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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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番外
裴野從夢中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驟然將人放開後退了一步。
池敬遙身上本就沒力氣，被他這麽一撒開，整個人便跌回了矮榻上。
“不是你想的那樣。”池敬遙生怕對方不高興，忙解釋道：“而且這也不能怪我啊, 人做什麽夢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你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夢嗎？”
裴野看著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夢裏夢到的人是誰？”
“我……”池敬遙剛想回答, 便聞裴野又道：“不許說謊。”
池敬遙聞言只得紅著臉道：“你。”
“夢到了什麽？”裴野又問道。
“夢到咱們在一個很漂亮的園子裏, 你給我吃了一種藥，然後……”他省去了難以啟齒的部分, 又道：“我又去釣魚，你跟著我……後來咱們又騎著馬去了一片樹林, 在樹林裏面……”
他說著偷偷看了一眼裴野，只見對方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池敬遙原以為他會對自己這亂七八糟的夢境發表一些看法，沒想到裴野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回到屏風後頭的榻上躺下了。
池敬遙總算松了口氣，但隨即心情又有些覆雜。
方才他那夢境太真實了, 他幾乎能記得夢中裴野的每一個動作, 說過的每一句話。
可奇怪的是, 他明明和裴野認識不久，兩人也不算很熟悉，甚至他的性命還拿捏在裴野的手裏，但不知為何，他夢到這些事情之後，竟沒覺得難受或反感。
池敬遙暗道, 難道自己喜歡男的，而且看臉？
看到人家裴野長得英俊又有魅力，就偷偷惦記上了？
他越想越覺得離譜，暗道自己絕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而且他如今還算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竟然有閑工夫想這個，太離譜了。
“你睡了嗎？”池敬遙小聲問道。
“沒有。”裴野道。
池敬遙攢了一會兒力氣，翻了個身面對著屏風的方向，問道：“你是不是也做過這樣的夢？”
裴野聞言沈默了一會兒，半晌後才坦然道：“是。”
“那在你的夢裏，你和我……”池敬遙本想問問對方位置的問題，但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合適，忙改口道：“你說咱們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明明我之前也沒見過你。”
“你一直在祁州營，且想刺殺我，怎麽可能沒見過我？”裴野問道。
池敬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便沈默了好半晌。
隨後他轉移話題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做這種夢的？”
“你說的是哪種夢？”裴野問道。
“呃……不是方才我做的那種，我是說……就是夢到我這種。”池敬遙語無倫次的解釋道：“就是你……什麽時候開始夢見我的？”
屏風後的裴野沈默了良久，就在池敬遙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一個月，兩個月？”池敬遙問道。
“從我十幾歲的時候開始。”裴野道。
池敬遙一怔，驚訝道：“你十幾歲……我才幾歲吧？”
“那個時候不知道是你，那日見了你才……”裴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冷聲道：“別說話了，再說話把你扔出去。”
裴野煩躁地翻了個身，感覺十分奇怪。
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總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想要去靠近那小刺客。
他不得不極力壓.抑住自己，才能迫使自己不做出奇怪的舉動。
否則，他可能會不管不顧走到屏風外頭，像方才那樣……
池敬遙能感覺到裴野有點煩躁。
理智告訴他，這會兒保持沈默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剛才做了夢之後，不小心弄臟了衣服，身上也有些不舒服。
於是，池敬遙小聲朝裴野問道：“我能不能再去洗個澡？”
裴野聞言本想讓他安分一些，但隨即也想起了對方想去洗澡的原因。
半晌後，他才淡淡道：“去吧。”
他說罷便不由自主留意著外頭的動靜，卻什麽都沒聽到。
“能不能……找剛才那個人幫我一下？”池敬遙又道：“我身上藥力沒散，動不了。”
裴野聞言只得起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他原本想叫裴青帶著池敬遙去浴房，但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猶豫了。
“要是不讓我去，就算了。”池敬遙道：“我可以忍忍。”
裴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朝帳外吩咐道：“去燒點熱水。”
外頭的人忙應下了，不一會兒工夫便來報說熱水備好了。
