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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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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時微聽到他的陰陽怪氣, 在黑暗裏緊了緊眉毛:“沒事我就先掛了。”

“微微。”卞睿安輕飄飄喊她一聲,不帶什麽情感,就是那種最普通最尋常的叫法。

時微卻為之一楞, 因為這個語氣太像曾經。

仿佛後面立刻就能接上“起床了、上學了、吃飯了、怎麽了?不開心?過來、嘗嘗、好點了嗎?”等等一系列每天都能聽到的話。

她睜開眼, 沒吭聲,直到對方又呢喃了一聲:“微微。”

這回時微聽出來, 卞睿安的聲音有點飄忽,她問:“你喝酒了?”

伴著沈重的呼吸, 他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嗯”。

“晚上和誰吃的飯?”

卞睿安拿遠手機咳了兩聲,然後沈聲吐出兩個字:“爺爺。”

時微感到匪夷所思:“和爺爺吃飯也能喝成這樣?”

卞睿安拐著彎兒又“嗯”了一聲,是表示否認:“和他吃飯我不開心,所以我又出去尋開心了。”

“......”

“沒有找女人。”卞睿安自顧自解釋,又拖長聲音胡言亂語, “但沒用......”

“什麽沒用?”

“什麽都沒你管用。”他仿佛是有些惱怒地說, “我想見你。”

時微按著眉心揉了幾下:“我不想見你。”

“為什麽?”

“你白天兇我了, 而且我很困,我想睡覺。”

“那我明天見你。”

時微沒有拒絕,因為根本沒有把這話當真, 翻了個身又問:“你回家了?”

“嗯,算是吧。你要過來?”

“不來, 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

卞睿安笑了笑, 又短促地呻|吟了一聲:“我不安全......你過來找我......”

“我不找你,你早點休息。”

卞睿安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入了魔似的念叨起來:“我不累......我就是好想你,我每天都好想你......你有想我嗎?有沒有想過我......嗯?有沒有......”

“別鬧了......”時微咬了下嘴唇,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明天要後悔的。”

“微微——”卞睿安是醉了, 但又出奇地清醒,就像知道這個稱呼對時微來說算得上魔法,特意把這兩個字咬得又輕又纏綿,勾得時微心頭陣陣發酸。

“已經很晚了,快睡吧睿安。”

“地址發我,我明天來見你。”他含糊的話音剛落,不知道是信號還是什麽別的原因,電話斷了。

卞睿安沒有再把電話打來。

或許是睡過去了,或許是沒等第二天到來就已經後悔。

時微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輾轉了好一陣才重新醞釀出睡意。她抓了個靠枕抱在懷裏,用力擠壓著胸口,總覺得今晚得依靠點什麽,心裏才能踏實。

-

晚上淅瀝瀝地下了一場秋雨,臨海又一腳跨入了初冬時節。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時微在這人世間都快活了二十七年,卻還是沒能習慣這冬日天寒。

抱著枕頭,她在薄被子底下蜷成了一只蝸牛,脖子也往下縮,只剩半個腦袋暴露在外。

夜裏沒睡太安穩,驟降的氣溫對她這個起床困難戶雪上加霜。好在今天周末,不會有鬧鐘和工作叨擾,暫時起不來也沒什麽,總不會一直賴到明天去。

她理所當然地維持著蝸牛姿勢,醒一陣、睡一陣。

這一醒一睡反覆了好幾個回合,腦袋底下猛然一震,她立馬彈開身子,緊鎖著眉頭抓起手機,睜眼一看,又是那位冤家打來電話。

這回,接通電話後,時微沒吭聲,對面也安靜了三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非常清醒了,還帶著點冷冽:“不是讓你把地址發我嗎。”

時微半夢半醒,揉搓著耳朵“啊?”了一聲。

“你家地址,馬上發我。”卞睿安重覆道。

拉高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時微靠在床頭,透過半拉的窗簾瞥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幹什麽?”

“昨天晚上的話白說了?”

“還記得呢。”時微打了個呵欠,“我以為喝了酒不算數。”

“我哪句話沒算過數?”

