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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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來日方長
時頌今游魂似的回到了家裏，做著離開前最後的準備。
他看著眼前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已經無比熟悉的家，最後一次清潔起家裏的每一個角落。
一邊清理，一邊在心裏告訴自已手腳一定要快。
萬仞如果去了學校之後聽說了那些傳言，又見到自已不在，一定會出來尋找自已。
他行色匆匆，一切從簡。
他將身上的校服脫下，塞進了行李箱裏。時間太緊，他應該是來不及洗完再晾幹了。
他舍不得左梁，舍不得六中，舍不得三班的每一個人。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這一走，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
只是可惜，欠大家一個道別。就像和外婆一樣，他好像，總是趕不上一場正式的道別。
他將外婆生前為了打發時間制作的一些刺繡小物件小心翼翼地包好，裝了起來。
他目光一寸寸掃視著屋裏的每一處，眼神是稚鳥出巢般的眷戀。最終，他的目光聚集在了臥室的床頭。
床頭櫃上幹幹凈凈，上面只擺放著兩件物品。一件是去實踐活動中心時萬仞親手雕出來的那幅牡丹木刻版畫，另一件是他們一起捏的成對的陶藝杯子。
時頌今盯著那幅枝繁葉茂的牡丹圖，腦海中霎時浮現出了萬仞坐在他身旁一筆一畫起稿的專註身影。
少年身形修長、肩膀寬闊，挺拔如松，時頌今一直都覺得萬仞長得很好看。只可惜，以後要是再想看到，應該只能在回憶中了。
他將牡丹圖拿起來，想要裝箱，畫框的一角卻意外地將陶瓷杯子打翻在地。
時頌今連忙抓起杯子。雖然沒有完全碎掉，但是終究磕掉了一個角，再也不完美了。
不，這個杯子原本就是不完美的。燒制的過程中，它就已經出現了縫隙。
就像他與萬仞之間的關系，明明那麽契合，那麽恰到好處，可惜註定只有一幅短暫的光景。被現實的火焰一炙烤，最終只有碎掉的結局。
時頌今摩挲著手裏藍白漸變的美麗碎片，尖銳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十指連心，痛進了心裏。
萬仞曾經對他說過他的靈感來源。他將左梁的晴空記錄在杯子上，送給了時頌今。
而如今，杯子碎掉了。以後再一次仰起頭，看到的再也不會是左梁的天空了。
他拾起碎片，將殘缺的天空也收入了行囊中。
時頌今的行李不多，兩個不大的箱子。一箱收納了自已常穿的衣物，另一箱裏面則裝滿了回憶。
時頌今跪坐在地板上，合起了行李箱，就像將自已這麽多年來的美好悉數珍藏。
起身的瞬間，有一顆澄澈的水珠“啪”地落在了地板上，沈沈悶悶，擲地有聲。
他將行李靠墻放好，最後一次回望這個曾經充滿溫馨的家。外婆走了之後，他其實更願意回萬仞家裏，因為他時常覺得這裏變得空蕩。
時頌今想，以後，這裏就只有萬仞一個人了，連自已這個最鬧騰的人都離開了。也不知道萬仞會不會一樣選擇遠離這裏免得觸景生情？
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張銀行卡，卡的背面貼著一張兩人上課頂風作案時常用的便箋，上面寫著：我的生日。
是這張銀行卡的密碼。本來想改換成萬仞生日的，但是時間來不及。
那張卡裏面是媽媽臨終前留下的一些財產，還有外婆這些年來存下的一些積蓄。
除了時頌今給自已預留的一些生活費，全部都在這裏了。
時頌今寧可留給萬仞，也不要拿著外婆和媽媽終生的心血去給時裕歸那個垃圾填無底洞。
更何況，萬仞還替他花了一筆巨款擺平了黃戴荃。欠他的，一時半刻已經還不清了。
時頌今曾經說過，如果要是為了萬仞吃虧，他也認了。沒料想到，現在卻成了萬仞處處在為他吃虧。
好在，以後再也不會了。
再舍不得離開也終究要離開。時頌今深吸了口氣，猛地轉過身，下定決心般按下了門把手，沒有多做停留。
曾經時頌今讓萬仞保證過，絕對不會不辭而別。而如今，要悄悄離開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已。
少年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那是他最後能牢牢抓住的東西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麽般，一向安安靜靜的葉子突然發了瘋似的連聲哀嚎起來。
