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戲至此處
關燈
小
中
大
第049章 戲至此處
祈清和安靜地坐在臺下, 聽完了《綬印成仙》所唱講的故事。
故事很傳統，六百餘年前，四海十洲兇獸當道, 以致常年天厄臨難，戰火滔天，蒼靈東君一人一劍征戰殺伐, 蕩滌邪祟, 而民間受東君庇佑的國度城池, 紛紛修葺東君觀, 燃起香火。
香火常年不熄不絕，蒼靈東君受了民間祝禱，至此肉身成仙, 鎮守太平。
“戰神”這一名號也因此而來。
臺上的大戲鑼鼓喧天, 澎湃急促的旋律沸騰淋漓，只見臺上的小燭姑娘朱唇輕啟, 以柔和的腔調唱盡故事尾聲。
——我渡苦海, 行迷途, 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祈清和垂眸, 她不怎麽聽戲，因此很難辨得出其中好壞，只是覺得臺上人的聲音溫柔, 唱得好聽，一字一詞都是對自我的釋然, 還有些莫名的悲戚。
戲至此處，亦是結束。
可祈清和等了一會兒, 卻沒聽到觀眾們如水如潮的滿堂鼓掌，臺下先是平靜了一會兒，隨後，遽然激烈地響起諸多爭吵，全是倒彩。
“你怎麽唱的？不會唱趁早滾下去！”
“最後一句是這出戲的點睛之詞，東君得道，斬妖誅邪，應是昂揚大氣，堅定激昂，你唱得什麽小家子氣的腔調？”
“滾滾滾，梨園老板呢？換人！別汙了東君叱咤風雲美名。”
臺下的觀眾紛紛不滿，就連方才一直同祈清和拼桌而坐的布衣修士都憤懣不滿，一轉了欣賞的態度，氣得只想讓老板退錢！
“東君她一生殺伐果斷，悲天憫人！哪來這般自憐自殤的心境？”
祈清和終於聽懂了觀眾們的憤怒所在。
蒼靈東君斬妖庇世，是錚錚凜冽，是悲憫濟世，亦是大道無情。
可唯獨不應當是溫柔的。
百戲樓老板聽得此番動靜，連忙站出來告饒賠罪，直言小燭初來乍到，功夫不到家。
小燭也是慌了，站在臺上茫然僵硬不知所措，原本精致描摹的臉上愈發神情蒼白，她無力辯駁道。
“可是……可是東君或許本就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呢？”
這話一出，激得臺下觀眾愈發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想砸了這個戲臺，眼看著沖突將起，百戲樓老板愈發臉色難看，連忙周旋，三言兩語間推搡著小燭，匆忙將人帶了下去。
不少看客氣得拂袖而去。
“為什麽人類明明喜歡你，還會誤解你？”
應知離沈聲，眸光是冷的。
祈清和回眸，自嘲一笑，輕聲道：“他們誤解我了嗎？”
執掌生殺予奪之人，不應存在私心。
應知離眉心皺了皺，沈默須臾，遲遲說道：“功成名就，舉世無雙，這是世人對你的評價，他們希望你永遠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不沾世俗。”
“因為理應如此。”祈清和望著空蕩蕩的戲臺，心神微怔，“享世人香火供奉，便應履行其責，不然，不能庇佑世人的神仙，有什麽祭拜的必要呢？”
所以故事中演繹的蒼靈東君絕不能是溫柔的。
她必須強大，必須鎮住一切邪祟惡煞，才能讓世人安心。
小燭的演出固然摻雜了自己的理解，但於渴望平安庇佑的百姓而言，卻是不適宜的。
應知離沈默，闔著眸子，斂住了眼底覆雜的心緒。
百戲樓人走茶涼，徒留一地狼藉，祈清和心中掛念著竊賊案，與方才小夢突兀告知的心魔任務，沒有離開。
樓內負責當差的修士們正在念咒施訣清潔灑掃，盡職盡責地準備著下一幕戲的演出。
祈清和同應知離打了招呼後，便悄無聲息地跟在幾位修士身後，沿著回廊往上走，四樓大多是俳優樂人的休憩處，她大大方方鎮定自若混跡其中，竟也沒被人覺出異常。
她一間一間尋著過去，終於，在一處珠簾掩映，典雅清幽的居室外，聽見了狠戾的斥責。
“你要下次還唱成這個樣子！今年的酬神宴就別想去了！”
