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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私定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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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私定終身

“不放假。”

祈清和微笑。

照謝惠顧的意思, 就是為了不耽誤這幫小鵪鶉們的功課,才請了她來代課督查,要是謝惠顧人在仙盟, 一擡頭,發現自家小兔崽子紛紛逃課跑去給他搖旗吶喊。

祈清和想了想,不禁笑出來。

可能會把這位昔日的天之驕子氣個半死。

聽得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眾人不禁失落哀嚎, 垂頭喪氣。

祈清和問道:“這樁舊案審理, 是怎麽一回事?”

一談到八卦, 學子們眼睛再亮起,湊上前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極為熱鬧。

“啊祈夫子還不知道麽?簡單來說, 就是謝家以權力壓迫, 想讓仙盟處死驪龍,靜嫻仙長想保下驪龍, 但又無法公然偏袒, 對峙至今, 最終驚動了仙盟盟主來主審此事。”

“對的,就在盟主將依律要處死驪龍時,今日, 咱們惠老頭帶著謝小師弟公然和謝家叫板!”

“靈鏡論壇已經炸鍋了,還有回溯影像,那一夫當關的氣勢簡直了!”

“惠老頭和小師弟拿出謝家多年屠殺兇獸的證據, 想要翻案,雙方陷入僵局, 於是盟主決議,四日後將再於鴻京仙盟, 公開審理此案。”

祈清和心道,她最近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原來此樁案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麽。

她笑道:“那你們還不抓緊覆習?是準備等惠長老翻案歸來後,見到你們一塌糊塗的課業然後被氣得一命嗚呼麽?”

聽得此言,學子們就想到惠長老笑瞇瞇的外表下那嚴苛的態度,不禁一個哆嗦。

別罵了別罵了,孩子不去現場添亂了。

如此一要挾,這群小鵪鶉們頓時偃旗息鼓,一哄而散。

祈清和嘆氣。

領著應知離去膳食堂道了歉,時辰尚早,祈清和幹脆去了一趟書廬,取書備課,她現在的身份並非不問都弟子,哪怕謝惠顧臨行前有過打點,許多流程跑起來還是十分麻煩。

幸虧此前靜嫻仙長借她的令牌還在身上,倒是此刻意外提供了方便。

書廬人不多,祈清和領著應知離上了二樓,在一方靠窗的書幾前跪坐下,前後都是書櫥,一架一架佇立著,天光透過雲影窗欞,分割出一片又一片的明亮。

祈清和坐在陽光裏。

在一卷一卷的書冊卷宗裏,她無意間翻到了謝惠顧曾經在不問都求學時的履歷。

他不愧為謝家當時那一輩的佼佼者。

綜合實力與江南音不相上下,每一項成績都常居魁首,吊打同窗,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降妖斬煞更是嫻熟,當年世家們尚輝煌時,那個燕澤大比一向是他獨領風彩。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天之驕子,在世家眼裏,也不過是用來搜刮資源的棋子。

祈清和曾經在樓船上聽謝桓說過世家對弟子們的態度,自然也對謝惠顧為何當年會進不問都,有一二猜測。

不問都就是當年世家們眼中可搜刮的“資源”之一。

陽光實在太好。

幹燥不悶,鎏金淡漠的顏色輕柔地雕刻光影輪廓,應知離撐著手坐在書幾另一側,眼睛一眨不眨凝望著祈清和,唇邊含笑,似乎怎樣也看不夠。

妖獸的本能讓他生出幾分困意,可是偏偏又舍不得睡,於是強撐著,手肘托著腦袋,就這樣在陽光裏要墜不墜。

冷不丁地,腦袋被輕輕挨了一下。

“書廬裏禁止睡覺。”

應知離一下子被驚醒,他回頭,只見一位了年紀的耄耋老人一板一眼面色不善,正盯著他。

這是如今負責看守書廬的督學。

他責備地看了一眼即將打瞌睡的應知離,又回神,看到應知離對面,正坐著一位美麗的青衫姑娘。

“月丫頭?”

老人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歲月在他身上狠狠刻下痕跡,卻磨不平老人精神,他目光鑠鑠,言辭滿是困惑。

祈清和認出來了,這位老者,正是夢裏幾百年前訓斥她大逆不道朽木不可雕的,那位授課夫子。

“你好久沒來了,怎麽帶了個陌生人?你師姐呢?師弟呢?”

一切早已滄海桑田,這個“好久”二字姑且都有五百年以上,祈清和頓時恍然,好吧,歲月還是給這位老者帶去了一些影響的。

夫子早已分不清時間了。

祈清和完全不能篤定這人口中的“師姐”“師弟”分別都在指誰。

師弟是別瀾夜嗎?師姐呢?江南音?

她在不問都可能不止一位有師姐師弟?

祈清和微笑,順著授課夫子的話,試圖套話:“夫子,以前我都常和誰來呀?”

授課夫子笑呵呵走了幾步,連比帶劃道:“你師弟呀,又小又警覺的一個小家夥,就及你腰那麽高,渾身帶刺兒似的,除了你,誰碰他一下他都瞬間炸毛。”

這一說,祈清和就懂了。

果然師弟指得是別瀾夜。

祈清和想不起來這些,只能溫和地聽授課夫子的描述。

別瀾夜讀書堪稱勤奮刻苦,通宵成了習以為常,武學內功一樣不落,可把當年一眾應卯上課,順其自然的學子們看傻了眼,為了前浪不被拍死在沙灘上,大家被迫一起發瘋拼命。

祈清和聽得失笑:“後來呢?”

