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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衛城之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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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衛城之旅(三)

聞啟停垂眸看著他身邊這個比他高出許多的男人, 一時間頭腦都有些發白。

他突然有許多話都想問一問,卻在看見楚與非望過來的視線時,抿住了唇, 不再言語。

聞啟停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門口眼睛發紅的韓淮州。

在他的記憶裏,從沒見過這樣失態的韓淮州,即使是在從前那段永遠都回不去的記憶裏,他也從未如此。

那一絲不茍的領口淩亂的不成樣子, 臉上的失落肉眼可見,沈穩如青山般的氣質在此刻像是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似的崩塌四分五裂。

烏黑的頭發已經有些發白, 鬢角難以掩飾歲月的不公。

聞啟停恍然的察覺到, 原來眼前的這個曾經在愛情裏可以為他撐起一片天的男人,已經不似原先一樣年輕了。

韓淮州眼睫顫動了一下,他擡頭看向眼前被另一個男人牽住手的聞啟停, 嘴角溢出了一聲苦笑。

他從新站直了身形, 不屈的目光裏摻雜著覆雜的情感, 他緩緩地叫了一聲, “許久不見。”

方才在會議桌上,作為對立的兩方, 他無法喊出他的名字。

現在的他,一敗塗地。

依舊無法喊出他的名字, 致以他曾經的戀人。

聞啟停楞了一下, 韓淮州的聲音如濃酒一般陳舊,那是他在尚在年少時,最沈溺的烏托邦深海。

他每次都恨不得溺死在韓淮州的聲音裏, 如今再次聽到, 心臟依舊為之震動,難以控制。

楚與非眼底劃過一絲輕蔑, 他完全不想看著聞啟停跟這個男人許久,因此想直接拉著聞啟停離開會議室。

可當他邁出半步時,聞啟停松開了他的手,楚與非瞬間從溫柔便地帶著幾分冷冽,他轉眸看過去。

聞啟停那雙好看的眼眸微微彎著,他先是看向楚與非,跟哄孩子一樣說道,“你先去房間等我,我有事跟他聊聊。”

楚與非心裏的妒忌讓他的煩躁更上一層,可他好不容易能攻破聞啟停的心房。

理智告訴他不能反駁聞啟停的話。

不可以跟他鬧別扭。

楚與非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能暫時接受聞啟停的安排,臨走前,他盯著韓淮州看了一會兒,眸低沈下一片陰影,最終收回視線離開。

房間內拆卸完攝像頭的助理跟在楚與非身後,韓淮州看著坐著的韓決明說道,“你出去吧。”

會議室重新安靜下來。

聞啟停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上,韓淮州盯著聞啟停的背影看了許久,這才邁開步子來到聞啟停的對面坐下。

會議室內燈光如晝,方才剛剛被拉開的窗簾外響起煙花聲的轟鳴。

聞啟停擡眸看向煙花綻放的方向,眼底浮現出些許懷念。

他十七歲的生日的時候,沈溺在虛無的愛情裏,在寒冷的冬天,過年的淩晨十二點,躺在韓淮州的懷裏。

與這個比他年長十一二歲的男人,談論著未來。

卻不曾想在成年後,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有了妻子,在他們互相許諾未來的時候,有一個為之傾覆一生的女人在家裏等待著男人回去的身影。

當時的那杯冷水破到他臉上時,愧疚感鋪天蓋地的壓在他身上。

稚嫩的年紀,未經世事不足以支撐他很好的處理這件事帶來的後果,甚至對自己的家族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始終沒有把這件事放下。

聞啟停與韓淮州對視,他眼底帶著些氤氳的水意,語氣帶著些不符合他的年齡的幼稚感,“為什麽是我呢?”

曾經戀人的質問傳來,韓淮州臉色變化莫測,臨到這,他還是不願承認,“什麽意思?”

聞啟停眼眸漆黑,笑容顯得有些淺顯,“你借我搭上唐家,把我當成你政路上的一個試驗品,與聞楷打擂臺,試圖改變他培養原來我作為聞家繼承人的思想,讓我在TP紅楓文件上投出通過票,計劃了這麽多年,真的值得嗎?”

