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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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莉莉安被路西法囚禁了。
她被無限縮小, 手腳頭顱皆被桎梏，在光滑的鋼筆山上承受被巨石循環碾壓的刑罰。
由於身體超強的恢覆能力，每次重傷後都無法真正死去, 所以讓她此刻的處境, 看起來有點像是普羅米修斯和西西弗斯的結合體。
但對於莉莉安來說，這其實是件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知道會迎來這麽一天,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猝不及防到讓她連和史蒂夫說聲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 自始自終, 她都沒有完成路西法對她下達的命令。
即——“為地獄帶來超級英雄的靈魂。”
路西法沒有指明具體需要墮落的是哪一位, 或是哪些人。目標受害者似乎完全由莉莉安自己選擇。而她也確實那麽做了……德卡拉帶來的關於超級英雄的資料有那麽厚的一大疊, 莉莉安卻偏偏挑出了美國隊長的古早漫畫書碎片。
出於該死的好奇心，亦或是道不明的直覺, 她開始了對美國隊長本尊——史蒂夫·羅傑斯的觀察，默默選擇了他。
可無論當初被選中的人是誰, 莉莉安都必須扭曲英雄的信仰, 折斷英雄的希望, 粉碎英雄的善良，最後收割英雄的靈魂。
這是一開始就被書寫好的結局, 也是她和路西法之間看似公平卻全然不平等的的剝削契約。
現在莉莉安違約了, 並正在支付違約的代價。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 她無法掙脫枷鎖的根本原因。枷鎖會出現在脖頸，手腕和腳踝這些位置, 並不單純是路西法的惡趣味, 也是針對莉莉安尚未履行契約的警告。
可她已經不再是曾經一無所知的小惡魔了……也已經厭煩了這種, 無論生前死後都被他者支配的命運。
莉莉安盯著再次朝自己碾來的巨石，握緊拳頭, 嘗試打碎它。她手指關節的傷口還未徹底愈合，但她已經開始準備下一輪的攻擊。
如果路西法在場，他一定會嘲笑她的所作所為是徒勞的。可即使他不在場，莉莉安心底也有兩個聲音在譏嘲她，一個屬於德卡拉，一個則是尼爾蓋。這兩個都是被她吞噬的手下敗將，她親手擊敗了他們，並一點點將其吞噬，他們理應已經被她的胃酸溶解，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可現在，他們卻在她的耳畔大肆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這可是魔王路西法。你無法違抗他，也無法違抗契約的力量。你做的一切都是螳臂擋車，毫無意義。】
……真的是這樣嗎？
莉莉安的拳頭擊打在堅硬的石頭上，石面光潔如新。自從身體縮小後，力量似乎也被削弱了。她的身體再次被撞倒，被碾壓。
“咕嚕嚕——”
石頭滾遠了。在抵達山腳的時候停止，然後消失。
莉莉安臉朝下躺在地上，等待脊柱重新生長愈合。她的眼睛一直睜著，眼珠向下轉動，透過鋼筆山鏡子般的地面，和自己對視著。
她這一生，有過哪怕一刻真正的自由嗎？
無論作為伊麗莎白還是莉莉安，她好像總是處在被凝視，被寄托的那一方。
神和魔王將她視為游戲必不可少的棋子，路德維希將她看作維系奧匈帝國統治的武器，考夫曼女士恐懼她，認為她是給自己帶去不幸的惡魔之子，也正因如此，奧古斯丁教堂的修女和神父更覺得她該死，布魯克林的記錄者把她當作爛攤子一樣得收拾，在一切進行到無法挽回的時候，艾莫琳又把她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樣狠狠抓住，導致她短暫的前半生都活在烏鴉的陰影中。