“師父我錯了！求您，讓我參加酬神宴吧！”
“這是我能做主的嗎？酬神宴可是每年四海矚目的盛宴，想去的人多得是，你再不努力，七天後終選上贏不了別人，”
裏面的身影安靜下來，祈清和等了一會兒，聽見了來自戲樓師父沈沈地嘆息。
“要不然你換個神仙演罷，何必非要執著於東君呢？”
“可是，可是酬神宴上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扮東君的人了！”
“這是當然的啊，有關東君的記載本就僅剩只言片語，她又仙逝多年，如今除了瀛洲，其他地界對東君的香火供奉越來越少。”
只聽得戲樓師父說了最後一句勸誡，隨即踱步，從偏門離去。
“今後東君只會愈來愈淡出人們的視野，你最好早日想通明白這一點。”
房間內傳來小聲的啜泣。
祈清和站在門外，輕輕地嘆了一息，她擡手吱呀一聲，推門進去。
只見一位瘦弱的小姑娘抱膝蹲在地上，一只手抹眼淚，聽見腳步聲，她不自覺瑟縮一下，隨後連忙收了哭腔，急切道。
“師父我知……”
錯了。
餘下兩個字尚未出口，小燭傻在原地。
進來的人不是師父。
一位青衫烏發的陌生姑娘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明眸如潭，平和泠然，不語不笑，但好看如畫。
小燭直接楞得找不回神智，一時之間徹底忘了。
她常年自己給自己上妝，翻閱過大量的古書寶卷，一直想找到一個顏色去描繪心中的蒼靈東君，一直苦尋不得結果。
可如今，她在這位陌生姑娘的身上，見到了想象中的模樣。
是一種很溫柔很清淺的，恰如雨過天青，澄澈如月的顏色。
“你……你是誰啊。”小燭結巴地話都說不完整了。
祈清和想了想，答道：“算是……戲迷？我覺得你唱的戲，很好聽。”
她想進一步找尋聽命燈，最好的辦法，便是與百戲樓的人，搭上關系，這樣才能進一步探入內部，尋得線索。
小燭楞然。
祈清和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委屈巴巴的小丫頭，小燭已然卸了妝，穿著淺杏色的衣衫，靈動的眼睛一轉，便透著一種鬼靈精怪的狡黠。
小燭好半天才找回理智，霎時破涕為笑，她狼狽地站起身，激動道。
“真的嗎？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唱得還可以？抱歉我我我也沒想到有人會喜歡我……”
小燭原地轉了一圈：“抱歉我沒什麽可以送你的禮物，你、我，要不然我再給你唱一曲？”
祈清和沒想到小燭反應這麽大，頓時哭笑不得，安慰道：“不用的，你唱得很用心，很好聽，只是觀眾……或許更喜歡浴血殺伐的東君？”
聽到這兒，小燭頓時目光垂落，聲音也有些懨懨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會好好打磨調整自己的，因為得先想辦法參加酬神宴嘛。”
祈清和方才就聽到這個陌生詞匯了，眼下不由得好奇道：“酬神宴是什麽？”
一提到“酬神宴”三個字，小燭頓時來了興致，繪聲繪色描述道。
“啊，它是四海十洲極為盛大的慶典大禮！每年深冬在鴻京舉行，宴請仙家，俳優樂人們將會扮作各路神明，在瑤池進行連續三月的歌舞演出。”
“而百姓們將根據演出奉上香花，以示喜愛。”
“最終，仙盟與三大仙宮將會牽頭做主，將會為最受人歡迎的那位俳優所扮演的神明，在整個十洲境內，為其長燃數年不滅香火。”
祈清和眨眨眼，她還是頭回聽說呢。
“這個香火有什麽用嗎？”
小燭努力組織語言：“額……我不太確定？聽修士們說，香火關系著一位神明的存在與否，和‘功德’掛鉤。”
提到功德，祈清和懂了大半。
修士的法術大多由兩部分構成，一是靠自身修行而來，其二就是累善行道所積攢的善果的反饋。
一位修士若在民間有香火供奉，便可敬稱一句“仙長”了。
小燭的目光很堅定：“所以我要去參加酬神宴，為東君娘娘贏下整個十洲的香火功德！”
