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人間五味
關燈
小
中
大
第086章 人間五味
祈清和的傷, 讓她斷斷續續昏迷了三晝夜，哪怕有仙術慢慢彌合，好得也不算快。
應知離知道, 那天晚上，她疼的不僅僅是傷，還疼了心。
他絕大部分時候都守在她身邊, 換藥拭汗, 指尖覆在她額間, 感知著她的意識。
只有在確定她呼吸平穩了, 他才會偶爾離開她身邊。
祈清和醒來時，夜幕垂落，她躺在藥堂的床榻上, 身上蓋著毯子一樣的夢。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 一動，就扯了傷, 疼和眩暈接踵而至, 她扶著額間, 閉目緩了一會兒。
周圍沒有人。
祈清和檢查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處理得幹凈齊整，她起身, 披上外衫，床邊矮櫃上放了盞溫水，她端起抿了一口, 裏面放了點糖，不過好像加多了, 有點太甜了。
窗邊屏風下，藥罐咕嚕咕嚕滾著, 是在煎藥。
祈清和撈起藥渣看了一眼，用量用法，都是自己的習慣。
他是跟她學的，學的分毫不差。
他一直在看她。
他看她分揀藥材，看她熬藥施針，看她治病救人，看她……征戰殺人。
也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
才能將她的一切都記得清楚。
藥堂裏沒有人，祈清和走出去，隔著雲霧，她見到應知離的背影。
他似乎……在忙？
祈清和看見，神儀高徹的影子站在雲裏，千百清夢在他掌心流淌，雪色是他的陪襯，星辰是他的追光，夜色與晝光在他身上拉鋸，勾勒描繪。
他簡直……像夢的具象化。
祈清和忽得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妖嗎？
春日裏有春神句芒，六道生靈的夢境裏……也會有神嗎？
她穿過雲霧走上前，從背後擁住他，輕聲問道。
“你在幹嘛呀。”
被她擁住的人睜開原本闔著的眼睛，一怔，似乎沒想到她在此時醒了，壓低了聲音答道。
“驅散世人噩夢。”
祈清和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是不是也能輕而易舉渡化那些心生魔障執念者？”
“對於大部分人類而言，是的。”他收起法術，反握住她的手腕轉回身，溫和一笑，“夢本就是人心底願望的映照。”
應知離低眸看著她，指尖拂上她的面頰，輕輕摩挲著。
“你有什麽願望嗎？與自己相關的？”
他驀地問了她一個問題，放輕了嗓音，像一個誘哄。
祈清和怔了一瞬，她一眨不眨地回望過去，探究著他的目光。
他溫柔漂亮的眼睛很認真的凝著她，純粹又明亮。
祈清和覺得，應知離似乎在等待什麽。
正如他長久以來，耐心又甘願地等待著她的心動一樣。
他似乎，在等她的一個回答。
可是，這個問題，她答不出來。
祈清和眼睛一眨，有幾分茫然，兩人間又是長長的沈默，而後，她才遲遲回答。
“我沒什麽關於自己的心願。”
“而且，民間不是有個說法？如果願望說出來，或許就不靈了。”
應知離似乎早有預料般輕輕嘆了口氣，斂住了目光，不再說話了。
祈清和思忖須臾，又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我能出去麽？”
這個算不算願望呢？
她想離開這裏了，這幾日逗留在這裏太久，也不知道那兇獸有沒有再跑出來為非作歹。
他像是將她安置在了一個小小的桃花源裏，任憑外界風雪交加，也吹不進這裏分毫。
而且，按照時節推算，她沒多少時間了。
必須在春至結束前喚回春天。
應知離眉心沈了沈，俯身打橫將她抱起來，帶回了藥堂裏，將她輕放在床榻上，枕頭墊在腰間，一言不發地半褪去了她的衣衫。
祈清和微微動了動，讓自己更舒適一些。
