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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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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第 94 章

九公子正在樓閣頂圍欄邊, 他不知從哪兒找來把傘,不光給自己撐,還給一個仰起頭拼命想看月亮的水匪撐著。只可惜後者不領情,仰頭斜眼死死瞪他。

手足不斷抽動, 好似一只瀕死的蜘蛛, 胡亂蹬腿。

聽得動靜, 九公子轉頭來,見著躲在房檐下的幾人,眉頭微挑:“他們怎麽暈了?”

黎恪道:“曬著了月光。”姜遺光不重, 黎恪背著只覺得輕飄飄,甚至擔心把他摔出去。

九公子大步過來,到屋檐下收起傘,他收傘時還小心地將傘尖朝外,就見那把四十八骨的上好油紙傘外, 一層淺紅色的東西流水一般傾瀉到地上,露出傘面原本的烏銅色。

黎恪看得呆了:“這月光……”

九公子道:“不清楚。”他湊近了些,一掐姜遺光臉,又拍了拍, “醒醒?”

黎恪道:“我試過, 暫時叫不醒。”他疑心是九公子做了什麽,問, “九公子,你可知這是怎麽回事?”

九公子:“這紅月來得詭異,我也不知其中關竅。”

“紅月, 赤月, 定和赤月教有關,只是我對這赤月教實在不清楚。”黎三娘把蘭姑放靠在墻上, 她又扭頭問,“九公子,你可打探到什麽消息?”

九公子:“我同這船的船主問過,只是也了解不多。”

“赤月教的教主赤月王和其下二十八星宿你們都知道,這艘船的船主就是其一,封號畢宿,他為人膽小怕事,可不該說的一個字都沒說,不像是他自己的作為,應當是有人特意教過怎麽應答。”

話鋒一轉,他指向姜遺光:“與其問我不如等善多醒了問問他。”

黎恪總覺得九公子在隱瞞著什麽,沒問出來,只順著他往下說:“善多能知道什麽?他和我們一樣被關著。”

九公子輕飄飄道:“我同畢宿說話時,有人來報,說善多在房裏面壁自語,說了很久,好似在同人說話,以為他瘋了。”

這下其他兩人也明白過來。

姜遺光自己能說什麽話?他先前和船夫們聊海上詭事,那些詭異便成了真,所以這回他又說了什麽?

黎三娘頓了片刻,忽然伸出手去拼命搖人。

她力氣大得很,連帶著仍背著他的黎恪都有些站不住。

“停一停,停一停,三娘,你把他這一身骨頭搖散了他也醒不過來,還是等等吧。”

“那也得把他弄醒。”

黎三娘已經從袖袋裏取出一小棉布包,仔細打開,裏頭數十根銀針閃爍寒芒。

“九公子,勞煩借山海鏡一用。”

九公子沒推脫,鏡子取出,放在姜遺光面前。

誰也沒看見,鏡子裏照出了何等可怕事物。

姜遺光依舊昏迷著,只是面上些微痛苦的神色舒緩許多,亦不再冒冷汗。九公子如法炮制對著蘭姑,後者隱隱抽搐的手腳也平穩下來。

黎恪扶著姜遺光,道:“三娘,我竟不知你還通針灸之術。”

“針灸?”黎三娘笑了一下,“你按著他,省得他醒了要打我。”

黎恪依言按住,就叫黎三娘抓著少年蒼白無血色的手,銀針在指尖上狠狠刺了進去。

十指連心,這樣的疼痛叫姜遺光手一縮,昏迷中也要躲,卻又被按著刺了兩根進去。指尖上長長一根銀針,叫人看著都忍不住覺得發疼。

“我可不會什麽針灸。”黎三娘諷笑,“這是上刑呢。”

紮滿了一只手,少年人眼皮總算動彈兩下,緩緩睜開眼。

那雙平日就黑黢黢看不清神色的眼睛,更是黑得無神。

“醒了。”黎三娘一根根把針抽出來,問,“善多,怎麽樣?還疼嗎?”

姜遺光眨眨眼,瞳裏總算有了神采,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好多了,多謝三娘。”低頭看,自己五指指尖還在滲血,不甚在意地抹去,站起身來。

姜遺光沒有告訴他們,“念”的存在。念只是自己給那東西的一個稱呼,若要叫他們知道,他們恐怕會要自己的命。姜遺光不會忘記九公子原來一閃而逝的殺意。

“赤月教,紅月,果然和故事一樣。”姜遺光平靜地把自己說的赤月教故事覆述一遍,心道,詭異果然成真了。

“念”既然要殺自己,為什麽不直接些,反而是不斷讓自己身邊人死去?

