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問仙問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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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問仙問己
祈清和從樹後探出半個腦袋, 小心翼翼看向重芒。
“師兄？我們有話好好說？”
重芒笑如春風：“你一路奔波，是不是累了？我讓虞辭帶你回去休息。”
沒有正面答覆，祈清和皺了皺眉, 心中斟酌著措辭剛想再勸，就瞥見應知離從菩提樹後走出來，踩著一地沙沙草木聲, 走到祈清和身前, 站定了。
“句芒。”
他面色不善, 聲音沒什麽溫度。
重芒目光一利, 偏頭看了一眼虞辭，虞辭斂了神色，上前幾步, 去拉祈清和的手。
祈清和被虞辭牽住, 猶豫了一下，腳步卻沒動。
“不行, 我連你們因何而起沖突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 又補充道。
“我印象中應知離沒有得罪過你們。”
應知離垂下眸, 輕笑了一下，聲音溫柔：“我沒事，你先跟你師姐離開, 好麽？”
虞辭在拉她，祈清和安靜看著他良久，最終還是跟著虞辭向前走了過去, 回到了重芒身邊。
祈清和一回眸，就瞥見了應知離孑然的身影。
明明兩個人間只隔著幾步路, 可祈清和總覺得，她把他一個人留下了。
應知離看見了祈清和的眼睛, 那雙靈動明媚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因他而生的擔憂。
於是他又笑了，無可奈何般妥協了。
“從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世人敬仰蒼靈上仙，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等你回去。”
“我知道有關你的很多事。”
他一字一句說得平靜，仿佛不覺得自己幹了什麽離譜之事，每句話都不是什麽好話，讓虞辭等人越聽越氣。
像個竊了他人珍寶，還來耀武揚威的賊。
“但我卻選擇全部瞞下，瞞了你，無動於衷地看著你一個人因記憶和身份而迷茫。”
“我瞞了你師門上下，並可恥的不願將你歸還。”
祈清和微微一怔，唇畔張了張，卻始終沒有說話。
重芒閉目嘆了一氣，再睜眼時，目光晦暗不明，似乎壓著怒氣。
“不愧是夢神，你動用自己權能，做了多少事？滿足了你自己多少私心？”
應知離斂住了笑，沒有辯解，聲音罕見的，難得有幾分冷意。
“句芒，這裏所有人都可以來質問我。”
“唯獨你沒資格。”
重芒神情微微一滯，沈默須臾，他放輕了聲音對虞辭說道。
“帶蒼靈離開吧。”
虞辭看著祈清和略失神的目光，一狠心，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轉身就走，片刻不停留。
她沒有帶著祈清和回宗門大殿，而是帶著她一路沿著玉階樓臺往山中深處走去。
虞辭吐口氣，柔和道：“我帶你回住的地方，好不好？”
祈清和茫然地擡起頭，聲音有些恍惚：“我……住在哪兒啊。”
虞辭眼睛一下就紅了，心疼不已：“你住在師父故居。”
祈清和楞神，沈默須臾後，低聲道：“抱歉……我，我不記得了。”
虞辭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家師妹的失憶，或許比想象中，更為嚴重。
她停下步伐，藏了滿腔的困惑想問。
你的記憶呢？怎麽都丟了？
可一看見祈清和執拗失神的眼睛，她就一個字都都不出來了。
虞辭只覺得小師妹似乎在難過，又不像，更多的是茫然，她無措地伸出手，想摸祈清和的臉，像以前那樣安慰她。
燙。
祈清和臉頰的溫度小小灼了她的一下。
虞辭淚眼婆娑，越來越洶湧：“怎麽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告訴姐姐，好不好？”
祈清和很用力眨了眨眼，勉強露出一個安慰似的笑容來。
“我……我不知道啊，姐。”
“我不知道。”
她看著虞辭悲傷的哀慟，只覺得心中百念紛雜紊亂，卻一個都留不下。
“我為什麽……會失憶啊。”
虞辭眼淚完全控制不住，只能心疼的拉過祈清和，將她抱在懷裏，一下又一下溫柔拍著祈清和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可明明在哭的人是自己。
虞辭心裏再次忍不住抱怨，那位夢神，瞞了那麽多事，到底安了什麽心。
日光淡遠，一樹林蔭遮下來，應知離站在陰影裏，看著站在天光下的春神，冷聲道。
“你因為喜歡蘭月渡，所以當年一點點教她引春，教會她與萬物溝通，對麽？”
“是你教會了她悲憫蒼生的憐心。”
重芒眉間輕皺了一瞬，又淡開，答道。
“是。”
“她的生命明媚且張揚，她的意志堅韌且凜冽，她本就是一位愛著世間的姑娘，合該受春天所愛。”
應知離聲音更冷，像淬了冰：“你隕落時，她仍是個凡人，因法力不夠，當年無力接任你的引春一職。”
