忍虛幻之外的卞睿安對自己講出那般刺耳的話,她的卞睿安,應該是溫和的、堅韌的,包容一切的。

時微對卞睿安的感情相當覆雜。依戀、愧疚、歉意、不滿、怨憎......以上種種都被扔到攪拌機裏,“嗚”一聲攪和成泥,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分開看待。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用拇指指腹磨蹭著寶石戒面,逐漸陷到了很深的迷茫裏

——卞睿安這個人,前十八年都像是嵌在她人生裏的,以至於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人形大坑。時微花了好些時間精力,才將這個大坑填上,填得還很馬虎,輕而易舉就能看出痕跡。

如今卞睿安原有的位置已經不在了,重新闖到她的生命中來,必然又會砸出新的大坑。

時微對此的態度,是又喜又怕。

“喜”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怕”是大腦的理性結論。

-

後半夜,時微被電話吵醒。

騷擾電話理直氣壯地打了三次,她半瞇著眼睛,已經不去懷疑推銷和詐騙了,推銷詐騙遠沒有卞睿安毅力深厚。

她接起電話,點開擴音,又重新閉上眼睛,同時嘴裏責罵道:“大半夜不睡覺,你有病啊。”

對面聽到她罵人,仿佛是心情很好,那聲音明顯是帶了笑意的:“已經睡了?一個人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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