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決戰
關燈
小
中
大
第51章 決戰
飛升盛景本該萬眾矚目, 人人艷羨，可此刻竟無一人感到欣喜。
沈清川看著跟在他身後的人，如今, 淩虛派中的主要戰力已經所剩無幾，他的師弟師妹們一個個走在了他的前面, 能夠來送他的, 也只有主管藥園的黃長老了。
“你……唉。”黃長老看著他, 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只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再早一些，沈清川告訴他說時機已到, 要閉關為飛升做準備, 他必定會為沈清川感到欣喜。可在如今的形勢之下, 沈清川決意閉關，卻是抱著飛升之後直接與域外天魔開戰的打算。
“師伯, 無須為我擔憂。”沈清川看向蒼穹, “身處浩劫之中，誰能獨善其身？”
“何況, 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只為淩虛派、為玄渺界。能見大道真妙, 本就是我之幸事。”
虛空之中，一黑衣男子慵懶坐於寶座上，目光穿透了已經薄弱得如紙一般的界域屏障, 落在了被其包裹在內的玄渺界上, 看到那白衣的人影時，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飛升……？”
他嗤笑出聲, 為這人的不自量力。
這六百年間, 他所做布置頗多，玄渺界的徹底淪陷不過是早晚之事。天魔生於七情六欲, 以阻人成道為己任，在引誘了這麽多修士、吞噬了這麽多神魂欲念之後，他的實力已遠非昔日所能比。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下界修士，竟然還妄圖與他抗衡……呵，這人就算是真的飛升成仙，也只會知道什麽叫無能為力！
難道是以為他還像六百年前一般嗎？
想起六百年前壞了他好事的人，天魔的得意少了幾分。
他費盡心思繞過上界諸仙和其他虛空天魔，終於找到了這麽個稱他心意的地方，以為很快就能將整個玄渺界化作他的道場，卻被謝不塵橫插了一腳！
一個剛剛悟出自己立道根基的下界修士，竟然能夠看穿他的布置，更是研究出了該怎麽破解他引以為傲的天魔印記……黑衣男子指尖不斷敲打在扶手之上，略顯煩躁，每一次敲擊都讓虛空中出現一道裂隙。
“謝不塵……”他喃喃自語，“你壞本座好事，哪日尋到你的轉世，本座自會與你清算。可惜竟讓你的神魂給跑了。真該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師尊送死！”
他的目光再度轉向那準備飛升之人，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在沈清川飛升的那一刻，他會親自出手，讓這場飛升變成一個笑話！
這兩人既是師徒，又互相愛慕，若說沈清川的心境有何薄弱之處、哪裏最易生瑕疵，必定與謝不塵有關。天魔見沈清川竟然真有要跨越那最後一步的意思，立刻施展神通，意圖在沈清川突破的關鍵時刻致使他道心破碎，斷絕他的飛升之路！
這六百年間，他亦曾留意過沈清川，如他當年想渡謝不塵入魔道一般，不止一次地想要壞了這天生道子的根基。謝不塵身死之後，沈清川的悲痛做不了假，更是心境受損、修為停滯多年。對於常人，天魔往往只需以欲望蠱惑便能輕易種下心魔之種；而對於像沈清川這般的，越是真情，越易使其心神失守。
多少憂懼嫉妒都因情因愛而起？
如今，就連他的同門都已隕落了大半，於天魔而言，正是最佳的下手時機。
就在他不斷以執念和幻象幹擾沈清川的時候，一道明亮如月影的劍光穿透空間，朝著他刺來！
這一刻，天地驟然失色，所有的光華似乎都被聚集在了鶴鳴的劍鋒之上，輕巧纖長的靈劍勢蘊風雷，環繞其上的劍氣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隱隱有毀滅萬物之意！
直面那劍光中蘊含的淩厲殺機，天魔面色驟變。他立刻擡手，黑色的魔氣翻湧而出，與那劍光猛然碰撞在一起，消磨著劍身的凜然清光。
“是誰？！”
劍光一轉，魔氣驟然破開，露出了沈清川的身影。他面色冷峻，手中雪色的長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劍鋒一出，虛空之中流轉的星河竟為之凝滯。
“沈清川！”天魔咬牙切齒，他沒想到沈清川竟然能夠在這個時候對他發起攻擊，更沒有料到沈清川的劍意居然如此可怕，走的明顯是殺伐大道的路數！
這玄渺界中唯他一人！
但在與沈清川交手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得出來，沈清川對殺伐大道的參悟果真世間罕有，如果真的讓他憑殺伐大道飛升成仙……天魔頓感不妙。已經有多久沒有主修殺伐大道的仙人飛升了？能夠參悟殺伐大道的無一不是狠角色，再看向沈清川，天魔不由得多了幾分忌憚。
不過，既然只是剛剛飛升，現在就不算太遲。
這般想著，天魔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的身體突然散開，化為無邊黑霧向著沈清川籠罩過去。沈清川頓時發覺自己猶如雙眼被蒙一般，不止如此，就連神識亦被蒙蔽。他只是略微詫異片刻，隨即不退反進，聽憑直覺擡劍刺去。
劍光如水，傾瀉而出，正欲撕裂這遮住他雙目的黑霧，沈清川卻忽然見到了什麽。
被眼前景象所驚，他一時間竟忘記了出手。
一直在暗中覬覦的魔氣頓時化作絲線，抓住這瞬息時機，穿透了他的軀體！
謝不塵眼睜睜看著那絲線不受任何阻礙地從命輪天書之上穿過，猛地一驚，這才想起來這是沈清川的回憶，冷汗不由涔涔落下。
倘若沒有這一遭，他是否會真的忘記了這是記憶，迷失其中？
他疑心自己神魂之上仍有天魔留下的後手，再度查驗一番，沒有絲毫痕跡，只得承認這回是他自己沒能保持清醒。
畢竟，身處於危險之中的人是沈清川。哪怕他清楚這是回憶，是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可無論他如何想要冷靜，也無法眼睜睜看著沈清川受傷。
此刻，沈清川臉色蒼白，像是真的到了道心不穩的邊緣。
“沈清川，你就算飛升又有何用？”天魔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繼而是充滿嘲諷的狂笑。
“你以為飛升就能改變什麽嗎？你看看你的淩虛派，你的同門不還是已經一個個倒下，而你又能如何？”
隨著天魔的話語，沈清川眼前浮現一幕幕慘烈的景象，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甘和痛苦地朝他看了過來，每一個人死前的景象都被天魔極盡惡意地展現了出來。每一處細節都無比真實，就算想要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用來迷惑他的幻象而已，沈清川也無法說服自己。
