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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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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深夜, 芙蓉冷著臉,出現在管家面前,把人堵住嘴捆好, 拖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這裏沒有其他任何人,安靜極了,是一個殺人拋屍的好去處。

管家驚慌失措,瞪大著眼睛左右亂看,感覺自己就算是死在了這裏,也要等好幾天才能被路過的人發現,這還是天氣炎熱的情況下, 要是天氣很冷, 如果他死了, 說不定好幾個月他也只有躺在這裏,沒有人能看見他。

芙蓉把刀戳在他的脖子上,盯著他問:“誰指使你給我下毒?”

管家楞了一下, 認出芙蓉的身份,心中的恐懼突然犯了不少,整個人一下子膨脹起來, 好像他的自大突然有了用處,又像是驚慌失措時鼓得像一個球的河豚:“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勸你現在把我放了,還有機會回頭是岸,否則, 只要我不死, 你一定悔之莫及!”

芙蓉冷笑一聲, 掏出一個巨大而且幹癟的饅頭塞進了他的嘴裏,管家嗚嗚兩聲, 發不出聲音,瞪著眼睛盯著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扭了扭身體,想要逃跑,但這無濟於事。

芙蓉一刀紮在他的腹部,畢竟如果現在捅他的脖子,他就說不了話,還有可能馬上就死,那芙蓉要問的東西就問不出來了,只好換個地方捅。

管家那一瞬間,感覺到一陣劇痛,眼球往外突出,眼中彌漫起紅血絲,眉毛仿佛要從臉上飛出來,臉頰鮮紅,眼睛翻白,感覺自己要暈過去,熱乎乎的血從傷口裏冒出來。

他渾身顫抖著,小心翼翼垂著眼去看自己的傷口,發現傷口外翻血肉模糊,更加受到了刺激,把頭往後一仰一下撞在墻上,砰的一聲,這讓他更加感覺到頭暈目眩。

芙蓉把刀重新架在他的脖子上,問他:“如果是李青山指使了你,你就點頭,如果不是,你就搖頭,如果你聽不懂話,我就繼續捅你,我想你不會喜歡這種感覺的。”

他的聲音冷冷的,在夜裏像是一團含糊不清的裹著冰的霧,管家被冷得一哆嗦,感覺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皺著眉頭,已經放棄了反抗,因為知道自己和芙蓉實力懸殊,反抗是沒有用處的,但沒有放棄和芙蓉對著幹。

他想要點頭證明是李青山指使他,因為他知道芙蓉平時就在李青山身邊,李青山之前還照顧過芙蓉,於情於理,芙蓉不可能不在乎李青山。

如果他證明是李青山指使了他,不管芙蓉殺了李青山,給他陪葬,得到真相之後,後悔莫及,還是沒有殺李青山,受到內心的折磨,被身邊的同伴指責,都是他願意看到的。

無論怎麽樣,他都可以報覆到芙蓉,他覺得這樣很好,他正要點頭,卻突然看見芙蓉豹子一般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殺意洶湧。

他突然害怕,仿佛肝膽俱顫,在皮囊中一個勁收縮,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只海參,在面對恐懼的強大的敵人時要把內臟吐出來,以此逃避危險,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他的嘴被饅頭堵住了,吐不出來,他也不可能真的像海參一樣把自己的內臟吐掉,因為一個人真的吐掉內臟的時候一定會死。

他改變了主意,他緩緩搖了搖頭,閉上眼睛,眼淚湧了出來,渾濁的淚水從他溝壑縱橫的臉上緩緩滑落,慢吞吞卡在了褶子裏,又打了個圈,和他的身體一樣顫抖,掛在下巴上,看起來分外狼狽。

芙蓉面無表情問:“指使你的人是夫人嗎?如果是,你就點頭。”

管家咬著牙點了點頭,現在背叛倒也無所謂,他能不能活到明天還不知道,就算是背叛了夫人,這裏沒有其他人,夫人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是沒有。

他不需要擔心那麽多,事實上他根本不在乎夫人怎麽樣,他在乎自己的命,在乎自己如果死了應該怎樣報仇,但他不在乎多麽忠誠。

他只是給別人當奴才,又不是給別人當狗。

他沒必要那麽傻。

管家屏住了呼吸,等待結果。

芙蓉點了點頭,對他說:“我可以不殺你,但你要把夫人放貸的證據交給我,否則,你可以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別想著告密,你主子保不住你。”

管家連連點頭,喜極而泣,芙蓉給他解開繩子,轉身離開。

管家楞了一下,連忙把繩子從身上取下來,手忙腳亂,努力把嘴裏卡住的饅頭拔了出來,差點把牙拔掉,不過幸好那個饅頭已經軟了很多,沒有真的讓他逃出生天之後失去一口牙。

他松了一口氣,扶著墻試圖站起身來,鮮血淋漓,痛不欲生,頓時感覺自己不可能真的走回去,把繩子收成一團,揣進衣服裏,坐在角落,對著外面大喊:“來人啊!”