他一寸一寸檢查了她的傷，她法力在緩慢恢覆，自愈的仙術縈繞在身上，疼烙下的印記還在，一時半刻沒法褪去。
“再等幾天，好麽？”
是句詢問，可語氣卻不容置疑。
祈清和也自知理虧，要是有個病人在她面前傷成這樣，還理直氣壯不好好休息往外跑，她會氣得想打人。
應知離看著時辰煎了藥，放溫了端給她，祈清和接過來一氣飲盡，苦得皺了下眉。
緊接著，一道影子挨過來，在她唇邊碰了碰，她下意識想說話，一張口，一抹甜就從唇齒間渡了進來。
祈清和吞咽一下，與他舌尖相纏著不放，甜不容分說的覆壓上來，苦就化盡了。
似乎有點太甜了，祈清和眉心蹙了一瞬。
這一瞬分心，被他察覺了。
他追過來，卷上她的舌尖，掠奪了她的味覺，糾葛良久，終於讓唇齒裏多餘的甜也淡了。
在最後呼吸分開時，他額間與她額間輕抵著，壓著聲音問道：“那盞水，是太甜了麽？”
祈清和輕輕喘著氣息，思緒有幾分朦朧：“有一點點，你沒嘗麽？”
話音剛落，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麽。
應知離在飲食上沒有偏好，偶爾試圖搗鼓也通常是為了她，還曾經把不問都的膳堂炸過一次，即便這樣，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太好吃。
應知離斂眸，似乎藏了幾分失落：“抱歉，我嘗不出。”
祈清和明白了其間問題所在。
貓科動物的味覺裏天生沒有這種受體，他辨認不出人類所說的“甜”是一種什麽味道。
人間五味裏，他天然就缺少一味。
“我在千萬夢境裏，尋找過人類對‘甜’的定義。”
他頓了頓，輕聲說道。
“五味之美好者為甘，具體而言，那是一種能讓人感到幸福、平和、愉悅的味道。”
“可我嘗不出，因而無從想象。”
最開始的他並不理解“甜”這一概念定義。
“我真正明白‘甜’這種味道，是在遇見你以後開始的。”
祈清和怔楞地看著他，身子傾了傾，不說話，只是偎過去，摟住了他。
應知離攬過她，留心了不碰著她的傷，垂著目光，似乎在思索措辭。
甜，意味著幸福、平和、愉悅。
“你帶給我的感覺，一如這種描述。”
“所以，我記住了你的氣息，並將它歸類於我無從知起的‘甜’這個概念裏。”
在跌跌撞撞顛沛流離追著她的那百年歲月裏，應知離最常聽起的，就是世人對蒼靈東君的評價。
大家說，她是清冷的，月一樣，高不可攀。
每逢此時，他總會不自覺蹙眉。
不，她是甜的。
明明她身上的氣息是甜的，她的人是甜的，與她相關的記憶，夢境，也都是甜的。
她怎麽會是冷的呢。
“抱歉。”祈清和埋在他懷裏，停了片刻，啞著嗓子回道，“是我不好。”
應知離摟著她，輕笑出聲，撫著她綢緞似的烏發。
“不，是我多謝你。”
“是你的存在，補全了我生命裏天然缺少的一種感知。”
祈清和不吭聲，只是用力抱緊了他，扯著疼了也不管，一心一意在這一室寂靜裏，聽著他的心跳。
應知離最終沒有將她強留在夢裏。
等祈清和傷再彌合了幾分後，他帶著她離開了夢境。
再回到石者山建木樹下時，迎面而來的風雪撲了祈清和一臉，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在好夢裏呆久了，都要忘了現實是什麽樣了。
應知離扶著她。
祈清和整個人瘦了不少，站在雪地裏，似乎風一刮，就能將整個人吹跑似的，衣袂獵獵翻飛，單薄凜冽。
她站在風雪裏，雙手掐訣結印，身前懸著系著春幡的建木花枝。
隨著她呢喃吟唱，風停雪止，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漸漸湧現的花葉和風，悠揚古老的旋律輕輕回蕩，為天地帶來生機。
陽光探出來，四周的積雪似乎開始漸漸融化。
“以請春官聯事，句芒奉塗。”
這句話大致的意思是，春神句芒，若您能聽見我的祈求，請帶著生機回來。
她虔誠地希望春天回來。
天地間似乎真的要再度風和日麗，嚴寒褪卻。
