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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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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芙蓉靜靜站在門外面, 就隔著那些比人還粗的木頭,一動不動看著正在裏面翻來覆去計算家裏的人的夫人。

夫人正埋著頭,苦苦計算究竟是家裏的誰背叛了, 才導致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 突然發覺周圍安靜得過分,就像有什麽發生了變化,一下子擡起頭來,看見門外站著一個人,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跌坐在地上。

芙蓉還是站在那裏, 沒有往前也沒有後退, 目光平靜, 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仿佛正在評估一件沒有標價的商品,而不是看著一個人。

那種目光裏是沒有愛和恨的, 所以又顯得空洞,像是一張白紙,什麽顏色也沒有, 平時看著無所謂,有時候突然想起來,就覺得恐懼了。

大約是害怕自己的一生也像白紙一樣,一無所有。

大多數人都有這種恐懼。

夫人也不例外, 瞪著眼睛, 怒火熊熊燃燒, 對著芙蓉破口大罵起來:“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瞧著姑奶奶,你以為姑奶奶落魄了, 這輩子爬不起來了就永遠爬不起來嗎?你做夢!死的人只會是你們,輸的人也絕不會是我!”

夫人仿佛想到什麽,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怕自己要輸了,所以提前過來找我,準備投降是不是?好人你只管說吧!想說什麽就說,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我一定仔仔細細聽著記下來,不會叫你的心思白費。”

夫人說著又憤恨起來,握著拳頭怒道:“那起子賤貨把我關到這裏來,以為我翻不了身,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打他們巴掌,只要他們知道什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們才爽快!他們才知道我的厲害!”

夫人用拳頭捶了幾下地,把底下的稻草錘飛了,又錘出幾只蟑螂和蚊子,蟲子們慌裏慌張爬走了,夫人四肢著地向,一只野獸一樣爬過來,仰頭望著芙蓉,急迫問:“你一定有辦法,是不是?快說!快說啊!你在等什麽?”

芙蓉總算皺了皺眉,像是平靜的湖水泛起漣漪,鏡面般的青綠色溢出一絲銅銹,語氣有些不可置信:“你想了那麽多,卻沒有一個字,想到李青山嗎?”

夫人楞了一下,仰著頭,仿佛脖子即將折斷一樣,擡手擋著嘴,哈哈大笑,嘴唇鮮紅,仿佛剛剛喝了一口血:“他?他外出散心能有什麽事?他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他也能進來?我沒必要擔心他!”

芙蓉微微搖頭,語調僵硬而直白:“他自殺了。”

夫人的笑容僵住,放下手,坐在地上,擡頭直勾勾看著芙蓉,像是想確認他說出來的話的真實性,卻沒有看出破綻,大吼道:“不可能!”

芙蓉挑起嘴角,頗為嘲諷笑道:“怎麽不可能?”

夫人慌張起來:“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事的,怎麽會有事呢?一定是假的,你是騙我的,你想害我,你和他們是一夥的,你知道什麽?你說啊!”

芙蓉收斂了笑容,垂眼看著夫人說:“他是因為你做的事才死的。”

夫人不相信:“你在胡說八道!”

芙蓉面若寒霜,重重說:“他是因為知道了真相才去死的。”

這話如有千斤重一下錘到夫人的頭上,夫人的頭低了下去,喃喃自語:“真的是這樣嗎?不可能!他在我身邊生活了那麽久,就算我嚴防死守,他也總有好奇心,他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他怎麽可能知道我做的事就去死?他平時活得好好的,根本沒有去死的意思。”

夫人大聲喊:“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

聲嘶力竭,嗓音漸漸幹了,聽起來如同八旬老嫗。

芙蓉註視著夫人的面目,面目已經扭曲了,看不出什麽,人仿佛已經完全瘋了,芙蓉轉身離開,毫不拖泥帶水,夫人卻在後面,努力把自己的臉擠在兩根木頭之間,沖著他大聲喊:“你回來你回來!你說清楚!”

芙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夫人眼前,夫人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大聲喊:“不可能!”

沒多久,監獄裏便傳出獄卒的喊聲:“有人自殺了!”

夫人的屍體被擡了出去。

李青山偏偏在這時候醒了,仿佛在冥冥中知道了什麽,捂著心口,下床去,皺著眉頭,踉踉蹌蹌往外面走。

大夫吃了一驚,連忙過來攔住他:“不要這樣!你的傷還沒好完呢!你這麽嚴重的傷,出去也說不了什麽話,別人看一眼,也不會給你安排什麽事,你有什麽可急的?不如告訴我,我替你想辦法?”