“你能不能把解藥給我？”池敬遙問道：“我肯定不跑。”
“沒有解藥，服藥六個時辰之後藥力才會消散。”裴野道。
池敬遙聞言一怔，便見裴野去翻出了一條幹凈的中褲，而後將褲子扔到他懷裏。隨後，池敬遙覺得身體一輕，竟被裴野直接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池敬遙惶然道。
“你不是要洗澡嗎？”裴野說著便抱著人去了浴房。
池敬遙渾身沒力氣，只能任由他抱著。
他一路上心慌意亂，暗道完了，還是到了這一步。
裴野肯定是要……
池敬遙一邊害怕，一邊又忍不住想起了夢中的情形。
說不上來為什麽，這會兒依偎在裴野懷裏，他竟覺得心中有點熟悉的踏實感。
他不明白這踏實感從何而來，明明裴野是隨時可能取他性命的人啊！
池敬遙擔心了一路，不過顯然他多慮了。
裴野確確實實幫他洗了澡，但整個過程中都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倒是他自己，因為一直胡思亂想，還當著裴野的面尷尬了一下。
“我看你或許該吃點清心去火的東西。”裴野幫他洗完了澡，將人抱回去的時候道：“看你這年紀也就十六七吧，腦子裏不知道整天在想什麽。”
池敬遙：……
“你為什麽要幫我？”池敬遙被他放回矮榻上之後，忍不住問道。
裴野冷著臉沒說話，他總不能說因為做了那些夢，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了幾分占有欲。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那麽想，但他一想到讓裴青或者讓別人幫小刺客沐浴，他就覺得不高興。
反正他閑著無事，幫忙洗個澡也不過舉手之勞，他那麽想也便那麽做了。
裴野將人放下之後，便去屏風後躺下了。
“你將我抓過來，是因為那些夢嗎？”池敬遙朝屏風後的人問道。
“嗯。”裴野道：“我想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池敬遙想了想，問道：“若是你找到答案，是不是就會放了我？”
“可以。”裴野道：“我說過可以饒你性命，自然能做到。”
“我知道，你肯定懷疑過是不是我做了什麽手腳，你才會這樣。”池敬遙道：“但是你那麽聰明，肯定也能想明白，我不可能有那麽大的本事，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況且你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夢見我，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裴野聞言並未反駁，因為池敬遙說的沒錯。
最初他在意識到池敬遙是自己夢裏的那個人時，確實想過這是對方用了什麽巫蠱之術，想要害他。但那日和章大夫聊過之後，他便意識到事情可能並非是自己想的那樣。
若真是巫蠱之術，那麽對方要麽是為了害他性命，要麽就是為了控制他做什麽不利於大渝的事情。可這些奇怪的夢境，仔細想來，並未對他造成過任何不好的影響。
哪怕是在過去的許多年裏，在他少年期恨不得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時候，夢境裏的人卻像個忠實的夥伴一樣，陪伴著他。
如果說夢境帶給他的唯一困擾，大概就是他一直沒法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這個人。
直到那日他聽到池敬遙口中那句“二哥”，那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某道門，將他夢境裏的世界和現實連接到了一起。
“不管你信不信，這確實不是我做的。”池敬遙道：“我和你一樣，也是這些夢的受害者。”
裴野聽到“受害者”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某個地方隱約有點不舒服。
“這些夢對你來說是很大的困擾嗎？”裴野問道。
“當然了。”池敬遙道：“你想想，我白天擔心你隨時要殺我，晚上又要讓你……”
“暫時不殺你。”裴野道。
“真的？”池敬遙問道：“暫時是多久？”
“至少在我的疑惑解開之前，只要你本本分分，我就可以讓你多活幾天。”裴野道。
“我肯定本本分分。”池敬遙忙道：“我這個人最本分了。”
大概是得知自己的小命暫時保住了，池敬遙說話時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裴野躺在榻上，嘴角也不自覺微微有些上揚。
曾幾何時，他便盼望著自己夢裏的人若是能真的陪在身邊該多好？
如今這願望竟真的實現了……雖然對方的身份不對，但至少這幾日，他不想讓自己去想那麽多。
自那日起，池敬遙便心安理得住在了裴野帳中。
裴青白日裏會提防著他，夜裏則會給他餵上一粒藥，以防他對裴野不利。
大概是因為得了裴野暫時不殺他的保證，池敬遙整個人放松了不少，與此同時他也發覺裴野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麽兇。
由於那些奇怪夢境的緣故，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對裴野產生了那麽一點點依賴。
一連數日，都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裴野依舊不斷回憶起許多情境，倒是池敬遙只能零零散散記得某些說不出口的部分。
“明日我要回大營了。”這晚，裴野突然開口道。
“啊？要殺我了嗎？”池敬遙忐忑道。
裴野看著他，下意識便想伸手去撫他的臉頰，卻克制住了。
“你在我帳中住了這麽久，我也沒能找到答案。”裴野道：“我不會殺你，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也不能輕易將你放了。”
