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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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幕間
◎直播視頻◎
回到現實的感覺很糟糕。
是真實的世界。從身旁流動的風、切身能夠感覺到的氣溫、身下坐著的參雜著青草的泥土觸感, 都是真實世界的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現實因素。
夏油傑在不遠處回轉過身體看著他，神色看上去好像是有點詫異的樣子。
五條悟之前進入幻境的時候是白天，而現在也是白天, 就連白雲飄散的位置都沒有過去太遠。
他坐在草地上面, 屈起一只腿，擡起頭來看著夏油傑, 問他“時間過去了多久？”
“時間過去了多久…”夏油傑似乎對於這一句話也感覺到有些許困惑的樣子。
他原本和五條悟一起來到了這個地方, 畢竟要護衛他, 考慮到如果幻境突然發生異變要怎麽辦。
然後剛剛轉過身走出去，還沒有走過兩三步, 五條悟就已經從幻境裏面出來了。
速度快到讓人沒有辦法正常的思考。覺得有點像是在玩游戲。
他說“大概過了50秒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在不遠處的五條悟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他又想到太宰治的那一句話，關於幻境內和幻境外的時間流速的問題，因為對於五條悟來說是挺漫長的旅程, 但是對於外面來說真的就只是過去了這麽一點時間而已——很容易就可以忽略掉。
五條悟什麽都沒有說, 慢慢的從那裏站起來。
明明現在是白天，天空也一片晴朗, 他卻表現得像是一個沒有帶傘而在雨中被打濕了的人一樣。
眼睛也靜靜地垂下來。銀色的發絲輕輕的搭在他的額頭上面。
夏油傑有些訝異的看著他, 問他“在幻境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五條悟說“她又一次死去了。”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倒是沒有怎麽難過，夏油傑也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知道五條悟能從那個幻境裏面出來, 肯定作為幻境核心的緒方梨枝得死去。就像是如果要把一個門給打開，怎麽樣都得把門上面的插栓給拉掉。
他不太能夠理解這麽理所應當的事情, 為什麽要單獨拿出來講一遍, 不過從五條悟的表情來看, 這種【死去】應該跟前面兩次都不一樣, 對於他來說更加的具有意義吧。
夏油傑依舊站在那裏, 而五條悟也慢慢的把頭擡起來了，他微微偏過頭，看向在他後方的幻境。
幻境理論上來說，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夠看見的，靜靜旋轉著的虛空中突然誕生而出的旋渦。
在那個漩渦的中心，有一個圓形的鏡面。
那上面，像是油膜一樣不斷的變換著七彩的光彩。
並且“規模好像比之前更小了。”
五條悟嘟囔了一聲，而夏油傑也點了點頭。
他說“畢竟按照你說的，在第一次的世界裏面，你說這個幻境怎麽樣也維持不了特別久。”
五條悟嗯了一聲，當時他說出這句話是希望這個幻境盡早歸於虛無，但是現在他的想法則變得截然不同。
正如太宰治所說，只要再過上幾次，緒方梨枝在裏面的世界裏就能夠真正迎來她所期望的，沒有一絲波瀾的【真正的死亡】
這樣子會不會對緒方梨枝比較好，五條悟不知道。
他只是向前邁開了腳步。
在回去的車上，五條悟撐著一邊臉頰看著外面，而夏油傑在旁邊有的時候會有些在意的看他一眼。
他之前讓五條悟進入這個幻境，主要是希望他能夠通過對緒方梨枝——通過以一個弱小無力的普通人的身份，照顧一個身患重病而且嬌氣得要命的女孩子，最後再在這個過程中學會【保護普通人的重要性】。
但是現在的五條悟卻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感。
他的咒力比起之前沒有怎麽樣的上升，攻擊技巧肯定也是，但是卻有什麽地方發生了很根本的改變。
雖然說稱著自己的臉頰看著另外一個方向，沒有看過來，但是偶爾，五條悟的氣場中好像會突然冒出一根尖刺一樣，讓人有些坐立不安的東西。
到最後，夏油傑的心裏面甚至生出這樣子一種設想——是否和他原先想的完全相反的，五條悟雖然明白了【保護緒方梨枝（妹妹）的重要性】，但是完全沒有把對緒方梨枝適用的這個經驗（保護欲）波及到以緒方梨枝為代表的整個普通人群體之中。
恰恰相反的，還有一種會為了他的妹妹，就算要反抗自己原來保護的東西也可以的想法呢？
五條悟在旁邊，語氣很平常的這麽對夏油傑說了。
