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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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第八十五章
1934年12月25日聖誕節, 年僅16歲的史蒂夫·羅傑斯在好友的慫恿下，去二手服裝店裏租了一套不合身的廉價黑色西裝，生平第一次踏入了百老匯的劇場。
他盡量克制自己心中的緊張和激動之情, 但劇場走廊上的衣香鬢影還是他感到些許不適, 史蒂夫能察覺到售票處的侍者在他陳舊皮鞋上一掃而過的目光。
人全身上下最難造假的地方就是鞋子。一雙做工精湛，用料上乘的皮鞋是紳士們的標配, 雖然在這個經濟危機爆發的年代，揮金如土的富豪們不少都銷聲匿跡了, 但一個國家總部缺乏有錢人, 舊的那一批被時代淘汰了, 自然有新的浪潮翻湧而來。
但無論時代和金錢的浪潮如何洶湧, 史蒂夫都不在其中。現在的他只是個高中還沒畢業的窮學生，依靠平日的節約和打工, 堪堪攢下一比除日常生活外能用來購買一張百老匯演出的錢。
史蒂夫的耳根因侍者了然中又帶點居高臨下的眼神隱隱發燙起來，盡管他的票錢全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
但少年微妙的自卑心, 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做些什麽掩飾尷尬。
身旁高大的友人伸手指了指劇院門口的兩張海報, 其中一張海報上畫著一位看起來像是成功人士的紳士招貼畫, 正是目前大熱的《我為你歌唱》音樂劇中準備競選總統的主角約翰。
友人：“你想看什麽，史蒂夫？”
史蒂夫聽說過這本劇目今年得了普利策獎, 據說曲風不僅幽默詼諧, 而且還大膽挖苦諷刺的當前政治選舉的重重亂象：
“就這個吧。”
“二位來得不巧, 《我為你歌唱》的票賣完了。”
售票處侍者的眼神不再停留在眼前兩個毛頭小子的衣著上，而是面露微笑, 熱情地推薦另一張海報上的劇目：“考夫曼小姐主演的《野玫瑰》也正在熱映中, 兩位先生不考慮一覽芳容嗎？”
——他們倆看起來就不像是有機會見到百老匯女明星的家夥。
史蒂夫想, 考夫曼這個名字很耳生，但看售票員的表情, 這位女士似乎是目前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他看著海報上被無數玫瑰簇擁著的女人的側臉，心中無端升起一股詭異的熟悉感，讓他原本平靜的心臟，忽然怦怦跳了起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讓史蒂夫點了頭：“那就這個吧！”
“噢，看樣子我今天能有機會看見大美人了。”友人哈哈笑起來，“快進去吧，史蒂夫。”
感覺到友人揶揄的眼神，史蒂夫不輕不重地推搡了他一把，兩* 人打打鬧鬧走進劇場。
走廊上，史蒂夫註意到前方有一位身量高挑，穿著長款皮草大衣，腳踩高跟鞋的女郎被一位劇場內的工作人員一路賠笑，引進化妝室中。
女郎露在外面的腳踝看起來纖細優美，給史蒂夫一種稍不註意就會折斷的錯覺。
她經過的空氣裏彌散著一陣苦澀又甜蜜的香風。
史蒂夫的視線莫名追隨著她，直到看見化妝室裏的她也轉過頭來，隔著門縫對上他的視線，他才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慌忙別過眼神，兔子一樣竄逃走了。
直到在觀看席上坐下，他的心臟裏也像藏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地胡亂跳動著。
她是誰？
史蒂夫想。
此時，周圍燈光滅了下來。
一陣動人的爵士樂聲響起，舞臺幕布隨之拉開，四面八方的燈光都打到舞臺上。
一群衣著體面的燕尾服紳士陸續從其中走出，他們站成一排，用裝腔作勢的言語談論起一位名為“莎莉”的女士，伴隨著他們的高盛闊論，一位身穿華麗裙裝的女郎從中緩緩走出。
她穿著潔白閃耀的長裙，黑色的短發精巧地貼在耳畔，於人群簇擁下跳起了舞蹈。
史蒂夫坐直身子。
……是剛才化妝室裏的那名女郎，也是這出音樂劇的女主角，那位被稱作“考夫曼小姐”的大明星。
“她是一朵野玫瑰，不是一朵規矩溫和的玫瑰，如果你有辦法就馴服她，她是一朵適合任何男人的玫瑰，是熱情的花朵。現在正是時候，誰會得到她，沒人知道……”
莉莉安旋轉在一群男演員中，目光偶爾落在後排看臺上的史蒂夫身上。