尚且年幼的他,思想觀念仍未形成。

在遇見韓淮州之後,自以為遇到了未來道路的引路人,卻不曾想是拿著鐮刀試圖收斂他性命的死神。

他對衛城所有的情感都來源於這個男人,因此在TP001文件下發之後,他依舊想接著楚與非的手,通過衛城的劃分範圍。

可在聞禮拒絕後,以及陳之涯的安撫下,他終於開始不執著於這個地方,開始繼續他醫學上的旅途。

再次接觸這個文件,就是在今天晚上,站在韓淮州、他自己曾經的對立面上。

本以為會僵持的他從沒想到結局會進行的這麽順利。

所以他曾經竟然走了這麽多彎路嗎?

不過在看見任免結果時,聞啟停徹底明白了,他懂了為什麽是彎路了,因為這個文件實際上就是個平衡木。

只要另一頭坐著的人是韓淮州,這個平衡木就會一直平衡下去,三區七城這邊是不會同意韓淮州把這個平衡木壓下去的。

只要換了個人,他們就會壓下這邊的權杖,衛城自然會傾向於他們這邊。

他不過是平衡木上一個來回旋轉的指標罷了,是兩方維持平衡的交點。

當聞啟停把事實說破,韓淮州才苦笑了一下,他仿佛一個野心家一樣,宣洩著自己的理想,“不會是你,也會是別人的,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為的就是在衛城的歷史上,留下我韓淮州的名字,可沒想到,努力了半輩子,在功成的那一刻,卻再也不會有我的存在。”

聞啟停看著韓淮州,眼底的情緒慢慢變濃重。

半晌,他皺著眉頭,“你跟我說過,你想讓衛城成為三區七城的下屬城是想為了衛城的普通人,是為了他們可以有更好的未來,是想讓這個罪惡之都變得幹凈,難道這些你都是騙我的嗎?”

聞啟停一直以為韓淮州這麽多年來一直是為了他們共同的目標前進,卻在聽到他只是想在仕途上留下功績覺得人怎麽可以自私城這樣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韓淮州,聞啟停根本不會為他付出真心。

韓淮州聽到聞啟停跟小孩子一樣願望,笑出了聲,眼底劃過沈痛,“啟停,你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天真?”

聞啟停抿唇不語,移開了視線。

韓淮州搖了搖頭看著眼前,依舊如以前一樣天真的聞啟停。

聞啟停的眉頭始終沒有撫平,神色隱匿在眼底看不清楚。

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曾經聞禮會說他和陳初衍很像了,思想上的極致天真。

所以他們不適合做任何家族的繼承人。

只適合做大局的欄桿,整體的使者。

忽然,聞啟停不想繼續跟韓淮州繼續聊下去了,沒有意義的事情,做了一次就夠了。

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甚至不打算再次跟韓淮州告別。

一如曾經一樣。

沒有任何分手的話語,沒有告別,他們就散了。

成年人的情感都是這樣的。

在聞啟停壓下門把手的那一刻,坐在位置上沒有移動的韓淮州突然出聲問了一句話,“啟停,你恨我吧。”

只要有恨,聞啟停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他.

所以韓淮州說,恨我吧。

這樣的野心家,縱使已經失去了所有,他還是想推開最後的底牌。

只要聞啟停心裏、記憶裏還有他的身影,他就好像還是未來的贏家,他就還坐在牌桌上。

等待著下一輪的發牌。

可聞啟停卻沒有答應下來,他微微仰起頭,不願讓眼底的淚水滑落處眼眶。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微擡起,悵然地開口,“不了,以前恨過你,恨你沒有護著我,可現在我只剩下慶幸,慶幸沒有跟在你的身邊,否則讓我知道並肩而立一起走過這麽長時間的戰友是這麽自私的一個人,我會活不下去的。”

韓淮州這下是真的失態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聞啟停的身影,喃喃道,“你要跟別人一起了嗎?”

他清楚的知道楚與非是什麽樣的人,跟聞啟停喜歡的類型稱得上天差地別。

難道過去了這麽久,韓淮州已經拿捏不住聞啟停喜歡的是什麽了嗎?

聞啟停知道韓淮州話裏的意思,他腦海裏浮現起楚與非的身影,沈寂的眸子含著溫柔,“或許吧,應該不會換了。”

不過六百多個日夜而已,他放得下。

當一艘船開始換上新的船帆時,舊的桅桿也應當換掉了。

曾經他以為他所割舍不下的東西不過是因為他動了真心而已,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他也該放下了。

回答完最後的問題,外面的煙花同樣如約而至的落入海面,絢爛一閃而過,聞啟停的身影消失在會議室裏。

韓淮州仿佛被外面的煙花震聾了一樣,不知所措的低垂著眸子,他眉目微沈,緩緩地重覆剛才聞啟停的話。

不會換了嗎?

