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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煉藥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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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煉藥人(五)

20、

黑羽的腳步猛地一頓。

我緩緩對他道, “你對我的關心,早已經超出一個普通暗衛所該做的了。”

我故意靠近他,“其實, 你想做我的影衛,貼身保護我對不對?”

“如果你想, 那就將面具摘下來, 給我看看你的臉。”

我順勢上前,拉住他的手。

黑羽的手重重一顫。

他應當是想要擺脫我,偏又被我的氣息攪得失卻了力氣。

僵持幾息後,我伸手摸上了他的面具。

黑羽依舊如同石化。

可是, 我還沒有碰到他的面具,就聞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 布料上也透出些黏膩的暗色液體。

“你受傷了?”

我十分吃驚,“怎麽回事?”

最近休戰,軍中安寧, 全軍上下如今又聽令於我,根本不需要再保護我了,他是怎麽受的傷?

黑羽聞言,方如夢初醒,用力推開我, 轉身就走。

我追出去, 可夜色茫茫, 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我在風中沐了良久,目光發癡。

就在我死心準備回去時, 我的腳卻碰到了一個小瓷瓶。

應該是從黑羽身上掉落下來的。

只這氣味卻似曾相識。

21、

約摸半月後, 朝廷的命令就下來了。

由我繼續駐守牧秋關。

其實這場戰,我本就不想打, 我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孔天川已死,我已萌生了退意。

我不是淩軒雲,沒有那麽多雄心壯志,也沒有那麽多家國大義,我重活這一世,就是想好好活一回,好彌補前世缺憾。

至於大宣朝如何,罪魁禍首容峯又如何,我不想再理會了,這也並非是我一人之力就能夠改變的。

可現在,全軍上下都為我馬首是瞻,一口一個“主帥”地喚我,許章馳也遲遲沒有露面,我沒法子丟下他們自己跑了,當真是騎虎難下。

黑羽也自那晚之後,連續多日未曾露面了。

我把玩著手裏的這個小瓷瓶,目光微沈。

“主帥大人,您有何吩咐?”

鄧馳一路小跑,來到營帳。

這是我新提拔的副將,黑羽曾將他的軍籍資料給我看過,是個身家清白的,我也信任他,就將新寫好的信拿來,“替我去跑一趟北燕,將手信送到。”

“這…”

鄧馳接過信,表情卻似有為難。

“怎麽,害怕了?”

鄧馳長得文文弱弱,倒不似是軍中的那些粗獷漢子,不過他做事向來認真負責,所以,我才將同北燕和談一事交給了他。

我看著他,“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會加派一隊精兵跟你一道,你無須擔心。”

鄧馳搖頭,“末將並非害怕,只是替世子覺得可惜,如今我軍兩次大捷,士氣正猛,世子大人若是能夠一鼓作氣,攻下北燕,必能成就一番功業,進官加爵,指日可待呀!”

原來鄧馳是為我著想。

我失笑道,“前兩次我們怎麽贏的,外人不知,難道你還不知嗎?大宣兵力多,糧草也比北燕充足,這場仗我們不是不能打,只是這仗一旦打起來了,死傷的都是無辜的百姓和士兵,我實不忍心。”

“再說了,有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再怎麽費心,都是抓不住的,終將會失去。”

我想到了顧氏。

顧氏在許桑衡落獄後,為保全自己,甚至百般汙蔑指認許桑衡,企圖獲得太子親眼。

許桑衡確實是死了,但之後,容望就開始秋後算賬,查出我那舅父和外祖曾包庇許桑衡,同朝臣結黨營私,全家皆革官發配流放,多年苦心就這般毀於一旦。

出征前,我派了百吉攜了銀子,去流放之地幫我照看顧氏。

親人一場,我也只能這樣稍盡人事了。

22、

鄧馳被我說服,兩日後就帶著我寫的那封勸降信,出發去了北燕。

又過了幾日,北燕那邊也遣了來使過來,說是這仗可以不打,但條件要談。

我便問是什麽條件。

那來使沈默半晌,將北燕王許章馳的話轉告給我,“北燕那邊要求世子將許桑衡還回去。”

“胡鬧!”

此話一出,我還沒有開口,軍中幾個耐不住性子的老將就率先發火了,他們將桌案拍得直作響,“那老燕王是不是糊塗了?北燕叛賊許桑衡已經死了,我們怎麽還給他?難不成把許桑衡的骨灰給他送去?這分明就是存心挑釁,主帥,請你下令,末將立即領兵出發,必要將那老燕王生擒回來!”

“是啊!主帥,請下令!末將請戰!”

“末將也請戰!”