夢裏的他看起來還是少年時的模樣，瘦小可憐，但靈魂的光彩卻不減分毫。
提琴手說得沒錯，那條花園小道確實能帶她去往史蒂夫的夢境。可現在事情存在一個疑點：
為什麽在史蒂夫的夢中，她惡魔莉莉安會是一位名為“考夫曼”的百老匯女演員呢？並且，根據先前小胡子給她的提示，真正的考夫曼小姐本該是金發才對。
金發。考夫曼。和她長得很像。
這三個特征組合到一起，很難不讓莉莉安想起自己的生母考夫曼女士。
她發現，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思考過考夫曼女士的身份。
除了是惡魔之子伊麗莎白的母親之外，她還是誰呢？
史蒂夫的夢境超乎想象的真實，比起虛幻的夢更像是一段回憶。在他那個年代中，類似考夫曼女士這般外形的金發女郎，確實有成為百老匯明星的潛質。
莉莉安在舞動的間隙中深深望了眼史蒂夫，沒有察覺到後臺突然出現了兩名格格不入的身影。
夢境之國的圖書管理員盧西安扶了扶眼鏡，嚴肅地看著臺上舞動的惡魔，又望了望觀眾席後排那位盯著惡魔，目不轉睛的年輕少年。
“史蒂夫·羅傑斯，AKA美國隊長，出生於1918年7月4號，在1934年12月25日晚本該做夢夢見自己和友人一起在海邊畫畫才對……”
睡魔墨菲斯嗯了一聲：“原本是這樣沒錯，但現在看來，他的夢境和惡魔的夢境交織在了一起。”
他一錘定音：“羅傑斯就是被失竊夢之砂引誘到夢境中的，惡魔的愛人。”
“愛擊碎了他們兩人夢境的壁壘，使他們出現在彼此的夢境中，”盧西安顯得憂心忡忡，“但正因為如此，夢的獨立性被打破了，這裏很快就會坍塌！我們應該去叫醒他們，主人。”
“不急。”
墨菲斯道：“盜竊夢之砂的小偷故意將羅傑斯引入欺騙之夢，背後一定存在著陰謀。有我在這裏，他們不會出大問題。不妨再等等看。而且，惡魔的加入讓事情的走向變得迷離了起來，我想幕後之人也一定想不到，羅傑斯的愛人是個惡魔，他們的聯結如此之深，已經到了能供共享夢境的程度。記得嗎，盧西安，惡魔不受夢境控制。”
“您的意思是……”盧西安道，“惡魔自己就能打碎這片虛假之夢。”
“這正是她到此的目的，盧西安。”
·
莉莉安成功完成了演出，並在後臺遇見了那位準備與她共進晚餐的凱弗先生。
凱弗先生約莫四十歲上下，嘴唇上留著兩撇精致的胡須，模樣英俊，身材高大，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但從他粗獷的眉毛和精明的眼神可以看出，此人並沒有表面瞧上去那麽好對付。
事實上，他相當強勢，並且咄咄逼人。
莉莉安不明白為什麽史蒂夫的夢境會事無巨細到為百老匯女明星模擬出那麽一個煩人的追求者來。
此時，凱弗先生正在為莉莉安沒有按照要求佩戴他贈送得那串鉆石項鏈而生氣。
莉莉安坐在鏡前卸妝，把他的抱怨悉數拋在腦後。
這只是一個夢，盡管格外真實，但歸根結底還是夢，因此莉莉安並不把夢境中的一切當真。
她敷衍地擦掉粉底，露出本就蒼白的皮膚，然後隨手從桌面拿起一把用來修剪頭發的剪刀，一下子紮入凱弗先生的胸口，將他那些無止盡的抱怨從源頭掐斷。
然後，她揮了揮手，就像趕走一只蒼蠅那樣，將凱弗的屍體從原地揮散了。
夢裏屍體會自動消失很合理。
莉莉安想，正準備離開去找史蒂夫的時候，就聽見化妝室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
“請進。”她高聲說，坐在鏡子後等待。
門被推開了。一個有著小腦袋，肩膀卻寬得離奇的身影走了進來。
莉莉安強行壓下唇角的笑容，清清嗓子問：“是誰？”
史蒂夫有些緊張地走上前：“你好，考夫曼女士，我是你的粉絲，請問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好啊。”莉莉安從鏡子裏看他，將口紅旋轉出來，抹在自己嘴唇上，“需要我簽在哪裏？”
史蒂夫摸了摸口袋，尷尬地發現這身二手西服裏並沒有紙張或者手帕之類的東西。
他脫下那件可笑的西服外套，在襯衣口袋裏翻找，終於找到一張折疊起來的紙，但並不是純白的，那上面畫著布魯克林某處街景的炭筆速寫。
史蒂夫匆匆將紙翻到背面，遞給莉莉安。
“這裏就行，考夫曼小姐。”
“別叫我‘考夫曼小姐’，叫我莉莉安，史蒂夫。”
莉莉安轉頭，從史蒂夫的手中抽出紙張，把它翻過來看著上面的畫兒。
“畫得不錯。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的畫。”
說著，莉莉安將塗滿口紅的嘴唇湊近紙張，在速寫的空白處留下一個鮮紅的唇印。
而後她擡頭，看向楞楞的史蒂夫，略有不滿地揚起了眉毛。