孩子你志向遠大啊……
祈清和一時間想阻攔，她並不在意這個，而且她本就是一位“死去”的上仙，實在毫無必要。
但她又實在不知從何勸起，只好說道：“你真的很想參加嗎？”
小燭點點頭，笑容明朗：“對，我已經闖進最後終選了！七日後只要能在百戲樓贏下百戲頭籌，我就可以參加今年深冬時節的酬神宴！”
祈清和心道小姑娘這該不會就是你的心魔所在吧？
“你可以陪我一會會兒嗎？”小燭只覺得眼前人愈發親切，懇求道，“我現在就去上妝唱戲，加緊練習，你在旁邊陪我一小會兒，可以嘛？”
說不上緣由，但小燭只覺得，如果眼前的青衫女子能多停留片刻。
那該多好呀。
祈清和笑了笑：“好。”
小燭欣喜地去上妝扮相，她再度素衣挽發，描眉畫眼，手持木劍，頭戴白紗幕籬，在無聲寂靜中，默默念著拍子，走步，甩袖，唱詞。
每一個動作，都盡力完美。
居室內朝向不好，因而房中並不明亮，只有幾盞夜明珠清幽皎潔，照著房內晦暗不定，宛若一泊月色。
為什麽我非要去演繹與世人心中截然不同的東君模樣呢。
小燭不斷地叩問著自己內心。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可我總覺得，東君娘娘應當是一位很溫柔的神仙吧？
——我渡苦海，行迷途，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小燭回身轉眸，房中珠簾微拂，她透過眼前朦朧的白紗，看見的青衫姑娘正坐在距她不遠的地方，眉眼含笑。
她披著一身房內月光，寂寥清淩，不染纖塵。
小燭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傳奇故事的蒼靈東君從書中走了下來，仿佛一川清夢流渚。
冰冷卻慈悲。
一分神，她的動作唱詞就都慢了。
“我在聽。”
一語如珠如水話音響起，好聽，仿佛樂曲。
默了須臾，安靜淡然的青衫姑娘又輕聲重覆了一遍。
“我在聽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祈清和安靜地坐在臺下, 聽完了《綬印成仙》所唱講的故事。
故事很傳統，六百餘年前，四海十洲兇獸當道, 以致常年天厄臨難，戰火滔天，蒼靈東君一人一劍征戰殺伐, 蕩滌邪祟, 而民間受東君庇佑的國度城池, 紛紛修葺東君觀, 燃起香火。
香火常年不熄不絕，蒼靈東君受了民間祝禱，至此肉身成仙, 鎮守太平。
“戰神”這一名號也因此而來。
臺上的大戲鑼鼓喧天, 澎湃急促的旋律沸騰淋漓，只見臺上的小燭姑娘朱唇輕啟, 以柔和的腔調唱盡故事尾聲。
——我渡苦海, 行迷途, 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祈清和垂眸, 她不怎麽聽戲，因此很難辨得出其中好壞，只是覺得臺上人的聲音溫柔, 唱得好聽，一字一詞都是對自我的釋然, 還有些莫名的悲戚。
戲至此處，亦是結束。
可祈清和等了一會兒, 卻沒聽到觀眾們如水如潮的滿堂鼓掌，臺下先是平靜了一會兒，隨後，遽然激烈地響起諸多爭吵，全是倒彩。
“你怎麽唱的？不會唱趁早滾下去！”
“最後一句是這出戲的點睛之詞，東君得道，斬妖誅邪，應是昂揚大氣，堅定激昂，你唱得什麽小家子氣的腔調？”
“滾滾滾，梨園老板呢？換人！別汙了東君叱咤風雲美名。”
臺下的觀眾紛紛不滿，就連方才一直同祈清和拼桌而坐的布衣修士都憤懣不滿，一轉了欣賞的態度，氣得只想讓老板退錢！
“東君她一生殺伐果斷，悲天憫人！哪來這般自憐自殤的心境？”
祈清和終於聽懂了觀眾們的憤怒所在。
蒼靈東君斬妖庇世，是錚錚凜冽，是悲憫濟世，亦是大道無情。
可唯獨不應當是溫柔的。
百戲樓老板聽得此番動靜，連忙站出來告饒賠罪，直言小燭初來乍到，功夫不到家。
小燭也是慌了，站在臺上茫然僵硬不知所措，原本精致描摹的臉上愈發神情蒼白，她無力辯駁道。