李青山搖了搖頭,推了他一把,還是要往外面走,不過,李青山現在剛剛醒過來,力氣並不大,大夫只是往後退了一步,站在旁邊看著他,有些焦急:“你朋友讓我照顧你,你這麽走了,我可怎麽交代?”

李青山腳步一頓扶著門轉過身,看向他,目光詢問。

大夫看他似乎有可能留下,連忙笑道:“你受了傷之後,急匆匆把你送到我這兒來的人,我以為那是你的朋友,你不認識嗎?”

李青山的嘴角頗為嘲諷且冷淡翹了一下,是個無聲的冷笑,大夫感覺自己仿佛說錯了話,一時不知該怎麽是好。

李青山繼續往外走,卻一下子撞在了一個人身上,踉蹌退了兩步,差點跌倒,擡頭一看發現是芙蓉,吃了一驚。

芙蓉伸手拉住他,猶豫了一下,又把他放在了床上,仿佛放一個玩偶那麽簡單,李青山皺起眉頭,一把拉住他,目光詢問,焦急而近乎於質疑。

芙蓉當然知道李青山想要向他問什麽,但一時間卻說不出來話,好像他的嗓子也啞了一樣,看著他這副沈默以對的樣子,李青山突然明白了什麽,松開了手。

這種時候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呢?

事情已經擺在面前了,顯然是已經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連一點多餘的辯解和修飾都說不出來,否則,又怎麽會沈默到這個地步?

李青山的臉上露出一個像哭一樣的笑,閉上眼睛,淚水一串掉下來,像是從高處垂落的鈴蘭花。

芙蓉欲言又止好一會兒之後,對他說:“雖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但你可以活下去,你什麽都不知道,事情不會牽扯到你的。”

這話蒼白無力,李青山睜開眼睛,雙眼通紅,淚水漣漣,充滿嘲諷望著他,一個字也不必說,他就仿佛被打敗了,垂下眼去避開了李青山的目光。

不出意外的,李青山再次嘗試自殺,這一次不需要別人勸他,他自己就那麽做了,幸好大夫就在旁邊,發現得很及時,救了回來。

但即使醒了過來,李青山的表情看起來也是一派木然,仿佛了無生趣,好端端一個年輕人,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年近半百的老人有活力,身體裏散發出一股朽木的味道。

大約他的心已經開始腐爛了,身體雖然活著,但也只是活著,再沒別的,世界上的任何美好都和他無關,因為他感覺不到了。

芙蓉隱約感到一點愧疚,但他並不認為這樣是正確的。

他皺著眉頭看著李青山坐在旁邊,喃喃自語似的說:“我是正確的,沒有人希望看見家破人亡,這不是我們的本意,有很多人想要報仇,但前提是,你的母親真的做了那樣的事。這怪不得我們。如果一開始沒有人放貸,就沒有人死,沒有人覆仇,你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這些話再說嚴重一些就是:你不應該怪我們,應該怪你媽,因為你媽做了那樣的事,所以你才家破人亡。

但這話太難聽了。

李青山如果有一點多餘的感情,都不會願意聽下去。

他閉上眼睛默默流淚,雙眼通紅,如同成熟到腐爛的桃子,即將落在地上,只要落在地上,就會露出裏面的果核,果皮雖然是軟的,果肉是粘稠的,果核卻很堅硬,即使不能把地面砸出一個窟窿來,也不會默默爛掉。

芙蓉想不出來自己應該說什麽,後半夜忽然撓了撓頭,對李青山問:“你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要出去看看嗎?你本來也是要出去的,我可以帶你出去,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什麽,出去看過之後,回來再做吧。”

芙蓉的聲音越說越沈穩,仿佛即將面對塵埃落定的結局。

李青山看向了他。

芙蓉把李青山帶了出去,給李青山看了他家,李青山的住處已經被查封了,裏面空無一人,雖然只是幾天沒有回來,看起來卻讓人感覺恍若隔世,雜草叢生,鳥雀嘰喳,沒有人聲,安靜得如同空谷,偏偏附近又有許多人,兩相襯托,更令人恐懼。

李青山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芙蓉打算把他帶回去,但李青山拉住芙蓉,搖了搖頭,芙蓉知道他的意思,就帶著他,去看他母親的墳墓。