可下一瞬，建木花枝落地，祈清和指尖法術熄滅，她心間大駭，還沒回神，緊接著又一陣冰雹夾雪再度砸來，比此前更狠更劇烈，報覆一般，滔天怒號。
遽然，所有生機消失。
花葉枯萎，暖風停止，陽光重新被雲層隱去，冰雪封天。
春天還是沒來。
祈清和的心徹底涼下去，身體止不住微微發抖，幸虧有應知離扶著，讓她站穩了不至於徹底倒下去。
她召不回春天。
怎麽辦？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明明有了祀歌，也有了春幡和花枝，怎會依舊失敗？
怎麽回事？
她想，所有外在條件均以符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原來，是她真的……沒了悲憫蒼生的慈心。
她再也不是人們記憶中的蒼靈東君。
祈清和急得團團轉！句芒死了，她也再無祈春之力，四海十洲怎麽辦！
一個沒有春天的世界，該怎麽辦！
她渾身冰涼，幾近絕望。
“嘶——”
山谷裏忽然傳來一聲嘶啞古怪的聲音，一恍而過，祈清和擡頭，只見那只巨大的，讓她身負重傷的兇獸影子在風雪裏勘勘出現了須臾，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鳴叫怒號。
或許是它也受了重傷的緣故，兇獸並沒有徑直殺來，而是再度消失在風雪裏。
應知離將她護在懷裏，警惕地看著兇獸的方向。
祈清和卻如遭雷亟般楞了一瞬，心中恍然抓住了一縷朦朧的思緒，她攥了攥應知離手心，著急道。
“追！”
他並沒有問她為何要追。
雪豹顯出原型，祈清和毫不猶豫地側坐上去，他旋即帶著她踏雪而出，開始在絕壁陡崖間飛渡騰躍，朝著兇獸的方向追去。
風聲再度山呼海嘯。
或許是曾受句芒的耳聞目染的影響，祈清和會一點點音律，所以她聽出來了。
那聲鳴叫，不是什麽示威，也不是什麽警告。
那是一句……合聲。
那只兇獸，似乎也會吟唱這首古老的祀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祈清和的傷, 讓她斷斷續續昏迷了三晝夜，哪怕有仙術慢慢彌合，好得也不算快。
應知離知道, 那天晚上，她疼的不僅僅是傷，還疼了心。
他絕大部分時候都守在她身邊, 換藥拭汗, 指尖覆在她額間, 感知著她的意識。
只有在確定她呼吸平穩了, 他才會偶爾離開她身邊。
祈清和醒來時，夜幕垂落，她躺在藥堂的床榻上, 身上蓋著毯子一樣的夢。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 一動，就扯了傷, 疼和眩暈接踵而至, 她扶著額間, 閉目緩了一會兒。
周圍沒有人。
祈清和檢查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處理得幹凈齊整，她起身, 披上外衫，床邊矮櫃上放了盞溫水，她端起抿了一口, 裏面放了點糖，不過好像加多了, 有點太甜了。
窗邊屏風下，藥罐咕嚕咕嚕滾著, 是在煎藥。
祈清和撈起藥渣看了一眼，用量用法，都是自己的習慣。
他是跟她學的，學的分毫不差。
他一直在看她。
他看她分揀藥材，看她熬藥施針，看她治病救人，看她……征戰殺人。
也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
才能將她的一切都記得清楚。
藥堂裏沒有人，祈清和走出去，隔著雲霧，她見到應知離的背影。
他似乎……在忙？
祈清和看見，神儀高徹的影子站在雲裏，千百清夢在他掌心流淌，雪色是他的陪襯，星辰是他的追光，夜色與晝光在他身上拉鋸，勾勒描繪。
他簡直……像夢的具象化。
祈清和忽得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妖嗎？
春日裏有春神句芒，六道生靈的夢境裏……也會有神嗎？
她穿過雲霧走上前，從背後擁住他，輕聲問道。
