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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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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

糖袋子被拆開, 裏面就是普通的糖,沒有什麽特別,水桶也擺在那裏面的水清澈透明, 就是普通的飲用水, 甚至可以直接喝。

但是糖和水都放到鍋裏之後,鍋裏漸漸加熱,糖和水被攪拌之後,一點一點融化,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香甜氣味。

眾人都忍不住一個勁吸鼻子,恨不得把頭埋進去,但是鍋裏熱烘烘的, 糖化得越來越多, 水越加越多, 攪拌起來越來越麻煩,人們滿頭大汗起來,累得眼睛和手一起打哆嗦, 一時間倒還顧不上仔細去嗅聞氣味。

彼此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大喊了一聲:“不行不行,我忍不住了, 我現在就要吃,太香了!”

話音未落,那個人一低頭,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鍋裏, 簡直像是在高處跳水一樣, 砰的一聲, 也不知是撞上什麽了,就慘叫起來。

周圍的人都楞了一下, 沒搞清楚這是發生了什麽,看了一會兒之後確認那個人沒有辦法自己爬起來也不是在開玩笑演戲,猶豫著向旁邊看了看。

因為他們不知道現在去救人會不會違反管家的規定和要求。

反正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沒必要舍生忘死去救別人的命,沒聽見老管家說可以,也沒看見周圍的仆人去救人,猶豫之後,沒有一個人靠近。

那個人身體抽搐了兩下,又掙紮了一段時間,整個人漸漸沈到糖水底下去了,看起來好像是一邊冒泡一邊化了,聲音完全消失。

那裏又安靜下來。

人們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鍋,努力攪拌糖水,誰也沒說話,誰也沒擡頭,對別人沒有任何興趣,只希望能盡快離開這裏。

雖然離開這裏也不一定安全,但或許比這裏安全一點。

這麽想著,人們不約而同加快了速度,最後幾乎同時完成了任務。

他們齊齊松了一口氣,擡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門外吹進了一絲風,他們才猛然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一部分是太過勞累,一部分是太熱了,還有一部分是聽見那個人的慘叫聲嚇的。

他們松開手之後就覺得鍋裏的糖沒有那麽香了,遠離了那口鍋之後,只覺得糖味過分甜膩,也沒有什麽吸引力了。

在管家面帶古怪的微笑,微微嘆息似的,把他們全部排隊帶了出去,他們一個接一個在外面,一邊走一邊打哆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他們突然發現自己離開了那個地方之後,居然對那些糖沒有任何想法了。

他們感到了一點後怕。

如果他們繼續在那裏待下去,說不定最後的結果會和那個掉進鍋裏的人一樣,一邊發出慘叫,一邊抽搐,最後融化在裏面,自己救不了自己,別人也救不了,只能一點一點死掉,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想一想就知道有多麽可怕。

他們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願意重新回憶剛才發生的事,垂著眼,低著頭,仿佛一群參加葬禮的客人,排著隊走,又像是一群幽魂,依舊沒有人說話,安靜得像是等待死人敲著棺材從紙錢堆裏跳出來一樣。

管家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洋溢,而且真誠,感覺他從前從沒有這麽笑過,現在笑起來,不仔細看還好,一仔細看就覺得十分瘆人。

因為管家畢竟年紀大了,那張臉皺巴巴的,有很多紋路,普通的紋路,只會讓人的臉看起來像個正常人,沒有什麽可怕的,但是管家的臉,這樣笑起來就讓人覺得像是戴了一張不合適的假面具,馬上就要掉下來一樣。

不管是不小心看見的,還是偷偷看的,或者正兒八經擡起頭直直看過去的,都覺得害怕,看了一眼,就不願意再看,怕自己晚上做噩夢。

隊伍裏隱約響起了輕輕的吸氣聲,像是在努力平覆自己的心情,但是沒有做到,還不小心看見了更恐怖的畫面,感到崩潰。

所有人都受到了一點情緒上的影響,但幸好今天死的人比起之前來說並不算多,大家很快就調節好了心情,走了一陣子,面上就逐漸帶起了微笑,仿佛剛才的事已經可以拋之腦後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終於到了餐廳,準備坐起來吃早餐了,食物端上桌,坐下來的人們或是喝水或是找飲料,端起杯子之後,立刻健談起來,這下子是完全把事情丟在一邊了。