時頌今腳步停住。
葉子趁機竄出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褲腿，四腿向後蹬，極力想把時頌今叼回到屋裏。
時頌今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葉子長得毫無記憶點的狗臉，小聲對它說：“葉子，我要走啦！我走了之後，你要幫我盯著你主人。
他要是沒有按時吃飯，你就幫我提醒他。他要是到點不睡覺，你就幫我把他叼回床上。”
他想了想，放心不下般又補了一句：“他要是又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幫我咬……算了……”
時頌今沈寂許久，才再度開口，聲音中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哽咽。反正傾聽的對象是條狗，他索性也放棄隱藏了。
“葉子啊，我常聽人說後爹不如親爹，在後爹手底下討生活可不容易。
如果你主人他給你找了個後爹，你要學會好好和人家相處。本身你長得就不咋招人喜歡，你得跟人處好關系，他才會給你買罐頭、買肉吃啊。”
時頌今輕輕拍著葉子。一向溫順的葉子今天不太聽話，一直在避開他的撫摸，圍著他的手焦躁不安地轉圈。
他將不安分的狗子強行摟在懷裏，任由眼淚滑落。仿佛只有在狗子面前，才可以肆意傾訴自已的委屈和無助。
葉子不會說話，但葉子聽得懂，葉子感受得到。
時頌今一直都知道葉子特別通人性，那就只好就委屈你陪我一起傷心啦！
他雙手將懷裏狗子的頭捧起，四目相對，依依惜別：“葉子，我要走了，也不知道這一面會不會是最後一面了。我走之後，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時頌今大有一副將葉子當成萬仞告別的意思，“算了，你還是忘了我吧。”
他擡手抹幹凈淚水，吸了吸鼻子：“葉子，剛剛我囑咐你幫我照顧你主人的那些話，你答應了就‘汪’一聲，好不好？”
葉子嘴巴緊閉，甚至還不情不願地轉過了頭去。
時頌今見狀，有些無奈。他看著葉子微微晃動的尾巴，計上心頭。問它：“你要是答應我，就搖搖尾巴好不哈？”
葉子直接兩條後腿坐在了地上，一屁股將尾巴壓在了身下。
時頌今：……
他最後一次拉開一盒罐頭，放到了葉子面前。往常幹飯最積極的葉子卻一反常態，沒有惡狗撲食。
時頌今問葉子：“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啊？”
葉子這才開了口，鏗鏘有力地“汪”了一聲。
時頌今破涕為笑，他拍了拍葉子的身體，將罐頭盒子又往狗子面前遞了遞：“既然如此，那你趕緊多吃兩口！”
葉子水汪汪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疑惑地哼唧了兩聲。
時頌今指了指罐頭，有些心虛地開口：“快吃，吃完我就要把你偷走了！”對不起了萬仞，你的狗要被我偷走了。
時頌今什麽都帶不走，這屋子裏的溫馨而陳舊的家具、充滿煙火氣的老物件，從此，通通都要留在回憶裏。
能帶走葉子的話，也算挽留了一絲記憶裏的鮮活了。
狗子這才低頭狼吞虎咽起來，它吃得很急，哼哧哼哧地，間或夾雜著幾聲委屈的嗚咽，可能是知道自已選擇了一個主人，就註定會失去另一個主人。
葉子三口兩口吃完罐頭後，時頌今將垃圾收走。給葉子裝了些口糧在身上，又將葉子裝進了籠子裏。
他沒敢再多回頭看，生怕自已只要再多留一秒，離去的決心就會土崩瓦解。
他去了手機營業廳，重新辦了一張電話卡。
選擇號碼的時候，時頌今本來持無所謂的態度。但他無意中看到剛好有一串數字，尾號是0315。
他毫不猶豫地指著那個號碼：“就它了。”
最後一站，他去了一家房產中介，將裁縫鋪的門市房和那個只能停留在回憶裏的“家”掛牌出售。
時頌今從來都不是裹足不前的性格。既然上天安排他離開左梁，又斬斷了他和左梁的一切羈絆，也許他註定不屬於這裏。
時頌今有想過對歲書績陽奉陰違，等過了高考這一陣風頭再回來覆讀。可被瘋子盯上了，又哪裏來的選擇？
想必無論他走到哪裏，歲書績和身後的一眾尾巴就會跟到哪裏。
只要自已身邊有人，保不齊就有一眼照顧不到的時候，就會像萬仞一樣慘遭毒手。
都是治標不治本。
於是十七歲的最後一天，少年背起了行囊，孤獨地遠赴成年之後的旅途。
他攔了輛車，開往機場。路上他隨手訂了趟最近的航班，目的地是蘭嶼。
前路未定，但是再也沒有令時頌今牽絆的人了。從今往後，只餘一身孤勇，靈犀在心自會重逢，他會等。
時頌今將航班信息截了屏發送給歲書績，賭氣般地給他發了兩條消息。