他說“把你了解的那孩子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旁邊的夏油傑一時半會保持沈默，就算說【了解的事情】，這麽多能夠堆滿一個資料室的信息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給他。
說完，五條悟半撐著臉頰，問出他現在最在意的事情。
太宰治說“那個幻境中的一切故事，一切命運發展都以【讓緒方梨枝變得更加不幸】為要義。”並且說“這就是那個幻境維持自身存在、獲取能源的方法。”當時的五條悟同意，但是稍微想一想就可以發現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咒力的確是從負面情感之中生出的——但是緒方梨枝已經死了。
她自己就是活在那個幻境裏面的，就算再怎麽對那樣子的她榨取，都不可能再誕生出新的能源了。
就好像是一個人如果只吃自己的肉也不可能吃飽，到最後不是餓死就是失血過多而死才對。
如果仔細的分析，緒方梨枝存在的能源（情感）基本上是來自在橫濱的街道上，每天晚上都會播放的《黃昏》。
那首曲子有著相當強大的知名度，在某一種程度來說，已經化作那個區域的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並且因為是在商業街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又跟夜晚相關，偶爾也能夠激起大家心中的一點負面情緒。
再加上幻境的存在本身也讓咒術界提起了警惕，偶爾為了觀察，也會時不時的像餵豬籠草一樣，抓幾個無辜的路人丟進去。
幻境好好榨幹他們，再把獵物給丟出來。
大概就是以這種方式來維持自己，而之所以現在幻境會變得逐漸衰退，就是因為這些方法太過於溫吞了。無論是被抓進去的那些人也好，還是在街道上面放著的《黃昏》都沒有過於強的負面情感。
緒方梨枝之所以在那個環境裏面會遭受那樣的對待，與其說是為了從她身上壓榨出能量，倒不如說是幻境從外界吸收的能量（情感）就決定了幻境本身是那樣子的性質。
整個幻境感覺對於緒方梨枝自身抱有惡意，所有的行動都是以讓她更加的接受痛苦為行動中心，太宰治說的其實也不算錯。雖然說不可能讓緒方梨枝得到幸福，但是也應該避免她感到痛苦。最後就只能夠把緒方梨枝關在那個房間裏面，什麽都不做的讓她度過剩下的一段時光。
“那樣子的話應該還有非常強的負面能量在支撐那個幻境才對。”五條悟很平靜的說，不然的話在幻境不會是那種性質——而且如果要維持這麽大規模的幻境，不管是樂曲也好，還是偶爾抓幾個人進去也好，規模都太小了。
那樣子的話最能夠最能夠下手的就是緒方梨枝的死法。
“她當年到底是什麽情況？”
在旁邊的夏油傑微微沈吟了幾秒鐘，最後好像是覺得告訴五條悟也沒有關系，“你應該能夠承受得住吧？”然後就在自己的工作用平板上面點點。
他是準備讓五條悟看什麽資料嗎，五條悟不太確定，但是從旁邊卻看到了比起普通的白紙報告要鮮艷得多的顏色。
還聽到了細微的、像是用手撥弄泥土一樣，沙沙的聲音。
夏油傑稍微調出來一個界面，說“你想的也沒有錯，那孩子的死法的確是挺讓人覺得可憐的。”
畢竟是十一歲那樣子的年紀，不管是什麽樣的人在這種歲數就死去，總是會讓人感覺到惋惜。
“但她不單單是死法的原因…應該說支撐那個幻境運作的主要負面情緒，都是在死後持續產生出來的。”夏油傑說。
【死後持續產生】這一句話讓五條悟微微皺眉。而旁邊的夏油傑似乎已經完全完成了準備工作，把平板拿過來。
五條悟只是看到上面的畫面就屏住呼吸，眼睛睜大，說不出話來了。
是有些老舊的數年前的畫面，有些粗糙的影像，偶爾會閃過電火花般接觸不良的白噪音。
時間是夜晚。即便有著白光的照明，那個一看上去質量就很差的監控攝像也拍得不太清楚。
但是仍然能夠看見緒方梨枝坐在一個狹小地嚇人的金屬房間裏面。
五條悟的呼吸變得更加緩慢，就連心臟的跳動速度好像都已經降下來了。
他的手在膝蓋上面不知不覺的握成了拳頭，有一種靜靜的、和怒火截然不同，比怒火更加沈重而有力的黑色情感流遍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什麽【狹小地嚇人的房間】
“比例完全不對。”
緒方梨枝的頭再往上一點就可以碰到那個‘房間’的頂端，她的手和腳分別再往前延伸一段區域，也可以碰到面前的金屬。導致她不得不縮在那個箱子的一角。
她現在絕對不是身處於任何一個【房間】之中，她被鎖在一個體積頂多只有60×60×60厘米的金屬集裝箱裏面。
她的身上穿著五條悟此前也看過的女子學校的校服。看衣服的款式應該還處於夏季，但是緒方梨枝卻好像很冷一樣，用一只手握著另外一只手的手臂，身體也時不時的發著抖。
不，那並不是因為寒冷。
而是因為怎麽樣都忍耐不住的恐懼。
“這個流傳的很廣。”在旁邊的夏油傑普普通通的對他說著。
“在暗網上面的播放量甚至超過了三千萬——你可以認為那些從來就不做好事的家夥基本上每一個都看過這個視頻。”
“這女孩在他們之中甚至被稱為死亡天使的樣子。”他這麽說，五條悟在自己的口腔中感覺到了幾乎像是鐵銹味一樣的苦味。
他問夏油傑“這個到底是什麽？”