此次一別,他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聞啟停一眼了。

不知不覺間韓淮州的內心竟然生出幾分懊悔。

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他們的結局似乎太不完美了。

不對,他們的過程也未曾幸運,破鏡重圓永遠只存在於電視裏,道不同的人終究是走不下去的,無論是友誼還是愛情。

未來方長這句話不會屬於韓淮州和聞啟停的。

他們,到此為止了。

外面。

聞啟停跟韓淮州聊過之後,突然覺得一直壓在身上的,莫名其妙的束縛感消失了,想起接下來要去面對的人,他揉了揉頭發,只有無奈。

此刻的走廊上只有他一個人,因此聞啟停並沒有細心看路。

一個轉彎不曾想撞到了人,聞啟停連忙抱歉,早知道不想楚與非那家夥了。

他捂著額頭,擡眸看過去,卻不曾想腦海裏想的人直接出現在眼前,“楚與非?”

楚與非瞇著眸子,他靠著墻擡手把聞啟停拉到身前,一手摩擦著他剛才撞到自己的額頭,一邊擡手捏住聞啟停的臉頰,臉色不愉,“你剛跟前前任敘舊完就叫我全名了是吧,嗯?”

自打認識楚與非開始,聞啟停就覺得他挺莫名其妙的,而且還特別喜歡吃醋,想到這,聞啟停笑出了聲。

不知道聞啟停在笑什麽的楚與非松開他捏著聞啟停臉頰的手,雙手抱臂盯著他,“跟你老情人敘舊了一會兒你就這麽開心?”

一天見兩個情敵,楚與非本來就煩。

生怕一個不註意老婆就跟那些情敵死灰覆燃了。

楚與非不爽的冷哼了一聲。

聞啟停掠過楚與非擋路,向著電梯走去,楚與非立馬邁腿跟上,現在聞啟停接下來的時間是他的了。

在上了電梯後,聞啟停擡眸看向楚與非問道,“剛才初衍為什麽恭喜你。”

說到這,楚與非倒是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臉色帶著幾分愉快,“當然是恭喜我娶到老婆了。”

聞啟停指腹微動,他帶著幾分詫異的看過去,“什麽叫娶到老婆了?”

楚與非靠近聞啟停,他習慣用的愛馬仕大地香水慢慢地飄過來,“我都把衛城送你當聘禮了,聞教授,你今天晚上怎麽感謝我啊?”

他是在國外上學時認識的聞啟停,聞啟停是頂尖院校醫學院的榮譽教授。

楚與非曾經打賭輸了得去報聞啟停的課並且極點及格才行。

一向不認輸的楚與非自然履行了這個賭約。

聞啟停的課是聲明內外的難及格,他本來以為這個華裔教授是個老頭,進了課堂之後才知道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帶著銀絲眼鏡,眉目溫柔卻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感,這種斯文的模樣看得楚與非直接硬了,半節課都不知道他講了什麽。

好歹他學習能力比較強,最後卡著線及格。

雖然不用在聽到朋友們的嘲笑,可他的心也在第一節課上就走丟了。

想到這,楚與非伸手拽了拽聞啟停脖頸處的領子。

聞教授真的是,無論什麽時候都一本正經。

可壞東西就是喜歡看聞啟停失控的樣子。

聞啟停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楚與非在想什麽,楚與非那如冷空氣裏飄下大片落葉以及大地的氣息猶如一層網一樣把他籠罩。

雖然他不知道陳初衍是怎麽知道楚與非對他的心思的,不過這種被人好好對待的感覺,確實,還不錯。

頂樓休息室。

陳初衍一邊躺在浴缸裏玩泡泡球,一邊跟聞禮聊著今天晚上的事情。

浴缸內泡泡飛的哪裏都是,牛奶浸透肌膚,一時間都不知道誰更白一點。

他拿起一旁的輪船玩具拉開線放到浴缸內噔噔蹬的轉。

放在墻壁上隔水裝置內的iPad正投射出坐在酒店辦公桌前的聞禮,他手裏拿著一支筆不知道在紙上畫著什麽。

等陳初衍說完,聞禮望著他,薄唇挑起微微的弧度,“我們家陳總做的真厲害,這都能看出來。”