因為如果還有一點在乎是沒辦法笑出來後這樣說話的。

害怕的人會神情恍惚,也不願意說話。

或許是經過了之前一段時間的歷練,大家都很平靜,現在從他們的臉上幾乎看不出剛才經歷了什麽。

吃飯的時候沒有發生任何事。

其實他們的說話聲音比平時小了一些,以至於連餐廳都比平日裏安靜。

至於端著盤子來來去去的仆人們本來就很安靜,也不會說話,不至於打擾進餐,也不會打擾談話,就更沒什麽熱鬧。

人們吃完飯之後默默走掉。

李青山坐在餐廳裏,一只手拿著刀,一只手拿著叉,小聲問:“那個綠油油的是什麽?”

泰勒小聲回答:“和之前的一樣是西蘭花,不過這次的西蘭花旁邊有一盆加了蒜的,你不要碰。”

李青山點了點頭又問:“之前你看見北極拿了這裏的餐刀嗎?”

泰勒搖了搖頭說:“沒有,我的註意力不在那裏,而且我們吃完就走了,北極可是吃很久的,我們沒辦法一邊走在路上一邊看他。”

李青山點了點頭,問:“今天有牛排嗎?”

泰勒拉著他的手紮了旁邊的白盤子上的黑胡椒牛排,挪到他的盤子裏說:“這一塊兒就是,你嘗嘗吧。”

李青山試著用刀子切了一塊牛肉下來,用叉子把那塊牛肉塞進嘴裏,嚼了兩口評價說:“味道還行,但是感覺奇奇怪怪的。”

泰勒嘗了一口那塊牛排點頭說:“確實口感一邊很松軟,一邊又很有嚼勁,好像不是一口鍋裏出來的,大家都不是很熟。”

李青山低頭笑了一下。

泰勒悄悄湊到他耳邊說:“可別給別人看見,聽見,不然說不定又要找麻煩。”

李青山點了點頭,努力收了一下笑容,但眼睛看起來還是有點彎彎的。

“吃吧吃吧。”泰勒紮了一朵西蘭花給他。

李青山卡巴卡巴把那朵西蘭花啃了。

泰勒又紮了一顆青提子給他。

他一邊嚼一邊說:“這東西味道有點奇怪。”

泰勒偷偷笑:“可不是奇怪嗎?一個是水果,一個是蔬菜呢。”

李青山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就正常了。”

吃過早餐之後就沒有什麽事情,李青山躺下休息,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泰勒在旁邊說:“今天所有人都休息了,這個時候他們不應該睡覺啊,太早了。有點奇怪哦。”

李青山點了點頭。

之後他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忘了很多事情,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很陌生的小房間裏。

他正在床上疑惑這裏是什麽地方,就有人敲了敲門,還沒等他說什麽,門就被人推開了。

外面的人笑瞇瞇走進來。

李青山轉過頭看過去。

桂花的臉長在這個人的頭上。

“看什麽?連二舅媽都不認識了嗎?”推門的人笑著問。

李青山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就覺得事情很奇怪。

“時候也不早了,你快點下來。穿戴洗漱好之後,帶上你的喜糖,咱們應該進山祭祖了。”二舅媽笑瞇瞇招手說。

李青山楞了好半天,緩緩皺了皺眉問:“一定要今天去嗎?”

二舅媽點了點頭肯定說:“必須要今天去,錯過時間就是對祖宗的大不敬。怎麽能那樣做呢?你可是剛剛結婚。剛結婚就對祖宗不敬,可是要倒黴的。你想連累我們嗎?”

二舅媽的臉色突然沈了下去,笑容消失了,整個人陰森森盯著他,好像他只要說一句不去的話,現在就撲過來把他咬死。

李青山張了張口只好說:“我怎麽會不去呢?”

他哈哈笑了兩聲。

二舅媽似乎沒有聽出笑聲中的敷衍和無可奈何,只是一下子笑起來,仿佛整個人瞬間從晚上到了白天,在陽光照耀下說:“這才對嘛,昨天你可是答應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二舅媽說著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你搞快點。”

李青山點了點頭。

二舅媽關上門走了出去。

李青山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翻了翻東西,沒感覺出來任何一件東西是自己熟悉的,也沒感覺自己想起任何東西,只是再次確定自己現在腦子空空,好像記憶完全被抹掉了。

李青山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二舅媽迫不及待在外面敲門:“快點,快點,好了,沒有?新娘子都等著你呢。你不能比新娘子還慢吧?”