說出來的聲音比自己想的要冷靜，但旁邊的夏油傑卻嚇了一跳——從來都沒有聽過五條悟用這樣子冰冷的，仿佛金屬一樣的聲音說話。
夏油傑深呼吸一口氣，他自己也是回想起那件事就會變得心情沈重，畢竟緒方梨枝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人生的終結卻是以這種方式。
但是他還是開口了，對五條悟說“這是一個時間有十五分鐘的。她的死亡過程視頻。”
夏油傑刻意的采用了不會刺激到五條悟的說法，因為就算是現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都好像要把他手中的那個平板捏成一個小小的金屬片了。
【死亡過程視頻】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感覺別扭，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滑稽感，實際上它的通用名稱也不是這個。
在暗網近年來播放量最高的視頻排行榜上面，這個視頻的正式名稱是【少/女/虐/殺/視頻。】
#
視頻裏面的緒方梨枝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並且顯然完全沒有發現集裝箱角落的監控攝像頭。
也許這個監控攝像頭的畫質之所以這麽差，就是為了要顧及到隱蔽性。
明明到了這種程度緒方梨枝也根本逃不出去了，不知道為什麽非得把這個給藏起來。
在旁邊夏油傑的補充說明裏面，五條悟終於明白了，現在緒方梨枝身處十五米以下的地下。
“並且她當時的整個死亡過程都是在暗/網上面公開直播的。”
“在那之後這個視頻也一直流傳下來。”
五條悟接下來隨便的做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夏油傑的話，夏油傑在旁邊很會看眼色的閉嘴了。
總覺得如果再說下去，不是這個平板或者這一高速行駛的車輛，而是以他們為中心，方圓一公裏的整片土地都會被全部弄壞的樣子。
明明五條悟就是以咒力的精準控制——宛如納米等級的機器人一樣的精密控制而聞名的。
但是現在，他的指尖卻不時畢波的冒出一點點火花，像是一個因為功率過大而過載漏電的機器人。
視頻裏面的緒方梨枝有些茫然，但最後還是理解了自己的情況。
她應該是被餵了強效的安/眠/藥或者乙/醚之類的才被運來這裏的，而現在，她在自己的身體上面也找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硌著自己。
把那個東西在面前展開，是一個紙條。
不知道紙條上面對緒方梨枝說了些什麽，她露出有些詫異的神情，然後好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微微爬起身體。
“在她前面是一個電子數位板，一共是十一位的密碼。”夏油傑告訴給五條悟補充“如果能夠在限定的時間裏面輸入正確的密碼，就可以從那個箱子裏面逃出來。”
而這也是在直播的時候，另一個根本就不出面的主辦方在暗/網中說明的事情。
緒方梨枝在紙條裏面看到的應該也就是這個。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電影裏面的解謎游戲，但是這裏完全不同——沒有給出任何的線索，如果想要知道就是碰運氣。
十一位的密碼，每一種都有十個可能，逐個猜過去會讓人目光發傻。
至於為什麽是有時效限制的…
“也沒有說在這個箱子裏面過了多久就會來一個殺人機器，把那女孩的頭砍下來。但是”夏油傑在旁邊靜靜的，用陳述事實性的口吻，再次重覆了一遍他之前就跟五條悟說過的話。
“這個箱子位於地下十五米。”
還是密封箱，這種地方空氣根本進不來。
包括緒方梨枝一開始昏睡的幾分鐘在內。“這裏面的空氣頂多夠她再撐十分鐘。”
“……”
“由於她在解密碼的同時要讓大腦急速運轉，耗氧更多，這個時間可能會更短。”
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面，要讓緒方梨枝解開密碼…
五條悟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一陣冰涼。“這怎麽可能做到？”
他甚至是在有這個想法之後，才發覺到自己的愚蠢。
之前還跟緒方梨枝在那個幻境裏面共同生活，所以說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他進入幻境的前提——甚至一開始，在和緒方梨枝見到第一面之前。那個幻境之所以存在的前提，就是緒方梨枝已經死去了呀。
結果顯而易見。
整個過程其實是痛苦的，在集裝箱裏面的空氣一點一點的減少，而緒方梨枝卻怎麽樣都說不出正確的密碼。
正常來說會從自己的身上做想，五條悟看到緒方梨枝輸了自己的生日，自己的通用密碼等。
種種聯想的事情過去，然後又接下來是自己覺得可能的那些數字。
不對、不對，全部都不對。