他對於今天晚上陳初衍很是讚賞和滿意,這世界上想培養繼承人的人很多很多,聞楷、韓淮州、謝郁州、各大世家的家主等等等。

可是沒有人去用心培養自己的妻子。

聞禮卻是個另類,他知道這一生都不會有孩子,因此傾註所有的心血培養稚嫩的陳初衍,他和陳初衍隔著年齡差,身上的閱歷也多。

他可以做陳初衍的墊腳石,帶著他走向更遙遠的前路。

即使有一天他不在陳初衍身邊,他也會支撐起一片光明。

若是他和陳初衍是兩條並行的平行線,他希望陳初衍的可以比他走的更遠,更長久。

陳初衍抽空擡起頭看了一眼聞禮,眼神嬌嗔,“那是。”

其實陳初衍沒有說,他能一下子看透是因為楚與非次次故作假意瞥向聞啟停的視線內總是帶著濃濃的占有欲,就像聞禮每次看他一樣。

眼鏡是心靈的窗戶。

即使說不出來,愛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這句話陳初衍聽過許多遍。

如今站在另一個人的視角裏,才發現,只要深愛,那感情是不會玩捉迷藏的。

陳初衍覺得曾經經歷的痛苦的一切此刻已經不再傷害到他,被困在海岸上任由海浪鞭撻的小石頭回到了海底,現在黎明升起,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選擇在黎明的瞬間,接受苦難。

聞禮停下繪畫的手,他撐著下巴看著紙上浮現出的人影。

若是被人看見,只會驚訝於他的畫工,猶如打印機一樣的畫面映射出如今手機裏陳初衍的身影。

畫面上,他鎖骨處滑落的水滴都沒有減少,霧氣蒸騰,浮現又消失。

聞禮撐著下巴望著手機裏的小愛人,身下硬的發疼面色卻沒有任何的改變,他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看著陳初衍,眸低的神色愈發晦暗。

陳初衍玩夠了準備出來沖洗一下,轉頭想到還在跟聞禮打電話,便游到墻壁這邊,試圖點擊掛斷,卻不曾想聞禮也站了起來。

他外頭看見聞禮把攝像頭翻轉正在向著臥室走去,那不可忽略的胸肌以及□□處蟄伏的物體讓陳初衍頓時瞪大了眸子。

本來浴室內蒸騰的他臉色就發著淡紅,如今看見聞禮頓時臉紅的跟個熟透了的蘋果一樣,他都沒來得及跟聞禮說再見就緊張的掛掉了電話。

大腦一片空白,心裏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幸好他現在不在聞禮身邊。

陳初衍知道聞禮剛才是在畫畫的,因為那手法看著就很像,可聞禮怎麽可以,怎麽.......

他雙手捂住眼睛低頭,嗚咽了一聲,“好壞。”

好澀。

怎麽有人一邊立一邊畫。

聞禮看見被掛掉的手機屏幕眉頭微挑,輕笑了一聲把手機扔在床上後,一邊脫著浴袍一邊向著浴室走去。

翌日。

銀灰色的奔馳疾馳在路上,程潤帶著墨鏡開車。

陳初衍吃過早餐便跟著程潤向著名邸聽去,他拿著甜甜的小面包咬著,看著iPad上的初版設計底圖,“程導,中午我們是回游輪吃還是在名邸聽附近吃?”

外面的風吹起程潤額頭的碎發,他把藍牙的聲音調小,“回游輪吃吧,剛才裴訣野說他們要去海釣,估計會有挺多好吃的。”

陳初衍:“好哦。”

很快他們就到了名邸聽。

名邸聽是曾經一位諸侯王的王宮,算是一個古城,原先就叫衛城,後來區域劃分後衛城的名字被用在了這一片地方,這裏就被改成了名邸聽。

程潤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過不少,不過這裏倒是還真沒來過,所以在知道陳初衍要來後,立馬頂替了聞啟停的位置跟著陳初衍來玩。

陳初衍覺得他去地方基本都得連軸轉,讓程潤陪著他怪不好意思的,何況有保鏢跟著已經夠了,因此他跟程潤說,“程導,我先不陪你啦,我去采景。”

程潤知道陳初衍不想讓他跟著,點點頭,“好的,有事給我打電話。”

陳初衍笑了一下,“好的。”

