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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海商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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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海商慕氏

南海之濱。海天處潮水呈線狀拍向岸邊。

渾黃的海濤由遠及近時, 碩大的水花變得柔和,湧向寬闊海灣內的潔白砂石,如同輕撫。這是一處天然的巨大避風港, 港灣之內萬國船只停泊, 其繁忙比起大晛境內著名的廣州港也不遑多讓。

在港灣避風處,停泊著一艘體型巨大的大晛商船。

這首商船體型雖巨, 但式樣卻平整簡約,除船頭昂然挺立著用大桐木雕刻的鹢首外,船身並無繁覆裝飾,顯示出此船主人的低調。

一位穿著扶南服飾的中年男子從甲板走上岸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四位隨從。大船右側還停著十幾只貨船,數百本地船工正在卸貨, 將那貨船上的絲綢、瓷器等運到岸上。如此巨量的大晛物產, 就是在這常年有各國商船來往的海港也並不多見。

中年男子帶隨從將貨物清點收訖後, 乘著一輛馬車來到城中。

他在城中一處緩丘前的小院外下車,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元驥?這麽快就清點好了?”

“郎主,十三船貨物已悉數收訖。”元驥從懷中掏出契據遞給屋內的人。

“好。”

趙執正在擦拭一把劍, 是他一直隨身的那把沈淵。他把劍放下, 接過契據看了一會。

“嗯,辛苦你了。”

“衡陽盧家的六艘貨船來得比約定之期晚了月餘, 屬下還以為此次就收不上盧家的貨了,沒想到今天能到。”

趙執說:“船行海上, 風波難測, 月餘也不算晚, 不必給對方算作違約了, 將銀兩一並付齊,衡陽盧氏總歸是要長期合作的。”

如今的趙執已不是三年前那個青澀的青年。他變得沈穩, 言語和眼神更加鋒利。有生意場應酬時,也能和人逢場作戲地說幾句客套話。他如果不改變,如何能在數以萬計的南海商隊中存活下來。

“是。”

趙執從漆架上取過外衫。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元驥問:“郎主要出去?”

趙執說:“還是去港口看看。”

趙執將外衫套上身上的白色中單。他在南海經商三年,穿的衣衫還是幾年前在建康城中那幾套。南海悶熱,元驥隨趙執做事,早已入鄉隨俗穿上了扶南等地的服飾,但趙執就是穿不慣,一直穿著舊衫。

兩人騎馬到港口,元驥將趙執引到一艘華麗的大船前,這便是盧氏商號主事的大船。

甲板上站著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叫盧文房,年紀比元驥還要大一些,正和下人說話。他遠遠看到元驥從岸上走來,便快步走下甲板過來問候。

盧文房一邊抱拳一邊笑道:“元主事安好,可是對貨物契據還有疑問?”

元驥回了個禮:“盧主事好,我沒什麽事,就是隨郎主來海濱走走,看到盧氏大船,過來看看。”

盧文房問:“貴主上慕右之?”

元驥讓過身體,盧文道這才註意到元驥身後有個年輕人。此人衣著並不起眼,海風吹起其外衫,配著一把長劍肅然而立。

盧文房萬萬沒想到聞名扶南林邑等國的大晛海商慕右之會是眼前這個如此年輕的男人。

聽聞慕右之縱橫海上多年,幾乎壟斷扶南往西去的絲綢交易線,產業遍布大半南海。他和慕氏屬下元驥多次做過大宗交易,只聽聞過慕右之的名號,想著他至少應該是年過半百的巨賈。可是眼前這個人,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五歲……盧文房一時間吃驚地站在原地。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慕右之是三年前趙執出海時冠母姓其中一字取的名字。三年來,南海之上來往商船只知慕右之,沒有人聽說過趙執。

趙執朝盧文房見禮:“在下慕右之,見過盧主事。”

盧文房連忙躬身還禮:“萬萬沒想到慕先生竟如此年輕,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小的盧氏商號主事盧文房,有禮了。”

“我只是隨元驥海濱閑走,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

趙執環顧一圈,又隨意問道:“盧主事,盧氏商船此次比交易之期晚到了一月有餘,不知可是路上出了些波折?”

盧主事急忙答道:“船經永嘉海外,風浪甚急十年未見,為安全起見,又返回港口停泊了數十日,如此一來便耽擱了。”他滿臉和氣,語言爽快,“此次確是盧氏失約,盧氏商號會在三日之內定數賠付慕氏遲交款。”

元驥趕忙解釋道:“不不,郎主念及夏季海上行船艱難,並不要盧氏的賠款,再說慕氏的船還未到啟程西行的期限,盧氏並不算耽誤,請寬心。”

盧文房看看趙執,見他點了一下頭,便放下心來。“如此,那便多謝了。”

趙執和元驥向盧文房告辭,沿著海邊的砂石路往前走去。直到走出好遠,盧文房依然站在原地,看那慕右之長衫飄起的背影。

這個慕右之年紀輕輕能縱橫海上,絕不是簡單之人,今日算是他開眼界了。

走了好遠,元驥問趙執:“郎主,你覺得盧氏此次延誤約期的原因會是什麽?”