不管緒方梨枝再怎麽著急，伸出來的指尖顫抖，指甲也因為之前撓著集裝箱的連接處想要把它給打開出去，而被折斷流血，箱子都沒有任何想要打開的樣子。
等到空氣稀薄到一定的程度，窒息感再加上壓力過大，緒方梨枝捂著自己的肚子嘔吐了出來。
穢物弄臟了她潔凈的身體和衣服。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沒有放棄，努力的去按著密碼準備繼續嘗試，但是很快，她的臉頰就已經因為缺氧有一點青紫。
這樣子的妹妹讓五條悟根本不忍心去看。
而旁邊的夏油傑不管看多少次，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只能夠把臉靜靜的別過去，聽著在視頻裏面傳來的少女急促的呼吸聲。
她每按一個鍵，身體就因為缺氧而抽動一下，發出的淡淡的咯咯的聲音。
明明監控攝像頭裏面拍到的景象有些模糊，但是唯獨聲音聽到很明顯。
這個視頻之所以在暗/網裏面流傳這麽廣是有其理由的——虐/殺/視/頻中更加血腥更加殘酷的也有很多，但是從來沒有像這個一樣給他們一種【破壞美好之物】的感覺。
視頻裏面的女孩子幼小、美麗、狼狽不堪。就算只是讓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讓她的指尖受那麽一點傷，讓她的身體被弄臟，就讓那些人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這女孩身上有點挑動人心的什麽，她最大的才能不是在引人向善上面——而是在讓人做更多的壞事。
“據說在這個視頻傳播出來的一整年間，很多戰亂地區的人/口/販/賣率都有所上升。”
“……”
“而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銀發…有著藍色眼睛的女孩子。”夏油傑說。
這完全是戲耍，那個給緒方梨枝紙條的人肯定知道這個密碼是怎麽樣都試不出來的，緒方梨枝在最後也真的理解了這一點，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
這個時候，她的身上臟兮兮的，手也因為強行塞進集裝箱縫隙的動作而指甲折斷了好幾根，現在用一種奇怪的像是鷹爪一樣的姿勢，被緒方梨枝握著手腕貼著自己的身體。
她小口小口的喘息著，但是喘息總是不能夠做到完全——因為在這個集裝箱裏面的空氣真的已經稀薄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了。
最後，緒方梨枝好像終於完全放棄了抵抗，就這麽渾身癱軟的跌坐在集裝箱的地面。
五條悟能夠看見她沒有神采但依然美麗的藍色眼眸，和和從眼角滑下，靜靜地沿著白色的臉頰流淌的淚水。
到了最後，緒方梨枝微微偏了偏頭，用自己還算幹凈的袖口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好像做下了什麽樣的決定。
這是直播的主辦方並沒有給觀眾們說明的事項，但是也許一開始她手上握著的紙條就已經告訴她了這一點。
她爬向另一個角落。
那是與監控攝像頭相對的一個角落，所以在那裏的時候視頻裏面看不見緒方梨枝的臉，只能夠看到她銀色的，依然潔凈，像是玻璃絲一樣輕輕的伴隨著爬動的動作搖曳的美麗長發。
那長發微微的搖晃著，緒方梨枝好像也伸出手來做些什麽動作。
而在她做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轉過身體的時候，五條悟因為看到了那東西的正體屏住了呼吸。
——從集裝箱角落。伸出來了一個宛如炮/管一樣的漆黑圓筒。
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裏面是什麽東西，但是看緒方梨枝的表情，她顯然知道的樣子。
圓筒的下面有一個紅色的圓形按鈕，那紅色本身就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說得難聽一點，很多導/彈/發/射按鈕都長這樣子。
緒方梨枝這種時候已經下定了決心，或者說也不由得她不下定決心了。
她現在窒息已經至少有一分鐘了，就算現在警察能夠找到緒方梨枝的所在位置，並且把車開過來——窒息四分鐘就有可能腦死亡的。
等緒方梨枝被他們從十五米的地下挖出去的時候，情況最好也只會成為一個下半生都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植物人罷了。
幾乎是順著因為窒息昏厥而往前倒下去的動作，緒方梨枝的指尖按上了那個紅色的按鈕。
在五條悟睜大的眼眸之中，映著指尖輕輕地把紅色按鈕推下去的動作。