李青山嘆了一口氣,開門笑道:“我們走吧。”

“這才對嘛。”二舅媽笑道。

二舅媽一邊笑一邊走過來,伸出手拉住了李青山,說是拉,實際上更像是抓,就像是把自己家想要往外跑的家禽的翅膀抓住一樣。

李青山眨了眨眼睛,很不喜歡這種狀態,想要掙紮一下,二舅媽拉得更緊了,而且,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兩個舅舅靠近了,不聲不響,一前一後走到李青山旁邊,像看犯人一樣看著他。

那種目光很討厭,那種感覺更討厭。

李青山暗暗皺了皺眉,打算著之後一定要找個機會跑出去,但他又想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因此,他裝出順從的樣子,大約勉強騙過了他們。

遠處的人收回目光,近處的人沒有離開,但還是稍微給了他一點個人空間,雖然給出來的那一點距離,最多夠他跑一步的,但有總比沒有好。

他實在不想繼續呼吸到這些人身上傳出來的那種獨屬於這個山村的奇怪的氣息,那讓他有種自己正生活在煙霧繚繞的佛龕的感覺。

那可不怎麽樣。

一群人上了山,山路崎嶇難行,但是一群人前前後後都走著,倒也沒有誰說走不下去,爬了一段路之後,他們來到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樹林裏有半人高的草,草叢裏面是一堆灰撲撲的墳墓。

村民們把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都是一些大口袋,打開口袋之後露出裏面的香燭紙錢,他們找了墳前的一片地,拔了草,開始在裏面插香燭,點上火之後,在旁邊燒紙。

火焰十分旺盛,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燒了一陣子之後,他們把火撲滅了,收好東西,提著口袋,站起身來,對著李青山招了招手,繼續往前走。

李青山左右看了看,還沒有表露出自己想要離開的意思,就已經被人拉住,拽著往前走,他感到不滿意,站在原地,和那個拽他的人拉扯。

那個人臉都漲紅了,額頭上蹦出青筋,咬著牙瞪著他,眼睛往外凸出,很紅,好像見了紅布的鬥牛,臉上的表情異常猙獰,仿佛李青山不是想停在原地,而是要一把火把他們都燒死。

周圍的人本來準備走,看他們兩個在這裏僵持起來,腳步一頓就轉過身來把他們圍住了,李青山在正中間,好像真是一團火,稍微不註意就要把整座山都燒了。

他們用一種非常警惕而緊張的目光註視著李青山。

李青山冷著臉,十分不屑說:“你們要是不想我來,就別裝模作樣,何必這麽惺惺作態呢?稍微慢一步,就上來拉拉扯扯,是想我去還是不想我去,你們自己心裏明白!”

他口中說著,手上忽然用力,把對方扯向自己,擡腿一踹,就把那個人踹倒在地上,那個人楞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還不肯松手。

二舅媽聽他這麽一說,又看這個情況,怕他們兩個繼續在這裏拉扯,浪費時間,也怕他真的不願意,現在就轉身走了,他們攔不住,連忙笑著上來勸解說:“都是他不好!他年紀輕輕不懂規矩,你別和他計較。你才結婚,不要鬧不愉快,大家都不高興。”

二舅媽一邊說一邊拍打那個年輕的村民,對著李青山笑著說:“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你別生氣,他不會再犯了,我保證看著他,咱們繼續走,好不好?時間晚了可不吉利。”

雖然二舅媽的行為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在和稀泥,順便保護自己親近的村子裏的人,但既然表了這個態度,也算是當面對李青山表了態度,說我們是向著你的,不會害你,你放心。

雖然這種態度也沒什麽大用,真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們不一定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但周圍這麽多人,真的鬧起來,李青山未必能得到好處,也只能將就退一步。

他對著二舅媽皮笑肉不笑說:“這次看在你份上就算了,下次要再有這種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肯繼續的。”

二舅媽連連點頭,拉住他:“知道了知道了,保證沒有下一次,快跟我們走吧。”

李青山對剛才和他拉扯的人冷哼了一聲,那人垂下眼去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樣子,好像知道自己操之過急了。