“你為什麽不說話？”
“你——”史蒂夫欲言又止，“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考夫曼小姐？”
莉莉安的眼神沈了下來。她從座位上站起。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還要多。”
她接近史蒂夫，發現此時的他比穿高跟鞋的自己還要矮上大半個頭，不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這是個很可愛的身高，讓她輕而易舉就能把他逼到墻角。
史蒂夫被她這突兀的舉動弄得滿臉通紅。
“你想做什麽，考夫曼小姐？”
“你不是讓我給你簽名嗎？而且，我說過了，叫我‘莉莉安’。”莉莉安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即使是在夢裏，你也不該忘記我的名字，史蒂夫。”
她將史蒂夫重重推到墻壁上，對準他的喉結咬了下去。
被疼痛襲擊的瞬間，史蒂夫的瞳孔猛地放大了！身後的墻壁乍然破碎，猝不及防之下，他和他身上的莉莉安一起掉進身後的漩渦中。
他的身體在下墜的過程不斷生長——
等史蒂夫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穿著一身軍裝，站在了一處熱鬧的酒館中。
他迷茫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寬大的手掌，腦袋很疼，脖子上的喉結更是疼得要命，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你還不來跳舞嗎，隊長？！”一個士兵開口，他懷裏正攬著一個姑娘，史蒂夫認出那是醫院的護士。
史蒂夫剛要開口，肩膀就從後被人拍了拍，他轉頭一看，是佩姬。
她穿著一條優雅的長裙站在他面前。
佩姬說：“你不請我跳支舞嗎，史蒂夫？”
“我，”史蒂夫望著她，正想說什麽的時候，他餘光突然掃到一個黑影，像個窈窕的背影，正朝門口奔去。
他眼皮一陣狂跳，只覺得佩姬的臉都因此變得模糊扭曲了起來。
“現在可能不行，佩姬，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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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盡量克制自己心中的緊張和激動之情, 但劇場走廊上的衣香鬢影還是他感到些許不適, 史蒂夫能察覺到售票處的侍者在他陳舊皮鞋上一掃而過的目光。
人全身上下最難造假的地方就是鞋子。一雙做工精湛，用料上乘的皮鞋是紳士們的標配, 雖然在這個經濟危機爆發的年代，揮金如土的富豪們不少都銷聲匿跡了, 但一個國家總部缺乏有錢人, 舊的那一批被時代淘汰了, 自然有新的浪潮翻湧而來。
但無論時代和金錢的浪潮如何洶湧, 史蒂夫都不在其中。現在的他只是個高中還沒畢業的窮學生，依靠平日的節約和打工, 堪堪攢下一比除日常生活外能用來購買一張百老匯演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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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年微妙的自卑心, 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做些什麽掩飾尷尬。
身旁高大的友人伸手指了指劇院門口的兩張海報, 其中一張海報上畫著一位看起來像是成功人士的紳士招貼畫, 正是目前大熱的《我為你歌唱》音樂劇中準備競選總統的主角約翰。
友人：“你想看什麽，史蒂夫？”
史蒂夫聽說過這本劇目今年得了普利策獎, 據說曲風不僅幽默詼諧, 而且還大膽挖苦諷刺的當前政治選舉的重重亂象：
“就這個吧。”
“二位來得不巧, 《我為你歌唱》的票賣完了。”
售票處侍者的眼神不再停留在眼前兩個毛頭小子的衣著上，而是面露微笑, 熱情地推薦另一張海報上的劇目：“考夫曼小姐主演的《野玫瑰》也正在熱映中, 兩位先生不考慮一覽芳容嗎？”
——他們倆看起來就不像是有機會見到百老匯女明星的家夥。