“不殺我就行。”池敬遙忙道：“你可以將我關在大牢裏。”
裴野聞言擰了擰眉，第一次聽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要是可以，給我弄個單間就更好了。”池敬遙賠著笑道。
他覺得自己長得還行，若是關在牢裏怕遭到傳說中的“不好的事情“。
“還有什麽要求？”裴野問道。
“要是能隔三差五洗個澡就更好了。”池敬遙道：“我怕牢裏住久了，會長虱子。”
裴野淡淡一笑，問道：“那要不要一日三餐，兩葷一素？‘
“真的可以嗎？”池敬遙一臉驚喜道。
但他隨即發覺了裴野眼底的揶揄，知道對方這是在挖苦他。
“算了，當我沒說吧。”池敬遙道：“不洗澡也沒事，有飯吃就行……”
裴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最後一晚，躺在我旁邊吧，說不定……”
“說不定會做同一個夢！”池敬遙忙道。
但他隨即想起了自己做的都是些什麽夢，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裴野將他從矮榻上抱起來，放到了自己榻上。
他其實也不確定兩個人睡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發現。
可他想試一試……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若是再找不到答案，他會被心裏那股想要親近對方的沖.動逼瘋。
“睡吧，不要說廢話。”裴野躺在池敬遙身邊道。
“我就說一句。”池敬遙小聲問道：“牢房能安排單間嗎？”
裴野：……
“邊城大牢裏有不少空牢房。”裴野道。
“那太好了。”池敬遙聞言忙道：“那隔三差五洗澡的事情還能商量一下嗎？兩葷一素可以不要，偶爾有個肉菜就行，不是我嘴饞，是因為人太久不吃肉不行，可能會掉頭發……”
池敬遙躺在裴野身邊，絮絮叨叨道：“你知道有種東西叫蛋白質，人每天都要吃，時間長了不吃身體就會出問題。倒也不一定要吃肉，其實吃雞蛋也行，但是我不能吃雞蛋。”
“你知道為什麽嗎？”池敬遙問道。
“因為你會生病，身上會起紅疹子，還會呼吸困難。”裴野道。
那日他夢到池敬遙在宮宴上昏迷那一幕之後，很快便又回憶起了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當時那一幕是因為一枚雞蛋而起。
池敬遙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裴野，道：“你怎麽可能連這個都能夢到？”
“很奇怪對吧。”裴野道：“你知道一種異族文字嗎？”
池敬遙問道：“什麽異族文字？”
裴野聞言轉身拉過他的一只手，在上頭寫了個“Y”。
“丫？”池敬遙問道：“這算是什麽異族文字？”
“這是……我的名字。”裴野看著他道。
他記得在某個夢境中，小刺客送了他兩把飛刀，還將這個符號刻在了飛刀上。
“你的名字？”池敬遙在自己手心比劃了半晌，恍然道：“這不是丫，這是Y？你一個古代……你怎麽可能認識這個？”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裴野問道。
“我也不確定，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符號不止代表你的名字，也代表我的名字。”池敬遙道。
野和遙的拼音首字母，都是“Y”。
裴野聞言心中一動，怔怔看著池敬遙。
他只覺心中有一個念頭呼之欲出，卻像是隔著點什麽似的，始終無法沖破。
“這不可能啊！”池敬遙喃喃道：“難道你夢裏的那個人也是現代……”
他心念急轉，突然想到了什麽……
難道這是什麽奇怪的輪回？
他或者是另一個人，前世遇到過裴野，和裴野談過戀愛？
所以他們兩個人才會記住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夢。
估計是孟婆湯的湯底出了問題，又或者是輪回出了什麽bug？
池敬遙僅有的思考能力，也就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了。
“你想到了什麽？”裴野問道。
“我……”池敬遙看著裴野，開口道：“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我朝你說什麽，你都不能殺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當成我在胡言亂語，但是別……別找人燒死我。”
裴野問道：“我為什麽要燒死你？”
“我不知道，總之你先答應我。”池敬遙道。
“好。”裴野道。
“你發誓。”池敬遙道。
“我不發誓，但我說話不會反悔。”裴野道。
“你知道借屍還魂嗎？”池敬遙深吸了口氣，問道：“就是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的靈魂附到了他的身上。”
裴野盯著池敬遙看了半晌，問道：“你借屍還魂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吧。”池敬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就不是原來的池敬遙，也不是陳國的刺客。”
“那你是誰？”裴野問道。
“我就是池敬遙，不過不是祁州營的池敬遙。”池敬遙道：“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在那裏已經死了，但是我的靈魂來到了這裏。”
這話若是旁人說，裴野多半會當做無稽之談。
但在他們身上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這話聽起來反倒不離奇了。
尤其先前他便想不通，為何在這小刺客身上絲毫看不到刺客該有的影子？
如今聽池敬遙一說，反倒解開了他的疑惑。
“很遠的地方，多遠？”裴野問道。