重芒沈吟片刻，心裏浮起一絲朦朧的念頭，只道：“她曾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朵可重塑道骨的花，憑借此花，過個百餘年，修為便不是問題。”
應知離看著他，安靜了良久，忽然笑了。
“那她最後修了什麽道？”
重芒微楞，他被煞氣所傷，隕落太早，並不知道如今蘭月渡所修是何道途。
但當年她有師父，有師姐師弟看護，應當不會入什麽歪門邪道。
“她於修道一事上並無天分，那時又無道心，所以蘭珩與我，都有意將她於蒼生道上引導。”
“依據她的性子，也最適合這個。”
應知離笑容仍在，可眸光與神情裏，都沒絲毫笑意。
“句芒，你不再多想想？”
“你比我幸運的多，你與她有緣，能陪在她身邊那麽多年，不了解她麽？”
重芒心神微震，面上卻神色不改：“什麽？”
應知離閉目而立，日光穿過林梢與樹影交織，勾勒出他淒愴的輪廓。
“世人皆言當年蒼靈東君心懷慈悲，於月下問道蒼生，這一佳話美談，又喚‘借月問道’。”
“這真的是一樁佳話嗎？”
重芒眉心一蹙，沈著暗湧。
應知離睜開眼，垂眸看著明滅搖晃的林蔭日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告訴我，你們呵護的，如珍如寶的姑娘，在親眼見證了她師兄隕落，得知四海即將無春後，在師門遭受重創搖搖欲墜之時，她會做出什麽抉擇呢？”
是個問句，但應知離似乎沒打算要等到答案，他不再停留，踩著一地光影向前走，與重芒擦身而過，毫無留戀。
“你們在她心裏占了那樣重的分量，我一直都明白。”
壓了嗓音，盡量不露出什麽破綻，身影也越行越遠，直至消失。
他怕再說下去，句芒會聽出他的嫉妒與不甘。
……
天光正亮，祈清和被虞辭帶到了自己故居所在。
沒有任何巍峨華麗的紫府閬苑，遠間是青山，近處有陂塘，水邊有古樹，樹上有鳥窩，鳥窩挨著一扇花窗，坐落著幾間青瓦屋舍。
祈清和楞住了。
這裏……簡直像極了歸夢藥堂的模樣。
她一步一步，仿佛走進了時光凝固的經年記憶。
推開挨著鳥窩的居舍，素樸簡單的陳設，窗邊是書櫥與書案，掛了自制的日歷，案上有許多空白玉簡，另一側是床，纖塵未染。
祈清和慢慢走到書案邊，發現玉簡的材質，和小夢每次給她的一模一樣。
一擡頭，就看見雪白的墻，上面有凹凸的紋路，祈清和指尖挨上去，仔細一看，才發覺，原來是墻上密密麻麻刻寫滿了“正”字。
是她的筆跡。
她仰頭望著滿墻“正”字，茫然與不解鋪天蓋地。
這些……是什麽啊。
“師姐。”祈清和竭盡全力保持鎮定，聲音微微發抖，“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虞辭站在門外，看見了祈清和陌生的神情，就明白師妹原來竟忘得一幹二凈，她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想拉她出來，可是，卻感覺小師妹離她好遠，像被無形的黑暗吞噬了。
她觸不到她。
祈清和靠坐在床邊，異常安靜地翻看著書櫥裏放著的書籍。
虞辭沒吭聲，站了很久，直到有人幾番來請她去處理宗門事務，她才不得不離開。
祈清和看了良久，直至一泓清亮的月光落進來，像無垠的海浪。
她看的，都是自己學習醫術、劍術時，寫下的筆記。
彼時她字跡般般，學識也淺薄，因而每一本都拼音帶圖文，批註得仔仔細細。
看著看著，就又落淚了。
止不住，不停的落，落得無聲無息，無知無覺。
像一場雨。
夜風倏然響了一瞬，房間內一暗又一亮，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安靜地擋了半數月光。
應知離慢慢走進去，在祈清和面前半跪下來，仰著頭看她。
她說：“我討厭你。”
你瞞了我好多事啊，你藏著我的過去，又讓我獨自一人，迷茫了好久啊。
他答：“嗯。”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陪著你。
祈清和總覺得自己很不講道理，像沒長大似的，情緒來得突兀，昨天還在喜歡，今天就是討厭了。
眼睛一眨，又是一顆淚水。
應知離擡手，指尖撫上她的臉頰，將那顆淚，溫柔地拭去了。
他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可你的喜歡與討厭，都很好。”
祈清和垂著眸，迎著他的目光，終於說出了長久以來，明明存在心中，又不曾在乎過的困惑。
“歸夢藥堂……不是我的夢，對不對？”
祈清和眼裏有淚，聲音卻很平靜。
她暗自猜測過，歸夢藥堂是她自己的，或是應知離的夢境，但這個答案於她而言無關緊要，所以也不曾細究。
她問道：“是誰的夢？”
應知離指尖又挨了挨她的額間，起熱了，但不明顯。
他輕輕嘆了一氣，低聲說出了瞞了良久的答案。
“是你師父的夢。”
“是我很久以前，盡全力留下的，有關他的一小片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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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芒。”