說完,兩個人便分開,三個保鏢寸步不離的跟著陳初衍。

程潤擡手看了一下時間,便插著兜去逛景點。

名邸聽的游客還蠻多的,但是估計是因為陳初衍身邊跟著三個保鏢的原因,基本沒什麽人走在他們旁邊,甚至還會讓出一條路。

陳初衍帶著口罩,因此不怕被人認出來,否則就他現在的知名度,估計效率會降下很多。

等陳初衍逛完之後,他就累得一步都走不動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在樹下的凳子上,因著下面有表演的地方,所以這裏沒有一個人在,格外清凈。

一個保鏢遞過來他的保溫杯和紙巾,陳初衍接過喝了一大口,身上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正準備用紙巾擦一下額頭時。

忽然看見了一個小朋友站在他的前方。

陳初衍擡眸看過去,眼底閃過一絲驚艷,穿著藍色背帶褲的小孩子手裏抱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奶瓶,半長發散在背後,看著特別可愛。

雖然模樣上雌雄莫辨,還是半長發,可陳初衍一下子就知道眼前這個一定是個男孩子。

小家夥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陳初衍心底生出幾分歡喜。

他從凳子上下來蹲在小孩子的面前,又從包裏拿出一個糖果遞給他,“你好呀。”

小家夥看了看陳初衍,又看了看他遞過來的糖,不多時,才擡手接了過來。

陳初衍笑了笑,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看見除了下一個階梯處有幾個拍照的人之外,周圍完全沒有看見大人,心裏懷疑,這該不是走丟的孩子吧。

他擡頭看向小孩子,輕聲問了一句,“你爸爸媽媽呢?”

眼前的孩子沒有說話,攥著糖果,他搖了搖頭。

陳初衍這下是真的確定是走丟的孩子,他試探著詢問,“我可以抱你嗎?”

小家夥點了點頭。

陳初衍這才把他抱了起來,好歹也是二十歲的男孩子,抱個孩子完全不是問題,他剛準備轉頭讓保鏢去找一下安保人員。

結果一個少年就跑了過來,他手裏還拿著一個棉花糖,“抱歉,可以把孩子給我嗎?”

陳初衍轉眸看過去,抱緊了孩子的手,“你是誰?”

這話聽著跟應搶孩子有什麽區別。

保鏢向前一步擋住男生前進的動作。

陳初衍打量了一下穿著一身西裝的少年,他梳著背頭的發型讓他看著比年齡更加沈穩,金色的發絲和深藍色的眼睛一看就是混血兒。

雖然他看著不像人販子,但陳初衍還是不會把人輕易的交出去。

少年無奈的笑了一聲,他把棉花糖遞給匆匆而來的保鏢手裏,擡手沖著小孩子伸出手,語氣溫柔,“小溪河,過來。”

陳初衍看向懷裏的小朋友,只見小家夥嘟了嘟嘴,滿臉寫著不在意,但還是伸手要抱。

少年很快就從陳初衍手裏接過小孩子,他單手抱著小朋友,擡手指了一下小朋友的額頭,語氣慍怒,“你再亂跑,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陳初衍見少年單手抱著小孩子的動作,只覺得驚訝。

他剛才抱著小孩子的時候,時間長了總覺得會點發麻,可眼前十六歲的少年輕松的就抱起來。

現在小孩子進化的都這麽逆天嗎?

不對,身高也挺逆天的,他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發現他起碼得有一米八多了。

陳初衍:“......”

而陳初衍身後的保鏢看清楚少年身後,那些拿著棉花的藍衣保鏢胸前的標志胸針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下,識趣的沒有說話。

少年給小家夥整理好頭發,這才看向陳初衍,“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他不太喜歡說話。”

陳初衍對這孩子還是蠻有好感的,剛準備說話,電話就響了起來,他垂眸看過去,發現是程潤。

估計是程潤找自己了。

所以陳初衍只是搖了搖頭,他走到少年的身前,把剛才買的一個小白雲的裝飾吊墜送給他懷裏的小孩子,“原來你叫小溪河,真好聽的名字,我先走啦,有機會再見。”

小溪河擡手抓住小白雲,圓圓的眼睛眨了眨,很快他就笑了一下,依舊沒有說話。

陳初衍跟他揮了揮手拿起背包準備離開,順帶著給程潤回信息說他馬上到。

少年抱著小溪河,盯著陳初衍離開的身影看了一會兒,“真不愧是陳叔的外甥。”