史蒂夫想, 考夫曼這個名字很耳生，但看售票員的表情, 這位女士似乎是目前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他看著海報上被無數玫瑰簇擁著的女人的側臉，心中無端升起一股詭異的熟悉感，讓他原本平靜的心臟，忽然怦怦跳了起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讓史蒂夫點了頭：“那就這個吧！”
“噢，看樣子我今天能有機會看見大美人了。”友人哈哈笑起來，“快進去吧，史蒂夫。”
感覺到友人揶揄的眼神，史蒂夫不輕不重地推搡了他一把，兩* 人打打鬧鬧走進劇場。
走廊上，史蒂夫註意到前方有一位身量高挑，穿著長款皮草大衣，腳踩高跟鞋的女郎被一位劇場內的工作人員一路賠笑，引進化妝室中。
女郎露在外面的腳踝看起來纖細優美，給史蒂夫一種稍不註意就會折斷的錯覺。
她經過的空氣裏彌散著一陣苦澀又甜蜜的香風。
史蒂夫的視線莫名追隨著她，直到看見化妝室裏的她也轉過頭來，隔著門縫對上他的視線，他才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慌忙別過眼神，兔子一樣竄逃走了。
直到在觀看席上坐下，他的心臟裏也像藏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地胡亂跳動著。
她是誰？
史蒂夫想。
此時，周圍燈光滅了下來。
一陣動人的爵士樂聲響起，舞臺幕布隨之拉開，四面八方的燈光都打到舞臺上。
一群衣著體面的燕尾服紳士陸續從其中走出，他們站成一排，用裝腔作勢的言語談論起一位名為“莎莉”的女士，伴隨著他們的高盛闊論，一位身穿華麗裙裝的女郎從中緩緩走出。
她穿著潔白閃耀的長裙，黑色的短發精巧地貼在耳畔，於人群簇擁下跳起了舞蹈。
史蒂夫坐直身子。
……是剛才化妝室裏的那名女郎，也是這出音樂劇的女主角，那位被稱作“考夫曼小姐”的大明星。
“她是一朵野玫瑰，不是一朵規矩溫和的玫瑰，如果你有辦法就馴服她，她是一朵適合任何男人的玫瑰，是熱情的花朵。現在正是時候，誰會得到她，沒人知道……”
莉莉安旋轉在一群男演員中，目光偶爾落在後排看臺上的史蒂夫身上。
夢裏的他看起來還是少年時的模樣，瘦小可憐，但靈魂的光彩卻不減分毫。
提琴手說得沒錯，那條花園小道確實能帶她去往史蒂夫的夢境。可現在事情存在一個疑點：
為什麽在史蒂夫的夢中，她惡魔莉莉安會是一位名為“考夫曼”的百老匯女演員呢？並且，根據先前小胡子給她的提示，真正的考夫曼小姐本該是金發才對。
金發。考夫曼。和她長得很像。
這三個特征組合到一起，很難不讓莉莉安想起自己的生母考夫曼女士。
她發現，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思考過考夫曼女士的身份。
除了是惡魔之子伊麗莎白的母親之外，她還是誰呢？
史蒂夫的夢境超乎想象的真實，比起虛幻的夢更像是一段回憶。在他那個年代中，類似考夫曼女士這般外形的金發女郎，確實有成為百老匯明星的潛質。
莉莉安在舞動的間隙中深深望了眼史蒂夫，沒有察覺到後臺突然出現了兩名格格不入的身影。
夢境之國的圖書管理員盧西安扶了扶眼鏡，嚴肅地看著臺上舞動的惡魔，又望了望觀眾席後排那位盯著惡魔，目不轉睛的年輕少年。
“史蒂夫·羅傑斯，AKA美國隊長，出生於1918年7月4號，在1934年12月25日晚本該做夢夢見自己和友人一起在海邊畫畫才對……”
睡魔墨菲斯嗯了一聲：“原本是這樣沒錯，但現在看來，他的夢境和惡魔的夢境交織在了一起。”
他一錘定音：“羅傑斯就是被失竊夢之砂引誘到夢境中的，惡魔的愛人。”
“愛擊碎了他們兩人夢境的壁壘，使他們出現在彼此的夢境中，”盧西安顯得憂心忡忡，“但正因為如此，夢的獨立性被打破了，這裏很快就會坍塌！我們應該去叫醒他們，主人。”
“不急。”
墨菲斯道：“盜竊夢之砂的小偷故意將羅傑斯引入欺騙之夢，背後一定存在著陰謀。有我在這裏，他們不會出大問題。不妨再等等看。而且，惡魔的加入讓事情的走向變得迷離了起來，我想幕後之人也一定想不到，羅傑斯的愛人是個惡魔，他們的聯結如此之深，已經到了能供共享夢境的程度。記得嗎，盧西安，惡魔不受夢境控制。”
“您的意思是……”盧西安道，“惡魔自己就能打碎這片虛假之夢。”
“這正是她到此的目的，盧西安。”
·
莉莉安成功完成了演出，並在後臺遇見了那位準備與她共進晚餐的凱弗先生。
凱弗先生約莫四十歲上下，嘴唇上留著兩撇精致的胡須，模樣英俊，身材高大，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但從他粗獷的眉毛和精明的眼神可以看出，此人並沒有表面瞧上去那麽好對付。