——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希望你也信守承諾。
——來啊，一起躲債啊！
時頌今閉目沈思，自已是禍事的根源，歲書績是串聯起一切的引線。兩個靈魂人物都離開了，其他妄圖找麻煩的人無功而返後，自然也就不會再騷擾別人了。
萬仞他們，應該也就會安全了吧。
歲書績看著時頌今孩子般的話語，不自覺地泛起笑意。
他指尖輕觸：奉陪到底。
時頌今看著他的回覆，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嫌晦氣般飛快地退出了和他的對話框。
他左手拿著手機，右手五根手指胡亂揉捏著，糾結許久才點開了和萬仞的對話框。
如果解釋這一切，肯定會引發萬仞的愧疚，他也一定拼盡全力挽留自已。可是留在他身邊勢必會讓他受到來自瘋子的傷害。
如果謊稱自已面對不了現實而選擇逃避，他也一定會堅持尋找自已，並且無論如何都會與自已攜手並進。
他的萬仞，那麽優秀。高考在即，他不應該為任何人放棄自已的大好前程。時頌今自已無緣擁有的，他不希望萬仞也覆車繼軌。
他不知道自已應該說些什麽，但又覺得自已應該說些什麽。起碼，不要不辭而別。
時頌今覺得自已這通告別微信，既要表達出自已去意已決，又要激起萬仞奮發圖強的心，不能在高考前泯滅他的鬥志。
思前想後，他只發了寥寥幾個字，和萬仞做最後的告別：前途似海，來日方長。再見，勿念。
時頌今嘴角牽起一絲牽強的笑意，電話分手、短信離婚這種俗套的劇情，也是讓自已演上了。
發完，手機立刻震了震。萬仞回覆他的消息一向都很及時。
他也沒再點開看，只是將卡槽打開，將原先的電話卡拔了出來，將新買的卡裝了上去。
不能看，不能走回頭路，不能前功盡棄！
他打開了車窗，本欲將電話卡順著車窗丟出去，可手明明已經高高揚起，卻又輕飄飄地放下。最終，他只是將那張卡收進了兜裏。
他抱著雙臂，繼續閉目養神起來。只是緊閉的雙目中，有點滴晶瑩無聲墜落。
萬仞，請你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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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頌今游魂似的回到了家裏，做著離開前最後的準備。
他看著眼前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已經無比熟悉的家，最後一次清潔起家裏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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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仞如果去了學校之後聽說了那些傳言，又見到自已不在，一定會出來尋找自已。
他行色匆匆，一切從簡。
他將身上的校服脫下，塞進了行李箱裏。時間太緊，他應該是來不及洗完再晾幹了。
他舍不得左梁，舍不得六中，舍不得三班的每一個人。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這一走，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
只是可惜，欠大家一個道別。就像和外婆一樣，他好像，總是趕不上一場正式的道別。
他將外婆生前為了打發時間制作的一些刺繡小物件小心翼翼地包好，裝了起來。
他目光一寸寸掃視著屋裏的每一處，眼神是稚鳥出巢般的眷戀。最終，他的目光聚集在了臥室的床頭。
床頭櫃上幹幹凈凈，上面只擺放著兩件物品。一件是去實踐活動中心時萬仞親手雕出來的那幅牡丹木刻版畫，另一件是他們一起捏的成對的陶藝杯子。
時頌今盯著那幅枝繁葉茂的牡丹圖，腦海中霎時浮現出了萬仞坐在他身旁一筆一畫起稿的專註身影。
少年身形修長、肩膀寬闊，挺拔如松，時頌今一直都覺得萬仞長得很好看。只可惜，以後要是再想看到，應該只能在回憶中了。
他將牡丹圖拿起來，想要裝箱，畫框的一角卻意外地將陶瓷杯子打翻在地。
時頌今連忙抓起杯子。雖然沒有完全碎掉，但是終究磕掉了一個角，再也不完美了。
不，這個杯子原本就是不完美的。燒制的過程中，它就已經出現了縫隙。
就像他與萬仞之間的關系，明明那麽契合，那麽恰到好處，可惜註定只有一幅短暫的光景。被現實的火焰一炙烤，最終只有碎掉的結局。
時頌今摩挲著手裏藍白漸變的美麗碎片，尖銳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十指連心，痛進了心裏。
