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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當老婆2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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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當老婆22【修】

第二十二章

李管事剛被兩個棺材鋪的夥計聯合指認,正要辯駁一二——可緊接著聽到謝柏崢的話,他像是被憑空定住一樣,布滿溝壑的臉上細微地顫抖,瞇著的眼睛瞬間睜大,即便努力壓抑,可依舊能叫人看出他的惶恐。

李豐年擡起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柏崢——

他怎麽會知道?他還知道什麽!

謝柏崢這話只是詐一詐錢莊管事,並不指望他一句話就能問出什麽,總歸意圖放火殺人的罪名這管事已經逃不掉了。

可李管事的反應卻叫他有機會再添一把火,繼續問道:“否則欠了銀子的是我,又不是管事你,你為何非要拿回那借條?”

謝柏崢看著他,像是在看掙紮求生的螻蟻,可螻蟻只是無力渺小,眼前這個卻是赤裸裸的幫兇!

黃知府手裏的驚堂木應時落下:“李豐年,棺材鋪夥計當堂指認,你還有何話說?”

公堂之下,錢管事的下半張臉抖了又抖,卻最終還是鎮定了下來。他並不是什麽沒經過事的小年輕,即便真的暴露了那些骯臟事的一角,他也不認為謝柏崢一介書生能做得了什麽。

他心知自己已擔了大罪,林秋笙他更是得罪不起,只能狠心將罪名攬到自己身上,指望背後之人能看在他忠義的份上,給他的妻兒老小留一條活路。

錢管事直起身子,滿臉悔恨道:“青天大老爺,放火一事確是小人一人所為,是我豬油蒙了心才犯下了大罪!可這也不能全怪我啊!”

黃知府表情不變:“哦?”

錢管事指向謝柏崢:“正是這書生,他誣賴我偷盜一千兩銀子,小人清白了一輩子,哪裏能承受這樣的冤屈!我要那借條做什麽,我要他的命!”

錢管事話裏話外是要把這事了結在他與謝柏崢的私人恩怨,黃知府意識到他的意圖,尋機道:“這樣說來,此事與林秋笙無關,亦與縣試舞弊案無關?”

錢管事大義凜然一般:“青天老爺明鑒!”

謝柏崢:“……”

這兩個人怎麽還一唱一和起來了。

黃興華更趁機道:“如此說來,放火一案理當另案處理。……小侯爺,要不還是先審理那縣試舞弊案?至於這樁放火案,既然已是人贓並獲,就叫縣衙審理便是。”

謝柏崢站得近,能聽清上面的人說什麽,不可名狀的怒火在他心頭泛起,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人阻止了——

審訊到現在一直仿佛袖手旁觀的霍靖川,在他開口前阻止道:“別急,那個狀師從陵安縣回來了。”

謝柏崢聞言,頓時反應過來是張挽舟那裏有了進展,他們來縣衙報案了?

謝柏崢的猜測沒錯,就在黃知府與葉文彬商議要將李管事押下去改日再審時衙役來報,有人擊鼓報案。

黃知府意外道:“何人,所報什麽案?”

衙役回答:“本縣的訟師張挽舟,舉告慈恩寺印慧和尚是陵安縣的逃丁。”

黃興華聽了回話,只覺得莫名其妙,和尚的事情去找僧錄司,找到縣衙來做什麽?他正要叫人打發了他,卻聽堂下謝柏崢不緊不慢道:“回大人,此事學生倒是聽張訟師提起過,這印慧和尚是在慈恩寺落了籍的,只是有度牒的和尚怎麽又成了逃丁?”