唯一明媚的時光是進入大學後，可那些在威爾斯利學院的日子比起現實更像一場夢。她喜歡神經科學，那些不分晝夜在實驗室裏小心翼翼剝離神經，在顯微鏡下觀察細胞的日子是她最懷念的時光。她想念學院的湖泊和森林，秋天的時候，卡羅會和她在湖裏劃船和野餐，記憶中，兩岸都是火紅的樹。
她是依靠著這些回憶才在無盡之井中熬過了十個月。可越到後來，她對於在學院的記憶就越模糊。
也對，她攏共沒有在那待多久，因為她很快就死了。
而當她選擇對卡羅說謊的時候，她們也不再是朋友。這段友誼從一開始就摻雜了太多的心懷鬼胎和利益糾葛，導致之後回憶的人從中品嘗到最多的也只有苦澀的嚴霜，正如冬日荒蕪的魔法森林。
之後呢？
哦，之後，她忘記一切，跌進地獄。
吞噬了數不清的同類，掙紮著從火湖中爬出，勉強擁有了思維，也因此，惡魔莉莉安誕生了。
她順利進入惡魔學院，成為最優秀的畢業生。她學到很多知識，理解世界運轉的規律，懂得如何偽裝合群，如何壓抑自我，好能成為大人物們最順手的工具。
果然，德卡拉伯爵在上千個畢業生中一眼就挑中了她。他一邊說她是可造之才，一邊把她丟去人間，做些最微不足道的工作。剛抵達人間的小小惡魔不懂得大人物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一腳便踏入陷阱，差點被德卡拉的對頭尼爾蓋殺死。要不是她的能力意外的對尼爾蓋有用，惡魔莉莉安的歸宿，可能就是成為大惡魔肚子裏的一塊小點心。
初入社會就遭職場霸淩還不夠，連對家公司也要派人踩她一腳。加百列就是個混蛋，和她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在無聲的貶低她，她卻無法擺脫。
她只能首鼠兩端，戰戰兢兢當著地獄和天堂間的二五仔。
在此期間，沒人詢問過她的意見。
他們全部——漠視她。
憑什麽呢？
莉莉安很努力地，試圖從日覆一日的枯燥工作中尋找自我存在的意義。
偷井蓋難道就只是偷井蓋而已嗎？不，不是的。不同街道的井蓋有著不同的價值，決定其價值的，恰恰是生活在這附近的人群。同一種惡劣的品質放在不同階層的人類身上，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會隨著人類所處階級的攀升，不斷地被放大或隱藏。
就像即使是同一種細胞，使用不同的培養基培養，也會呈現出不同的形態。
德卡拉對此不屑一顧。可莉莉安癡迷於其中微妙的差別。
……也許，上帝和路西法也是如此吧？
祂們觀察她，就像她觀察人類，人類觀察細胞。
可伊麗莎白也好，莉莉安也好，她們都不是細胞。
她們有自我的意志。
一個擁有自我意志的靈魂，在猛然覺察到自己是被觀測者時，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拳頭再次擊打在巨石上，在莉莉安不休不止的攻擊下，那個位置終於產生了一絲裂痕。
——打破培養基。
不平等契約當真是無法解除的嗎？魔王當真是無法被打敗的嗎？
也不見得。
又一次被巨石碾壓，這次莉莉安放松了心態。巨石出現裂縫，就證明它可以被破壞。只要她持續施加力量，就總要幹爆它的一天。
當一個惡魔有了希望之後，她便不再是惡魔了。
希望的火種會永恒地在她體內燃燒，她將不歇地為此掙紮，直至靈魂升起，回歸地面。
莉莉安一邊躺得平平的，一邊思考著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說起來……好像除了沒有被冠以“超級英雄”的稱號，所謂“超級英雄”墮落地獄的所有流程，莉莉安都分毫不差地經歷了一遍。如果不是伊麗莎白當年勇闖魔法森林，打斷邪|教|徒們的集會，第二次世界大戰可能會提早爆發，甚至納粹德國的結局都會被改寫。
這怎麽不算拯救世界，怎麽不算英雄之舉？
莉莉安眨了眨眼。
……
西藏·沙姆巴拉洞穴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昏暗的洞穴中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旦踏入這扇門，即使是我也無法確保你能回來。”