聽到聲音的仆人趕過來,發現到處都是血,嚇了一跳,被他指揮著把他擡進了屋,又給他找了大夫,找了藥,他得到治療之後感到疲倦,很快就昏沈沈睡了。

次日,知道消息的夫人立刻找他過去。

“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要對昨天晚上的事有一個解釋。”夫人冷冷看著他說。

管家早就編好了謊言,一把鼻涕一把淚,情真意切,沖著夫人哭訴了好半天,把一個事情說完。

夫人並不相信,但暫時沒有找到什麽可以證明管家背叛的證據,而且管家背叛對管家和夫人來說都沒有好處,夫人從心底裏不願意相信那種可能,因此在下意識對可怕未來的抵觸下,夫人勉強相信了管家的話,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管家順利離開。

他還想要活命,也不想要生不如死,因此很快收集了足夠多的證據,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他打算有朝一日金盆洗手,夫人不同意,他就要拿出這些東西來,保命總是必要的。

他把證據交給了芙蓉,他以為這樣就能活下來,但芙蓉看過證據之後,發現這些證據全都是指向夫人的,卻沒有指向管家的,就好像管家在把東西交給他之前提前清理了一遍,把所有有關自己的東西都處理掉了。

芙蓉知道管家不會信任他,就像他不會信任管家一樣,因此,他在等待管家出現的時候,就提前準備好了毒藥,管家把證據交給他,他把毒藥下出去,管家轉身離開,毒藥逐漸發作。

管家走回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感到頭昏腦脹,身體不舒服,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連被子都沒來得及蓋就睡著了,實際上,沒過多久,他就在睡夢中死去了,渾身抽搐,臉色青紫,看起來非常可怕。

芙蓉拿著證據回到了李青山,身邊沈著臉,收拾自己的東西,李青山感到奇怪,向他詢問情況,他卻什麽也不說,就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他是一定要走的。

李青山不是不知道他早晚會離開,只是沒想到會在今天,今天沒什麽特殊,芙蓉之前也沒有說過,今天一定要走之類的話。

李青山沒有任何準備,感到了驚訝,在問不出什麽之後,他就什麽也不問了,坐在旁邊看著,像是準備目送朋友離開。

哪怕他們未必是朋友。

芙蓉收拾好了東西,看了他一眼,李青山和他對視,他突然笑了,走到李青山面前說:“我們早晚還有見面的機會。”

李青山楞了一下,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點了點頭,芙蓉轉身離開,這次沒有再回來,直接走了,一直到天黑,李青山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芙蓉真的不會突然出現。

他有一點不高興,但他覺得自己應該高興,因為他一開始就希望芙蓉離開,現在芙蓉已經走了,他得償所願了,他應該高興。

他躺在床上睡了一覺,渾渾噩噩的,第二天起來就聽見有人說管家中毒死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夫人正在排查,他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而且感到煩躁,好像昨晚睡太晚了,即使今天起來的時候並不早,他也感到頭痛。

他打算外出散散心,就讓仆人準備,仆人準備好了,他就出了門,他是打算到鮮花繁盛的郊外隨便走走,可是沒想到在路上就被人襲擊了。

他的馬車和仆人同樣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事,驚慌失措起來,不僅僅是擔心自己的性命,而且擔心這件事結束之後,如果李青山出了什麽事,他們很有可能被夫人再一次問責。

場面亂成一團,周圍的群眾擔心火燒到自己身上,早就跑開了。

車輪一圈一圈滾著,發出吱吱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地上被碾碎了內臟,發出的慘叫,又像是年邁的老人,臨死前艱難呼吸的證明,車身搖搖晃晃,車廂的木板嘩啦啦亂響,像是大冰雹砸了下來,有些部分就松了,落在裏面外面,一片狼藉。