夫子捋了捋胡須,笑意深了幾分:“當時你與一個叫謝惠顧的弟子常年水深火熱,鬥嘴約架是常態,你又打不過對方,後來你師弟知道了,擼起袖子就沖上去和謝惠顧幹架。”

說著說著,夫子突然笑出聲來:“你師弟當時也打不過謝惠顧呢,屢敗屢戰,最嚴重的一次,你和你師弟聯手二打一,在書廬鬧了個雞飛狗跳。”

“最可惡的是,其他學子都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精!沒一個人來匯報我,我遲遲趕來時,只見你和你師弟被淹沒在書堆下,江南音正費勁地將你們二人往外拽。”

祈清和平和地笑著,笑容淡然。

她不記得這些了。

授課夫子笑瞇瞇:“月丫頭,他們都去哪兒了?我好久沒見過他們了。”

陽光實在太好,怎麽能有這樣好的陽光。

在草長鶯飛的時節,求學聽講,一切都無憂無慮。

祈清和閉上眼,笑道:“出門歷練呢,快回來了。”

應知離撐手托腮,看著祈清和與老者聊天閑談,他看著聽著,覺著自己仿佛站在紅塵外,格格不入。

那是他所羨慕的,不曾參與過的,祈清和的人生。

“今天和你來書廬的人是誰?我瞧瞧……怎麽以前沒見過?看著不像咱們宗門弟子呀,你道侶?”

這話說得突然,猝不及防讓祈清和呼吸一亂,就嗆出了聲。

應知離似乎沒聽懂老者的話,不知所措。

見祈清和慌亂,那青年也沒反駁,夫子誤以為這是默認,頓時眼睛一瞇,語重心長起來:“月丫頭,你還年輕,道侶的事兒不能著急,聽老東西我一句勸,盡早分。”

祈清和一時不知道從哪兒反駁起,她都起碼有六七百歲了!

夫子似乎覺得這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嚴肅道:“唉,我是認真的,你道侶陪你來書廬念書,卻不專註不上進,甚至打盹犯困,成何體統?”

祈清和試圖反駁:“他不是我……”

夫子固執道:“我知道他不是咱們宗門弟子,他是誰家的?我非得上門理論去……”

應知離被這一通訓斥砸得徹底沒法傷春悲秋,有些茫然:“我沒……”

我沒有不專註不上進,也沒有師門。

祈清和終於決定放棄解釋,直接告饒:“我明白了!分!立馬分!老人家您放過我吧。”

應知離別的沒理解,卻聽懂了這句話,急道:“你答應過允許我一直跟著你的。”

祈清和聽得絕望,不,不是一個意思,這話絕對是火上澆油。

她小心擡頭,去瞧夫子臉色。

授課夫子也心中一驚,頓時吹胡子瞪眼,什麽叫一直跟著?這是什麽話?難道兩人私定終身了?有沒有問過她的師父?月丫頭一向受她師父呵護,怎麽能受這種委屈?不行!絕對不允許!

她師姐師弟呢?怎麽都不勸著點?

越想越氣憤,夫子頓時覺得自己最開始那一拍拍輕了。

他拐杖呢?對,他還有拐杖,他要把眼前這個不求上進空有皮相的青年趕出去。

夫子作勢欲揮,祈清和一驚,起身就要去拉應知離,眼疾手快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這個方向一帶,拐杖落了空,夫子似乎更氣,提杖要再揮。

應知離的身形比她高不少,因此這一拽用了力,又為了躲夫子的拐杖,兩個人失了重往後跌去,這一撞,就撞上了書櫥間的機關。

書櫥搖搖欲墜,晃了晃。

嘩啦一聲。

懸在書櫥間的一垛垛書冊,就這樣劈頭蓋臉,失了禁錮,鋪天蓋地砸下來。

一垛壘著一垛,紙張翻飛,大雪一般,全倒了。

祈清和驀地一驚,下意識驅動仙法去定住這些散落的書籍。

可施展仙法,就來不及穩定身形了,祈清和驀地往地上栽去,應知離攬過她的腰一翻,祈清和只覺天地顛倒,下一瞬,她跌在了他身上。

他小心扶著她的腰,穩住她身形,又極快收回了手,仿佛燙著了似的,無處安放。

所有書冊在仙法作用下輕飄飄落在地上,沒有聲息,也沒傷著任何人。

只是又鬧了個雞飛狗跳。

授課夫子眉頭緊鎖,拐杖一頓,敲了敲地面,於是這淩亂無序的書冊又乖乖浮起,依次有序地飛回書櫥中,仿佛方才的混亂,像個錯覺。

“成何體統!還不知錯麽?”

授課夫子斥責的語氣和幾百年前一般無二。

祈清和從應知離身上坐起來,態度誠懇,也和幾百年前一般無二。

“夫子說幾百年前我和謝惠顧打架,被埋在書堆下。”

“我想,這肯定是書櫥的問題,不是我的。”

……

“大逆不道!”授課夫子捶足頓胸,“簡直愈發無法無天了,我去請你師父來管你!”

授課夫子拄著拐杖,蹣跚著憤怒離去。

應知離雙手撐著地面,仰著頭,琉璃般清透的眼睛裏倒映著天光雲影,倒映著她。

他問道:“你在想什麽?”

“我……”

祈清和目光措不及防,就跌進了他那好看含情的眼睛裏,她怔了一會兒,倏然淺笑。

我在想。

我不願幹涉他人塵寰,我知生死自有定數,蘭月渡曾經如何,皆與如今的我並不相幹。

可當我真的踏足其間時,才知因果恒常,才知我沒法置身事外。

江南音下落不明,別瀾夜受審待刑,謝惠顧身處舊案。

我真的應該,繼續旁觀下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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