說話的女人穿著一身和周圍格格不入的魔術師禮服，此時正雙手環胸註視著史蒂夫。她身後是一扇微合的石質圓形大門，在她說話時，一直有冰冷炫麗的銀藍色光輝從門縫中透出，閃耀在史蒂夫的眼中。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史蒂夫說。
聲名遠揚的魔術師紮坦娜·紮塔拉聞言，眉心狠狠抽動了一下，看起來對史蒂夫的回答並不滿意。但她畢竟是個冷靜的成年人，知道好言無法相勸找死的人，故而嘆息一聲，側身讓開一條路。
“好吧，好吧。”紮坦娜說，“其實在把你帶到這裏之前，我就料到你不會回頭了。但人嘛，總是渴望得到一些不切實際的答案。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怎麽能夠確定，這不是一個專門引誘你下地獄的陷阱呢？據我所知，你要找尋的這個惡魔莉莉安，可是一個非常狠辣的角色哦。你的一舉一動，也許都在她的掌控之內。”
畢竟，就連她的好朋友蝙蝠俠，也曾經被那家夥耍得團團轉呢。
史蒂夫：“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紮塔娜多管閑事了。
紮塔娜聳了聳肩，並不為史蒂夫疏離的態度惱怒，與之相比，她更在意另一個人。
她低頭，看著身邊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穿著橘紅色沖鋒衣的小女孩，問史蒂夫：“萬一你失敗了，這個孩子該怎麽辦？事先聲明，我這裏可不接收領養業務。加錢也沒有用。”
史蒂夫聞言，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半跪在地上，雙目平視小女孩的眼睛：“我會把莉莉安帶回來的。你相信我嗎，貝蒂？”
貝蒂深深望著他：“我相信。”
史蒂夫揉了把貝蒂的腦袋。
紮坦娜深吸一口氣：“那你只有四十八小時的時間。”
她端正了神色，嚴肅又冷靜地對史蒂夫說：“時空星門也叫世界軸心（Axis Mundi），是一個無形的軸線，可以貫穿天堂、人間、和地獄，也可通達到不同的時間區域，如過去、現在、未來。你不是魔術師，對魔法的親和力也很低，因此要以人身下地獄的話，時空星門是最適合的媒介。可是，地獄的魔法濃度非常高，會無時無刻侵入你的思想，扭曲你的靈魂，我的魔法只能替你維持四十八小時的保護時間，一旦超出，誰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麽。”
“你可能會被濃郁的黑魔法淹死，變成怪物，也可能會原地暴斃。所以，抓緊時間，明白了嗎？”
史蒂夫重重點頭。
“明白。”
“好的。”
紮塔娜從魔術禮帽中取出一個懷表，交給史蒂夫。史蒂夫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沒有指針，表面上只有一只毛絨絨、圓滾滾的肥屁股。
“這是趕茶話會的兔子先生的背影。”紮塔娜解釋道，“地獄的時間流速和人間不同，我們的時間是按照人間來算的。每過四小時，兔子先生就會發出提示。等它的背影從懷表中完全消失，就證明四十八小時已經到了。”
史蒂夫將懷表掛在脖子上，塞進領子。冰涼的懷表墜在他的胸口，沈甸甸的。
紮坦納：“好了，去吧。心裏想著你的目的地。”
圓形石門被完全打開，露出之後銀河般瑰麗的漩渦。
史蒂夫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一定要回來！”貝蒂在他身後尖叫，“我等著你們！”
史蒂夫的身形已經完全沒入漩渦之中。
幾乎只用了一剎那的時間。
史蒂夫的眼前，便再次出現了一扇大門。同一時間，他的耳畔響起了某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歌聲，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混雜了男女老少的聲音。
【通過我，你將墜入災殃之城；】
【通過我，你將墜入永世之苦；】
【通過我，你將陷入喪魂之群；】
【凡進入此地者，將被所有希望所摒棄；*】
【吾乃——】
【地獄之門。】
轟——————
腥風揚起史蒂夫的頭發。