李青山在車廂裏,跟著轉來轉去,感覺自己像是被關在杯子裏的骰子,在黑暗中暈頭轉向,直到砰的一聲,車廂爛掉了,他摔在地上。

“你們想做什麽?”李青山瞪大了眼睛,他被人綁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密室裏,捆綁他的人用繩子把他的手腳死死勒住,他感覺自己的肢體都快要因為缺血而需要截肢了。

他的眼睛被布條蒙住了,大約是怕他看見了捆綁他的人的面貌之後報覆他們,但他如果真的想要報覆,就算是沒有看見這些人長什麽樣子之後也可以想辦法去找。

他感覺這純粹是多此一舉。

不過這個舉動也可以證明,這些人並不是想要第一時間殺掉他,否則,沒有必要專門給他弄個布條來。

“你不知道吧?你家爛透了!”一個年輕的充滿憤怒和怨恨的聲音說。

李青山楞了一下,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這麽講,一時間沒有回答。

年輕人冷笑:“怎麽不說話了?說不出來了吧?你之前不是很能說嗎?”

李青山沈默了一下,理了理思緒問:“你什麽意思?”

年輕人冷哼一聲,充滿嘲諷大笑道:“我什麽意思?我只是實在忍不下去了,想要告訴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真相。”

李青山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頭:“那你直說!”

年輕人笑聲頓時停止,聲音如同淬了寒冰:“那我就對你直說。你媽放高利貸,害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用別人的血換來的錢,心安理得躺在錦繡堆裏,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行動間還有一大堆的仆人前呼後擁著,你不覺得惡心,我們看了,都覺得你家像是地獄,什麽東西出來都有一股血腥味,像是剛從屍體裏撈出來的。你不覺得?”

李青山楞住了。

年輕人絮絮叨叨又說了大半天,把知道的所有事情詳詳細細都對李青山說了。

李青山感覺自己腦子裏一團漿糊,一時間沒有辦法思考,喃喃自語:“你為什麽把這些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年輕人哈哈大笑:“我想看你臉上這種山崩地裂的表情,真漂亮啊,不是因為你這副罪惡的皮囊,天生長成什麽模樣,讓人離不開眼睛,而是因為你這個仿佛純潔無辜的人,總算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什麽地方,做過多少的壞事的幫兇和原因,渾身染血,那種什麽東西破掉的感覺,好漂亮!”

李青山的臉上的表情接近空白,聲音虛弱而疲憊:“只是這樣?”

年輕人湊到他面前對他如同毒蛇吐信般嘶嘶說:“當然不止!我還希望你去死,畢竟你家害了那麽多的人,一條命肯定不夠賠的,那些仆人或許不知道什麽,只是辦事罷了,怎麽怪,怪不到他們頭上,他們也不能對你們怎麽樣,又沒怎麽享受,那就只好讓你來賠了!”

李青山忍不住抱著一點希望,聲音極低,有些心虛似的問:“那我的母親呢?”

年輕人冷笑道:“當然是也要跟你去死!”

他換了惡毒的口吻說:“你們害了那麽多人,早就應該去死,活到今天早就夠了,難道還想茍且偷生嗎?就算你們想要那麽做,我也絕不會允許!”

他像瘋子一般痛哭流涕,狠狠罵道:“我全家都因為那見鬼的還不上的錢死掉了,憑什麽你可以活著?憑什麽你媽可以活著?憑什麽你全家還可以過那樣的日子?住那麽大的房子,吃那麽好的東西,穿那麽好的衣服,還有那麽多的人,給你們辦事?賤不賤!”

李青山恍惚覺得他用了全世界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自己,而且這攻擊真的有效,就像是萬箭穿心,但首先感覺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寒冷,風從傷口吹過去又吹回來,像是吹笛子一樣發出嗚嗚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鬼哭狼嚎,也許是死去的冤魂在訴苦。

李青山笑了一下,嘴角翹起又落下,像是面對驚濤駭浪的海嘯後,一切歸於平靜而萬分狼狽的沙灘,有一種空洞寂寥的落寞,魂不附體般說:“我願意去死。”

年輕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他楞了半晌,緩緩轉過頭來,目光極其不可思議,盯著李青山仔細看了半晌,仿佛在看什麽從沒見過的東西,隨後笑了起來。

他笑努力了那麽久,無數個午夜夢回之中,想把仇人一刀一刀活剮了,想滅了仇人的滿門,費了那麽大力氣,找了那麽多志同道合的人,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只有黃昏所有人都看不清楚的時候,才能瞇著眼睛望一望太陽,好像看過一眼,就能記一輩子,就能活到明天,想要的東西就能得到。