“可是……可是東君或許本就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呢？”
這話一出，激得臺下觀眾愈發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想砸了這個戲臺，眼看著沖突將起，百戲樓老板愈發臉色難看，連忙周旋，三言兩語間推搡著小燭，匆忙將人帶了下去。
不少看客氣得拂袖而去。
“為什麽人類明明喜歡你，還會誤解你？”
應知離沈聲，眸光是冷的。
祈清和回眸，自嘲一笑，輕聲道：“他們誤解我了嗎？”
執掌生殺予奪之人，不應存在私心。
應知離眉心皺了皺，沈默須臾，遲遲說道：“功成名就，舉世無雙，這是世人對你的評價，他們希望你永遠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不沾世俗。”
“因為理應如此。”祈清和望著空蕩蕩的戲臺，心神微怔，“享世人香火供奉，便應履行其責，不然，不能庇佑世人的神仙，有什麽祭拜的必要呢？”
所以故事中演繹的蒼靈東君絕不能是溫柔的。
她必須強大，必須鎮住一切邪祟惡煞，才能讓世人安心。
小燭的演出固然摻雜了自己的理解，但於渴望平安庇佑的百姓而言，卻是不適宜的。
應知離沈默，闔著眸子，斂住了眼底覆雜的心緒。
百戲樓人走茶涼，徒留一地狼藉，祈清和心中掛念著竊賊案，與方才小夢突兀告知的心魔任務，沒有離開。
樓內負責當差的修士們正在念咒施訣清潔灑掃，盡職盡責地準備著下一幕戲的演出。
祈清和同應知離打了招呼後，便悄無聲息地跟在幾位修士身後，沿著回廊往上走，四樓大多是俳優樂人的休憩處，她大大方方鎮定自若混跡其中，竟也沒被人覺出異常。
她一間一間尋著過去，終於，在一處珠簾掩映，典雅清幽的居室外，聽見了狠戾的斥責。
“你要下次還唱成這個樣子！今年的酬神宴就別想去了！”
“師父我錯了！求您，讓我參加酬神宴吧！”
“這是我能做主的嗎？酬神宴可是每年四海矚目的盛宴，想去的人多得是，你再不努力，七天後終選上贏不了別人，”
裏面的身影安靜下來，祈清和等了一會兒，聽見了來自戲樓師父沈沈地嘆息。
“要不然你換個神仙演罷，何必非要執著於東君呢？”
“可是，可是酬神宴上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扮東君的人了！”
“這是當然的啊，有關東君的記載本就僅剩只言片語，她又仙逝多年，如今除了瀛洲，其他地界對東君的香火供奉越來越少。”
只聽得戲樓師父說了最後一句勸誡，隨即踱步，從偏門離去。
“今後東君只會愈來愈淡出人們的視野，你最好早日想通明白這一點。”
房間內傳來小聲的啜泣。
祈清和站在門外，輕輕地嘆了一息，她擡手吱呀一聲，推門進去。
只見一位瘦弱的小姑娘抱膝蹲在地上，一只手抹眼淚，聽見腳步聲，她不自覺瑟縮一下，隨後連忙收了哭腔，急切道。
“師父我知……”
錯了。
餘下兩個字尚未出口，小燭傻在原地。
進來的人不是師父。
一位青衫烏發的陌生姑娘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明眸如潭，平和泠然，不語不笑，但好看如畫。
小燭直接楞得找不回神智，一時之間徹底忘了。
她常年自己給自己上妝，翻閱過大量的古書寶卷，一直想找到一個顏色去描繪心中的蒼靈東君，一直苦尋不得結果。
可如今，她在這位陌生姑娘的身上，見到了想象中的模樣。
是一種很溫柔很清淺的，恰如雨過天青，澄澈如月的顏色。
“你……你是誰啊。”小燭結巴地話都說不完整了。
祈清和想了想，答道：“算是……戲迷？我覺得你唱的戲，很好聽。”
她想進一步找尋聽命燈，最好的辦法，便是與百戲樓的人，搭上關系，這樣才能進一步探入內部，尋得線索。
小燭楞然。