地獄之門，就此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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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被路西法囚禁了。
她被無限縮小, 手腳頭顱皆被桎梏，在光滑的鋼筆山上承受被巨石循環碾壓的刑罰。
由於身體超強的恢覆能力，每次重傷後都無法真正死去, 所以讓她此刻的處境, 看起來有點像是普羅米修斯和西西弗斯的結合體。
但對於莉莉安來說，這其實是件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知道會迎來這麽一天, 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猝不及防到讓她連和史蒂夫說聲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 自始自終, 她都沒有完成路西法對她下達的命令。
即——“為地獄帶來超級英雄的靈魂。”
路西法沒有指明具體需要墮落的是哪一位, 或是哪些人。目標受害者似乎完全由莉莉安自己選擇。而她也確實那麽做了……德卡拉帶來的關於超級英雄的資料有那麽厚的一大疊, 莉莉安卻偏偏挑出了美國隊長的古早漫畫書碎片。
出於該死的好奇心，亦或是道不明的直覺, 她開始了對美國隊長本尊——史蒂夫·羅傑斯的觀察，默默選擇了他。
可無論當初被選中的人是誰, 莉莉安都必須扭曲英雄的信仰, 折斷英雄的希望, 粉碎英雄的善良，最後收割英雄的靈魂。
這是一開始就被書寫好的結局, 也是她和路西法之間看似公平卻全然不平等的的剝削契約。
現在莉莉安違約了, 並正在支付違約的代價。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 她無法掙脫枷鎖的根本原因。枷鎖會出現在脖頸，手腕和腳踝這些位置, 並不單純是路西法的惡趣味, 也是針對莉莉安尚未履行契約的警告。
可她已經不再是曾經一無所知的小惡魔了……也已經厭煩了這種, 無論生前死後都被他者支配的命運。
莉莉安盯著再次朝自己碾來的巨石，握緊拳頭, 嘗試打碎它。她手指關節的傷口還未徹底愈合，但她已經開始準備下一輪的攻擊。
如果路西法在場，他一定會嘲笑她的所作所為是徒勞的。可即使他不在場，莉莉安心底也有兩個聲音在譏嘲她，一個屬於德卡拉，一個則是尼爾蓋。這兩個都是被她吞噬的手下敗將，她親手擊敗了他們，並一點點將其吞噬，他們理應已經被她的胃酸溶解，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可現在，他們卻在她的耳畔大肆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這可是魔王路西法。你無法違抗他，也無法違抗契約的力量。你做的一切都是螳臂擋車，毫無意義。】
……真的是這樣嗎？
莉莉安的拳頭擊打在堅硬的石頭上，石面光潔如新。自從身體縮小後，力量似乎也被削弱了。她的身體再次被撞倒，被碾壓。
“咕嚕嚕——”
石頭滾遠了。在抵達山腳的時候停止，然後消失。
莉莉安臉朝下躺在地上，等待脊柱重新生長愈合。她的眼睛一直睜著，眼珠向下轉動，透過鋼筆山鏡子般的地面，和自己對視著。
她這一生，有過哪怕一刻真正的自由嗎？
無論作為伊麗莎白還是莉莉安，她好像總是處在被凝視，被寄托的那一方。
神和魔王將她視為游戲必不可少的棋子，路德維希將她看作維系奧匈帝國統治的武器，考夫曼女士恐懼她，認為她是給自己帶去不幸的惡魔之子，也正因如此，奧古斯丁教堂的修女和神父更覺得她該死，布魯克林的記錄者把她當作爛攤子一樣得收拾，在一切進行到無法挽回的時候，艾莫琳又把她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樣狠狠抓住，導致她短暫的前半生都活在烏鴉的陰影中。
唯一明媚的時光是進入大學後，可那些在威爾斯利學院的日子比起現實更像一場夢。她喜歡神經科學，那些不分晝夜在實驗室裏小心翼翼剝離神經，在顯微鏡下觀察細胞的日子是她最懷念的時光。她想念學院的湖泊和森林，秋天的時候，卡羅會和她在湖裏劃船和野餐，記憶中，兩岸都是火紅的樹。