“特別遠。”池敬遙道：“幾百年或者上千年吧。”
裴野聞言心中一動，腦海中驟然湧入了一段記憶。
記憶中，池敬遙那日也是與他一起躺在榻上，兩人正在休息。
池敬遙很喜歡在休息的時候與他聊天，那日不知為何兩人就聊起了這個話題……
“二哥……你還記得我的變戲法嗎？”池敬遙問道。
“怎麽了？”裴野道。
“那個變戲法曾經要給我一個獎勵，可以幫助我回到遇見你之前的那個世界。”池敬遙道：“但是我拒絕了，選擇了留下來。”
裴野一怔，問道：“是回到你七歲之前嗎？”
“不是七歲之前是很遠的地方……”池敬遙道。
“多遠？”裴野問道。
“特別遠。”池敬遙道：“幾百年或者上千年吧。”
盡管得知池敬遙拒絕了，但那個時候的裴野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竟然面對過失去對方的可能，他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作為補償，它送給了我一個願望。”池敬遙道。
“什麽願望？”裴野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想……”池敬遙看向裴野，湊到他唇邊親了親，道：“我時常在想，若是七歲的那一天我沒有從人牙子手裏逃出來，說不定就會被壞人買走。到時候，可能成為哪家的奴才，也有可能成為刺客，甚至是去刺殺你的刺客。”
裴野將他攬在懷裏道：“你逃出來了。”
“二哥你相信人有來世嗎？”池敬遙道：“或者說，在我們之外有不同的世界，還有另一個我們。”
裴野有點不大能理解他的意思，表情略有些茫然。
“我想許的願望是，如果靈魂真的有輪回，我希望下輩子咱們都還能記得對方。”池敬遙道：“這樣哪怕我變成了去刺殺你的刺客，你也能認出我來。你只要朝我說起記憶裏的事情，我就會想起你，這樣到了別的輪回裏，咱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真的可以嗎？”裴野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願意和我試試嗎？”池敬遙笑著問道。
裴野雙目一紅，傾身便吻住了他……
記憶結束。
裴野只覺得心口一陣發悶，甚至出現了短暫的耳鳴。
頃刻間，所有的記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朝他湧來。
這些記憶，從他們幼年相識，一直延續到他們白頭攜老，約定來生。
他的少年，終於如約而至，在下一個輪回裏，找到了他。
裴野看著眼前的池敬遙，雙目泛著紅意，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說不定咱們上輩子就有過一段，所以才會這樣。”池敬遙並不知裴野經歷了什麽，兀自小心翼翼朝他解釋道：“這就是書裏常說的前世今生。”
裴野怔怔看著他，開口道：“嗯，肯定是這樣的。”
“啊？”池敬遙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信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裴野小心翼翼伸出手，慢慢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池敬遙稍稍縮了縮脖子，便覺裴野慢慢朝他靠了過來。
唇間傳來微熱，池敬遙整個人都傻了。
裴野竟然……親了他？
老天爺，這是要開始了嗎？
“我……”池敬遙此前便給自己做過許多心理建設，但此刻察覺到裴野的意圖，還是有些緊張。
裴野只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並沒有急著做別的事情。
他看著池敬遙，像是生怕把對方嚇壞了似的。
他還記得，那一次池敬遙朝他說：“若是咱們到了下輩子再遇見，一定要讓你先認出我來。”
“為什麽？”當時的裴野不解道。
“萬一我先認出你，你還沒認出我，我會難過的。”當時池敬遙依偎在他懷裏道：“你先認出我，若是我還沒認出你來，你就好好哄哄我，疼疼我，讓我高興高興。”
果然，這一次，是他先認出了對方。
裴野看著眼前緊張兮兮的人，忍不住又湊上去在對方唇上親了一下。
他不想嚇唬對方，可他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暗道只輕輕親那麽一下，不會將人嚇著吧？
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輕輕的親，並不是一下，而是一下接著一下。
池敬遙能感覺到裴野的情緒，他覺得今晚自己估計要交代了。
但說不上來為什麽，他竟也不是十分抗拒。
就像這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似的。
他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怕裴野太粗魯。
而且他估摸著裴野在軍中這麽久，肯定也沒戀愛過，經驗是不可能有的。
於是他小聲問道：“你會嗎？”
裴野聞言一怔，便意識到對方想岔了。
他這會兒想起了所有的記憶，面對池敬遙自然是欣喜又激動，可他並不著急做什麽。他更想好好看看對方，好好聽對方說話。而另外那些事情，大可以等池敬遙也想起來之後，或者等他再一次讓對方愛上自己的時候再做。
裴野本想解釋，又覺得池敬遙這副樣子有些有趣，便忍著笑道：“不大會，你會嗎？”
他記得，上一世他和池敬遙成婚之後，對方似乎也頗為操心他會不會的問題。
而當時的池敬遙，因為不知道章師兄已經朝他交待過，所以一直以為他不懂。裴野當時就很喜歡拿此事逗池敬遙，還哄著人朝他細細說了一遍。沒想到到了這一次，池敬遙也依舊在擔心這個問題。
“我知道一點。”池敬遙紅著臉道：“要不然……”
“你教我吧。”裴野開口道。