“你在幹嘛呀。”
被她擁住的人睜開原本闔著的眼睛，一怔，似乎沒想到她在此時醒了，壓低了聲音答道。
“驅散世人噩夢。”
祈清和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是不是也能輕而易舉渡化那些心生魔障執念者？”
“對於大部分人類而言，是的。”他收起法術，反握住她的手腕轉回身，溫和一笑，“夢本就是人心底願望的映照。”
應知離低眸看著她，指尖拂上她的面頰，輕輕摩挲著。
“你有什麽願望嗎？與自己相關的？”
他驀地問了她一個問題，放輕了嗓音，像一個誘哄。
祈清和怔了一瞬，她一眨不眨地回望過去，探究著他的目光。
他溫柔漂亮的眼睛很認真的凝著她，純粹又明亮。
祈清和覺得，應知離似乎在等待什麽。
正如他長久以來，耐心又甘願地等待著她的心動一樣。
他似乎，在等她的一個回答。
可是，這個問題，她答不出來。
祈清和眼睛一眨，有幾分茫然，兩人間又是長長的沈默，而後，她才遲遲回答。
“我沒什麽關於自己的心願。”
“而且，民間不是有個說法？如果願望說出來，或許就不靈了。”
應知離似乎早有預料般輕輕嘆了口氣，斂住了目光，不再說話了。
祈清和思忖須臾，又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我能出去麽？”
這個算不算願望呢？
她想離開這裏了，這幾日逗留在這裏太久，也不知道那兇獸有沒有再跑出來為非作歹。
他像是將她安置在了一個小小的桃花源裏，任憑外界風雪交加，也吹不進這裏分毫。
而且，按照時節推算，她沒多少時間了。
必須在春至結束前喚回春天。
應知離眉心沈了沈，俯身打橫將她抱起來，帶回了藥堂裏，將她輕放在床榻上，枕頭墊在腰間，一言不發地半褪去了她的衣衫。
祈清和微微動了動，讓自己更舒適一些。
他一寸一寸檢查了她的傷，她法力在緩慢恢覆，自愈的仙術縈繞在身上，疼烙下的印記還在，一時半刻沒法褪去。
“再等幾天，好麽？”
是句詢問，可語氣卻不容置疑。
祈清和也自知理虧，要是有個病人在她面前傷成這樣，還理直氣壯不好好休息往外跑，她會氣得想打人。
應知離看著時辰煎了藥，放溫了端給她，祈清和接過來一氣飲盡，苦得皺了下眉。
緊接著，一道影子挨過來，在她唇邊碰了碰，她下意識想說話，一張口，一抹甜就從唇齒間渡了進來。
祈清和吞咽一下，與他舌尖相纏著不放，甜不容分說的覆壓上來，苦就化盡了。
似乎有點太甜了，祈清和眉心蹙了一瞬。
這一瞬分心，被他察覺了。
他追過來，卷上她的舌尖，掠奪了她的味覺，糾葛良久，終於讓唇齒裏多餘的甜也淡了。
在最後呼吸分開時，他額間與她額間輕抵著，壓著聲音問道：“那盞水，是太甜了麽？”
祈清和輕輕喘著氣息，思緒有幾分朦朧：“有一點點，你沒嘗麽？”
話音剛落，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麽。
應知離在飲食上沒有偏好，偶爾試圖搗鼓也通常是為了她，還曾經把不問都的膳堂炸過一次，即便這樣，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太好吃。
應知離斂眸，似乎藏了幾分失落：“抱歉，我嘗不出。”
祈清和明白了其間問題所在。
貓科動物的味覺裏天生沒有這種受體，他辨認不出人類所說的“甜”是一種什麽味道。
人間五味裏，他天然就缺少一味。
“我在千萬夢境裏，尋找過人類對‘甜’的定義。”
他頓了頓，輕聲說道。
“五味之美好者為甘，具體而言，那是一種能讓人感到幸福、平和、愉悅的味道。”
“可我嘗不出，因而無從想象。”
最開始的他並不理解“甜”這一概念定義。
“我真正明白‘甜’這種味道，是在遇見你以後開始的。”
祈清和怔楞地看著他，身子傾了傾，不說話，只是偎過去，摟住了他。
應知離攬過她，留心了不碰著她的傷，垂著目光，似乎在思索措辭。