祈清和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委屈巴巴的小丫頭，小燭已然卸了妝，穿著淺杏色的衣衫，靈動的眼睛一轉，便透著一種鬼靈精怪的狡黠。
小燭好半天才找回理智，霎時破涕為笑，她狼狽地站起身，激動道。
“真的嗎？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唱得還可以？抱歉我我我也沒想到有人會喜歡我……”
小燭原地轉了一圈：“抱歉我沒什麽可以送你的禮物，你、我，要不然我再給你唱一曲？”
祈清和沒想到小燭反應這麽大，頓時哭笑不得，安慰道：“不用的，你唱得很用心，很好聽，只是觀眾……或許更喜歡浴血殺伐的東君？”
聽到這兒，小燭頓時目光垂落，聲音也有些懨懨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會好好打磨調整自己的，因為得先想辦法參加酬神宴嘛。”
祈清和方才就聽到這個陌生詞匯了，眼下不由得好奇道：“酬神宴是什麽？”
一提到“酬神宴”三個字，小燭頓時來了興致，繪聲繪色描述道。
“啊，它是四海十洲極為盛大的慶典大禮！每年深冬在鴻京舉行，宴請仙家，俳優樂人們將會扮作各路神明，在瑤池進行連續三月的歌舞演出。”
“而百姓們將根據演出奉上香花，以示喜愛。”
“最終，仙盟與三大仙宮將會牽頭做主，將會為最受人歡迎的那位俳優所扮演的神明，在整個十洲境內，為其長燃數年不滅香火。”
祈清和眨眨眼，她還是頭回聽說呢。
“這個香火有什麽用嗎？”
小燭努力組織語言：“額……我不太確定？聽修士們說，香火關系著一位神明的存在與否，和‘功德’掛鉤。”
提到功德，祈清和懂了大半。
修士的法術大多由兩部分構成，一是靠自身修行而來，其二就是累善行道所積攢的善果的反饋。
一位修士若在民間有香火供奉，便可敬稱一句“仙長”了。
小燭的目光很堅定：“所以我要去參加酬神宴，為東君娘娘贏下整個十洲的香火功德！”
孩子你志向遠大啊……
祈清和一時間想阻攔，她並不在意這個，而且她本就是一位“死去”的上仙，實在毫無必要。
但她又實在不知從何勸起，只好說道：“你真的很想參加嗎？”
小燭點點頭，笑容明朗：“對，我已經闖進最後終選了！七日後只要能在百戲樓贏下百戲頭籌，我就可以參加今年深冬時節的酬神宴！”
祈清和心道小姑娘這該不會就是你的心魔所在吧？
“你可以陪我一會會兒嗎？”小燭只覺得眼前人愈發親切，懇求道，“我現在就去上妝唱戲，加緊練習，你在旁邊陪我一小會兒，可以嘛？”
說不上緣由，但小燭只覺得，如果眼前的青衫女子能多停留片刻。
那該多好呀。
祈清和笑了笑：“好。”
小燭欣喜地去上妝扮相，她再度素衣挽發，描眉畫眼，手持木劍，頭戴白紗幕籬，在無聲寂靜中，默默念著拍子，走步，甩袖，唱詞。
每一個動作，都盡力完美。
居室內朝向不好，因而房中並不明亮，只有幾盞夜明珠清幽皎潔，照著房內晦暗不定，宛若一泊月色。
為什麽我非要去演繹與世人心中截然不同的東君模樣呢。
小燭不斷地叩問著自己內心。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可我總覺得，東君娘娘應當是一位很溫柔的神仙吧？
——我渡苦海，行迷途，經此微塵，一別離析，才勘悟菩提。
小燭回身轉眸，房中珠簾微拂，她透過眼前朦朧的白紗，看見的青衫姑娘正坐在距她不遠的地方，眉眼含笑。
她披著一身房內月光，寂寥清淩，不染纖塵。
小燭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傳奇故事的蒼靈東君從書中走了下來，仿佛一川清夢流渚。
冰冷卻慈悲。
一分神，她的動作唱詞就都慢了。
“我在聽。”
一語如珠如水話音響起，好聽，仿佛樂曲。
默了須臾，安靜淡然的青衫姑娘又輕聲重覆了一遍。
“我在聽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