陣亡在魔災之中的人影一個個淡去，緊接著，謝不塵的身影出現在沈清川的面前。
沈清川的心中湧起了強烈的悲痛和憤怒，他想要再舉起劍，四肢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分毫，而他的雙眼也不願從謝不塵的身上移開。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呢？沈清川死死地盯著謝不塵，而天魔也格外慷慨，竟將那數日周旋盡數展現在了沈清川面前。
察覺到沈清川心神出現動搖，原本穩固的心境出現松動的跡象，天魔越發得意。果然如他所料，無論是道心多麽堅定的仙人，只要心中有情，就難逃情感的牽絆。此刻正是他乘虛而入的良機。
然而，就在天魔以為他將要得手的時候，沈清川的周身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殺伐之意！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漫上了天魔的心頭，這並非幻象，他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此時此刻，仿佛他的生死就執掌在眼前之人的手中！
沈清川以劍為筆，在虛空之中劃出一道天河，河水清淺，天魔被密不透風的劍氣所逼，一時不察，被卷入天河水中，頓時悚然大驚。
這是三千弱水……此人究竟從何得來？！
沒有時間細想，沈清川的劍鋒已到了他的身前！
雖然清楚自己只是在回憶之中，謝不塵卻也不禁心潮起伏。
兩人的戰鬥激烈無比，猶如天地間的一場浩劫，道道清光與魔氣交織，彼此吞噬、斬滅。看在謝不塵眼中，起初還是正魔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殺機無窮，慢慢卻讓他從死中看出生來。最後，他的心漸漸沈靜下來，眼前已無清氣與魔氣之分、生機與死意之分，全然混雜在一起，由仙而魔，由死而生。
這是……造化大道。
雖只是初窺門徑，但當謝不塵回神之時，卻已覺天地不同。
他看著兩人交戰，雖為沈清川擔心，但更多卻是在心中謀劃，若是自己與域外天魔交手又該如何應對。
兩人的修為境界他一時難以企及，不過他當年修為更低，尚敢獨自與天魔投影周旋，更是破解了天魔印記；如今再度遇上天魔，必定是與沈清川共同對敵，更不會有什麽擔憂。
他仍不清楚那位蒼溟帝君究竟是何身份，但天魔極有可能借著蒼溟帝君的軀體降下投影化身，等到那時，必定是一場苦戰。如果能從這段記憶之中找出天魔的弱點，交手之時也不至於太被動。
茫茫虛無之中，兩人不知交戰了多少年歲，謝不塵看出沈清川已顯露頹勢，輕嘆一聲，緊抿雙唇，卻已不像最初那樣驚慌。
——畢竟結局已定。
兩人的交戰也波及了玄渺界，玄渺界的一角被餘波崩碎，眼見就要被虛空所吞沒。一旦如此，上面的生靈。
巧合的是，淩虛派就在其上。
謝不塵已經知曉後來的一切，看著沈清川在大道指引之下，以仍未完成的命輪天書護住了斷裂的那一角，天道降旨，這一方大陸被另外命名為青梧界，從此與玄渺界主界分開，又各自形成界域屏障。
剛剛完成這一切，天魔就破開劍陣，譏笑沈清川道：
“你看不出來嗎？你被天道利用了！”
“分明已經沒有什麽靈力了，卻還要用這僅剩的力量幫它護住這一方世界，你就這麽心甘情願？”
天魔詭詐，雖然在鬥法上比不過沈清川，卻終於在這漫長的時日中令沈清川道心失守、生出心魔來。他本想著再推沈清川一下，卻沒有料到沈清川竟調轉劍鋒，徑直插進自己的胸膛，鶴鳴雪色的劍鋒頓時被染成一片血紅！
天魔一楞，很快就反應過來，化為無形本相就要逃遁，卻見金紅的鮮血如傾盆大雨般落下，化作囚籠將他困在其中！
謝不塵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幕，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悲色。
……
“謝前輩？”戚子瑜看著立於青松下的人，背影分明是熟悉的，可周身的氣質卻令他有些不確定。
果然是。他見那人轉身，松了口氣，總算沒有認錯人的尷尬了，只是……
謝不塵如今的氣勢，著實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如果說他以前就給人一種與天地相融的和諧之感，周身道韻縈繞，那麽此次謝不塵出關之後，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了。似乎他的存在……就是大道化身。
戚子瑜猜測謝不塵這次閉關肯定又有突破，好奇得抓心撓肝，卻也不好問出口。一來是覺得他們好像也沒有這麽熟，二來是怕謝不塵進境太快，打擊到自己。
“前輩有沒有什麽要事？不如換我在這裏等著，師兄一旦出關，我就去通知前輩？”戚子瑜問道。
“不必，我就在這裏等著。”謝不塵心領了他的好意，拒絕道。
看著他的笑意，戚子瑜有點打哆嗦。自從那日謝不塵和沈清川回來以後，他就發現這兩人變了。不光彼此相處的時候黏黏糊糊，好像八百年沒見過了似的，還動不動就對他露出那種莫名和善的目光。
更要命的是，這兩人像是覺得他什麽都懂似的，現在把什麽活計都丟給他去做了！
戚子瑜之前忙得暈頭轉向，這會兒清醒了點，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白澤血脈不會被發現了吧？那他的神獸之路是不是馬上就能——
“等到我們將事情都處理完了，會幫你達成心願的。”謝不塵打斷了他越跑越遠的思緒。
“啊？”
“所以，現在先去監督一下煉器坊的進度，好嗎？”謝不塵笑得溫和。
“啊……好，好的……”
戚子瑜就這樣暈暈乎乎地被趕走了。
沒過多久，謝不塵看著沈清川結束閉關，從洞府中出來，急忙趁著還沒有旁人過來，拉著沈清川走了。
“你不想見他們？”剛一落地，沈清川問道。
被謝不塵一路帶到了淩虛派舊址，他還有些迷茫，可看到已經恢覆原狀的宮闕樓宇，沈清川的眼眶頓時有些發熱。
“也不是不想，只是覺得，還是只有我們兩個比較好。”謝不塵牽著沈清川進了逢雲閣，就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一樣。
沈清川的閉關時間比謝不塵要長些，還太清楚秘境之中的安排，還以為謝不塵是要先和他說公事，不由有些遺憾。他貪戀地盯著謝不塵的側顏，那無盡的孤寂被眼前人一點點地化解，但仍覺得怎樣看都不夠。
直到被謝不塵按在床榻之上，他才反應了過來。謝不塵已摘下發冠，青絲散落，垂下的發絲將兩人籠罩在了一方只有彼此的小天地之中。沈清川的發簪也被一只靈巧的手取下，接著，那雙手來到了衣襟之前。
謝不塵看著沈清川一副眼中只有自己、予取予求的樣子，心想誰能看出來他是入了殺伐大道的人，端詳片刻，便俯下身吻上了那色澤偏淺的唇。感受到沈清川的回應，往事倏然在腦海中閃過，謝不塵的動作立刻變得兇狠了不少，將沈清川困在身下。你來我往的回應之中，他似乎咬破了沈清川的唇瓣，兩人唇齒之間頓時泛起一股腥甜的氣息。