從那炮/筒一樣的圓筒中，有一股顏色鮮艷的氣體慢慢的傾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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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實的世界。從身旁流動的風、切身能夠感覺到的氣溫、身下坐著的參雜著青草的泥土觸感, 都是真實世界的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現實因素。
夏油傑在不遠處回轉過身體看著他，神色看上去好像是有點詫異的樣子。
五條悟之前進入幻境的時候是白天，而現在也是白天, 就連白雲飄散的位置都沒有過去太遠。
他坐在草地上面, 屈起一只腿，擡起頭來看著夏油傑, 問他“時間過去了多久？”
“時間過去了多久…”夏油傑似乎對於這一句話也感覺到有些許困惑的樣子。
他原本和五條悟一起來到了這個地方, 畢竟要護衛他, 考慮到如果幻境突然發生異變要怎麽辦。
然後剛剛轉過身走出去，還沒有走過兩三步, 五條悟就已經從幻境裏面出來了。
速度快到讓人沒有辦法正常的思考。覺得有點像是在玩游戲。
他說“大概過了50秒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在不遠處的五條悟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他又想到太宰治的那一句話，關於幻境內和幻境外的時間流速的問題，因為對於五條悟來說是挺漫長的旅程, 但是對於外面來說真的就只是過去了這麽一點時間而已——很容易就可以忽略掉。
五條悟什麽都沒有說, 慢慢的從那裏站起來。
明明現在是白天，天空也一片晴朗, 他卻表現得像是一個沒有帶傘而在雨中被打濕了的人一樣。
眼睛也靜靜地垂下來。銀色的發絲輕輕的搭在他的額頭上面。
夏油傑有些訝異的看著他, 問他“在幻境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五條悟說“她又一次死去了。”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倒是沒有怎麽難過，夏油傑也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知道五條悟能從那個幻境裏面出來, 肯定作為幻境核心的緒方梨枝得死去。就像是如果要把一個門給打開，怎麽樣都得把門上面的插栓給拉掉。
他不太能夠理解這麽理所應當的事情, 為什麽要單獨拿出來講一遍, 不過從五條悟的表情來看, 這種【死去】應該跟前面兩次都不一樣, 對於他來說更加的具有意義吧。
夏油傑依舊站在那裏, 而五條悟也慢慢的把頭擡起來了，他微微偏過頭，看向在他後方的幻境。
幻境理論上來說，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夠看見的，靜靜旋轉著的虛空中突然誕生而出的旋渦。
在那個漩渦的中心，有一個圓形的鏡面。
那上面，像是油膜一樣不斷的變換著七彩的光彩。
並且“規模好像比之前更小了。”
五條悟嘟囔了一聲，而夏油傑也點了點頭。
他說“畢竟按照你說的，在第一次的世界裏面，你說這個幻境怎麽樣也維持不了特別久。”
五條悟嗯了一聲，當時他說出這句話是希望這個幻境盡早歸於虛無，但是現在他的想法則變得截然不同。
正如太宰治所說，只要再過上幾次，緒方梨枝在裏面的世界裏就能夠真正迎來她所期望的，沒有一絲波瀾的【真正的死亡】
這樣子會不會對緒方梨枝比較好，五條悟不知道。
他只是向前邁開了腳步。
在回去的車上，五條悟撐著一邊臉頰看著外面，而夏油傑在旁邊有的時候會有些在意的看他一眼。
他之前讓五條悟進入這個幻境，主要是希望他能夠通過對緒方梨枝——通過以一個弱小無力的普通人的身份，照顧一個身患重病而且嬌氣得要命的女孩子，最後再在這個過程中學會【保護普通人的重要性】。
但是現在的五條悟卻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感。
他的咒力比起之前沒有怎麽樣的上升，攻擊技巧肯定也是，但是卻有什麽地方發生了很根本的改變。
雖然說稱著自己的臉頰看著另外一個方向，沒有看過來，但是偶爾，五條悟的氣場中好像會突然冒出一根尖刺一樣，讓人有些坐立不安的東西。
到最後，夏油傑的心裏面甚至生出這樣子一種設想——是否和他原先想的完全相反的，五條悟雖然明白了【保護緒方梨枝（妹妹）的重要性】，但是完全沒有把對緒方梨枝適用的這個經驗（保護欲）波及到以緒方梨枝為代表的整個普通人群體之中。
恰恰相反的，還有一種會為了他的妹妹，就算要反抗自己原來保護的東西也可以的想法呢？
五條悟在旁邊，語氣很平常的這麽對夏油傑說了。
他說“把你了解的那孩子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旁邊的夏油傑一時半會保持沈默，就算說【了解的事情】，這麽多能夠堆滿一個資料室的信息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給他。
說完，五條悟半撐著臉頰，問出他現在最在意的事情。