李青山隱約感覺到一些危險,但現在他並不害怕,所以也不打算立刻就走,按下了心頭的擔憂,在二舅媽的牽引下,更進一步深入了山中。

一群人來到了深山中的一條階梯上,順著這條階梯一直往上走,仿佛要深入雲端,來到了一片平地上,這平地上有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就鑲嵌在山中,垂著眼,居高臨下,俯視著世人。

這石像沒有顏色,但五官清晰,表情生動,服裝飄逸,栩栩如生,好像曾經真有這麽大一個巨人坐在這裏變成了石頭。

李青山想找個人問一問這石頭的情況,但是左右一看,周圍的人都露出十分虔誠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那石像,像著了魔似的,安靜極了,他一時間問不出口,就閉嘴了。

人群安安靜靜走到了石像面前,李青山才發現這裏原來還有一張桌子,周圍的人再次把口袋放了下來,打開之後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一一擺在那張桌子上。

那是一張很長的桌子,東西擺在上面,很是合適,又有鮮花又有瓜果,當然還有紅彤彤的喜糖,再加上提了一路的香爐,之後把蠟燭插在上面,點了火,紅艷艷燒著。

山上的風很大,這裏很高,因此這裏的風比之前那片墳地的風還要大,一時發出呼呼的聲音,一時又如同有人,剛被刀紮了,正在慘叫。

蠟燭的火焰跳動著,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熄滅,但總也沒有消失,一直照著那一小團地方,連著桌子也亮了一亮,仿佛在恍惚中白了一瞬。

那是一種天光乍現的白,越發讓人感覺到如墜夢中。

大舅媽忽然端著一個瓷青色的圓形水杯,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對他說:“一路走來,你肯定也渴了吧,喝點水吧?”

李青山確實渴了,接過那杯水喝了,把水杯還了回去,舅媽拿著水杯走了,李青山看沒有人還要找他,就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看著周圍的人忙碌。

看著看著,李青山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眼皮打架,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暗沈沈的,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青色,他感到皮膚冰冷,身體僵硬,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突然發現自己被捆了起來。

他漸漸回過神來,仔細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已經被捆了起來,繩子在他身上繞了又繞,結結實實,根本掙紮不開,他嘴裏,被人塞了一個巨大的蘋果,這導致他既發不出聲音,也沒辦法合攏嘴唇,舌頭被蘋果壓著,一陣一陣發麻,口腔早已經木了,感覺不出什麽。

他現在正側著躺在桌子上,背後是石像,面前是貢品,貢品的前面是十分虔誠的眾人。

他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是在許願,還是在背什麽經文,聽得人頭昏腦脹,渾身發痛。

念完了之後,他們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表情堅定,目光沈著冷靜,如果他們不是準備把放在平臺上的李青山祭祀,李青山簡直要為之感動了。

他們分別用濕紙巾擦擦手,一人拿起了三支香,點了火,看著長長的灰粉色細香燃起了橙色的微光,擡手在最上方揮了揮,排起了隊,一個接一個走到了香爐面前。

他們先是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石像,之後低下頭,垂下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念了一句什麽,大約是這個石像的名稱,也有可能是在念他們的神,之後他們沖著石像,拜了三拜,把那手裏的三炷香插進了香爐裏。

所有人都十分緊張,註視著香爐裏的香,等一會兒,那三只香沒有什麽異常,第一個人就轉身走開了,第二個人按照第一個人的流程,把手裏的香插進香爐。

隊伍很長,他們走了一段時間才走到頭,天色已經不是昏暗,而是發黑了,天空上烏雲密布,仿佛即將下雨,狂風吹著,周圍的樹木東倒西歪,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麽狂躁,令人不安。

尤其是穿著一身紅色新娘服的年輕女生正直直站在桌子的旁邊,看起來又僵硬又冷漠,臉上沒有表情,眼中沒有情緒,蒼白的耳朵像是石膏,把整個人都定住了。

毫無疑問,新娘的存在,讓整個場面都有一種詭異的肅穆感。

人們重新排了隊伍,但這一次不是一長條,而是一種新的舞蹈的隊伍,他們瞪大了眼睛,開始一邊舞蹈一邊歌唱。

新娘依舊站在旁邊沒有動,只是看著他們,好像置身事外。

人們身上傳出一種沙沙聲,聽起來像是周圍樹木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細聽的時候又有一些不同,這就更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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