“你家裏沒什麽人,親戚朋友不願意來接爛攤子,你恰恰又不在,屍體就臨時放在了這。”芙蓉說。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所以想來想去,盡量少說話,只是看著李青山,李青山站在墳墓面前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

他傷了這些日子,如同大病一場,臉色蒼白,笑起來,有種夜雨幽蘭的詭異感,芙蓉吃了一驚,感覺他和從前變化很大。

李青山伸手摸摸墓碑,一閉眼就又掉下來一串眼淚,恰巧天空烏雲密布,一陣風吹來,天上打了個雷,雷聲沈重,雨水就嘩啦啦落了下來,把人澆得滿身濕透,好似落湯雞。

芙蓉連忙拉住李青山,一邊給他擋雨,一邊把他帶回了住處,讓人去給他熬藥,又給他準備衣服,讓他洗了澡,換一身幹凈的,趁著下雨早點休息,或許明天起來就好些。

當然,若真有什麽大事,不是一覺起來就會好的,只是美好的願望罷了。

李青山對他的語言和行為都沒什麽反應,只是呆呆的,目光空洞,像盛極而衰到即將枯萎的紫藤蘿瀑布,正隨著雨聲,瀝瀝淅淅往下掉淚,淚水中含著一種即將死去的雨水的芬芳。

芙蓉定定把他看了看,突然有種舍不得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今天才發現,李青山是可以眨眼就換一個樣子的,哪怕臉還是那張臉,感覺卻像換了個人。

第二天一早,芙蓉起來,就看見李青山滿臉通紅,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極其虛弱,胸膛起伏幾近於無,在將死未死之間。

芙蓉連忙伸手探他的額頭,發現他已經燒透了,燙得嚇人,驚慌失措,讓人去找大夫,大夫趕過來,皺著眉頭檢查了一下,嘆著氣搖頭說:“這可不好辦。”

其實這話的意思就是,準備棺材吧。

芙蓉楞了一下,聽得出這個意思卻不願意相信,眼中含起淚來,好半天才嗓音幹澀說:“昨天還是好好的。”

哪怕昨天也並不好。

大夫看了他一眼,對他這種親友即將死去而不願意接受現實的親屬的表情看多了,沒有太大的反應,溫和而冷漠說:“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病,恐怕昨天不是好了。”

芙蓉忍不住問:“那是什麽?”

大夫板著臉說:“回光返照。”

這個四個字,像是給一個死刑犯下了判決,立刻就要處斬。芙蓉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踉蹌了一下,往後退,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嘎吱響了一聲,像是從他心底裏哭了出來。

他的臉上就不知不覺布滿了淚痕,濕漉漉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從臉上落到下巴,又從下巴落到衣服上,又或者是手背上。

他抹了一把臉,以為把眼淚擦幹了,又把手放在膝蓋上,可是眨了眨眼,眼淚又掉下來,落在手背上,熱了一瞬間,像是燒燙了的紅燭,落了一滴燭淚,把他擊得渾身一哆嗦。

新的眼淚又掉下來,先前的淚很快就冷了,變成一顆冰碴子,在他手上凍結了,把他的手背皮膚都凝固了,好像要叫他撕下那一層皮來,才會好一些。

他彎下腰低下頭,捂住了臉,雙手擋住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淚水洶湧磅礴,如同排山倒海的呼嘯,在半空中向他撲過來,把他裹在裏面,不知要送到什麽地方去。

他從心底裏感到一種痛苦,就像有人狠狠攥了一把他的心臟,裏面溢出汁水,居然像檸檬一樣酸澀苦惡。

處理了李青山的屍體和葬禮,第二天,眾人就發現芙蓉不見了,他們以為他是外出走迷了路,就去附近找,可是沒有找到,他們就以為他是獨自一人離開了,去做自己的事。

可是很久以後也沒有人收到任何一封信,表示落款是來自芙蓉。

芙蓉回到了地獄,作為一只鬼,待在這裏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但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面目模糊,表情呆滯,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壽衣,踩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紙鞋,渾渾噩噩走在路上,痛苦再次襲來。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還待在一座橋上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著其他人從他面前排著隊路過,接了一個碗,喝了一碗湯,就下了橋,走自己的路,進入黑暗中,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他以為自己離開的時候是找到了路,可現在才發現,他沒有找到,只是以為自己找到了,而且,那條路現在不見了。

橋上給人打湯的阿婆看見了他,沖他打了個招呼:“後生仔,你又來了?”