黃知府:“……”

這書生知道的還真不少。

謝柏崢這樣一說,黃知府就不好多加阻止了。和尚的事情雖然不歸縣衙管,但是說到逃丁和違法獲取度牒,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即便縣衙管不了,欽差大人還在堂上坐著呢。

黃知府沒好氣地:“叫人上堂來吧。”

一樁縣試舞弊案審理到這裏,已經不知道節外生了多少枝,黃知府都已經麻了。等人上堂的間隙裏,他在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再看站在堂下的謝柏崢,感覺哪哪都不順眼。

可偏偏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是葉文彬這麽個年輕後生,坐在那裏就跟紙糊似的,竟然也不發作,就任由這書生在堂上胡鬧。

黃知府心中又氣又急,卻也不敢造次,只能耐心陪著人繼續“胡鬧”。

一位滿臉疲憊、長袍上濺著泥點,風塵仆仆的年輕人邁步上了堂,他的身後還跟了個腿腳不方便的鄉下漢子。

張挽舟行了個學生禮,拱手道:“學生張挽舟,特來舉告慈恩寺和尚印慧一年前買通吏房的書手,叫我縣的佃戶李四頂了他的力役,致使李四死於河工,最終家破人亡。這位,便是李四之子。”

李四下跪,叩首道:“小人李三,正是李四之子。我家原是錢老爺家做佃戶的,可去年春天家父忽然叫官差拉走,半年後方才歸家,到家時已經……已經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謝柏崢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巧合,他不適地皺眉,有些被這個朝代的腐朽黑暗壓得喘不過氣。他叫張挽舟去查那和尚的原籍時,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隱情。

李三說著便低聲哭喊起來,張挽舟在他的哭聲中舉起一份文書:“諸位大人,印慧和尚逃丁一事絕無虛假,這便是陵安縣衙發出的勒令印慧還俗的文書!請欽差大人下令,叫那和尚上堂來受審!”

葉文彬雖然是個沒見多少民間疾苦的世家子,卻也因這二人的哭求有幾分動容。他帶著那一分隔絕世情的矜貴吩咐手下:“去把那和尚帶來。”

聽到葉文彬的吩咐,黃知府覺得自己還是得勸一勸。這歷來,縣衙是管不到和尚廟裏去的,貿然捉拿只會帶來無窮的麻煩。

那幫和尚,可不只會念經。

黃知府謹慎問道:“你二人堂下所言,可有實證?”

張挽舟對答道:“回府尊大人,學生所言都有實證。印慧和尚原姓劉,叫劉鯉。他原是陵安縣頭裏村的村民,也是家中獨子,今年三十三歲。府尊大人派人一查便知!”

謝柏崢恰如其分地插了一句:“大庸律法規定,單丁不可出俗,張訟師沒你搞錯嗎?”

“自然沒有!”張挽舟頓時來了精神:“這便是學生要告那和尚的第二狀,那和尚的度牒文書來路不明,請府尊大人明察!”

黃知府:“……”

這事就更麻煩了。

黃知府下意識地,看向欽差大人。葉文彬卻看見了謝柏崢的欲言又止,擡手道:“你有話便說,事關民生,都不是小事。”

“是。”謝柏崢恰如其分地笑了笑,作思索狀:“不瞞小侯爺,方才張訟師提起度牒,倒是叫學生想起一事。昨日,我在縣衙的廡房中等著交訴狀時,偶然間聽幾位差爺說起,近半年來常有外鄉人到長安縣來做和尚。這事實在稀奇,學生便留神多聽了幾句,似乎去的便是本縣的慈恩寺!”

“和尚在哪都是做,念經也不拘在哪個寺廟,也從未聽聞慈恩寺有什麽格外靈驗的菩薩活佛,怎麽外鄉人要來,逃丁的劉鯉也要來……各地的度牒數量都是一定的,素來都是僧多粥少,這麽多人都趨之若鶩地上那慈恩寺,度牒怎麽夠分呢?”

黃知府:“……”

他老眼昏花了,剛才究竟是誰先提起度牒的?!

謝柏崢這話裏透露出的信息量足以令任何一個地方主官不含而栗,黃興華還未想到如何把這燙手山芋給丟出去,堂下跪著的李管事先繃不住了——

他跳起腳來:“黃口小兒,竟敢在公堂之上信口雌黃?”