許是對血腥氣太過熟悉，這味道格外能喚起兩人的記憶，兩人吻了良久，謝不塵感受到沈清川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肩上，不知是想要將他推開還是要將他困住，便擡起了頭。他聽見沈清川喘息著說道：
“不許再與我分開了。”
“當然。”謝不塵見他雙唇開合，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一吻已盡，謝不塵剛要分開，環在他腰背之上的雙手卻驟然用力，將他拉了回來。謝不塵仔細打量著沈清川的模樣，看著他胸膛起伏，臉色微紅，雙眸卻水潤發亮。
一只手撫上了謝不塵的臉頰，眷戀地撫摸了兩下，想要抽走的時候卻被謝不塵執起，在指節之上不斷落下細密的吻。
謝不塵的另一只手則按在了他的腰間，暧昧地摩挲了起來。沈清川的腰很細，腰身之上覆著薄薄的肌肉，他的手順著流暢的線條向下滑去，感受到掌心之下的僵硬，他的目光從沈清川的手中擡起，與沈清川目光相對。
“好嗎？”謝不塵輕笑道。
沈清川也記不清自己究竟說了什麽，只知道但凡是從謝不塵口中說出的話，自己永遠也無法拒絕。
……
“我們不去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謝不塵看向蒼溟帝君，語氣中情緒不明。
他好不容易偷閑，沒和沈清川相處多久，卻被這家夥打斷……著實該死。
這些日子，他和沈清川一直都在秘境之內。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對大道的參悟，許多事情做起來都極為便利，一息之間，便足以將淩虛派的遺跡恢覆原狀。兩人商量之後，一致覺得淩虛派的防禦要比清霄派好得多，索性將整個清霄派也挪入秘境之內。人手多了，可做的事情也多了，謝不塵又根據他對造化大道的參悟，將秘境好好規劃了一番。
以前見蒼溟帝君是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看，謝不塵不由皺起眉來。
難怪蒼溟帝君對江蘊白的執念來得那麽莫名其妙，看他的樣子，也是天魔制造出來的傀儡，甚至比制造江蘊白時所用的手法還要粗劣。
不過，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江蘊白雖然心性不佳，只想著所有人都要討好他，腦回路也莫名其妙，神魂卻是完整的，足以蒙蔽青梧界的天道。蒼溟帝君卻是連神魂都不具備，本該在出現的瞬間就被天雷追殺，能夠安穩站在這裏……大概是因為他的氣息與沈清川極為相似。
有些不對，似乎不止如此。他好像還與命輪天書存在著某種聯系。
謝不塵突然想到了什麽，再看向蒼溟帝君，幾乎要笑出聲來。他已經明白天魔為何要造出這麽個傀儡了，相應的，他知道該怎麽對付蒼溟帝君了。
看著腳下熟悉的海面，沈清川被蒼溟帝君所傷、他救下沈清川以及他們兩人借助海淵從蒼溟帝君手下逃生，都是在這無邊波濤之上，如今，決戰之時，竟也是在此地。實在是有緣。
也許是因為江蘊白已死，天魔為蒼溟帝君設計的那些身份已經派不上什麽用場了，現在的蒼溟帝君顯得越發不似真人，只知道進攻，連一句話都不說了。
眼見劍氣全都被環繞在謝不塵周身的星圖擋下、化解，蒼溟帝君漆黑的雙眸越發空洞，陡然間，他氣勢驟變，節節上升，最後，當他朝著謝不塵看來的時候，竟然如同天道對他投來一瞥！
誰能違背天道？
誰敢忤逆天道？
在這樣的目光中，謝不塵卻笑了。
他笑得不帶半分陰霾，沒有任何偽裝出來的成分，輕松而愉悅，似乎這樣的天地重壓並未給他帶來絲毫影響。
怎麽可能？
蒼溟帝君不信謝不塵真像表現出來的一樣輕松，畢竟，他從誕生之初，就是這青梧界的仙尊，青梧界的每一寸天地都在他的掌禦之中。如果今日來的是沈清川，面對弱水之威，他還會有些忌憚，因而，他只是想像往常一樣，以“天道”的身份，碾壓眼前的螻蟻。
但當他想要這麽做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他竟然失去了與天道的聯系！
“很意外嗎？從別人手中竊走東西的時候，你就該想到原主還有回來的那一天。”謝不塵聲音平靜。
他的身影就在不遠處，然而，在蒼溟帝君的感知之中，那裏卻空無一人。
蒼溟帝君面色極差，他雖然莫名失去了與天道的聯系，自身修為卻也不低，但無論他怎樣嘗試，都無法感知到謝不塵的存在。
謝不塵滿意地看著命輪天書之上亮起的最後一塊地圖，神念一動，蒼溟天宮就被從青梧界之中徹底抹去，不留一點痕跡！
看著蒼溟帝君變化的神色，謝不塵勾起了唇角——
“下一個就是你了。”
他不緊不慢，一點點地切割著蒼溟帝君與青梧界的聯系。
這段時間，他除了閉關提升修為之外，又重新將命輪天書祭煉了一遍，對命輪天書的掌控程度又增強了不少。沈清川的記憶給了他提示，但作為法寶之主，只有謝不塵才知道命輪天書究竟與青梧界有多少聯系。
可以說，誰掌控了命輪天書，在青梧界內，就猶如天道化身。
沈清川不曾讓命輪天書真正認主，卻也相當於它的半個主人，沈清川的那些靈魂碎片正是在它自發護主之下，才被護持到了今日。域外天魔無疑想要殺死沈清川，根本不願讓他輪回，但當年他同樣身受重傷，無力破除青梧界的界域屏障，只好造出蒼溟帝君這個模仿了沈清川、又帶上了命輪天書氣息的傀儡，意圖騙過天道，讓蒼溟帝君取代沈清川的身份。
正因如此，天魔為江蘊白編造的“劇情”之中，才會將蒼溟帝君設定為主魂，把沈清川說成是他的化身。大概是希望江蘊白在播撒心魔之種的同時，能夠配合這個計劃吧。
蒼溟帝君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看著謝不塵布下陣法，要將他困在此地，提劍就要以力破之。而在他身形閃動的剎那，異變陡生。
——一道漩渦出現在他身下，將他卷入其中！
謝不塵看著蒼溟帝君在漩渦之中掙紮，卻越陷越深，將陰陽漩渦形態一變，變得更加覆雜。這正是他對造化大道進行參悟之後新領悟的手段，正愁沒人試驗，蒼溟帝君就這樣送上來了。
原本的漩渦只是由陰陽長河交織而成，在陰陽二氣與本源玄氣之間不斷相互轉化，他現在這麽一變，其中形勢更加詭譎混沌，陰陽相沖之間又憑空生出無數生死演化。
終於，他抹除了最後一道將蒼溟帝君與青梧界聯系在一起的符文。
漩渦之中，蒼溟帝君忽然失去了一切聲息，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身死。
謝不塵卻一陣心悸，仿佛要有災禍臨頭，立刻向後退去，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被一道玄光攔住了去路。
“你要往何處去？”
猶如往事重演，“蒼溟帝君”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數不盡的魔媚之意，只是一道聲音，卻足以讓謝不塵心神俱震，在強大的威壓之下，他的體表像是碎瓷般綻開一道道血痕。