萬仞曾經對他說過他的靈感來源。他將左梁的晴空記錄在杯子上，送給了時頌今。
而如今，杯子碎掉了。以後再一次仰起頭，看到的再也不會是左梁的天空了。
他拾起碎片，將殘缺的天空也收入了行囊中。
時頌今的行李不多，兩個不大的箱子。一箱收納了自已常穿的衣物，另一箱裏面則裝滿了回憶。
時頌今跪坐在地板上，合起了行李箱，就像將自已這麽多年來的美好悉數珍藏。
起身的瞬間，有一顆澄澈的水珠“啪”地落在了地板上，沈沈悶悶，擲地有聲。
他將行李靠墻放好，最後一次回望這個曾經充滿溫馨的家。外婆走了之後，他其實更願意回萬仞家裏，因為他時常覺得這裏變得空蕩。
時頌今想，以後，這裏就只有萬仞一個人了，連自已這個最鬧騰的人都離開了。也不知道萬仞會不會一樣選擇遠離這裏免得觸景生情？
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張銀行卡，卡的背面貼著一張兩人上課頂風作案時常用的便箋，上面寫著：我的生日。
是這張銀行卡的密碼。本來想改換成萬仞生日的，但是時間來不及。
那張卡裏面是媽媽臨終前留下的一些財產，還有外婆這些年來存下的一些積蓄。
除了時頌今給自已預留的一些生活費，全部都在這裏了。
時頌今寧可留給萬仞，也不要拿著外婆和媽媽終生的心血去給時裕歸那個垃圾填無底洞。
更何況，萬仞還替他花了一筆巨款擺平了黃戴荃。欠他的，一時半刻已經還不清了。
時頌今曾經說過，如果要是為了萬仞吃虧，他也認了。沒料想到，現在卻成了萬仞處處在為他吃虧。
好在，以後再也不會了。
再舍不得離開也終究要離開。時頌今深吸了口氣，猛地轉過身，下定決心般按下了門把手，沒有多做停留。
曾經時頌今讓萬仞保證過，絕對不會不辭而別。而如今，要悄悄離開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已。
少年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那是他最後能牢牢抓住的東西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麽般，一向安安靜靜的葉子突然發了瘋似的連聲哀嚎起來。
時頌今腳步停住。
葉子趁機竄出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褲腿，四腿向後蹬，極力想把時頌今叼回到屋裏。
時頌今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葉子長得毫無記憶點的狗臉，小聲對它說：“葉子，我要走啦！我走了之後，你要幫我盯著你主人。
他要是沒有按時吃飯，你就幫我提醒他。他要是到點不睡覺，你就幫我把他叼回床上。”
他想了想，放心不下般又補了一句：“他要是又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幫我咬……算了……”
時頌今沈寂許久，才再度開口，聲音中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哽咽。反正傾聽的對象是條狗，他索性也放棄隱藏了。
“葉子啊，我常聽人說後爹不如親爹，在後爹手底下討生活可不容易。
如果你主人他給你找了個後爹，你要學會好好和人家相處。本身你長得就不咋招人喜歡，你得跟人處好關系，他才會給你買罐頭、買肉吃啊。”
時頌今輕輕拍著葉子。一向溫順的葉子今天不太聽話，一直在避開他的撫摸，圍著他的手焦躁不安地轉圈。
他將不安分的狗子強行摟在懷裏，任由眼淚滑落。仿佛只有在狗子面前，才可以肆意傾訴自已的委屈和無助。
葉子不會說話，但葉子聽得懂，葉子感受得到。
時頌今一直都知道葉子特別通人性，那就只好就委屈你陪我一起傷心啦！
他雙手將懷裏狗子的頭捧起，四目相對，依依惜別：“葉子，我要走了，也不知道這一面會不會是最後一面了。我走之後，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時頌今大有一副將葉子當成萬仞告別的意思，“算了，你還是忘了我吧。”
他擡手抹幹凈淚水，吸了吸鼻子：“葉子，剛剛我囑咐你幫我照顧你主人的那些話，你答應了就‘汪’一聲，好不好？”
葉子嘴巴緊閉，甚至還不情不願地轉過了頭去。
時頌今見狀，有些無奈。他看著葉子微微晃動的尾巴，計上心頭。問它：“你要是答應我，就搖搖尾巴好不哈？”
葉子直接兩條後腿坐在了地上，一屁股將尾巴壓在了身下。
時頌今：……
他最後一次拉開一盒罐頭，放到了葉子面前。往常幹飯最積極的葉子卻一反常態，沒有惡狗撲食。