兩個人長得跟親父子一樣。

小溪河那雙亮亮的跟貓瞳一樣的眼睛笑彎著,他擡起手中的白雲吊墜放在陽光下照射,格外的純白無暇,稚嫩的孩童聲響起,“謝謝我未來的——陳部長。”

少年淡笑不語,抱著小孩子離開。

山雀從樹上掠過天空,帶來一刻的破曉。

*

如夜,一輪明月高懸,天海交際,周身都是一片深藍色。

游輪上燈火通明,藍白色的船身漂浮在海面上,寂靜中是無邊的喧鬧。

這個聚會分為兩層。

一層是除了商人們以及氟沙商會四五階家族的聚集地。

一層是上三階的聚會。

而頂樓下一層,是裴訣野朋友專屬的地方。

音樂聲響起,程潤和裴訣野在小型舞臺上歌唱,聞啟停在下面笑著給他們彈鋼琴,楚與非坐在沙發上喝酒。

喝嗨了的謝允竹則是站在桌子上撒錢,他今天下午來的時候正好談下來一個案子,直接去提了五箱子的連體鈔美金上游輪,本來是想送給裴訣野的。

結果現在都快給他撒完了。

陳初衍穿著白色的西裝坐在旁邊的高腳凳上看謝允竹嘰哩哇啦的跟唱。

他這身西裝是聞禮下午讓人送來的,白色蕾絲在領口處猶如荷葉一樣綻放,白色的絲帶把極為細的腰間環繞住,在腰窩的地方打上一個巨大的白色蝴蝶結,胸前帶著綠色的寶石胸針與手上的戒指交相輝映。

裴訣野收尾最後的唱詞,他拿著話筒看著滿地的美金和三個拆開的箱子,慶幸自己把這個房間跟下面聚會隔離開了。

要不然謝允竹這撒錢的行為被上三階的人看見了,估計得把他訓死。

裴訣野從舞臺上下來,拿著酒來到聞啟停的身後順著他的動作彈了幾下,那邊的楚與非直接不願意的把杯子朝桌子上一放,發出響聲。

最喜歡老虎頭上拔毛的裴訣野直接大笑出聲,他貼著聞啟停看向楚與非,“二哥,你的小男友好兇啊。”

自從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聞啟停便毫不掩飾了,他推開裴訣野去往楚與非身邊,語調端的一個散漫,“我就喜歡兇的。”

他來到楚與非旁邊直接坐在他腿上,接過楚與非遞過來的酒喝了一口,低頭輕輕地吻了上去,隨之加深這個吻。

能跟聞禮一起出生的人再溫良,骨子裏的偏執也是不可能磨滅的,何況是聞楷的孩子。

一脈相承。

裴訣野直接拿出手機拍這兩個人接吻的模樣,絲毫不覺得意外,“哎,我這下算不算拿捏住了楚司長私下玩的證據。”

這句話就是說出來玩玩的。

楚與非從接吻中分神,他挑了挑眉頭,離開聞啟停唇部的同時對著裴訣野說道,“你盡管去塢城舉報我,最好拍個視頻,真實性更高。”

裴訣野無趣的聳了聳肩,把照片發給聞啟停之後再刪除備份,隨後拿起酒一飲而盡。

程潤坐在沙發上拿起五張美金遞給看戲的陳初衍,“見者有份。”

其實在座的誰會缺這些錢。

只不過留幾張算是今天晚上的回憶罷了。

今天晚上的他們一定玩的很開心。

陳初衍笑著接過放在了本子裏夾起來,他拿起水果咬了一口,看著聞啟停的方向,只覺得這狗糧實在是太撐了,“楚司長真的好福氣。”

這話一出,程潤想到了,他大聲喊了一下,“談戀愛的那兩個,這裏的美金你們不許撿,秀恩愛的不配。”

聞啟停從楚與非身上下來,直接翻了個白眼。

謝允竹懵懵然的跟著喊,差點從桌子上滑下來,“不允許!”