甜，意味著幸福、平和、愉悅。
“你帶給我的感覺，一如這種描述。”
“所以，我記住了你的氣息，並將它歸類於我無從知起的‘甜’這個概念裏。”
在跌跌撞撞顛沛流離追著她的那百年歲月裏，應知離最常聽起的，就是世人對蒼靈東君的評價。
大家說，她是清冷的，月一樣，高不可攀。
每逢此時，他總會不自覺蹙眉。
不，她是甜的。
明明她身上的氣息是甜的，她的人是甜的，與她相關的記憶，夢境，也都是甜的。
她怎麽會是冷的呢。
“抱歉。”祈清和埋在他懷裏，停了片刻，啞著嗓子回道，“是我不好。”
應知離摟著她，輕笑出聲，撫著她綢緞似的烏發。
“不，是我多謝你。”
“是你的存在，補全了我生命裏天然缺少的一種感知。”
祈清和不吭聲，只是用力抱緊了他，扯著疼了也不管，一心一意在這一室寂靜裏，聽著他的心跳。
應知離最終沒有將她強留在夢裏。
等祈清和傷再彌合了幾分後，他帶著她離開了夢境。
再回到石者山建木樹下時，迎面而來的風雪撲了祈清和一臉，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在好夢裏呆久了，都要忘了現實是什麽樣了。
應知離扶著她。
祈清和整個人瘦了不少，站在雪地裏，似乎風一刮，就能將整個人吹跑似的，衣袂獵獵翻飛，單薄凜冽。
她站在風雪裏，雙手掐訣結印，身前懸著系著春幡的建木花枝。
隨著她呢喃吟唱，風停雪止，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漸漸湧現的花葉和風，悠揚古老的旋律輕輕回蕩，為天地帶來生機。
陽光探出來，四周的積雪似乎開始漸漸融化。
“以請春官聯事，句芒奉塗。”
這句話大致的意思是，春神句芒，若您能聽見我的祈求，請帶著生機回來。
她虔誠地希望春天回來。
天地間似乎真的要再度風和日麗，嚴寒褪卻。
可下一瞬，建木花枝落地，祈清和指尖法術熄滅，她心間大駭，還沒回神，緊接著又一陣冰雹夾雪再度砸來，比此前更狠更劇烈，報覆一般，滔天怒號。
遽然，所有生機消失。
花葉枯萎，暖風停止，陽光重新被雲層隱去，冰雪封天。
春天還是沒來。
祈清和的心徹底涼下去，身體止不住微微發抖，幸虧有應知離扶著，讓她站穩了不至於徹底倒下去。
她召不回春天。
怎麽辦？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明明有了祀歌，也有了春幡和花枝，怎會依舊失敗？
怎麽回事？
她想，所有外在條件均以符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原來，是她真的……沒了悲憫蒼生的慈心。
她再也不是人們記憶中的蒼靈東君。
祈清和急得團團轉！句芒死了，她也再無祈春之力，四海十洲怎麽辦！
一個沒有春天的世界，該怎麽辦！
她渾身冰涼，幾近絕望。
“嘶——”
山谷裏忽然傳來一聲嘶啞古怪的聲音，一恍而過，祈清和擡頭，只見那只巨大的，讓她身負重傷的兇獸影子在風雪裏勘勘出現了須臾，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鳴叫怒號。
或許是它也受了重傷的緣故，兇獸並沒有徑直殺來，而是再度消失在風雪裏。
應知離將她護在懷裏，警惕地看著兇獸的方向。
祈清和卻如遭雷亟般楞了一瞬，心中恍然抓住了一縷朦朧的思緒，她攥了攥應知離手心，著急道。
“追！”
他並沒有問她為何要追。
雪豹顯出原型，祈清和毫不猶豫地側坐上去，他旋即帶著她踏雪而出，開始在絕壁陡崖間飛渡騰躍，朝著兇獸的方向追去。
風聲再度山呼海嘯。
或許是曾受句芒的耳聞目染的影響，祈清和會一點點音律，所以她聽出來了。
那聲鳴叫，不是什麽示威，也不是什麽警告。
那是一句……合聲。
那只兇獸，似乎也會吟唱這首古老的祀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