一道清越鈴音響起，幻象猛然破碎。
謝不塵冷哼一聲，看向天魔：“還是老樣子。”
見“蒼溟帝君”身後魔氣湧動，他又補了一句：“還不如老樣子呢。”
天魔見自己的幻象如此輕易地就被破除，有些氣惱。而想起他本來該在虛空中養傷，為何又要親身下界，那點怒意頓時蓬勃了不少。
——江蘊白那個廢物！
若不是天道自發補全，對他嚴防死守，用他以前的手段制造出的傀儡來不及作亂就會被天雷劈死，他用得著費盡心思找來這麽個異界魂魄嗎？
他特意照著江蘊白的記憶，編造出了那麽一本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就是為了給江蘊白點盼頭和指引，好讓江蘊白好好辦事，方便自己安安穩穩地沈眠療傷，誰知道……誰知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天魔現在真是要氣炸了。
見沈清川也現身了，他擡手，又是一片極樂幻象，將謝不塵沈清川二人包裹其中。
這合歡道聽來只是不入流的小道，實則不然。常人總是誤將其看作只與房/中/事有關，是因為只到過那些蠱惑人心的法門，就以為是所有了；殊不知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離於情、欲之外，即使是仙人，一旦生出迷惑，亦會重墮凡塵。
大道無情，眾生卻難以如此，因有情而有私，因有私而生出種種惡念禍端；而若是一心絕情絕欲，以為這樣便可以接近大道，卻不知這樣更容易走上另一條歧途。
天魔趁兩人還沒有從幻象中脫身，十指輕撥，又是一曲樂舞奏響。天魔之曲，最能引人沈淪。
這兩人初嘗其中滋味，最是容易沈溺的時候，他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他所料不錯，果真見到兩人周身清光黯淡，似是沈淪得越發深了。
天魔撥弦的手指微頓，忽然，曲聲愈急，恍如驟雨。同時，遮天蔽日的魔氣盡數朝著二人襲來。
卻忽然有一道霜色流光飛過，斬斷了他手中絲弦！
天魔反應迅速，立刻護住己身，卻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也不聽使喚了起來，感知之中則並無異樣。急忙施展神通，這才看見那被打散的陰陽長河竟然再度匯聚起來。
“雕蟲小技。”他不似流光乍現時那般驚慌，心道我能打散一次，自然也能打散第二次。
謝不塵溫潤的聲音卻落入他的耳中：“就是這樣？”
陰陽長河驟然分離，而後，再度匯合，卻不再交戰，而是涇渭分明，以要磨滅彼此的氣勢朝著天魔圍攏過去。
凡是被這兩道長河餘波觸及的事物，哪怕只是被掃到一點，也會在頃刻間步入毀滅之途，化作虛無。
天魔在這仿佛要毀天滅地的大恐怖中左支右絀，卻忽然不再四處閃躲，反倒是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這就是你悟出的造化大道——？！”
看著謝不塵面色微變，他更是狀若癲狂，大笑不止：
“我早就說過，你不入魔，於你、於我道都是莫大的損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少會元哈哈哈……多少會元才能出你這麽一個把造化大道修成毀滅大道的人！！”
“不必聽他的話。先解決了他再說！”沈清川見謝不塵當真被動搖了心境，果斷道。
他一發話，卻又將天魔的註意引到了他的身上。
“哈哈哈，我看你也小心點吧！小心別把殺伐大道也修成了毀滅大道！”
天魔這一番話，也觸及了沈清川的隱憂。
——前世，他其實不止一次地想，玄渺界既然已經這樣，不如將自己的神魂、此方天地與域外天魔一同毀去！
但他回神得也極快，劍光如水，眨眼間就到了天魔身前。
與此同時，外界的一切對於謝不塵而言，都像是被蒙在了一層紗帳之後，不再分明。他的心中只剩下天魔所說之語，久久盤旋。漸漸地，他又被引入了天魔所造幻象之中。種種人間真情、人間極樂……一一映在他的心間，謝不塵任由它們流過，只是靜觀自己心中所起的念頭。
突然，他的心頭亮起一點靈光。
大道無形，無情，無名，化生成的萬物卻是形、情、名兼備，萬物迷惑於形於情於名，因而不得與道合真；可反過來，也正因如此，三千世界、萬事萬物才得以出現，這不正是造化之功？原來我先前竟是入了如此迷障。*
想通之後，他周身的世界驟然撤去了那一層紗帳，謝不塵看著眼前景象，對天魔執禮，真心實意道：“多謝道友賜教。”
“你——！”天魔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究竟得了什麽好處，正因如此，才更加氣惱。
早知道謝不塵悟性機緣都如此逆天，他當日就算是拼著被天雷劈也要把謝不塵的神魂碾碎！他的天魔印記、毀滅大道、現在又來一個造化大道……！
他還沒氣上多久，就見謝不塵與沈清川聯手攻來；更加可惡的是，這兩人配合默契，竟然將他的生機後路死死封住！
天魔已經無暇去想這兩人究竟何時看破了他的弱點，只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喪命。他怎會甘心？
好在，他還有一個後手，這兩人絕對還沒有註意到。
心中有了打算，天魔拼殺的姿態卻做得越發的足，反正他誕生於域外虛空之中，青梧界怎樣與他無關。他還有些怨恨謝不塵悟性奇佳，竟然沒有再用毀滅道意與他硬拼，反而在這麽快的時間裏就掌握了些造化大道的皮毛，交手之時越發麻煩。
這兩人就該放開手來和他鬥法，最好這次能將青梧界連帶著玄渺界全都打個稀巴爛！
無論是毀人道心還是毀滅一方世界，於天魔而言，都是盛事。
謝不塵看出他在想什麽，更不攻擊了，只是在天魔稍微得到些許喘息時間的時候攔上一攔、多設些麻煩的阻礙，將進攻全都交給了沈清川。
時機已到。
沈清川劍光如電，霎時間，天地為之一靜。
這一劍並無浩大聲勢，反倒稱得上平常，然而，就是在這一劍過後，青梧界中所有的生靈都在冥冥之中意識到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天魔的身形在劍光之下徹底消散，他以為的退路則早被謝不塵除去，直到最後一刻，天魔才意識到了這點。
謝不塵迎了上去，將沈清川擁入懷中。
“清川最厲害了。”他緊貼在沈清川耳畔說道。
謝不塵展開命輪天書，在其上畫下數道符文，幾乎就在同時，整個青梧界都沐浴在了靈雨之中。
被妖鬼破壞、在魔災之中被摧毀、在他們兩人與天魔交手之時被毀滅的一切都在轉瞬間覆原，許多原本荒蕪的地方也逐漸煥發了生機，整個青梧界的靈氣都濃郁了數倍，而修為較高的人則感受到了更多，似乎是某種屏障被打破了。
青梧界眾生的感激化作功德金光，沒入兩人體內，謝不塵這時才表現出些許疲態。
“結束了。”
“沒錯，一切都結束了。”