太宰治說“那個幻境中的一切故事，一切命運發展都以【讓緒方梨枝變得更加不幸】為要義。”並且說“這就是那個幻境維持自身存在、獲取能源的方法。”當時的五條悟同意，但是稍微想一想就可以發現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咒力的確是從負面情感之中生出的——但是緒方梨枝已經死了。
她自己就是活在那個幻境裏面的，就算再怎麽對那樣子的她榨取，都不可能再誕生出新的能源了。
就好像是一個人如果只吃自己的肉也不可能吃飽，到最後不是餓死就是失血過多而死才對。
如果仔細的分析，緒方梨枝存在的能源（情感）基本上是來自在橫濱的街道上，每天晚上都會播放的《黃昏》。
那首曲子有著相當強大的知名度，在某一種程度來說，已經化作那個區域的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並且因為是在商業街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又跟夜晚相關，偶爾也能夠激起大家心中的一點負面情緒。
再加上幻境的存在本身也讓咒術界提起了警惕，偶爾為了觀察，也會時不時的像餵豬籠草一樣，抓幾個無辜的路人丟進去。
幻境好好榨幹他們，再把獵物給丟出來。
大概就是以這種方式來維持自己，而之所以現在幻境會變得逐漸衰退，就是因為這些方法太過於溫吞了。無論是被抓進去的那些人也好，還是在街道上面放著的《黃昏》都沒有過於強的負面情感。
緒方梨枝之所以在那個環境裏面會遭受那樣的對待，與其說是為了從她身上壓榨出能量，倒不如說是幻境從外界吸收的能量（情感）就決定了幻境本身是那樣子的性質。
整個幻境感覺對於緒方梨枝自身抱有惡意，所有的行動都是以讓她更加的接受痛苦為行動中心，太宰治說的其實也不算錯。雖然說不可能讓緒方梨枝得到幸福，但是也應該避免她感到痛苦。最後就只能夠把緒方梨枝關在那個房間裏面，什麽都不做的讓她度過剩下的一段時光。
“那樣子的話應該還有非常強的負面能量在支撐那個幻境才對。”五條悟很平靜的說，不然的話在幻境不會是那種性質——而且如果要維持這麽大規模的幻境，不管是樂曲也好，還是偶爾抓幾個人進去也好，規模都太小了。
那樣子的話最能夠最能夠下手的就是緒方梨枝的死法。
“她當年到底是什麽情況？”
在旁邊的夏油傑微微沈吟了幾秒鐘，最後好像是覺得告訴五條悟也沒有關系，“你應該能夠承受得住吧？”然後就在自己的工作用平板上面點點。
他是準備讓五條悟看什麽資料嗎，五條悟不太確定，但是從旁邊卻看到了比起普通的白紙報告要鮮艷得多的顏色。
還聽到了細微的、像是用手撥弄泥土一樣，沙沙的聲音。
夏油傑稍微調出來一個界面，說“你想的也沒有錯，那孩子的死法的確是挺讓人覺得可憐的。”
畢竟是十一歲那樣子的年紀，不管是什麽樣的人在這種歲數就死去，總是會讓人感覺到惋惜。
“但她不單單是死法的原因…應該說支撐那個幻境運作的主要負面情緒，都是在死後持續產生出來的。”夏油傑說。
【死後持續產生】這一句話讓五條悟微微皺眉。而旁邊的夏油傑似乎已經完全完成了準備工作，把平板拿過來。
五條悟只是看到上面的畫面就屏住呼吸，眼睛睜大，說不出話來了。
是有些老舊的數年前的畫面，有些粗糙的影像，偶爾會閃過電火花般接觸不良的白噪音。
時間是夜晚。即便有著白光的照明，那個一看上去質量就很差的監控攝像也拍得不太清楚。
但是仍然能夠看見緒方梨枝坐在一個狹小地嚇人的金屬房間裏面。
五條悟的呼吸變得更加緩慢，就連心臟的跳動速度好像都已經降下來了。
他的手在膝蓋上面不知不覺的握成了拳頭，有一種靜靜的、和怒火截然不同，比怒火更加沈重而有力的黑色情感流遍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什麽【狹小地嚇人的房間】
“比例完全不對。”
緒方梨枝的頭再往上一點就可以碰到那個‘房間’的頂端，她的手和腳分別再往前延伸一段區域，也可以碰到面前的金屬。導致她不得不縮在那個箱子的一角。
她現在絕對不是身處於任何一個【房間】之中，她被鎖在一個體積頂多只有60×60×60厘米的金屬集裝箱裏面。
她的身上穿著五條悟此前也看過的女子學校的校服。看衣服的款式應該還處於夏季，但是緒方梨枝卻好像很冷一樣，用一只手握著另外一只手的手臂，身體也時不時的發著抖。
不，那並不是因為寒冷。
而是因為怎麽樣都忍耐不住的恐懼。
“這個流傳的很廣。”在旁邊的夏油傑普普通通的對他說著。
“在暗網上面的播放量甚至超過了三千萬——你可以認為那些從來就不做好事的家夥基本上每一個都看過這個視頻。”
“這女孩在他們之中甚至被稱為死亡天使的樣子。”他這麽說，五條悟在自己的口腔中感覺到了幾乎像是鐵銹味一樣的苦味。
他問夏油傑“這個到底是什麽？”
說出來的聲音比自己想的要冷靜，但旁邊的夏油傑卻嚇了一跳——從來都沒有聽過五條悟用這樣子冰冷的，仿佛金屬一樣的聲音說話。
夏油傑深呼吸一口氣，他自己也是回想起那件事就會變得心情沈重，畢竟緒方梨枝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人生的終結卻是以這種方式。