池敬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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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野從夢中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驟然將人放開後退了一步。
池敬遙身上本就沒力氣，被他這麽一撒開，整個人便跌回了矮榻上。
“不是你想的那樣。”池敬遙生怕對方不高興，忙解釋道：“而且這也不能怪我啊, 人做什麽夢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你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夢嗎？”
裴野看著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夢裏夢到的人是誰？”
“我……”池敬遙剛想回答, 便聞裴野又道：“不許說謊。”
池敬遙聞言只得紅著臉道：“你。”
“夢到了什麽？”裴野又問道。
“夢到咱們在一個很漂亮的園子裏, 你給我吃了一種藥，然後……”他省去了難以啟齒的部分, 又道：“我又去釣魚，你跟著我……後來咱們又騎著馬去了一片樹林, 在樹林裏面……”
他說著偷偷看了一眼裴野，只見對方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池敬遙原以為他會對自己這亂七八糟的夢境發表一些看法，沒想到裴野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回到屏風後頭的榻上躺下了。
池敬遙總算松了口氣，但隨即心情又有些覆雜。
方才他那夢境太真實了, 他幾乎能記得夢中裴野的每一個動作, 說過的每一句話。
可奇怪的是, 他明明和裴野認識不久，兩人也不算很熟悉，甚至他的性命還拿捏在裴野的手裏，但不知為何，他夢到這些事情之後，竟沒覺得難受或反感。
池敬遙暗道, 難道自己喜歡男的，而且看臉？
看到人家裴野長得英俊又有魅力，就偷偷惦記上了？
他越想越覺得離譜，暗道自己絕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而且他如今還算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竟然有閑工夫想這個，太離譜了。
“你睡了嗎？”池敬遙小聲問道。
“沒有。”裴野道。
池敬遙攢了一會兒力氣，翻了個身面對著屏風的方向，問道：“你是不是也做過這樣的夢？”
裴野聞言沈默了一會兒，半晌後才坦然道：“是。”
“那在你的夢裏，你和我……”池敬遙本想問問對方位置的問題，但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合適，忙改口道：“你說咱們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明明我之前也沒見過你。”
“你一直在祁州營，且想刺殺我，怎麽可能沒見過我？”裴野問道。
池敬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便沈默了好半晌。
隨後他轉移話題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做這種夢的？”
“你說的是哪種夢？”裴野問道。
“呃……不是方才我做的那種，我是說……就是夢到我這種。”池敬遙語無倫次的解釋道：“就是你……什麽時候開始夢見我的？”
屏風後的裴野沈默了良久，就在池敬遙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一個月，兩個月？”池敬遙問道。
“從我十幾歲的時候開始。”裴野道。
池敬遙一怔，驚訝道：“你十幾歲……我才幾歲吧？”
“那個時候不知道是你，那日見了你才……”裴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冷聲道：“別說話了，再說話把你扔出去。”
裴野煩躁地翻了個身，感覺十分奇怪。
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總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想要去靠近那小刺客。
他不得不極力壓.抑住自己，才能迫使自己不做出奇怪的舉動。
否則，他可能會不管不顧走到屏風外頭，像方才那樣……
池敬遙能感覺到裴野有點煩躁。
理智告訴他，這會兒保持沈默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剛才做了夢之後，不小心弄臟了衣服，身上也有些不舒服。
於是，池敬遙小聲朝裴野問道：“我能不能再去洗個澡？”
裴野聞言本想讓他安分一些，但隨即也想起了對方想去洗澡的原因。
半晌後，他才淡淡道：“去吧。”
他說罷便不由自主留意著外頭的動靜，卻什麽都沒聽到。
“能不能……找剛才那個人幫我一下？”池敬遙又道：“我身上藥力沒散，動不了。”
裴野聞言只得起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他原本想叫裴青帶著池敬遙去浴房，但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猶豫了。
“要是不讓我去，就算了。”池敬遙道：“我可以忍忍。”
裴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朝帳外吩咐道：“去燒點熱水。”
外頭的人忙應下了，不一會兒工夫便來報說熱水備好了。
“你能不能把解藥給我？”池敬遙問道：“我肯定不跑。”
“沒有解藥，服藥六個時辰之後藥力才會消散。”裴野道。