時頌今問葉子：“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啊？”
葉子這才開了口，鏗鏘有力地“汪”了一聲。
時頌今破涕為笑，他拍了拍葉子的身體，將罐頭盒子又往狗子面前遞了遞：“既然如此，那你趕緊多吃兩口！”
葉子水汪汪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疑惑地哼唧了兩聲。
時頌今指了指罐頭，有些心虛地開口：“快吃，吃完我就要把你偷走了！”對不起了萬仞，你的狗要被我偷走了。
時頌今什麽都帶不走，這屋子裏的溫馨而陳舊的家具、充滿煙火氣的老物件，從此，通通都要留在回憶裏。
能帶走葉子的話，也算挽留了一絲記憶裏的鮮活了。
狗子這才低頭狼吞虎咽起來，它吃得很急，哼哧哼哧地，間或夾雜著幾聲委屈的嗚咽，可能是知道自已選擇了一個主人，就註定會失去另一個主人。
葉子三口兩口吃完罐頭後，時頌今將垃圾收走。給葉子裝了些口糧在身上，又將葉子裝進了籠子裏。
他沒敢再多回頭看，生怕自已只要再多留一秒，離去的決心就會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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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號碼的時候，時頌今本來持無所謂的態度。但他無意中看到剛好有一串數字，尾號是0315。
他毫不猶豫地指著那個號碼：“就它了。”
最後一站，他去了一家房產中介，將裁縫鋪的門市房和那個只能停留在回憶裏的“家”掛牌出售。
時頌今從來都不是裹足不前的性格。既然上天安排他離開左梁，又斬斷了他和左梁的一切羈絆，也許他註定不屬於這裏。
時頌今有想過對歲書績陽奉陰違，等過了高考這一陣風頭再回來覆讀。可被瘋子盯上了，又哪裏來的選擇？
想必無論他走到哪裏，歲書績和身後的一眾尾巴就會跟到哪裏。
只要自已身邊有人，保不齊就有一眼照顧不到的時候，就會像萬仞一樣慘遭毒手。
都是治標不治本。
於是十七歲的最後一天，少年背起了行囊，孤獨地遠赴成年之後的旅途。
他攔了輛車，開往機場。路上他隨手訂了趟最近的航班，目的地是蘭嶼。
前路未定，但是再也沒有令時頌今牽絆的人了。從今往後，只餘一身孤勇，靈犀在心自會重逢，他會等。
時頌今將航班信息截了屏發送給歲書績，賭氣般地給他發了兩條消息。
——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希望你也信守承諾。
——來啊，一起躲債啊！
時頌今閉目沈思，自已是禍事的根源，歲書績是串聯起一切的引線。兩個靈魂人物都離開了，其他妄圖找麻煩的人無功而返後，自然也就不會再騷擾別人了。
萬仞他們，應該也就會安全了吧。
歲書績看著時頌今孩子般的話語，不自覺地泛起笑意。
他指尖輕觸：奉陪到底。
時頌今看著他的回覆，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嫌晦氣般飛快地退出了和他的對話框。
他左手拿著手機，右手五根手指胡亂揉捏著，糾結許久才點開了和萬仞的對話框。
如果解釋這一切，肯定會引發萬仞的愧疚，他也一定拼盡全力挽留自已。可是留在他身邊勢必會讓他受到來自瘋子的傷害。
如果謊稱自已面對不了現實而選擇逃避，他也一定會堅持尋找自已，並且無論如何都會與自已攜手並進。
他的萬仞，那麽優秀。高考在即，他不應該為任何人放棄自已的大好前程。時頌今自已無緣擁有的，他不希望萬仞也覆車繼軌。
他不知道自已應該說些什麽，但又覺得自已應該說些什麽。起碼，不要不辭而別。
時頌今覺得自已這通告別微信，既要表達出自已去意已決，又要激起萬仞奮發圖強的心，不能在高考前泯滅他的鬥志。
思前想後，他只發了寥寥幾個字，和萬仞做最後的告別：前途似海，來日方長。再見，勿念。
時頌今嘴角牽起一絲牽強的笑意，電話分手、短信離婚這種俗套的劇情，也是讓自已演上了。
發完，手機立刻震了震。萬仞回覆他的消息一向都很及時。
他也沒再點開看，只是將卡槽打開，將原先的電話卡拔了出來，將新買的卡裝了上去。
不能看，不能走回頭路，不能前功盡棄！
他打開了車窗，本欲將電話卡順著車窗丟出去，可手明明已經高高揚起，卻又輕飄飄地放下。最終，他只是將那張卡收進了兜裏。
他抱著雙臂，繼續閉目養神起來。只是緊閉的雙目中，有點滴晶瑩無聲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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