惹得所有人大笑。

當眾人沈溺的快樂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眾人擡眸看過去,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女生眉眼間帶著嚴厲的神情,她嘴裏還叼著一根煙,黑色的長發微卷的披在身後,手上還帶著皮質的手套,眼裏含著笑看向房間內。

她擡手搭在另一個的肩上,那個人穿著一身綠色的旗袍,長發紮成丸子頭,白色花朵的裝飾在耳邊綻放落下花蕊處的珍珠流蘇。

他丹鳳眸微挑,眼裏帶著深藍色的美瞳,朱唇含著笑,眉間的紅痣愈發紅潤,手上拿著明代三十方折扇。

陳初衍看清楚那兩抹身影後,立馬起身走過去,“小舅舅。”

裴訣野和聞啟停禮貌說道,“陳叔,許姨。”

程潤剛才半咽的酒差點咳嗽出來,他立馬站起來,“老大,陳叔叔。”

楚與非這下也老實起來了,他把酒放在一旁打招呼,“許秘書長,陳部。”

他到底也是沒進聞家,還是統籌司的司長,現在不太適合待下去。

因此跟眼前的人和聞啟停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聞啟停和裴訣野見楚與非出去後,也跟了上去,他們倆可不像被許思妤抓到軍訓。

程潤看見從另一個門逃跑的三個人,直接罵了一句,“草。”

他也想跑,帶他一個啊。

陳之涯環視了一下房間灑落的美金,轉而望著桌子上的謝允竹笑出了聲,用扇子扇了一下,“小竹子,看見我怎麽不打招呼?”

謝允竹聽到聲音搖了搖頭,他皺著眉頭看過去,發現是兩個美女的身影,腦子裏依稀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眼神一亮就跑下桌子沖了過去,“許大帥哥,陳大小姐,我來了!”

許思妤把煙熄滅,輕輕地笑了一下,張開雙臂迎著謝允竹,一副大姐姐的模樣。

她和謝允竹算是陳之涯看著長大的,可以說小時候他們睡覺都是在一起的,跟親姐弟一樣。

她又比謝允竹要年長個五六歲。

陳之涯喜歡女裝,她又喜歡中性的裝扮。

因此謝允竹自從觀察出這個事情後,就再也沒叫過姐姐,就改成了許大帥哥和陳大小姐這個稱呼,小竹子則是他們對謝允竹的愛稱。

謝允竹抱住許思妤把臉埋在她的胸裏蹭著,“哇塞。”

許思妤臉色發黑的擡手又把謝允竹推出去,她是喜歡男裝和中性裝扮,可資本實在太過於雄厚,導致這謝允竹每次都故意來吃她豆腐。

她知道謝允竹這樣做不過是故意看她生氣罷了,所以每次想不生氣讓謝允竹的計劃失敗,可還是會生氣。

不過當她知道謝允竹和容華在一起的消息後,以為這傻逼不會再玩了,結果一見面還是這死樣子。

謝允竹的酒氣消散了幾分,他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看向許思妤,“小爺已經有對象了,下次絕對不會再幹了。”

許思妤:“你最好是。”

陳之涯看著他們玩鬧了一會兒,看向來到他身邊的陳初衍。

“初衍昨天晚上做的不錯。”他擡手揉了一下他的頭,然後給他介紹旁邊的人,“這是許思妤,你應該叫她一聲姐姐。”

陳初衍看向許思妤,“姐姐晚上好。”

許思妤把煙扔到一邊,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給陳初衍,“見面禮,初衍弟弟。”

陳初衍對這個行為已經免疫了,他笑了一下便接了過來。

許思妤挺喜歡陳初衍的,再加上昨天晚上看了審判會,覺得這個人確實有點天分,她最喜歡聰明的人,“我侄子叫許令星,他跟你一起在華頌附中表演過,你們那場演出很棒。”

陳初衍想起那個乖乖但是又略微帶點帥氣的小男孩,終於知道他身上帶著的叛逆感是從哪來的了,原來是在學他的姑姑,“謝謝姐姐誇獎,你也很漂亮。”

這句話倒不是奉承,而是他真心覺得,目前見過的人就沒有醜的。

這些人一看就是祖輩們多次改良之後留下來的基因,都是最優秀的,無論是腦子還是容貌。

程潤現在看見許思妤就腿軟,他一想到接下裏的軍訓就欲哭無淚,“老大,你怎麽來了。”

許思妤想起前陣子上頭披下來的文件,冷笑了一聲,“可以啊,出去一趟給我搞出來不少麻煩,今年年底還得給你們加訓。”

程潤:“......”

早知道他就不張這個嘴了。

身上還帶著酒意的謝允竹顯然也想起了這個事情,他苦著一張臉想跟陳之涯撒嬌,“陳大小姐,你能不能跟縮短一下時長?”

許思妤頓時看過去,眼睛瞇起,“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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