但是他還是開口了，對五條悟說“這是一個時間有十五分鐘的。她的死亡過程視頻。”
夏油傑刻意的采用了不會刺激到五條悟的說法，因為就算是現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都好像要把他手中的那個平板捏成一個小小的金屬片了。
【死亡過程視頻】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感覺別扭，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滑稽感，實際上它的通用名稱也不是這個。
在暗網近年來播放量最高的視頻排行榜上面，這個視頻的正式名稱是【少/女/虐/殺/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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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裏面的緒方梨枝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並且顯然完全沒有發現集裝箱角落的監控攝像頭。
也許這個監控攝像頭的畫質之所以這麽差，就是為了要顧及到隱蔽性。
明明到了這種程度緒方梨枝也根本逃不出去了，不知道為什麽非得把這個給藏起來。
在旁邊夏油傑的補充說明裏面，五條悟終於明白了，現在緒方梨枝身處十五米以下的地下。
“並且她當時的整個死亡過程都是在暗/網上面公開直播的。”
“在那之後這個視頻也一直流傳下來。”
五條悟接下來隨便的做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夏油傑的話，夏油傑在旁邊很會看眼色的閉嘴了。
總覺得如果再說下去，不是這個平板或者這一高速行駛的車輛，而是以他們為中心，方圓一公裏的整片土地都會被全部弄壞的樣子。
明明五條悟就是以咒力的精準控制——宛如納米等級的機器人一樣的精密控制而聞名的。
但是現在，他的指尖卻不時畢波的冒出一點點火花，像是一個因為功率過大而過載漏電的機器人。
視頻裏面的緒方梨枝有些茫然，但最後還是理解了自己的情況。
她應該是被餵了強效的安/眠/藥或者乙/醚之類的才被運來這裏的，而現在，她在自己的身體上面也找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硌著自己。
把那個東西在面前展開，是一個紙條。
不知道紙條上面對緒方梨枝說了些什麽，她露出有些詫異的神情，然後好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微微爬起身體。
“在她前面是一個電子數位板，一共是十一位的密碼。”夏油傑告訴給五條悟補充“如果能夠在限定的時間裏面輸入正確的密碼，就可以從那個箱子裏面逃出來。”
而這也是在直播的時候，另一個根本就不出面的主辦方在暗/網中說明的事情。
緒方梨枝在紙條裏面看到的應該也就是這個。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電影裏面的解謎游戲，但是這裏完全不同——沒有給出任何的線索，如果想要知道就是碰運氣。
十一位的密碼，每一種都有十個可能，逐個猜過去會讓人目光發傻。
至於為什麽是有時效限制的…
“也沒有說在這個箱子裏面過了多久就會來一個殺人機器，把那女孩的頭砍下來。但是”夏油傑在旁邊靜靜的，用陳述事實性的口吻，再次重覆了一遍他之前就跟五條悟說過的話。
“這個箱子位於地下十五米。”
還是密封箱，這種地方空氣根本進不來。
包括緒方梨枝一開始昏睡的幾分鐘在內。“這裏面的空氣頂多夠她再撐十分鐘。”
“……”
“由於她在解密碼的同時要讓大腦急速運轉，耗氧更多，這個時間可能會更短。”
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面，要讓緒方梨枝解開密碼…
五條悟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一陣冰涼。“這怎麽可能做到？”
他甚至是在有這個想法之後，才發覺到自己的愚蠢。
之前還跟緒方梨枝在那個幻境裏面共同生活，所以說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他進入幻境的前提——甚至一開始，在和緒方梨枝見到第一面之前。那個幻境之所以存在的前提，就是緒方梨枝已經死去了呀。
結果顯而易見。
整個過程其實是痛苦的，在集裝箱裏面的空氣一點一點的減少，而緒方梨枝卻怎麽樣都說不出正確的密碼。
正常來說會從自己的身上做想，五條悟看到緒方梨枝輸了自己的生日，自己的通用密碼等。
種種聯想的事情過去，然後又接下來是自己覺得可能的那些數字。
不對、不對，全部都不對。