池敬遙聞言一怔，便見裴野去翻出了一條幹凈的中褲，而後將褲子扔到他懷裏。隨後，池敬遙覺得身體一輕，竟被裴野直接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池敬遙惶然道。
“你不是要洗澡嗎？”裴野說著便抱著人去了浴房。
池敬遙渾身沒力氣，只能任由他抱著。
他一路上心慌意亂，暗道完了，還是到了這一步。
裴野肯定是要……
池敬遙一邊害怕，一邊又忍不住想起了夢中的情形。
說不上來為什麽，這會兒依偎在裴野懷裏，他竟覺得心中有點熟悉的踏實感。
他不明白這踏實感從何而來，明明裴野是隨時可能取他性命的人啊！
池敬遙擔心了一路，不過顯然他多慮了。
裴野確確實實幫他洗了澡，但整個過程中都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倒是他自己，因為一直胡思亂想，還當著裴野的面尷尬了一下。
“我看你或許該吃點清心去火的東西。”裴野幫他洗完了澡，將人抱回去的時候道：“看你這年紀也就十六七吧，腦子裏不知道整天在想什麽。”
池敬遙：……
“你為什麽要幫我？”池敬遙被他放回矮榻上之後，忍不住問道。
裴野冷著臉沒說話，他總不能說因為做了那些夢，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了幾分占有欲。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那麽想，但他一想到讓裴青或者讓別人幫小刺客沐浴，他就覺得不高興。
反正他閑著無事，幫忙洗個澡也不過舉手之勞，他那麽想也便那麽做了。
裴野將人放下之後，便去屏風後躺下了。
“你將我抓過來，是因為那些夢嗎？”池敬遙朝屏風後的人問道。
“嗯。”裴野道：“我想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池敬遙想了想，問道：“若是你找到答案，是不是就會放了我？”
“可以。”裴野道：“我說過可以饒你性命，自然能做到。”
“我知道，你肯定懷疑過是不是我做了什麽手腳，你才會這樣。”池敬遙道：“但是你那麽聰明，肯定也能想明白，我不可能有那麽大的本事，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況且你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夢見我，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裴野聞言並未反駁，因為池敬遙說的沒錯。
最初他在意識到池敬遙是自己夢裏的那個人時，確實想過這是對方用了什麽巫蠱之術，想要害他。但那日和章大夫聊過之後，他便意識到事情可能並非是自己想的那樣。
若真是巫蠱之術，那麽對方要麽是為了害他性命，要麽就是為了控制他做什麽不利於大渝的事情。可這些奇怪的夢境，仔細想來，並未對他造成過任何不好的影響。
哪怕是在過去的許多年裏，在他少年期恨不得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時候，夢境裏的人卻像個忠實的夥伴一樣，陪伴著他。
如果說夢境帶給他的唯一困擾，大概就是他一直沒法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這個人。
直到那日他聽到池敬遙口中那句“二哥”，那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某道門，將他夢境裏的世界和現實連接到了一起。
“不管你信不信，這確實不是我做的。”池敬遙道：“我和你一樣，也是這些夢的受害者。”
裴野聽到“受害者”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某個地方隱約有點不舒服。
“這些夢對你來說是很大的困擾嗎？”裴野問道。
“當然了。”池敬遙道：“你想想，我白天擔心你隨時要殺我，晚上又要讓你……”
“暫時不殺你。”裴野道。
“真的？”池敬遙問道：“暫時是多久？”
“至少在我的疑惑解開之前，只要你本本分分，我就可以讓你多活幾天。”裴野道。
“我肯定本本分分。”池敬遙忙道：“我這個人最本分了。”
大概是得知自己的小命暫時保住了，池敬遙說話時的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裴野躺在榻上，嘴角也不自覺微微有些上揚。
曾幾何時，他便盼望著自己夢裏的人若是能真的陪在身邊該多好？
如今這願望竟真的實現了……雖然對方的身份不對，但至少這幾日，他不想讓自己去想那麽多。
自那日起，池敬遙便心安理得住在了裴野帳中。
裴青白日裏會提防著他，夜裏則會給他餵上一粒藥，以防他對裴野不利。
大概是因為得了裴野暫時不殺他的保證，池敬遙整個人放松了不少，與此同時他也發覺裴野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麽兇。
由於那些奇怪夢境的緣故，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對裴野產生了那麽一點點依賴。
一連數日，都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裴野依舊不斷回憶起許多情境，倒是池敬遙只能零零散散記得某些說不出口的部分。
“明日我要回大營了。”這晚，裴野突然開口道。
“啊？要殺我了嗎？”池敬遙忐忑道。
裴野看著他，下意識便想伸手去撫他的臉頰，卻克制住了。
“你在我帳中住了這麽久，我也沒能找到答案。”裴野道：“我不會殺你，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也不能輕易將你放了。”
“不殺我就行。”池敬遙忙道：“你可以將我關在大牢裏。”