接著，他湊到沈清川耳邊說了什麽。說完這句話以後，兩人的耳根都紅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飛升盛景本該萬眾矚目, 人人艷羨，可此刻竟無一人感到欣喜。
沈清川看著跟在他身後的人，如今, 淩虛派中的主要戰力已經所剩無幾，他的師弟師妹們一個個走在了他的前面, 能夠來送他的, 也只有主管藥園的黃長老了。
“你……唉。”黃長老看著他, 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只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再早一些，沈清川告訴他說時機已到, 要閉關為飛升做準備, 他必定會為沈清川感到欣喜。可在如今的形勢之下, 沈清川決意閉關，卻是抱著飛升之後直接與域外天魔開戰的打算。
“師伯, 無須為我擔憂。”沈清川看向蒼穹, “身處浩劫之中，誰能獨善其身？”
“何況, 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只為淩虛派、為玄渺界。能見大道真妙, 本就是我之幸事。”
虛空之中，一黑衣男子慵懶坐於寶座上，目光穿透了已經薄弱得如紙一般的界域屏障, 落在了被其包裹在內的玄渺界上, 看到那白衣的人影時，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飛升……？”
他嗤笑出聲, 為這人的不自量力。
這六百年間, 他所做布置頗多，玄渺界的徹底淪陷不過是早晚之事。天魔生於七情六欲, 以阻人成道為己任，在引誘了這麽多修士、吞噬了這麽多神魂欲念之後，他的實力已遠非昔日所能比。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下界修士，竟然還妄圖與他抗衡……呵，這人就算是真的飛升成仙，也只會知道什麽叫無能為力！
難道是以為他還像六百年前一般嗎？
想起六百年前壞了他好事的人，天魔的得意少了幾分。
他費盡心思繞過上界諸仙和其他虛空天魔，終於找到了這麽個稱他心意的地方，以為很快就能將整個玄渺界化作他的道場，卻被謝不塵橫插了一腳！
一個剛剛悟出自己立道根基的下界修士，竟然能夠看穿他的布置，更是研究出了該怎麽破解他引以為傲的天魔印記……黑衣男子指尖不斷敲打在扶手之上，略顯煩躁，每一次敲擊都讓虛空中出現一道裂隙。
“謝不塵……”他喃喃自語，“你壞本座好事，哪日尋到你的轉世，本座自會與你清算。可惜竟讓你的神魂給跑了。真該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師尊送死！”
他的目光再度轉向那準備飛升之人，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在沈清川飛升的那一刻，他會親自出手，讓這場飛升變成一個笑話！
這兩人既是師徒，又互相愛慕，若說沈清川的心境有何薄弱之處、哪裏最易生瑕疵，必定與謝不塵有關。天魔見沈清川竟然真有要跨越那最後一步的意思，立刻施展神通，意圖在沈清川突破的關鍵時刻致使他道心破碎，斷絕他的飛升之路！
這六百年間，他亦曾留意過沈清川，如他當年想渡謝不塵入魔道一般，不止一次地想要壞了這天生道子的根基。謝不塵身死之後，沈清川的悲痛做不了假，更是心境受損、修為停滯多年。對於常人，天魔往往只需以欲望蠱惑便能輕易種下心魔之種；而對於像沈清川這般的，越是真情，越易使其心神失守。
多少憂懼嫉妒都因情因愛而起？
如今，就連他的同門都已隕落了大半，於天魔而言，正是最佳的下手時機。
就在他不斷以執念和幻象幹擾沈清川的時候，一道明亮如月影的劍光穿透空間，朝著他刺來！
這一刻，天地驟然失色，所有的光華似乎都被聚集在了鶴鳴的劍鋒之上，輕巧纖長的靈劍勢蘊風雷，環繞其上的劍氣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隱隱有毀滅萬物之意！
直面那劍光中蘊含的淩厲殺機，天魔面色驟變。他立刻擡手，黑色的魔氣翻湧而出，與那劍光猛然碰撞在一起，消磨著劍身的凜然清光。
“是誰？！”
劍光一轉，魔氣驟然破開，露出了沈清川的身影。他面色冷峻，手中雪色的長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劍鋒一出，虛空之中流轉的星河竟為之凝滯。
“沈清川！”天魔咬牙切齒，他沒想到沈清川竟然能夠在這個時候對他發起攻擊，更沒有料到沈清川的劍意居然如此可怕，走的明顯是殺伐大道的路數！
這玄渺界中唯他一人！
但在與沈清川交手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得出來，沈清川對殺伐大道的參悟果真世間罕有，如果真的讓他憑殺伐大道飛升成仙……天魔頓感不妙。已經有多久沒有主修殺伐大道的仙人飛升了？能夠參悟殺伐大道的無一不是狠角色，再看向沈清川，天魔不由得多了幾分忌憚。
不過，既然只是剛剛飛升，現在就不算太遲。
這般想著，天魔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的身體突然散開，化為無邊黑霧向著沈清川籠罩過去。沈清川頓時發覺自己猶如雙眼被蒙一般，不止如此，就連神識亦被蒙蔽。他只是略微詫異片刻，隨即不退反進，聽憑直覺擡劍刺去。
劍光如水，傾瀉而出，正欲撕裂這遮住他雙目的黑霧，沈清川卻忽然見到了什麽。
被眼前景象所驚，他一時間竟忘記了出手。
一直在暗中覬覦的魔氣頓時化作絲線，抓住這瞬息時機，穿透了他的軀體！
謝不塵眼睜睜看著那絲線不受任何阻礙地從命輪天書之上穿過，猛地一驚，這才想起來這是沈清川的回憶，冷汗不由涔涔落下。
倘若沒有這一遭，他是否會真的忘記了這是記憶，迷失其中？
他疑心自己神魂之上仍有天魔留下的後手，再度查驗一番，沒有絲毫痕跡，只得承認這回是他自己沒能保持清醒。
畢竟，身處於危險之中的人是沈清川。哪怕他清楚這是回憶，是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可無論他如何想要冷靜，也無法眼睜睜看著沈清川受傷。
此刻，沈清川臉色蒼白，像是真的到了道心不穩的邊緣。
“沈清川，你就算飛升又有何用？”天魔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繼而是充滿嘲諷的狂笑。
“你以為飛升就能改變什麽嗎？你看看你的淩虛派，你的同門不還是已經一個個倒下，而你又能如何？”
隨著天魔的話語，沈清川眼前浮現一幕幕慘烈的景象，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甘和痛苦地朝他看了過來，每一個人死前的景象都被天魔極盡惡意地展現了出來。每一處細節都無比真實，就算想要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用來迷惑他的幻象而已，沈清川也無法說服自己。