“好不容易睡個懶覺......天太冷,起不來。”時微半閉了眼睛,“要見我改天吧。”

“地址。不說我就自己查了。”

時微沈沈嘆出一口氣:“......卞睿安你長本事了?不會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你不聽。”

-

把住址發出去的那一瞬間,時微覺得自己輸了,她狠狠攥了攥拳頭,認為是對方占到了便宜,有點類似於以前跟卞睿安玩搏擊游戲被ko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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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沒多久,她又開始呵欠連天,這回她主動打去電話:“我太困了,真沒空招待你,要來自己開門,密碼是0011789。”

對面低聲笑了笑,說話聲音有些含糊,像是嘴裏叼著煙:“還以為密碼會用我的生日。”

“自以為是......”你的生日容易被熟人試出來。

時微調整姿勢平躺在床上,翻過身去把枕頭重新抱在懷裏。

時微對這個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男人絲毫不帶防備,即便知道他稍後就會開門進屋,心中也完全沒有負擔。

抓著困意的尾巴,說睡就睡了。

甚至睡得比昨天晚上還要踏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七八米開外響起了關門聲。時微沒睜眼,她還保留著對卞睿安腳步聲的熟悉感,她知道是誰在走動。

來人進屋後一言不發,家裏範圍本就不大,他輕而易舉找到了臥室來。

時微閉著雙眼、豎起一邊耳朵,聽著身後聲響,窸窸窣窣的,是衣物在摩擦。

她等著卞睿安打招呼,或者用什麽野蠻方式叫自己起床。

時微不得不承認,她一直對這項“叫醒服務”很是懷念。在每一個因為起床困難而憋了一肚子氣又完全無處發洩的冬日早晨,她都會想:要是那個誰在就好了,那個誰總能有辦法。

或許正是受到這份懷念的驅動,當時當刻,她潛意識就犯了懶。

然而對方卻一言不發地站著,站了好一會兒。站得時微心裏納悶兒了,小床陡然一沈,猝不及防地,一具微涼的身體緊緊貼了上來。

時微驚得一彈而起,又被對方抓住了手、箍住了腰,卞睿安貼在她脖子上,用十分低啞的聲音說:“躺會兒。不對你做什麽,誰讓你這只有一個臥室。”

被他這麽一嚇,時微是半點困意都沒有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用力掙了幾下,並沒有逃出對方的禁錮,她嘆了口氣,先是板著臉不說話,後來意識到自己是背對著卞睿安的,對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神態,即便黑臉黑得像包公,也只是獨角戲演得熱鬧。

時微松開眉頭,用胳膊肘往卞睿安胸口狠戳:“放開我,哪有你這樣的,要睡覺回家睡去!”

卞睿安嘴上沒回應,反而收攏雙臂,又跟她貼緊幾分。

時微無可奈何地收聲了,老老實實讓他抱了十來分鐘,等到卞睿安半睡半醒、手臂微松,才抓準時機,側身一翻,從床邊滑到了地面上。

扶著床頭站直身子,她拍了拍睡衣的褶皺,正要開口把剛才受制於人的怒火發洩一通,就見卞睿安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面,呼吸又沈又重,是個疲勞無力的模樣。

時微伸出手,探他額頭,馬上又被他抓著手腕拉回了身邊抱住。

“這麽關心我?”他低垂著眼皮問。

這回時微跟卞睿安面對面了,兩人位置一高一低,她的下巴剛好貼在卞睿安的額頭上。

這份親密來得太過突然,連目光都被擠得無處安放。時微仰起頭,竭盡所能地伸長了脖子。恨不得馬上化身長頸鹿才好。

她低聲斥責:“松開。”

卞睿安貪戀地靠上了她的胸|口,時微僵在他懷裏,只敢小口喘氣,連呼吸都要停了。心臟卻和呼吸背道而馳,跳動得特別起勁。

“我沒發燒。”卞睿安悶聲悶氣地說,“但有些難受,讓我抱會兒。”

“......你就是這樣跟我算賬的?”

“賬,等身體好了再算。”

時微垂眸打量著他,還真覺察出了些許脆弱,脆弱的同時,還有點黏糊糊,或許也跟今天濕漉漉的氣候有關。

記憶裏的卞睿安十有八九都很健康,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生病就是高三藝術節那回。他為她買了弦、淋了雨、發了燒。

除此外,卞睿安幾乎總是滿電狀態,永遠讓她安心。

可身前這人,電量的確是肉眼可見的告急了。

時微心裏邊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心疼”兩個字太親密又太過頭,“擔心”兩個字太客觀又有點欠火候。

她摸著卞睿安的頭發,輕聲問了句:“哪裏難受?”