他以為,享受了那麽多好處的人,應該是不暗世事的,也應該是恃寵而驕的,是他所有得不到的好處堆積而成的,一座閃耀的水晶獎杯,象征著財富榮譽,擁有幸福快樂,腳下踩著黃金,身上穿著白銀,眼睛是寶石,頭發是絲綢。

他以為那樣的人不會輕易去死,因為天真的人總是單純固執,但沒想到,一切得來太過容易,就像是一個夢。

“好啊,”年輕人把一把鋒利的刀,遞給了李青山,目光灼灼盯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陽光下閃著七彩光芒的泡泡,語氣溫和,興奮中壓抑著激動,癲狂中藏著循循善誘,“給你刀,你現在去死吧。”

不管他的語氣都溫和,他所說出來的話的內容都不會為此改變。

李青山知道死期就在今天,面上帶著一種仿佛是幸福洋溢的微笑,實際上空洞而冷漠,和海面上一堆一堆的白色的泡泡沒有什麽兩樣,如果他死了,泡泡就變成紅色,或許會好看一點,僅此而已。

他接過那把刀,捅進了自己的脖子,血從裏面流出來,他的手一個勁發抖,拿不穩那把刀,痛得咬牙切齒,但又不希望這種痛延長太久,費力把刀拔下來又捅進去。

還是那個傷口,還是那麽顫抖,還是那麽痛,他很希望自己現在就能昏過去,傷口的血突然像是海嘯一樣湧出來,他的手一抖,整個人總算是昏迷了。

芙蓉趕了過來,看見滿地的鮮血呆了一下,立刻三步並走兩步彎腰把地上的李青山抱起來,邊上的年輕人感到不解:“你要把他帶到哪去?”

芙蓉回答:“醫館。”

年輕人皺緊眉頭,感到憤怒:“為什麽?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得到了勝利的果實,好不容易有機會處理他,好不容易勸他去死,你救他幹什麽?”

芙蓉看了他一眼,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把浸了毒的刀紮了一下,兩條腿微微發抖,走不出去,他定在了原地。

芙蓉嘲弄哼了一聲:“我在他家收集證據的時候,他救過我,禮尚往來,我也應該救他。”

年輕人還以為他要說什麽冠冕堂皇的大話,沒想到是這種,仿佛砸在地裏的實話,完全楞住,只能看著他走了出去。

芙蓉把李青山送到了大夫面前,大夫面露難色,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擔心他是個不講道理的,聽見救不了會直接醫鬧,皺著眉頭說:“這種情況恐怕是一心求死,我不好救啊,救得了人救不了心,救回來也白費,而且,流了這麽多血,又是這麽關鍵的位置,傷勢很嚴重,我只能盡力。”

芙蓉面不改色聽完大夫的話,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盡力就盡力吧。”

大夫請他出去,他也就出去了,大夫想辦法把李青山救活了,吊著一條命,但人暫時還沒有醒過來,芙蓉走到李青山旁邊看了他一眼,李青山臉色慘白,皺著眉頭,生無可戀的樣子。

芙蓉看向大夫:“他什麽時候能醒?”

大夫搖了搖頭,有種面對零分考生的無力感,努力解釋說:“他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就算傷好了,也要看他自己,他要是不想活,可能之後都會這麽躺著。”

芙蓉沈默了一會兒,接受了現實,給了診費,又額外給了一筆錢,請大夫幫忙照顧一下,大夫收了錢有些疑惑:“你這麽著急把人送過來,又不看著,是有什麽事?”

芙蓉點了點頭,看著李青山說:“他家裏的事。”

大夫露出了然的神色,想必是些糾纏不清的家長裏短,也許還有男歡女愛恨海情天,忍不住勸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海闊天空,都已經這樣了,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麽好處。”

芙蓉閉了一下眼睛,疲憊而冷漠:“謝謝,我知道,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他轉身離開,已經跨出門去,大夫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有些心累說:“各人有各人的苦處,自己跨不過去,別人也幫不上忙啊。”

夫人已經被抓了起來,正關在監獄。

芙蓉心情覆雜去了監獄,隔著粗壯的木頭,居高臨下看著已經有些潦草的夫人。

夫人的頭發散亂,衣衫不整,鞋子歪歪扭扭,妝容模糊,額頭上滲出汗,臉頰上滲出油,表情扭曲而猙獰,口中喃喃自語:“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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