陣亡在魔災之中的人影一個個淡去，緊接著，謝不塵的身影出現在沈清川的面前。
沈清川的心中湧起了強烈的悲痛和憤怒，他想要再舉起劍，四肢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分毫，而他的雙眼也不願從謝不塵的身上移開。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呢？沈清川死死地盯著謝不塵，而天魔也格外慷慨，竟將那數日周旋盡數展現在了沈清川面前。
察覺到沈清川心神出現動搖，原本穩固的心境出現松動的跡象，天魔越發得意。果然如他所料，無論是道心多麽堅定的仙人，只要心中有情，就難逃情感的牽絆。此刻正是他乘虛而入的良機。
然而，就在天魔以為他將要得手的時候，沈清川的周身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殺伐之意！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漫上了天魔的心頭，這並非幻象，他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此時此刻，仿佛他的生死就執掌在眼前之人的手中！
沈清川以劍為筆，在虛空之中劃出一道天河，河水清淺，天魔被密不透風的劍氣所逼，一時不察，被卷入天河水中，頓時悚然大驚。
這是三千弱水……此人究竟從何得來？！
沒有時間細想，沈清川的劍鋒已到了他的身前！
雖然清楚自己只是在回憶之中，謝不塵卻也不禁心潮起伏。
兩人的戰鬥激烈無比，猶如天地間的一場浩劫，道道清光與魔氣交織，彼此吞噬、斬滅。看在謝不塵眼中，起初還是正魔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殺機無窮，慢慢卻讓他從死中看出生來。最後，他的心漸漸沈靜下來，眼前已無清氣與魔氣之分、生機與死意之分，全然混雜在一起，由仙而魔，由死而生。
這是……造化大道。
雖只是初窺門徑，但當謝不塵回神之時，卻已覺天地不同。
他看著兩人交戰，雖為沈清川擔心，但更多卻是在心中謀劃，若是自己與域外天魔交手又該如何應對。
兩人的修為境界他一時難以企及，不過他當年修為更低，尚敢獨自與天魔投影周旋，更是破解了天魔印記；如今再度遇上天魔，必定是與沈清川共同對敵，更不會有什麽擔憂。
他仍不清楚那位蒼溟帝君究竟是何身份，但天魔極有可能借著蒼溟帝君的軀體降下投影化身，等到那時，必定是一場苦戰。如果能從這段記憶之中找出天魔的弱點，交手之時也不至於太被動。
茫茫虛無之中，兩人不知交戰了多少年歲，謝不塵看出沈清川已顯露頹勢，輕嘆一聲，緊抿雙唇，卻已不像最初那樣驚慌。
——畢竟結局已定。
兩人的交戰也波及了玄渺界，玄渺界的一角被餘波崩碎，眼見就要被虛空所吞沒。一旦如此，上面的生靈。
巧合的是，淩虛派就在其上。
謝不塵已經知曉後來的一切，看著沈清川在大道指引之下，以仍未完成的命輪天書護住了斷裂的那一角，天道降旨，這一方大陸被另外命名為青梧界，從此與玄渺界主界分開，又各自形成界域屏障。
剛剛完成這一切，天魔就破開劍陣，譏笑沈清川道：
“你看不出來嗎？你被天道利用了！”
“分明已經沒有什麽靈力了，卻還要用這僅剩的力量幫它護住這一方世界，你就這麽心甘情願？”
天魔詭詐，雖然在鬥法上比不過沈清川，卻終於在這漫長的時日中令沈清川道心失守、生出心魔來。他本想著再推沈清川一下，卻沒有料到沈清川竟調轉劍鋒，徑直插進自己的胸膛，鶴鳴雪色的劍鋒頓時被染成一片血紅！
天魔一楞，很快就反應過來，化為無形本相就要逃遁，卻見金紅的鮮血如傾盆大雨般落下，化作囚籠將他困在其中！
謝不塵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幕，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悲色。
……
“謝前輩？”戚子瑜看著立於青松下的人，背影分明是熟悉的，可周身的氣質卻令他有些不確定。
果然是。他見那人轉身，松了口氣，總算沒有認錯人的尷尬了，只是……
謝不塵如今的氣勢，著實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如果說他以前就給人一種與天地相融的和諧之感，周身道韻縈繞，那麽此次謝不塵出關之後，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了。似乎他的存在……就是大道化身。
戚子瑜猜測謝不塵這次閉關肯定又有突破，好奇得抓心撓肝，卻也不好問出口。一來是覺得他們好像也沒有這麽熟，二來是怕謝不塵進境太快，打擊到自己。
“前輩有沒有什麽要事？不如換我在這裏等著，師兄一旦出關，我就去通知前輩？”戚子瑜問道。
“不必，我就在這裏等著。”謝不塵心領了他的好意，拒絕道。
看著他的笑意，戚子瑜有點打哆嗦。自從那日謝不塵和沈清川回來以後，他就發現這兩人變了。不光彼此相處的時候黏黏糊糊，好像八百年沒見過了似的，還動不動就對他露出那種莫名和善的目光。
更要命的是，這兩人像是覺得他什麽都懂似的，現在把什麽活計都丟給他去做了！
戚子瑜之前忙得暈頭轉向，這會兒清醒了點，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白澤血脈不會被發現了吧？那他的神獸之路是不是馬上就能——
“等到我們將事情都處理完了，會幫你達成心願的。”謝不塵打斷了他越跑越遠的思緒。
“啊？”
“所以，現在先去監督一下煉器坊的進度，好嗎？”謝不塵笑得溫和。
“啊……好，好的……”
戚子瑜就這樣暈暈乎乎地被趕走了。
沒過多久，謝不塵看著沈清川結束閉關，從洞府中出來，急忙趁著還沒有旁人過來，拉著沈清川走了。
“你不想見他們？”剛一落地，沈清川問道。
被謝不塵一路帶到了淩虛派舊址，他還有些迷茫，可看到已經恢覆原狀的宮闕樓宇，沈清川的眼眶頓時有些發熱。
“也不是不想，只是覺得，還是只有我們兩個比較好。”謝不塵牽著沈清川進了逢雲閣，就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一樣。
沈清川的閉關時間比謝不塵要長些，還太清楚秘境之中的安排，還以為謝不塵是要先和他說公事，不由有些遺憾。他貪戀地盯著謝不塵的側顏，那無盡的孤寂被眼前人一點點地化解，但仍覺得怎樣看都不夠。
直到被謝不塵按在床榻之上，他才反應了過來。謝不塵已摘下發冠，青絲散落，垂下的發絲將兩人籠罩在了一方只有彼此的小天地之中。沈清川的發簪也被一只靈巧的手取下，接著，那雙手來到了衣襟之前。
謝不塵看著沈清川一副眼中只有自己、予取予求的樣子，心想誰能看出來他是入了殺伐大道的人，端詳片刻，便俯下身吻上了那色澤偏淺的唇。感受到沈清川的回應，往事倏然在腦海中閃過，謝不塵的動作立刻變得兇狠了不少，將沈清川困在身下。你來我往的回應之中，他似乎咬破了沈清川的唇瓣，兩人唇齒之間頓時泛起一股腥甜的氣息。