謝柏崢回頭,驚訝地笑笑。一副奇怪而閑適的姿態看向他:“那不知李管事又有何高見?還是說,您知道什麽內情?不如說出來,也好戴罪立功。”

李管事立刻閉嘴了,他是一時激憤才在慌亂之下口不擇言,反應過來之後,立即磕頭否認:“小人只是錢莊的管事,自然不知道的。”

他雖然一時失言,但是對保住地下錢莊的秘密依舊很有信心,那是專門找機關大師打造的密室,縣衙那幫酒囊飯袋根本不足為懼!

公堂上的這一點小插曲,葉文彬也沒有在意,黃知府也只就只是不痛不癢地訓斥幾句。不過黃知府還未說完,堂下又有葉家軍上來奏報。

先前去尋謝柏崢的那位葉家軍領隊快步上前來,面色嚴肅:“小侯爺,兄弟們查了那地下錢莊,發現了這個。”

他給葉文彬遞上的,正是一份僧人的度牒。

謝柏崢擡眼,剛好與霍靖川的眼神相撞。霍靖川解釋:“葉家軍中,能被葉將軍放到葉文彬身邊的精銳都有些本事,查抄一個區區地下錢莊大材小用。”

謝柏崢隱晦地點了點頭。另一邊,葉文彬面含慍色問道:“有多少?”

那領隊答:“數千份。”

聽他回話,黃知府顯然吃了一驚,就連嚴徵也轉過頭來驚訝道:“何來這樣多?朝廷每年發至各府的度牒也不過上千份!”

可想而知,這數千份是何等之多!

此言一出,連堂下看熱鬧的百姓也都議論紛紛起來。

即便是葉文彬,亦是十分震驚,當即命人將那李管事拖下去嚴加審問。謝柏崢一旁見著事態發展,在李管事被拖下堂之前道:“小侯爺,可否聽學生一言?”

葉文彬擡眼:“你說。”

“學生想問李管事——”謝柏崢轉身,牢牢盯著那李管事:“那張無意間留在我手裏的借條,並不只是借條吧?”

“究竟是借條做成了匯票的樣子,還是匯票偽裝成了借條?”

“你們這曹氏錢莊,到底承兌的是金銀,還是度牒?”

李管事聽他一言,恨不得立即昏死過去,他發了狂似的往前沖:“你是怎麽知道的,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李管事迅速地被葉家軍拉了回去。

謝柏崢巋然不動,眼神平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管事還是想想,還有什麽可交代的吧?”

“……”

“還不快說!”黃知府的驚堂木都快拍爛了:“這等大罪,難不成你還想糊弄過去?”

謝柏崢莫名其妙被嚇了一跳。

這黃知府好久沒說話了,怎麽突然就醒了?

堂上的幾位葉家軍聽到知府發話,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把人拉下去。他們齊刷刷地看向葉文彬。

葉文彬不至於不給黃知府這一點面子,輕輕擡了擡手。

堂上幾位葉家軍順勢退了下去,黃知府調轉槍口開始狠狠審理李豐年。謝柏崢對黃興華突然的轉變,摸不著頭腦。

這位知府大人在堂上唯一做的事便是要保住姓林的那個敗家子,全然不顧還有欽差在場,可怎麽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謝柏崢默默出神,擰眉思索。

霍靖川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提醒道:“布政使司副使林祿,剛好是黃知府的上官。”

謝柏崢自然曉得這一點,可方才還是上官,現在就不是了嗎?還是說,黃知府根本就知曉林家牽涉在這一樁“私賣度牒案”當中?

謝柏崢穩了穩心神,回過神來便聽到那李管事連連否認自己知曉度牒的來歷,他堅持聲稱自己只知道辨認匯票上的密鑰以及兌換,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

這未必是在說謊話,錢莊的管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碎催,如果真的存在那樣一條產業鏈的話,他也是最下游的那一條線。

還能有什麽切入點呢?

電光火石間,謝柏崢在堂上的審訊陷入僵局時,開口道:“諸位大人,學生倒是想問問林公子,即便是要害我,又為何選這個錢莊?這地下錢莊與他林家有什麽幹系?”