“慢著。”

我喝止他們,雙目死死地盯住那北燕來使,“許章馳真是這麽說的?”

“是。”

來使肯定點頭,“許桑衡何時回歸北燕,他就何時退兵。”

“知道了。”

我不動聲色地下令,“來人,將這位使臣帶下去休息,好好看守。”

來使終於變了臉色,“無須客氣,大人您給我一句準話就行,我還要回北燕去覆命!”

“你們扣留了鄧馳。作為交換,你自然也應該留在大宣。”

“至於要不要歸還許桑衡,我總得問問他本人的意見。”

23、

此番同北燕的交涉,我並沒有占到先機。

所謂的歸還許桑衡,很可能是許章馳設下的緩兵之計,為的就是先拖垮大宣的士氣,待北燕屯糧一年,擴充實力後,再尋機攻打。

但還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

許桑衡並沒有死。

是了,許桑衡其實根本沒有死!他詐死脫身,匿於暗處,部署謀劃著更大的陰謀,甚至於,他變鬼同我相會,都全然只是他的計劃,目的就是要報覆我。

報覆我欺他騙他,利用他對我的愛意,生生逼死了他。

但這實在太過荒誕!

且不說許桑衡詐死風險實在太大,就算他要詐死,在無人相助的情況下,他是如何騙過獄卒,騙過容望,騙過這天下的所有人?

我百思難得其解。

可潛意識裏,又有個聲音在說,如果是許桑衡,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我妒忌許桑衡,憎恨許桑衡,怕極了許桑衡。

可骨子裏,卻又欽佩他。

他才是話本中的主角,若他當真要同我鬥,我未必能鬥得過他的。

我的後背起了一股惡寒,以至於黑羽再次現身時,我仍舊神思迷惘。

黑羽遞給我一張字條,上面依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跡,“聽說你這幾天都沒怎麽吃飯,為何?是不是沒有吃藥,身子又不舒服了?”

我捏住那張字條,直至捏皺,忽然揚聲問他,“黑羽,你認得許桑衡嗎?”

23、

你認得許桑衡嗎?

你當初可有看到許桑衡的屍體。

許桑衡身份特殊,當初沒有定罪就自裁於獄中,他的屍體是由武德司負責處理的,你有沒有親眼看到他被燒成灰粉?

我拿著紙筆,用焦急的目光看向他。

黑羽遲疑片刻,接過筆,在紙上一字一字寫道。

“你如此在意許桑衡,他是你什麽人。”

這回,換黑羽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了。

“是我義兄,亦是我…最恨的仇人。”

“北燕王派人傳話,讓我用許桑衡換他退兵,許桑衡到底有沒有死?”

黑羽眸光輕動。

在紙上劃下兩字,“若死?”

“若死,我就派人去搜集好證據,如實報給北燕王。”

“若沒死?”

“我就派人去搜查他的下落,一旦找到…”

我沒有遲疑,“再殺他一次!”

我這話雖有試探黑羽之意,但並不作假。

雖我承認,許桑衡死後,我成日惶惶不安,失魂落魄,當我再次被他的鬼魂抱到懷裏時,竟會有種久別重逢的感動…

但這只屬於死了的許桑衡。

他若死了,我們兩世恩怨便就此扯平,可他若沒死,我定要再殺他一次,他誆我騙我,想必又要利用我的真心,以陰謀詭計陷害於我,我容不得他。

我閉了閉眼,將黑羽之前落下的藥拿出,“還有,告訴我,這個藥是怎麽回事。”

“我找從軍大夫看過了,這藥乃是鎮痛之藥,你隨身攜著這種藥,究竟為何,許桑衡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告訴我,否則今日,你出不了這營帳!”

我下了道命令,帳外親兵很快就將營帳團團圍住,黑羽縱然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這幾日便專程在等黑羽現身,身子不大好心疾發作的事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我知道,他既然這麽擔心我,必不可能對我坐視不理。

許桑衡的事,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我步步緊逼,“說啊!”

24、

很奇怪的是,待我說完我要再殺許桑衡一次後,黑羽便就垂下了眼,神色晦暗。

雖我看不到他的臉,但直覺告訴我,他很悲傷。

他在為許桑衡悲傷。

他甚至一言不發,偏過了頭,不願再看我。

而那張我遞過去的紙筆被我捏到皺了一大片,他根本就不肯接。

良久,久到我以為黑羽再不會回應我時。

他竟然開口說話了。

“藥人。”

黑羽的嗓音特別的沈啞難聽,“我是,梅若笙養的藥人。既你要看。”

黑羽揚腕,將冰冷冷的鐵質面具掀開一角。

“我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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