許是對血腥氣太過熟悉，這味道格外能喚起兩人的記憶，兩人吻了良久，謝不塵感受到沈清川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肩上，不知是想要將他推開還是要將他困住，便擡起了頭。他聽見沈清川喘息著說道：
“不許再與我分開了。”
“當然。”謝不塵見他雙唇開合，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一吻已盡，謝不塵剛要分開，環在他腰背之上的雙手卻驟然用力，將他拉了回來。謝不塵仔細打量著沈清川的模樣，看著他胸膛起伏，臉色微紅，雙眸卻水潤發亮。
一只手撫上了謝不塵的臉頰，眷戀地撫摸了兩下，想要抽走的時候卻被謝不塵執起，在指節之上不斷落下細密的吻。
謝不塵的另一只手則按在了他的腰間，暧昧地摩挲了起來。沈清川的腰很細，腰身之上覆著薄薄的肌肉，他的手順著流暢的線條向下滑去，感受到掌心之下的僵硬，他的目光從沈清川的手中擡起，與沈清川目光相對。
“好嗎？”謝不塵輕笑道。
沈清川也記不清自己究竟說了什麽，只知道但凡是從謝不塵口中說出的話，自己永遠也無法拒絕。
……
“我們不去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謝不塵看向蒼溟帝君，語氣中情緒不明。
他好不容易偷閑，沒和沈清川相處多久，卻被這家夥打斷……著實該死。
這些日子，他和沈清川一直都在秘境之內。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對大道的參悟，許多事情做起來都極為便利，一息之間，便足以將淩虛派的遺跡恢覆原狀。兩人商量之後，一致覺得淩虛派的防禦要比清霄派好得多，索性將整個清霄派也挪入秘境之內。人手多了，可做的事情也多了，謝不塵又根據他對造化大道的參悟，將秘境好好規劃了一番。
以前見蒼溟帝君是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看，謝不塵不由皺起眉來。
難怪蒼溟帝君對江蘊白的執念來得那麽莫名其妙，看他的樣子，也是天魔制造出來的傀儡，甚至比制造江蘊白時所用的手法還要粗劣。
不過，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江蘊白雖然心性不佳，只想著所有人都要討好他，腦回路也莫名其妙，神魂卻是完整的，足以蒙蔽青梧界的天道。蒼溟帝君卻是連神魂都不具備，本該在出現的瞬間就被天雷追殺，能夠安穩站在這裏……大概是因為他的氣息與沈清川極為相似。
有些不對，似乎不止如此。他好像還與命輪天書存在著某種聯系。
謝不塵突然想到了什麽，再看向蒼溟帝君，幾乎要笑出聲來。他已經明白天魔為何要造出這麽個傀儡了，相應的，他知道該怎麽對付蒼溟帝君了。
看著腳下熟悉的海面，沈清川被蒼溟帝君所傷、他救下沈清川以及他們兩人借助海淵從蒼溟帝君手下逃生，都是在這無邊波濤之上，如今，決戰之時，竟也是在此地。實在是有緣。
也許是因為江蘊白已死，天魔為蒼溟帝君設計的那些身份已經派不上什麽用場了，現在的蒼溟帝君顯得越發不似真人，只知道進攻，連一句話都不說了。
眼見劍氣全都被環繞在謝不塵周身的星圖擋下、化解，蒼溟帝君漆黑的雙眸越發空洞，陡然間，他氣勢驟變，節節上升，最後，當他朝著謝不塵看來的時候，竟然如同天道對他投來一瞥！
誰能違背天道？
誰敢忤逆天道？
在這樣的目光中，謝不塵卻笑了。
他笑得不帶半分陰霾，沒有任何偽裝出來的成分，輕松而愉悅，似乎這樣的天地重壓並未給他帶來絲毫影響。
怎麽可能？
蒼溟帝君不信謝不塵真像表現出來的一樣輕松，畢竟，他從誕生之初，就是這青梧界的仙尊，青梧界的每一寸天地都在他的掌禦之中。如果今日來的是沈清川，面對弱水之威，他還會有些忌憚，因而，他只是想像往常一樣，以“天道”的身份，碾壓眼前的螻蟻。
但當他想要這麽做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他竟然失去了與天道的聯系！
“很意外嗎？從別人手中竊走東西的時候，你就該想到原主還有回來的那一天。”謝不塵聲音平靜。
他的身影就在不遠處，然而，在蒼溟帝君的感知之中，那裏卻空無一人。
蒼溟帝君面色極差，他雖然莫名失去了與天道的聯系，自身修為卻也不低，但無論他怎樣嘗試，都無法感知到謝不塵的存在。
謝不塵滿意地看著命輪天書之上亮起的最後一塊地圖，神念一動，蒼溟天宮就被從青梧界之中徹底抹去，不留一點痕跡！
看著蒼溟帝君變化的神色，謝不塵勾起了唇角——
“下一個就是你了。”
他不緊不慢，一點點地切割著蒼溟帝君與青梧界的聯系。
這段時間，他除了閉關提升修為之外，又重新將命輪天書祭煉了一遍，對命輪天書的掌控程度又增強了不少。沈清川的記憶給了他提示，但作為法寶之主，只有謝不塵才知道命輪天書究竟與青梧界有多少聯系。
可以說，誰掌控了命輪天書，在青梧界內，就猶如天道化身。
沈清川不曾讓命輪天書真正認主，卻也相當於它的半個主人，沈清川的那些靈魂碎片正是在它自發護主之下，才被護持到了今日。域外天魔無疑想要殺死沈清川，根本不願讓他輪回，但當年他同樣身受重傷，無力破除青梧界的界域屏障，只好造出蒼溟帝君這個模仿了沈清川、又帶上了命輪天書氣息的傀儡，意圖騙過天道，讓蒼溟帝君取代沈清川的身份。
正因如此，天魔為江蘊白編造的“劇情”之中，才會將蒼溟帝君設定為主魂，把沈清川說成是他的化身。大概是希望江蘊白在播撒心魔之種的同時，能夠配合這個計劃吧。
蒼溟帝君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看著謝不塵布下陣法，要將他困在此地，提劍就要以力破之。而在他身形閃動的剎那，異變陡生。
——一道漩渦出現在他身下，將他卷入其中！
謝不塵看著蒼溟帝君在漩渦之中掙紮，卻越陷越深，將陰陽漩渦形態一變，變得更加覆雜。這正是他對造化大道進行參悟之後新領悟的手段，正愁沒人試驗，蒼溟帝君就這樣送上來了。
原本的漩渦只是由陰陽長河交織而成，在陰陽二氣與本源玄氣之間不斷相互轉化，他現在這麽一變，其中形勢更加詭譎混沌，陰陽相沖之間又憑空生出無數生死演化。
終於，他抹除了最後一道將蒼溟帝君與青梧界聯系在一起的符文。
漩渦之中，蒼溟帝君忽然失去了一切聲息，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身死。
謝不塵卻一陣心悸，仿佛要有災禍臨頭，立刻向後退去，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被一道玄光攔住了去路。
“你要往何處去？”
猶如往事重演，“蒼溟帝君”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數不盡的魔媚之意，只是一道聲音，卻足以讓謝不塵心神俱震，在強大的威壓之下，他的體表像是碎瓷般綻開一道道血痕。