“頭疼,疼得眼花。”卞睿安此話不假,他就是因為疼得眼花繚亂摸不著北,才不小心跌在時微床邊的。

不過之後一系列動手動腳的行為,就完全是主觀發揮,絲毫賴不到客觀事實上了。

“我出去給你買點藥吧。”時微說完就想起身離開。

卞睿安搖頭,也不松手:“你不準走。”

“疼著很舒服?”

“抱著很舒服。”

時微都被他氣笑了:“臭流氓,我活該給你占便宜?”

“你欠我的。”

......

直至最後,卞睿安也沒放時微出門,睡了半個小時,他的頭疼沒得到半點緩解,打電話讓助理孫飛昂送了止疼藥來。

孫飛昂到的時候,卞睿安正坐在沙發上出神,時微打開門楞了一下,因為卞睿安張口閉口叫人小孫,時微還以為這孫飛昂是個年輕小夥兒,可來人模樣特別老道,是那種踏實可靠,又沒有多少特點的長相。

孫飛昂進屋跟卞睿安打了個招呼,微笑著問時微飲水機的位置。時微還沒太反應過來,小孫已經把一杯溫水送到卞睿安跟前,半蹲在地上把藥遞過去了。

“卞總,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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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睿安靠在沙發上想了想:“午餐幫我安排一下。”

他沒把話說仔細,但孫飛昂在他身邊待了許多年,有一眼望到他心裏去的本領:“不知道時小姐有什麽忌口的?”

“我不跟你吃午飯。”時微從旁邊走過來,單腿跪在沙發邊,“休息夠了就回家吧。”

卞睿安對著小孫擺手:“沒事了,你先走。”

孫飛昂朝著時微禮貌地笑了笑:“時小姐,那我先告辭了。”

時微笑瞇瞇地把他送到門口,回來就沖卞睿安皺了眉頭:“你要賴到什麽時候?”

“反正你也沒事,收留我一天。”他忽然彎起了唇角,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兒,“以前答應過的。”

時微看著他,擡起一邊眉毛:“答應什麽?”

“收留我。”

“我不記得說過這話。”時微拿他沒辦法,嘆著氣在他身邊坐下來,掏出手機準備點外賣,“我餓了,你吃早飯沒?”

“沒有。”

“那吃點什麽?”

卞睿安搖頭:“吃不下。”

“算了,”時微放下手機,探身從茶幾底下摸出兩袋巧克力曲奇,“我也懶得點。”

坐在沙發上哢哧哢哧地幹咽著曲奇,時微吃完一塊,忽然回了頭:“你以前很少生病。”

卞睿安“嗯”了一聲,想伸手幫她擦去嘴角的巧克力碎屑。

時微往後躲開了:“嗯是什麽意思?”

“你說得對。”

時微拍了拍嘴角:“那今天是怎麽回事?我看你助理好像都習以為常了。”

“嗯。”

“又嗯!?”

卞睿安托著下巴沖她笑:“有段時間過得不好,落下些小毛病。”

“為什麽過得不好?”

“因為你把我丟了。”

時微扔開曲奇包裝袋,“不賴我”三個字就在嘴邊沒有說出去。她低頭擺弄著手指:“我說了,讓你好好生活、好好上學,自己糟蹋身體,怪不了別人。”

“那你呢?你過得好嗎?”卞睿安坐直身子,平靜如水地看著她,“把我扔開之後的每一天,你開心嗎?”

時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在沈默許久後問:“你想跟我重修舊好?”

卞睿安楞了一下:“我不想。”

“那纏著我做什麽?”她問得十分真誠。

這種真誠讓卞睿安看了來氣,他眼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你沒有立場質問我。”

“這不是質問,是詢問。”時微捏了捏手指,“我只是想心裏有個數。”

卞睿安其實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要做什麽。

“重修於好”四個字他認為時微不配,但“各走各路”這四個字又是他絕對做不到的。

他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跨過一切來到時微身邊。

時微身邊不溫暖,也不柔軟,時微呼一口氣都能涼到他心口裏去。但縱使如此,他還是想要靠近,如此這般地想要靠近。

腹部的刀傷早就恢覆好了,但一想到時微、看到時微,就還會出現幻痛,他覺得自己仿佛有病似的,是愛上這陣痛覺了。

“我在臨海沒朋友,”卞睿安說,“你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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