她是依靠著這些回憶才在無盡之井中熬過了十個月。可越到後來，她對於在學院的記憶就越模糊。
也對，她攏共沒有在那待多久，因為她很快就死了。
而當她選擇對卡羅說謊的時候，她們也不再是朋友。這段友誼從一開始就摻雜了太多的心懷鬼胎和利益糾葛，導致之後回憶的人從中品嘗到最多的也只有苦澀的嚴霜，正如冬日荒蕪的魔法森林。
之後呢？
哦，之後，她忘記一切，跌進地獄。
吞噬了數不清的同類，掙紮著從火湖中爬出，勉強擁有了思維，也因此，惡魔莉莉安誕生了。
她順利進入惡魔學院，成為最優秀的畢業生。她學到很多知識，理解世界運轉的規律，懂得如何偽裝合群，如何壓抑自我，好能成為大人物們最順手的工具。
果然，德卡拉伯爵在上千個畢業生中一眼就挑中了她。他一邊說她是可造之才，一邊把她丟去人間，做些最微不足道的工作。剛抵達人間的小小惡魔不懂得大人物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一腳便踏入陷阱，差點被德卡拉的對頭尼爾蓋殺死。要不是她的能力意外的對尼爾蓋有用，惡魔莉莉安的歸宿，可能就是成為大惡魔肚子裏的一塊小點心。
初入社會就遭職場霸淩還不夠，連對家公司也要派人踩她一腳。加百列就是個混蛋，和她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在無聲的貶低她，她卻無法擺脫。
她只能首鼠兩端，戰戰兢兢當著地獄和天堂間的二五仔。
在此期間，沒人詢問過她的意見。
他們全部——漠視她。
憑什麽呢？
莉莉安很努力地，試圖從日覆一日的枯燥工作中尋找自我存在的意義。
偷井蓋難道就只是偷井蓋而已嗎？不，不是的。不同街道的井蓋有著不同的價值，決定其價值的，恰恰是生活在這附近的人群。同一種惡劣的品質放在不同階層的人類身上，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會隨著人類所處階級的攀升，不斷地被放大或隱藏。
就像即使是同一種細胞，使用不同的培養基培養，也會呈現出不同的形態。
德卡拉對此不屑一顧。可莉莉安癡迷於其中微妙的差別。
……也許，上帝和路西法也是如此吧？
祂們觀察她，就像她觀察人類，人類觀察細胞。
可伊麗莎白也好，莉莉安也好，她們都不是細胞。
她們有自我的意志。
一個擁有自我意志的靈魂，在猛然覺察到自己是被觀測者時，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拳頭再次擊打在巨石上，在莉莉安不休不止的攻擊下，那個位置終於產生了一絲裂痕。
——打破培養基。
不平等契約當真是無法解除的嗎？魔王當真是無法被打敗的嗎？
也不見得。
又一次被巨石碾壓，這次莉莉安放松了心態。巨石出現裂縫，就證明它可以被破壞。只要她持續施加力量，就總要幹爆它的一天。
當一個惡魔有了希望之後，她便不再是惡魔了。
希望的火種會永恒地在她體內燃燒，她將不歇地為此掙紮，直至靈魂升起，回歸地面。
莉莉安一邊躺得平平的，一邊思考著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說起來……好像除了沒有被冠以“超級英雄”的稱號，所謂“超級英雄”墮落地獄的所有流程，莉莉安都分毫不差地經歷了一遍。如果不是伊麗莎白當年勇闖魔法森林，打斷邪|教|徒們的集會，第二次世界大戰可能會提早爆發，甚至納粹德國的結局都會被改寫。
這怎麽不算拯救世界，怎麽不算英雄之舉？
莉莉安眨了眨眼。
……
西藏·沙姆巴拉洞穴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昏暗的洞穴中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旦踏入這扇門，即使是我也無法確保你能回來。”
說話的女人穿著一身和周圍格格不入的魔術師禮服，此時正雙手環胸註視著史蒂夫。她身後是一扇微合的石質圓形大門，在她說話時，一直有冰冷炫麗的銀藍色光輝從門縫中透出，閃耀在史蒂夫的眼中。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史蒂夫說。