趙執:“簡單交談怎麽能看得出來,夏季海上風高浪急,事故多發,盧氏確實謹慎。”

“哦……”

“元驥,你註意到泊在北岸的那兩艘船沒有?”

元驥聞聲看去,北岸停著兩艘盧氏商船,今早船工剛剛將裏面的貨物卸出。“可是有何奇怪?”

“那兩艘船吃水很深,有些不尋常。”

元驥也看到了那兩艘船的吃水線。“艙中想是裝有盧氏自營的玉器,盧氏只用了一半的貨倉幫我們運貨。”

“盧氏自去年起才改用這種形制的航海大船,這船由盧氏族中巧匠所制。船身本就深,舷高艙闊。即使是玉器,就算是倉內全部裝滿玉器,也不該吃水近一丈。盧氏那兩艘大船,艙內必有其他物品。我猜,這些物品並未在大晛各大津口查驗登記。”

元驥不得不佩服趙執的博聞強識和眼力。他遠遠仔細觀察那船,心裏一驚,那必是違禁品無疑了。

“我這就著人去查。”

趙執見怪不怪:“此事一定要極秘,查出艙中是什麽了。不必驚動盧氏,我們清楚就行。”

他們此時正在南海小國真臘最大的沿岸港口。

掛有“慕”字旗的十五艘大船裝滿了上等絲綢等大晛商品,整裝待發。

當夜,一個不好的消息傳到慕氏商隊。扶南國內發生政變,商隊西行必經的扶南海域陷入戰亂,數萬流寇橫霸海域,武裝打劫來往商船。

此消息一傳來,本打算當日淩晨出發的慕氏船隊不得不降下船帆,暫時延緩行期。

趙執坐在桌案後有些著急:“怎麽會這樣?扶南朝中的政變是怎麽回事?”

元驥和另一位主事孫孚站在書房中,孫孚手裏還捏著從扶南來的信件。

孫孚回答:“郎主,據說是國主年幼,其叔父在封地造反,率兵攻入國都,囚禁了幼子,現下各封地間陷入論戰,大批流寇橫行海上。”

趙執問:“扶南沿海的四個大港,如今控制在誰手裏?”

“這個尚且不知,消息於昨晚剛剛傳來,屬下已經令派人前往扶南海域打探消息了。”

“元驥,你派的是誰去?”

“是甲字號的三位船員和一位扶南向導。”

“好,十日之內如果沒有消息傳來,我們就另作打算。”

孫孚問:“郎主,是否考慮船隊走遠海?那些扶南流寇,左不過在近海活動,他們沒有大船,應該到不了遠海海域來。”

趙執想了半晌:“這也是一個辦法,但遠海路程多出何止數倍?這一趟多餘耗費的人力物力,並不劃算。夏秋季節走遠海,風險也增加了不止數倍。罷了,先等確切消息。”

三人正說著,一個船工從外面走進院中,敲門請求進來。

船工給三人行禮,說道:“稟先生,盧氏泊在北岸的兩艘大船,艙中所裝的是販賣人口,均是從大晛綁架拐賣而來的少年男女,數量在一百餘。”

孫孚一聽大驚:“什麽?竟有這麽多?”

他言下之意,偌大南海,人口販賣並不少見。只是一次數量過百,確實是比較罕見。

元驥:“南海諸國並不禁止人口買賣,原也不足為奇。但禁止人口買賣乃大晛國策,盧氏是從哪買來的一百餘少年男女?難道如今大晛已有律令準許人口買賣了?”

趙執並無見怪的表情:“盧氏利用與宮裏的關系,以皇商之便在南海斂財數十年。如今只怕是欲壑難填。近年來南海諸國權貴仰慕建康城中風尚,盧氏從國中運來的這一百多人口,賣到諸國,所得必是暴利。哼,衡陽盧氏,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顯而易見了。”

孫孚問:“郎主,要阻止嗎?”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趙執搖頭:“不,盧氏販賣人口,跟我們無關,不必聲張。但是要提防,盧氏族中不知有多少貪心之人,既膽敢觸犯律法鋌而走險,一旦有機會,也定會為了吃利對付我們。”

趙執的冷酷直截得讓孫孚心裏微驚,旁邊的元驥倒是沒什麽反應。元驥和趙執一起離開建康城三年,他在建康城中沒有親眷家人,因此對故土說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感。

孫孚感嘆:“此次是一百餘口,若得暴利。此後不知又有多少大晛子民會被盧氏所害……”說罷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該說這話,便閉了嘴。

趙執也並未在意他的話,問道:“國中改元紹元已三年了吧?”

“是。”

“皇甫承疇登基三年,手段還不如之前那位。元慶年間,盧氏之流至少還不敢這麽明目張膽。”

這裏雖是天高皇帝遠,但元驥和孫孚乍然聽他直呼聖上名諱,都默了言不敢答話。但同時心裏也承認他說得沒錯。

元驥擡頭窺探趙執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並無異常。可,他會這麽說,心裏依然是記恨皇甫父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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