裴野聞言擰了擰眉，第一次聽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要是可以，給我弄個單間就更好了。”池敬遙賠著笑道。
他覺得自己長得還行，若是關在牢裏怕遭到傳說中的“不好的事情“。
“還有什麽要求？”裴野問道。
“要是能隔三差五洗個澡就更好了。”池敬遙道：“我怕牢裏住久了，會長虱子。”
裴野淡淡一笑，問道：“那要不要一日三餐，兩葷一素？‘
“真的可以嗎？”池敬遙一臉驚喜道。
但他隨即發覺了裴野眼底的揶揄，知道對方這是在挖苦他。
“算了，當我沒說吧。”池敬遙道：“不洗澡也沒事，有飯吃就行……”
裴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最後一晚，躺在我旁邊吧，說不定……”
“說不定會做同一個夢！”池敬遙忙道。
但他隨即想起了自己做的都是些什麽夢，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裴野將他從矮榻上抱起來，放到了自己榻上。
他其實也不確定兩個人睡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發現。
可他想試一試……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若是再找不到答案，他會被心裏那股想要親近對方的沖.動逼瘋。
“睡吧，不要說廢話。”裴野躺在池敬遙身邊道。
“我就說一句。”池敬遙小聲問道：“牢房能安排單間嗎？”
裴野：……
“邊城大牢裏有不少空牢房。”裴野道。
“那太好了。”池敬遙聞言忙道：“那隔三差五洗澡的事情還能商量一下嗎？兩葷一素可以不要，偶爾有個肉菜就行，不是我嘴饞，是因為人太久不吃肉不行，可能會掉頭發……”
池敬遙躺在裴野身邊，絮絮叨叨道：“你知道有種東西叫蛋白質，人每天都要吃，時間長了不吃身體就會出問題。倒也不一定要吃肉，其實吃雞蛋也行，但是我不能吃雞蛋。”
“你知道為什麽嗎？”池敬遙問道。
“因為你會生病，身上會起紅疹子，還會呼吸困難。”裴野道。
那日他夢到池敬遙在宮宴上昏迷那一幕之後，很快便又回憶起了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當時那一幕是因為一枚雞蛋而起。
池敬遙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裴野，道：“你怎麽可能連這個都能夢到？”
“很奇怪對吧。”裴野道：“你知道一種異族文字嗎？”
池敬遙問道：“什麽異族文字？”
裴野聞言轉身拉過他的一只手，在上頭寫了個“Y”。
“丫？”池敬遙問道：“這算是什麽異族文字？”
“這是……我的名字。”裴野看著他道。
他記得在某個夢境中，小刺客送了他兩把飛刀，還將這個符號刻在了飛刀上。
“你的名字？”池敬遙在自己手心比劃了半晌，恍然道：“這不是丫，這是Y？你一個古代……你怎麽可能認識這個？”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裴野問道。
“我也不確定，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符號不止代表你的名字，也代表我的名字。”池敬遙道。
野和遙的拼音首字母，都是“Y”。
裴野聞言心中一動，怔怔看著池敬遙。
他只覺心中有一個念頭呼之欲出，卻像是隔著點什麽似的，始終無法沖破。
“這不可能啊！”池敬遙喃喃道：“難道你夢裏的那個人也是現代……”
他心念急轉，突然想到了什麽……
難道這是什麽奇怪的輪回？
他或者是另一個人，前世遇到過裴野，和裴野談過戀愛？
所以他們兩個人才會記住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夢。
估計是孟婆湯的湯底出了問題，又或者是輪回出了什麽bug？
池敬遙僅有的思考能力，也就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了。
“你想到了什麽？”裴野問道。
“我……”池敬遙看著裴野，開口道：“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我朝你說什麽，你都不能殺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當成我在胡言亂語，但是別……別找人燒死我。”
裴野問道：“我為什麽要燒死你？”
“我不知道，總之你先答應我。”池敬遙道。
“好。”裴野道。
“你發誓。”池敬遙道。
“我不發誓，但我說話不會反悔。”裴野道。
“你知道借屍還魂嗎？”池敬遙深吸了口氣，問道：“就是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的靈魂附到了他的身上。”
裴野盯著池敬遙看了半晌，問道：“你借屍還魂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吧。”池敬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就不是原來的池敬遙，也不是陳國的刺客。”
“那你是誰？”裴野問道。
“我就是池敬遙，不過不是祁州營的池敬遙。”池敬遙道：“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在那裏已經死了，但是我的靈魂來到了這裏。”
這話若是旁人說，裴野多半會當做無稽之談。
但在他們身上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這話聽起來反倒不離奇了。
尤其先前他便想不通，為何在這小刺客身上絲毫看不到刺客該有的影子？
如今聽池敬遙一說，反倒解開了他的疑惑。
“很遠的地方，多遠？”裴野問道。
“特別遠。”池敬遙道：“幾百年或者上千年吧。”
裴野聞言心中一動，腦海中驟然湧入了一段記憶。
記憶中，池敬遙那日也是與他一起躺在榻上，兩人正在休息。