他笑了一下,表情扭曲說:“是啊。”

阿婆揮舞著勺子問:“這次來又是為什麽?”

芙蓉閉上眼睛,感到回憶正在逐漸變得模糊,頭腦昏沈,搖著頭說:“我不明白。”

阿婆笑了笑,仿佛知道他在不明白什麽,循循善誘一般指點他說:“你仔細想想。”

芙蓉睜開眼睛,看著阿婆說:“究竟哪裏不對?”

阿婆搖了搖頭,可憐他似的嘆著氣說:“哎喲耶,後生仔,你現在還沒搞明白呢,你的怨氣和執念都比上次更重,可你這次沒有死,你說是為什麽?”

芙蓉感到恍惚,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喃喃跟著重覆:“為什麽?”

“因為你不但沒有解開自己的執念,”阿婆笑瞇瞇開解他說,“你加重了你的執念,你究竟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再仔細想想,你在乎什麽?把你在乎的事情解決掉,你就解脫了。”

芙蓉楞了一下,不抱任何希望,緩緩笑道:“如果我在乎的是人呢?事情已經過去了,過去很久了,我不能再抓回來。”

阿婆給旁邊的人打了一勺湯,看破世事一般笑道:“那你就去靠近那個人,待在他身邊,有朝一日,你的執念自然可以解開。”

幻境倏忽間結束了。

眾人都還沒有反過神。

“已經沒有了?”桂圓喃喃自語似的問。

女鬼左右看了看,確認了一下環境,點了點頭,回答說:“看來我們已經出來了,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了。”

女鬼突然笑了一聲,看向泰明,如同看向一個剛剛聽見的八卦的主角說:“你可真是慧眼識珠,一挑就挑中這麽一個人當朋友,不知說你倒黴好還是運氣好,他和那只鬼糾纏不清,本人又連著倒黴,你要是和他靠近,說不定也會被他牽連。”

泰明不想聽這些,十分不屑扯了扯嘴角,沈著臉說:“我不覺得他倒黴,我也不會離開他,我更不覺得我會被牽連,因為根本沒有那種事。”

女鬼看好戲似的笑了說:“那就拭目以待吧。”

泰明冷冷盯著女鬼:“你別以為你有機會在外面晃蕩,既然今天我抓著了你,就肯定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你以為呢?”

女鬼楞了一下,一時間感覺自己仿佛忘記了什麽,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桂圓左右看了看他們兩個,趁機掏出手銬,一下子靠在女鬼的兩只手上,只聽哢哢兩聲,女鬼的兩只手就被手銬連在一起,看起來一點活動的餘地都沒有了。

女鬼呆呆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銬,張了張嘴,感到驚訝。

桂圓對泰明討好似的笑了笑,試圖讓他們兩個都忘記幻境開始之前的事情,急匆匆說:“我們快回到基金會去吧!時間已經不早了,再晚就不合適了。”

他皺著眉頭,用一種有點委屈的聲音,像沒得到食物的小狗,聳了聳鼻子說:“我可不想加班。”

泰明順著他點了點頭,也不想追究其他的事情,一心只想盡快離開這,回到家,去見一見李青山。

他心裏當然知道幻境是假的,但畢竟真正在幻境中表演的,也確實是李青山和芙蓉,雖然他們曾經並沒有發生過什麽,但現在四舍五入也算發生了。

泰明心裏空落落的,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是下雨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打傘,渾身都濕透了。

他自嘲笑了笑。

眾人回到了基金會。

安蘭德檢查了他們帶回來的女鬼,點了點頭說:“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你們可以提交任務了。”

泰明心不在焉說:“那我就先走了。”

桂圓也不希望他現在留下來,因為他之後還有一些事情,要向安蘭德報告,如果泰明在這裏,他就不好報告了,畢竟他要報告的事情有一部分和泰明密切相關,連忙點了點頭,笑著說:“快去吧。”

泰明就轉身走了,開門出去之後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路,想起來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沒幹完,又走回來,一開門看見安蘭德和桂圓正交談著,只是有些正襟危坐的樣子,感覺奇怪。

“不是快要下班了嗎?你們兩個這麽正式幹什麽?”泰明有些疑惑問。

安蘭德笑了笑,有些警惕看著他,表面溫和,目光卻沒轉移:“沒什麽,盡快辦完事盡快下班,你回來是做什麽?”

泰明站在門口收回手,眨了眨眼,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好像隱約被房間裏的兩個人一起排斥,可他還不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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