不管緒方梨枝再怎麽著急，伸出來的指尖顫抖，指甲也因為之前撓著集裝箱的連接處想要把它給打開出去，而被折斷流血，箱子都沒有任何想要打開的樣子。
等到空氣稀薄到一定的程度，窒息感再加上壓力過大，緒方梨枝捂著自己的肚子嘔吐了出來。
穢物弄臟了她潔凈的身體和衣服。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沒有放棄，努力的去按著密碼準備繼續嘗試，但是很快，她的臉頰就已經因為缺氧有一點青紫。
這樣子的妹妹讓五條悟根本不忍心去看。
而旁邊的夏油傑不管看多少次，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只能夠把臉靜靜的別過去，聽著在視頻裏面傳來的少女急促的呼吸聲。
她每按一個鍵，身體就因為缺氧而抽動一下，發出的淡淡的咯咯的聲音。
明明監控攝像頭裏面拍到的景象有些模糊，但是唯獨聲音聽到很明顯。
這個視頻之所以在暗/網裏面流傳這麽廣是有其理由的——虐/殺/視/頻中更加血腥更加殘酷的也有很多，但是從來沒有像這個一樣給他們一種【破壞美好之物】的感覺。
視頻裏面的女孩子幼小、美麗、狼狽不堪。就算只是讓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讓她的指尖受那麽一點傷，讓她的身體被弄臟，就讓那些人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這女孩身上有點挑動人心的什麽，她最大的才能不是在引人向善上面——而是在讓人做更多的壞事。
“據說在這個視頻傳播出來的一整年間，很多戰亂地區的人/口/販/賣率都有所上升。”
“……”
“而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銀發…有著藍色眼睛的女孩子。”夏油傑說。
這完全是戲耍，那個給緒方梨枝紙條的人肯定知道這個密碼是怎麽樣都試不出來的，緒方梨枝在最後也真的理解了這一點，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
這個時候，她的身上臟兮兮的，手也因為強行塞進集裝箱縫隙的動作而指甲折斷了好幾根，現在用一種奇怪的像是鷹爪一樣的姿勢，被緒方梨枝握著手腕貼著自己的身體。
她小口小口的喘息著，但是喘息總是不能夠做到完全——因為在這個集裝箱裏面的空氣真的已經稀薄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了。
最後，緒方梨枝好像終於完全放棄了抵抗，就這麽渾身癱軟的跌坐在集裝箱的地面。
五條悟能夠看見她沒有神采但依然美麗的藍色眼眸，和和從眼角滑下，靜靜地沿著白色的臉頰流淌的淚水。
到了最後，緒方梨枝微微偏了偏頭，用自己還算幹凈的袖口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好像做下了什麽樣的決定。
這是直播的主辦方並沒有給觀眾們說明的事項，但是也許一開始她手上握著的紙條就已經告訴她了這一點。
她爬向另一個角落。
那是與監控攝像頭相對的一個角落，所以在那裏的時候視頻裏面看不見緒方梨枝的臉，只能夠看到她銀色的，依然潔凈，像是玻璃絲一樣輕輕的伴隨著爬動的動作搖曳的美麗長發。
那長發微微的搖晃著，緒方梨枝好像也伸出手來做些什麽動作。
而在她做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轉過身體的時候，五條悟因為看到了那東西的正體屏住了呼吸。
——從集裝箱角落。伸出來了一個宛如炮/管一樣的漆黑圓筒。
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裏面是什麽東西，但是看緒方梨枝的表情，她顯然知道的樣子。
圓筒的下面有一個紅色的圓形按鈕，那紅色本身就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說得難聽一點，很多導/彈/發/射按鈕都長這樣子。
緒方梨枝這種時候已經下定了決心，或者說也不由得她不下定決心了。
她現在窒息已經至少有一分鐘了，就算現在警察能夠找到緒方梨枝的所在位置，並且把車開過來——窒息四分鐘就有可能腦死亡的。
等緒方梨枝被他們從十五米的地下挖出去的時候，情況最好也只會成為一個下半生都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植物人罷了。
幾乎是順著因為窒息昏厥而往前倒下去的動作，緒方梨枝的指尖按上了那個紅色的按鈕。
在五條悟睜大的眼眸之中，映著指尖輕輕地把紅色按鈕推下去的動作。
從那炮/筒一樣的圓筒中，有一股顏色鮮艷的氣體慢慢的傾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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