事實上，他相當強勢，並且咄咄逼人。
莉莉安不明白為什麽史蒂夫的夢境會事無巨細到為百老匯女明星模擬出那麽一個煩人的追求者來。
此時，凱弗先生正在為莉莉安沒有按照要求佩戴他贈送得那串鉆石項鏈而生氣。
莉莉安坐在鏡前卸妝，把他的抱怨悉數拋在腦後。
這只是一個夢，盡管格外真實，但歸根結底還是夢，因此莉莉安並不把夢境中的一切當真。
她敷衍地擦掉粉底，露出本就蒼白的皮膚，然後隨手從桌面拿起一把用來修剪頭發的剪刀，一下子紮入凱弗先生的胸口，將他那些無止盡的抱怨從源頭掐斷。
然後，她揮了揮手，就像趕走一只蒼蠅那樣，將凱弗的屍體從原地揮散了。
夢裏屍體會自動消失很合理。
莉莉安想，正準備離開去找史蒂夫的時候，就聽見化妝室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
“請進。”她高聲說，坐在鏡子後等待。
門被推開了。一個有著小腦袋，肩膀卻寬得離奇的身影走了進來。
莉莉安強行壓下唇角的笑容，清清嗓子問：“是誰？”
史蒂夫有些緊張地走上前：“你好，考夫曼女士，我是你的粉絲，請問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好啊。”莉莉安從鏡子裏看他，將口紅旋轉出來，抹在自己嘴唇上，“需要我簽在哪裏？”
史蒂夫摸了摸口袋，尷尬地發現這身二手西服裏並沒有紙張或者手帕之類的東西。
他脫下那件可笑的西服外套，在襯衣口袋裏翻找，終於找到一張折疊起來的紙，但並不是純白的，那上面畫著布魯克林某處街景的炭筆速寫。
史蒂夫匆匆將紙翻到背面，遞給莉莉安。
“這裏就行，考夫曼小姐。”
“別叫我‘考夫曼小姐’，叫我莉莉安，史蒂夫。”
莉莉安轉頭，從史蒂夫的手中抽出紙張，把它翻過來看著上面的畫兒。
“畫得不錯。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的畫。”
說著，莉莉安將塗滿口紅的嘴唇湊近紙張，在速寫的空白處留下一個鮮紅的唇印。
而後她擡頭，看向楞楞的史蒂夫，略有不滿地揚起了眉毛。
“你為什麽不說話？”
“你——”史蒂夫欲言又止，“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考夫曼小姐？”
莉莉安的眼神沈了下來。她從座位上站起。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還要多。”
她接近史蒂夫，發現此時的他比穿高跟鞋的自己還要矮上大半個頭，不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這是個很可愛的身高，讓她輕而易舉就能把他逼到墻角。
史蒂夫被她這突兀的舉動弄得滿臉通紅。
“你想做什麽，考夫曼小姐？”
“你不是讓我給你簽名嗎？而且，我說過了，叫我‘莉莉安’。”莉莉安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即使是在夢裏，你也不該忘記我的名字，史蒂夫。”
她將史蒂夫重重推到墻壁上，對準他的喉結咬了下去。
被疼痛襲擊的瞬間，史蒂夫的瞳孔猛地放大了！身後的墻壁乍然破碎，猝不及防之下，他和他身上的莉莉安一起掉進身後的漩渦中。
他的身體在下墜的過程不斷生長——
等史蒂夫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穿著一身軍裝，站在了一處熱鬧的酒館中。
他迷茫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寬大的手掌，腦袋很疼，脖子上的喉結更是疼得要命，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你還不來跳舞嗎，隊長？！”一個士兵開口，他懷裏正攬著一個姑娘，史蒂夫認出那是醫院的護士。
史蒂夫剛要開口，肩膀就從後被人拍了拍，他轉頭一看，是佩姬。
她穿著一條優雅的長裙站在他面前。
佩姬說：“你不請我跳支舞嗎，史蒂夫？”
“我，”史蒂夫望著她，正想說什麽的時候，他餘光突然掃到一個黑影，像個窈窕的背影，正朝門口奔去。
他眼皮一陣狂跳，只覺得佩姬的臉都因此變得模糊扭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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