池敬遙很喜歡在休息的時候與他聊天，那日不知為何兩人就聊起了這個話題……
“二哥……你還記得我的變戲法嗎？”池敬遙問道。
“怎麽了？”裴野道。
“那個變戲法曾經要給我一個獎勵，可以幫助我回到遇見你之前的那個世界。”池敬遙道：“但是我拒絕了，選擇了留下來。”
裴野一怔，問道：“是回到你七歲之前嗎？”
“不是七歲之前是很遠的地方……”池敬遙道。
“多遠？”裴野問道。
“特別遠。”池敬遙道：“幾百年或者上千年吧。”
盡管得知池敬遙拒絕了，但那個時候的裴野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竟然面對過失去對方的可能，他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作為補償，它送給了我一個願望。”池敬遙道。
“什麽願望？”裴野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想……”池敬遙看向裴野，湊到他唇邊親了親，道：“我時常在想，若是七歲的那一天我沒有從人牙子手裏逃出來，說不定就會被壞人買走。到時候，可能成為哪家的奴才，也有可能成為刺客，甚至是去刺殺你的刺客。”
裴野將他攬在懷裏道：“你逃出來了。”
“二哥你相信人有來世嗎？”池敬遙道：“或者說，在我們之外有不同的世界，還有另一個我們。”
裴野有點不大能理解他的意思，表情略有些茫然。
“我想許的願望是，如果靈魂真的有輪回，我希望下輩子咱們都還能記得對方。”池敬遙道：“這樣哪怕我變成了去刺殺你的刺客，你也能認出我來。你只要朝我說起記憶裏的事情，我就會想起你，這樣到了別的輪回裏，咱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真的可以嗎？”裴野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願意和我試試嗎？”池敬遙笑著問道。
裴野雙目一紅，傾身便吻住了他……
記憶結束。
裴野只覺得心口一陣發悶，甚至出現了短暫的耳鳴。
頃刻間，所有的記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朝他湧來。
這些記憶，從他們幼年相識，一直延續到他們白頭攜老，約定來生。
他的少年，終於如約而至，在下一個輪回裏，找到了他。
裴野看著眼前的池敬遙，雙目泛著紅意，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說不定咱們上輩子就有過一段，所以才會這樣。”池敬遙並不知裴野經歷了什麽，兀自小心翼翼朝他解釋道：“這就是書裏常說的前世今生。”
裴野怔怔看著他，開口道：“嗯，肯定是這樣的。”
“啊？”池敬遙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信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裴野小心翼翼伸出手，慢慢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池敬遙稍稍縮了縮脖子，便覺裴野慢慢朝他靠了過來。
唇間傳來微熱，池敬遙整個人都傻了。
裴野竟然……親了他？
老天爺，這是要開始了嗎？
“我……”池敬遙此前便給自己做過許多心理建設，但此刻察覺到裴野的意圖，還是有些緊張。
裴野只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並沒有急著做別的事情。
他看著池敬遙，像是生怕把對方嚇壞了似的。
他還記得，那一次池敬遙朝他說：“若是咱們到了下輩子再遇見，一定要讓你先認出我來。”
“為什麽？”當時的裴野不解道。
“萬一我先認出你，你還沒認出我，我會難過的。”當時池敬遙依偎在他懷裏道：“你先認出我，若是我還沒認出你來，你就好好哄哄我，疼疼我，讓我高興高興。”
果然，這一次，是他先認出了對方。
裴野看著眼前緊張兮兮的人，忍不住又湊上去在對方唇上親了一下。
他不想嚇唬對方，可他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暗道只輕輕親那麽一下，不會將人嚇著吧？
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輕輕的親，並不是一下，而是一下接著一下。
池敬遙能感覺到裴野的情緒，他覺得今晚自己估計要交代了。
但說不上來為什麽，他竟也不是十分抗拒。
就像這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似的。
他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怕裴野太粗魯。
而且他估摸著裴野在軍中這麽久，肯定也沒戀愛過，經驗是不可能有的。
於是他小聲問道：“你會嗎？”
裴野聞言一怔，便意識到對方想岔了。
他這會兒想起了所有的記憶，面對池敬遙自然是欣喜又激動，可他並不著急做什麽。他更想好好看看對方，好好聽對方說話。而另外那些事情，大可以等池敬遙也想起來之後，或者等他再一次讓對方愛上自己的時候再做。
裴野本想解釋，又覺得池敬遙這副樣子有些有趣，便忍著笑道：“不大會，你會嗎？”
他記得，上一世他和池敬遙成婚之後，對方似乎也頗為操心他會不會的問題。
而當時的池敬遙，因為不知道章師兄已經朝他交待過，所以一直以為他不懂。裴野當時就很喜歡拿此事逗池敬遙，還哄著人朝他細細說了一遍。沒想到到了這一次，池敬遙也依舊在擔心這個問題。
“我知道一點。”池敬遙紅著臉道：“要不然……”
“你教我吧。”裴野開口道。
池敬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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