他面色不善, 聲音沒什麽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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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清和被虞辭牽住, 猶豫了一下，腳步卻沒動。
“不行, 我連你們因何而起沖突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 又補充道。
“我印象中應知離沒有得罪過你們。”
應知離垂下眸, 輕笑了一下，聲音溫柔：“我沒事，你先跟你師姐離開, 好麽？”
虞辭在拉她，祈清和安靜看著他良久，最終還是跟著虞辭向前走了過去, 回到了重芒身邊。
祈清和一回眸，就瞥見了應知離孑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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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知離看見了祈清和的眼睛, 那雙靈動明媚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因他而生的擔憂。
於是他又笑了，無可奈何般妥協了。
“從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世人敬仰蒼靈上仙，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等你回去。”
“我知道有關你的很多事。”
他一字一句說得平靜，仿佛不覺得自己幹了什麽離譜之事，每句話都不是什麽好話，讓虞辭等人越聽越氣。
像個竊了他人珍寶，還來耀武揚威的賊。
“但我卻選擇全部瞞下，瞞了你，無動於衷地看著你一個人因記憶和身份而迷茫。”
“我瞞了你師門上下，並可恥的不願將你歸還。”
祈清和微微一怔，唇畔張了張，卻始終沒有說話。
重芒閉目嘆了一氣，再睜眼時，目光晦暗不明，似乎壓著怒氣。
“不愧是夢神，你動用自己權能，做了多少事？滿足了你自己多少私心？”
應知離斂住了笑，沒有辯解，聲音罕見的，難得有幾分冷意。
“句芒，這裏所有人都可以來質問我。”
“唯獨你沒資格。”
重芒神情微微一滯，沈默須臾，他放輕了聲音對虞辭說道。
“帶蒼靈離開吧。”
虞辭看著祈清和略失神的目光，一狠心，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轉身就走，片刻不停留。
她沒有帶著祈清和回宗門大殿，而是帶著她一路沿著玉階樓臺往山中深處走去。
虞辭吐口氣，柔和道：“我帶你回住的地方，好不好？”
祈清和茫然地擡起頭，聲音有些恍惚：“我……住在哪兒啊。”
虞辭眼睛一下就紅了，心疼不已：“你住在師父故居。”
祈清和楞神，沈默須臾後，低聲道：“抱歉……我，我不記得了。”
虞辭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家師妹的失憶，或許比想象中，更為嚴重。
她停下步伐，藏了滿腔的困惑想問。
你的記憶呢？怎麽都丟了？
可一看見祈清和執拗失神的眼睛，她就一個字都都不出來了。
虞辭只覺得小師妹似乎在難過，又不像，更多的是茫然，她無措地伸出手，想摸祈清和的臉，像以前那樣安慰她。
燙。
祈清和臉頰的溫度小小灼了她的一下。
虞辭淚眼婆娑，越來越洶湧：“怎麽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告訴姐姐，好不好？”
祈清和很用力眨了眨眼，勉強露出一個安慰似的笑容來。
“我……我不知道啊，姐。”
“我不知道。”
她看著虞辭悲傷的哀慟，只覺得心中百念紛雜紊亂，卻一個都留不下。
“我為什麽……會失憶啊。”
虞辭眼淚完全控制不住，只能心疼的拉過祈清和，將她抱在懷裏，一下又一下溫柔拍著祈清和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可明明在哭的人是自己。
虞辭心裏再次忍不住抱怨，那位夢神，瞞了那麽多事，到底安了什麽心。
日光淡遠，一樹林蔭遮下來，應知離站在陰影裏，看著站在天光下的春神，冷聲道。
“你因為喜歡蘭月渡，所以當年一點點教她引春，教會她與萬物溝通，對麽？”
“是你教會了她悲憫蒼生的憐心。”
重芒眉間輕皺了一瞬，又淡開，答道。
“是。”
“她的生命明媚且張揚，她的意志堅韌且凜冽，她本就是一位愛著世間的姑娘，合該受春天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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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知離看著他，安靜了良久，忽然笑了。