林秋笙原本就被公堂上這一波三折的變故震驚得說不出話,渾然不記得自己也是個戴罪之身,謝柏崢突然問起他,一時反應不及。

他呆呆地答:“我……我不……”

不必再說,他這反應實在叫人很難不懷疑。

黃知府此刻早已變了臉色,拍下驚堂木厲聲道:“犯人林秋笙,老實答話!”

林秋笙被嚇得一抖,都快急哭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是見過吧,但是我家那麽多銀子,存過這家錢莊又算得了什麽?”

可問題是,這不是一間普通的錢莊。

這案件查到這裏,已經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件縣試的科舉舞弊案尚且需要朝廷派下欽差,更不要說是這樣私賣數千份度牒的大案。

葉文彬正想說什麽,卻被謝柏崢打斷了。

“小侯爺恕罪。”謝柏崢知曉此事關系重大,開口:“方才您派去調查印慧和尚的人,恐怕要先保住他的命。”

若是慈恩寺真有什麽茍且,知道印慧招惹了官府,難保不會做出什麽“棄車保帥”的事來。同時,張挽舟所告的案子,剛好也能夠成為查私賣度牒一案的契機。

——謝柏崢不便明說,只好用這種迂回的方式提醒葉文彬。

葉文彬聞言,思緒轉了轉,吩咐屬下:“再多派十個人去慈恩寺,那個和尚務必要抓活的!”

葉家軍領命下去,至於張挽舟、李四則一同跟去慈恩寺指認,順便把李管事也一起拖了下去。

主審黃知府及兩位陪審看著公堂上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地恍然想起:哦,他們今天是來審縣試舞弊案的。

堂下剩下的,便是三位嫌疑人。

其一,謝柏崢的冤屈已經洗清。

其二,林秋笙怎麽看都很不清白,甚至還試圖栽贓嫁禍同窗。更重要的是,他承認在縣試之前看過試題。

其三,便是一直被忽略的另一位書生。

因為剛才那一樁案件背後牽連叫人不得不多想,黃知府的思緒百轉千回,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這書生是誰,只好問他:“堂下書生,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

鄭文清上前答:“府尊大人,學生鄭文清。”

黃知府慢慢找回狀態,嚴肅審問:“鄭文清,本縣生員魯本陳實名舉報你科舉舞弊,你有何話說?”

鄭文清拜首:“回府尊大人,學生並沒有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黃知府緊緊盯著他,逼問道:“魯本陳言,你的鄰裏鄉親們在縣試發案之前便到處宣揚你將會是縣案首。此事,你如何解釋,若非私下勾結,你怎敢口出狂言?”

鄭文清似乎被問得無奈了,他一身清貧學子的裝束,卻坦坦蕩蕩答:“若縣試主考公正,學生自然有信心拿案首。”

“……”

鄭文清這話一出,連謝柏崢也不由得擡頭看他。

這是什麽科舉文男主的自信發言?

謝柏崢聞言看向提學官,嚴徵似乎也對這個回答感到意外,他拿起一旁的縣試題考問道:“縣試第二日,‘黃花’這一題只有你與林秋笙答了出來,書院的夫子們並未教過這一題,你是如何答出來的?”

鄭文清似乎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因此才被牽涉道舞弊案中,他有些百口莫辯地笑了笑,無奈地說:“學生一看便知啊。”

嚴徵:“……”

作為資深神童,比起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解釋,他反而更能理解鄭文清的這一番說辭。

謝柏崢默默看著兩位“神童”的目光交錯,又分開。盡管提學官大人快速地進行了表情管理,但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沒錯啊,怎麽會有人笨到看不懂這道題呢?竟然還把全縣學子都難倒了,真是叫人想不明白啊,哈哈。

學霸的光芒,好生刺眼啊。

謝柏崢默默移開註視的目光,他跟這種學霸實在無法共情。

霍靖川一直註意著身邊人,很擔心謝柏崢因縣試而傷懷。於是,慶王殿下重操舊業安慰起人,他的花言巧語來得毫無根據卻十分肯定:“憑你的才學,若順利參加下一次縣試,縣案首定然也不在話下!”

對於四書五經完全陌生的謝柏崢:“……”

啊,是在說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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