姜遺光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

黎三娘一邊聽,一邊對蘭姑施針。過不久,蘭姑同樣睜眼。

她卻好似失了幾分神智似的,目光迷茫又呆滯,能說話,能走動,只是要比旁人慢一些,更詭異的是,她時不時就要擡頭往上看,似乎很想再回到月光下。

幾人都有些沈默。

姜遺光說的故事,並不長,只格外離奇詭異。而這輪紅月,也幾乎無法可解,只能等,等紅月重新變回正常新月,詛咒才算結束。

卻說赤月教教主名姓不詳,從前也算是個老實巴交的漁民,承了家中幾分薄產,房子租出去一半,靠租金和打漁過活。

後來他被官府強行抓去服役建宅子,整整修了兩年有餘,修了宅子修池渠,每日只供一餐飽飯,也沒有工錢拿。兩年多過去,他實在熬不住,病倒了,身上長了一個又一個紅斑,渾身無力,短短幾日,人就瘦得跟骨架也似。

那紅斑更怪異,大如指節,形狀似彎月。官府的人擔心他得上了什麽疫病,把人往郊外一丟,要放火燒他。他卻被人救下,原來,住他家兩年多,因他不在家所以沒給銀錢的租客無意間聽了他的事,特來救他,用這兩年攢下的租子請了大夫。大夫卻只道無藥可救,不如擡回去等死。

他心存死志,徹底灰心喪氣,求了租客把他家床板卸下來,讓他躺在上面,用船拉著漂到江上去,叫他死在江裏頭。租客自然沒有不允的,拉了他去,不忍見他死狀,劃船離開。

他漂泊在床板上,一直漂,不知漂向何處,也不知為什麽一直沒有沈下,叫他得以活到了夜裏。

夜間江水風平浪靜,各種魚在他身側游,還有些湊近了,用背去拱這將死之人最後的棲息處。他只覺得無比平靜,好似魂魄都超脫了這具拖累的軀殼,飄到了空中。

而後,空中新月突地變了顏色,鮮紅如血,冷冷冽冽,照在他身上。

“他說,他聽到了紅月的聲音。”姜遺光平靜地說,“他就是紅月,紅月就是他。他於魂魄第一次出竅時看見了紅月,身上疫病大好。紅月告訴他,他需將紅月之名傳遍天下,如月光一般向天下普照紅月恩德。”

“等他能看見第二次紅月時,他就能徹底脫離軀殼,修成正果。”

“醒來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岸邊,身上紅斑盡數消失,而他腦海裏也多了許多藥理。他回鄉後,發現家鄉果然也發了疫病,因紅斑形似新月,大家都叫它紅月毒。”

“當地官老爺沒奈何,決定把所有犯病的人連同其家眷拉到山裏,放火燒死。”

“他回去後,連同幾人打死了要放火燒山的衙役,呆在山裏,用自己知道的藥理治好了那些人的疫病。可等他治好後,當地官老爺自覺失了顏面,派人來拿他,要將他處死。”

“所以,他一怒之下,打了赤月教的大旗造反,自稱赤月王,稱太陽將死,紅月要普照大地。原來救他的租客被扣上勾結反賊的名頭,也要被處死,被他劫獄出來,索性也投奔他,封為心宿將軍,又稱明堂將軍。”

姜遺光看著那彎新月,道:“要等紅月消失,只能等它圓滿,紅月圓滿後,自會褪去血色。”

九公子知道些赤月王的消息,但大多經過朝廷眾人一層層添染,無非是窮山惡水的刁民不願意種地,便拉了大旗說甚劫富濟貧,唬弄愚民,讓愚民們替赤月教送死。

他還聽聞,赤月教和前朝餘孽有些關系,後者勾搭上了赤月教,準備借其兵力造反,到時,就把赤月教教主封為國師。

九公子沒有開口,只若有所思道:“官逼民反,若這事是真的,那位所謂的官老爺,可真是膽大包天啊……”一句話,說得殺氣騰騰。

“只是,這新月又該如何變成滿月?”黎恪看一眼那依舊不到一半的紅色月亮,有些發愁。

姜遺光搖搖頭:“我也不知。”故事不是他的,是“念”借著它的口所說,他又怎麽會知道?

黎三娘提議:“不如我們先進房裏等?等今夜過去,即便紅月消失那些人也沒法做什麽。到時下去把關著的船夫們放出來,我等再立刻離去。”

“恐怕不行。”九公子沈思後反對,“誰知這紅月要照多久?我看不止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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