“那她最後修了什麽道？”
重芒微楞，他被煞氣所傷，隕落太早，並不知道如今蘭月渡所修是何道途。
但當年她有師父，有師姐師弟看護，應當不會入什麽歪門邪道。
“她於修道一事上並無天分，那時又無道心，所以蘭珩與我，都有意將她於蒼生道上引導。”
“依據她的性子，也最適合這個。”
應知離笑容仍在，可眸光與神情裏，都沒絲毫笑意。
“句芒，你不再多想想？”
“你比我幸運的多，你與她有緣，能陪在她身邊那麽多年，不了解她麽？”
重芒心神微震，面上卻神色不改：“什麽？”
應知離閉目而立，日光穿過林梢與樹影交織，勾勒出他淒愴的輪廓。
“世人皆言當年蒼靈東君心懷慈悲，於月下問道蒼生，這一佳話美談，又喚‘借月問道’。”
“這真的是一樁佳話嗎？”
重芒眉心一蹙，沈著暗湧。
應知離睜開眼，垂眸看著明滅搖晃的林蔭日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告訴我，你們呵護的，如珍如寶的姑娘，在親眼見證了她師兄隕落，得知四海即將無春後，在師門遭受重創搖搖欲墜之時，她會做出什麽抉擇呢？”
是個問句，但應知離似乎沒打算要等到答案，他不再停留，踩著一地光影向前走，與重芒擦身而過，毫無留戀。
“你們在她心裏占了那樣重的分量，我一直都明白。”
壓了嗓音，盡量不露出什麽破綻，身影也越行越遠，直至消失。
他怕再說下去，句芒會聽出他的嫉妒與不甘。
……
天光正亮，祈清和被虞辭帶到了自己故居所在。
沒有任何巍峨華麗的紫府閬苑，遠間是青山，近處有陂塘，水邊有古樹，樹上有鳥窩，鳥窩挨著一扇花窗，坐落著幾間青瓦屋舍。
祈清和楞住了。
這裏……簡直像極了歸夢藥堂的模樣。
她一步一步，仿佛走進了時光凝固的經年記憶。
推開挨著鳥窩的居舍，素樸簡單的陳設，窗邊是書櫥與書案，掛了自制的日歷，案上有許多空白玉簡，另一側是床，纖塵未染。
祈清和慢慢走到書案邊，發現玉簡的材質，和小夢每次給她的一模一樣。
一擡頭，就看見雪白的墻，上面有凹凸的紋路，祈清和指尖挨上去，仔細一看，才發覺，原來是墻上密密麻麻刻寫滿了“正”字。
是她的筆跡。
她仰頭望著滿墻“正”字，茫然與不解鋪天蓋地。
這些……是什麽啊。
“師姐。”祈清和竭盡全力保持鎮定，聲音微微發抖，“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虞辭站在門外，看見了祈清和陌生的神情，就明白師妹原來竟忘得一幹二凈，她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想拉她出來，可是，卻感覺小師妹離她好遠，像被無形的黑暗吞噬了。
她觸不到她。
祈清和靠坐在床邊，異常安靜地翻看著書櫥裏放著的書籍。
虞辭沒吭聲，站了很久，直到有人幾番來請她去處理宗門事務，她才不得不離開。
祈清和看了良久，直至一泓清亮的月光落進來，像無垠的海浪。
她看的，都是自己學習醫術、劍術時，寫下的筆記。
彼時她字跡般般，學識也淺薄，因而每一本都拼音帶圖文，批註得仔仔細細。
看著看著，就又落淚了。
止不住，不停的落，落得無聲無息，無知無覺。
像一場雨。
夜風倏然響了一瞬，房間內一暗又一亮，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安靜地擋了半數月光。
應知離慢慢走進去，在祈清和面前半跪下來，仰著頭看她。
她說：“我討厭你。”
你瞞了我好多事啊，你藏著我的過去，又讓我獨自一人，迷茫了好久啊。
他答：“嗯。”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陪著你。
祈清和總覺得自己很不講道理，像沒長大似的，情緒來得突兀，昨天還在喜歡，今天就是討厭了。
眼睛一眨，又是一顆淚水。
應知離擡手，指尖撫上她的臉頰，將那顆淚，溫柔地拭去了。
他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可你的喜歡與討厭，都很好。”
祈清和垂著眸，迎著他的目光，終於說出了長久以來，明明存在心中，又不曾在乎過的困惑。
“歸夢藥堂……不是我的夢，對不對？”
祈清和眼裏有淚，聲音卻很平靜。
她暗自猜測過，歸夢藥堂是她自己的，或是應知離的夢境，但這個答案於她而言無關緊要，所以也不曾細究。
她問道：“是誰的夢？”
應知離指尖又挨了挨她的額間，起熱了，但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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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師父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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