一道清越鈴音響起，幻象猛然破碎。
謝不塵冷哼一聲，看向天魔：“還是老樣子。”
見“蒼溟帝君”身後魔氣湧動，他又補了一句：“還不如老樣子呢。”
天魔見自己的幻象如此輕易地就被破除，有些氣惱。而想起他本來該在虛空中養傷，為何又要親身下界，那點怒意頓時蓬勃了不少。
——江蘊白那個廢物！
若不是天道自發補全，對他嚴防死守，用他以前的手段制造出的傀儡來不及作亂就會被天雷劈死，他用得著費盡心思找來這麽個異界魂魄嗎？
他特意照著江蘊白的記憶，編造出了那麽一本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就是為了給江蘊白點盼頭和指引，好讓江蘊白好好辦事，方便自己安安穩穩地沈眠療傷，誰知道……誰知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天魔現在真是要氣炸了。
見沈清川也現身了，他擡手，又是一片極樂幻象，將謝不塵沈清川二人包裹其中。
這合歡道聽來只是不入流的小道，實則不然。常人總是誤將其看作只與房/中/事有關，是因為只到過那些蠱惑人心的法門，就以為是所有了；殊不知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離於情、欲之外，即使是仙人，一旦生出迷惑，亦會重墮凡塵。
大道無情，眾生卻難以如此，因有情而有私，因有私而生出種種惡念禍端；而若是一心絕情絕欲，以為這樣便可以接近大道，卻不知這樣更容易走上另一條歧途。
天魔趁兩人還沒有從幻象中脫身，十指輕撥，又是一曲樂舞奏響。天魔之曲，最能引人沈淪。
這兩人初嘗其中滋味，最是容易沈溺的時候，他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他所料不錯，果真見到兩人周身清光黯淡，似是沈淪得越發深了。
天魔撥弦的手指微頓，忽然，曲聲愈急，恍如驟雨。同時，遮天蔽日的魔氣盡數朝著二人襲來。
卻忽然有一道霜色流光飛過，斬斷了他手中絲弦！
天魔反應迅速，立刻護住己身，卻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也不聽使喚了起來，感知之中則並無異樣。急忙施展神通，這才看見那被打散的陰陽長河竟然再度匯聚起來。
“雕蟲小技。”他不似流光乍現時那般驚慌，心道我能打散一次，自然也能打散第二次。
謝不塵溫潤的聲音卻落入他的耳中：“就是這樣？”
陰陽長河驟然分離，而後，再度匯合，卻不再交戰，而是涇渭分明，以要磨滅彼此的氣勢朝著天魔圍攏過去。
凡是被這兩道長河餘波觸及的事物，哪怕只是被掃到一點，也會在頃刻間步入毀滅之途，化作虛無。
天魔在這仿佛要毀天滅地的大恐怖中左支右絀，卻忽然不再四處閃躲，反倒是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這就是你悟出的造化大道——？！”
看著謝不塵面色微變，他更是狀若癲狂，大笑不止：
“我早就說過，你不入魔，於你、於我道都是莫大的損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少會元哈哈哈……多少會元才能出你這麽一個把造化大道修成毀滅大道的人！！”
“不必聽他的話。先解決了他再說！”沈清川見謝不塵當真被動搖了心境，果斷道。
他一發話，卻又將天魔的註意引到了他的身上。
“哈哈哈，我看你也小心點吧！小心別把殺伐大道也修成了毀滅大道！”
天魔這一番話，也觸及了沈清川的隱憂。
——前世，他其實不止一次地想，玄渺界既然已經這樣，不如將自己的神魂、此方天地與域外天魔一同毀去！
但他回神得也極快，劍光如水，眨眼間就到了天魔身前。
與此同時，外界的一切對於謝不塵而言，都像是被蒙在了一層紗帳之後，不再分明。他的心中只剩下天魔所說之語，久久盤旋。漸漸地，他又被引入了天魔所造幻象之中。種種人間真情、人間極樂……一一映在他的心間，謝不塵任由它們流過，只是靜觀自己心中所起的念頭。
突然，他的心頭亮起一點靈光。
大道無形，無情，無名，化生成的萬物卻是形、情、名兼備，萬物迷惑於形於情於名，因而不得與道合真；可反過來，也正因如此，三千世界、萬事萬物才得以出現，這不正是造化之功？原來我先前竟是入了如此迷障。*
想通之後，他周身的世界驟然撤去了那一層紗帳，謝不塵看著眼前景象，對天魔執禮，真心實意道：“多謝道友賜教。”
“你——！”天魔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究竟得了什麽好處，正因如此，才更加氣惱。
早知道謝不塵悟性機緣都如此逆天，他當日就算是拼著被天雷劈也要把謝不塵的神魂碾碎！他的天魔印記、毀滅大道、現在又來一個造化大道……！
他還沒氣上多久，就見謝不塵與沈清川聯手攻來；更加可惡的是，這兩人配合默契，竟然將他的生機後路死死封住！
天魔已經無暇去想這兩人究竟何時看破了他的弱點，只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喪命。他怎會甘心？
好在，他還有一個後手，這兩人絕對還沒有註意到。
心中有了打算，天魔拼殺的姿態卻做得越發的足，反正他誕生於域外虛空之中，青梧界怎樣與他無關。他還有些怨恨謝不塵悟性奇佳，竟然沒有再用毀滅道意與他硬拼，反而在這麽快的時間裏就掌握了些造化大道的皮毛，交手之時越發麻煩。
這兩人就該放開手來和他鬥法，最好這次能將青梧界連帶著玄渺界全都打個稀巴爛！
無論是毀人道心還是毀滅一方世界，於天魔而言，都是盛事。
謝不塵看出他在想什麽，更不攻擊了，只是在天魔稍微得到些許喘息時間的時候攔上一攔、多設些麻煩的阻礙，將進攻全都交給了沈清川。
時機已到。
沈清川劍光如電，霎時間，天地為之一靜。
這一劍並無浩大聲勢，反倒稱得上平常，然而，就是在這一劍過後，青梧界中所有的生靈都在冥冥之中意識到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天魔的身形在劍光之下徹底消散，他以為的退路則早被謝不塵除去，直到最後一刻，天魔才意識到了這點。
謝不塵迎了上去，將沈清川擁入懷中。
“清川最厲害了。”他緊貼在沈清川耳畔說道。
謝不塵展開命輪天書，在其上畫下數道符文，幾乎就在同時，整個青梧界都沐浴在了靈雨之中。
被妖鬼破壞、在魔災之中被摧毀、在他們兩人與天魔交手之時被毀滅的一切都在轉瞬間覆原，許多原本荒蕪的地方也逐漸煥發了生機，整個青梧界的靈氣都濃郁了數倍，而修為較高的人則感受到了更多，似乎是某種屏障被打破了。
青梧界眾生的感激化作功德金光，沒入兩人體內，謝不塵這時才表現出些許疲態。
“結束了。”
“沒錯，一切都結束了。”
接著，他湊到沈清川耳邊說了什麽。說完這句話以後，兩人的耳根都紅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