聲名遠揚的魔術師紮坦娜·紮塔拉聞言，眉心狠狠抽動了一下，看起來對史蒂夫的回答並不滿意。但她畢竟是個冷靜的成年人，知道好言無法相勸找死的人，故而嘆息一聲，側身讓開一條路。
“好吧，好吧。”紮坦娜說，“其實在把你帶到這裏之前，我就料到你不會回頭了。但人嘛，總是渴望得到一些不切實際的答案。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怎麽能夠確定，這不是一個專門引誘你下地獄的陷阱呢？據我所知，你要找尋的這個惡魔莉莉安，可是一個非常狠辣的角色哦。你的一舉一動，也許都在她的掌控之內。”
畢竟，就連她的好朋友蝙蝠俠，也曾經被那家夥耍得團團轉呢。
史蒂夫：“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紮塔娜多管閑事了。
紮塔娜聳了聳肩，並不為史蒂夫疏離的態度惱怒，與之相比，她更在意另一個人。
她低頭，看著身邊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穿著橘紅色沖鋒衣的小女孩，問史蒂夫：“萬一你失敗了，這個孩子該怎麽辦？事先聲明，我這裏可不接收領養業務。加錢也沒有用。”
史蒂夫聞言，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半跪在地上，雙目平視小女孩的眼睛：“我會把莉莉安帶回來的。你相信我嗎，貝蒂？”
貝蒂深深望著他：“我相信。”
史蒂夫揉了把貝蒂的腦袋。
紮坦娜深吸一口氣：“那你只有四十八小時的時間。”
她端正了神色，嚴肅又冷靜地對史蒂夫說：“時空星門也叫世界軸心（Axis Mundi），是一個無形的軸線，可以貫穿天堂、人間、和地獄，也可通達到不同的時間區域，如過去、現在、未來。你不是魔術師，對魔法的親和力也很低，因此要以人身下地獄的話，時空星門是最適合的媒介。可是，地獄的魔法濃度非常高，會無時無刻侵入你的思想，扭曲你的靈魂，我的魔法只能替你維持四十八小時的保護時間，一旦超出，誰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麽。”
“你可能會被濃郁的黑魔法淹死，變成怪物，也可能會原地暴斃。所以，抓緊時間，明白了嗎？”
史蒂夫重重點頭。
“明白。”
“好的。”
紮塔娜從魔術禮帽中取出一個懷表，交給史蒂夫。史蒂夫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沒有指針，表面上只有一只毛絨絨、圓滾滾的肥屁股。
“這是趕茶話會的兔子先生的背影。”紮塔娜解釋道，“地獄的時間流速和人間不同，我們的時間是按照人間來算的。每過四小時，兔子先生就會發出提示。等它的背影從懷表中完全消失，就證明四十八小時已經到了。”
史蒂夫將懷表掛在脖子上，塞進領子。冰涼的懷表墜在他的胸口，沈甸甸的。
紮坦納：“好了，去吧。心裏想著你的目的地。”
圓形石門被完全打開，露出之後銀河般瑰麗的漩渦。
史蒂夫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一定要回來！”貝蒂在他身後尖叫，“我等著你們！”
史蒂夫的身形已經完全沒入漩渦之中。
幾乎只用了一剎那的時間。
史蒂夫的眼前，便再次出現了一扇大門。同一時間，他的耳畔響起了某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歌聲，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混雜了男女老少的聲音。
【通過我，你將墜入災殃之城；】
【通過我，你將墜入永世之苦；】
【通過我，你將陷入喪魂之群；】
【凡進入此地者，將被所有希望所摒棄；*】
【吾乃——】
【地獄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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