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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兩個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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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兩個莊子

房間內盈滿烤紅薯的香味, 阿狗徒手拿起炭火中的紅薯,將上面的碳灰拍打掉,掐著一個口剝開, 外皮被烤得微微焦糊, 散發出獨有的香甜。

“阿燦拿來的紅薯不錯,很甜…”阿狗看著染上蜜汁的指尖, 輕笑道:“阿魚每天喝粥不膩嗎?起來吃一口可好?”

房間內還是寂靜無聲, 他坐在床邊,將指腹上的蜜汁輕輕沾在姜書予唇上,原本失了血色的唇像是覆上一層水光。

“不喜歡了, 所以才不醒嗎?”阿狗喃喃著低下頭, 舔舐她唇上甜蜜,一點一點深入其中。

少年眼睫輕顫,像是溺水者索取空氣般渴望迫切。

阿狗不舍得輕啄她嘴角,因親吻變粉的唇落在他眼中,不由得又開心幾分,“我們到家了, 阿魚可別再繼續睡下去,不然桑晴肯定要給你紮上幾針…”

他倒了一盆熱水,將帕子浸入其中,氤氳熱氣上湧,縈繞在他眉眼, 那雙本就死氣沈沈的眸子裏情緒更顯模糊。

頓了片刻, 重新提上一口氣, 擰幹帕子上的水走到床邊, 熟練地幫姜書予擦拭手腳,薄唇輕啟已聽不出剛才難過的語氣。

“之前死皮賴臉追上的那個小孩, 現在就在鋪子裏,阿燦見過他,兩人還鬥過嘴,但這小子挺爭氣,朱掌櫃不在的時候他也能撐上場面…”

“桑晴的醫館在天水縣,周大哥在幫她收藥材,明日早上咱們去收錢,下午我就帶你去找他們…”

即便得不到回覆,阿狗也總是不厭其煩的跟她說著話,而且在說下一句話之間還會刻意停頓幾秒,像隨時都在等待她回答。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之前石滿峰以為他瘋了,連熬四晚盯他,生怕他一個想不開給自己抹脖子殉情,最後生生把自己熬得眼底青黑,憔悴得那張本就猙獰的臉更加嚇人。

卻被他一句“年紀大了就別熬夜,阿魚醒來看到你這樣子會被嚇到。”給氣個半死。

但自那以後石滿峰也放下來心來,畢竟他心裏裝的都是心愛之人醒來後會如何,每日說得那些話也不是自言自語,於他而言都是正常的對話。

心裏還有念想,打破不得。

*

阿燦第二日特意起了個大早,天不亮就跑來敲門,結果卻撲了個空,這才想起昨夜自家師傅說要先去鎮上。

原本還想帶路呢,結果師傅用不著…心裏有點失落,突然又想到自己看到的情況,心中擔憂又多一層,反正他已經來了,再回去也睡不著,不如先去縣裏跟周大哥他們說一下……

年輕人手腳快,又是家裏的獨苗,靠著老一輩人的面子,阿燦順利借來裏正家的驢車,又把姜書予和阿狗回來的消息瞞下,獨自一人上路朝縣城去。

而另一邊的阿狗背著姜書予一步一步走到鎮上時天剛亮,開了一間客房,把姜書予放在床上,“鎮上沒怎麽受流民影響,鋪子應當也無事,對了,阿魚想吃面嗎?我去幫你買一碗……”

他邊說邊幫她蓋上被,手指輕輕摩挲了下她略微帶著點涼意的額頭,落下一吻,“等我回來。”

江源的面攤已經恢覆正常,在街上也算是生意比較好的,過了朝時還有人在排隊等面。

江源正忙活著,猛地一擡頭就瞧見立在他跟前的阿狗,扯面的動作僵在原地,臉上炸開一抹笑容,“謝庭!你回來了?這段時間去哪了,怎麽找你都找不到!”

“家中有事出了趟遠門。”阿狗溫聲解釋,拿出銀錢遞給他:“兩碗面,照舊。”

“哎,你這不是打我臉嗎,要不是你,這次動亂我哪能活下來,早就跟祖母餓死家中了。”江源擺手不願意收,回到攤位前忙碌起來,“我現在有攤子不說,還存了些錢,再過半年娶個媳婦,全都是靠你當初好心。”

阿狗沒說話,坐在一邊看著沸騰的鍋面,面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是在聽人說話還是神游。

“兩碗面,你先吃著…”江源把面端到他跟前,過了片刻又去而覆返,懷中抱著一個匣子,扯過脖間掛著的長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繼續道:“這些是近幾個月的盈利和賬本,縣裏的帳也都在裏面,也是你來得巧,前兩日剛對完,免得你再多跑一趟。”

阿狗點點頭,接過匣子放在一邊,把面吃完後才開始對賬,確定沒什麽問題又打包了一碗面和一碗面糊才離開。

路過林家醫館時,他腳步停頓了下,思忖片刻後轉身進去。

“你受重傷了?”林大夫認得他,打眼就瞧出他狀態不對,不由分說先扣住他手腕號脈。

“受傷如此嚴重,怎麽不好好調理呢,這般放縱下去會留下病根的。”林大夫表情嚴肅,訓斥他像是在訓斥自家小輩,“你現在身體就像是漏風的大缸,再不好好調理養病,是要折壽的…”

阿狗淺笑道:“我曉得,來這一趟是想請林大夫出診幫我家人看病。”

前段時間的流民暴亂仿佛還在眼前,林大夫心中隱約有了猜測,沒有推辭,拎起藥箱:“你帶路。”

阿狗從他手中拿過藥箱,恭敬地請他出門。

客棧內的桌上,打包來的面還冒著熱氣,阿狗站在林大夫跟前,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他把脈時的表情,心也隨之被提起。

“姜姑娘的脈…”林大夫眉頭皺起,手下不由又重了幾分,用力按了按,“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明明是油盡燈枯的脈象,但若是像你說的這樣,已經躺了三個多月,按正常來說人早就已經如枯骨一般沒了,可她還好好活著並沒有什麽異常……反倒更像…”林大夫撫過胡須,“更像是身體在自我調節,維持她的生跡。”

阿狗眼中終於不再是灰白無望,迸發出強烈得幾乎要落出淚的光芒,腿腳發軟差點踉蹌跪倒在地上。

“所以她肯定沒事對不對,只是太累了,睡著了,會醒過來的對嗎?”

看著他期待的目光,林大夫不怎麽樂觀地搖搖頭,“未必。”

“為什麽?”阿狗猶如當頭棒喝,怔在原地。

“她脈搏如此微弱,查不出消耗所在,只怕很難靠自己醒來,一直這樣下去,其實與死人無異…”林大夫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我醫術不精,探不出究竟啊…”

與石滿穆所說相差無幾。

“那如果我找到鳳鳴花呢?”被希望和絕望反覆折磨的阿狗突然開口。

林大夫先是一楞,隨即面露不忍,猶豫片刻才道:“若你…能找到鳳鳴花,也許姜姑娘還有救。”

阿狗深吸一口氣,起身行了個禮,“多謝林大夫。”

把人送到客棧門口時,林大夫欲言又止,最終也只道出‘保重’兩字。

阿狗把人安頓好,獨自一人去了豐谷坊,蟲賴子眼頭活,動作麻利,跟三個月前相比已經脫胎換骨。

長了些肉,身上也結實許多,站直了身子也能唬住些人。

老遠見著他,咧嘴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跑過來,“謝恩人,你回來啊?姜恩人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朱掌櫃可念叨她許久…”

“過幾日她就來。”阿狗坦然道:“朱掌櫃在裏間?”

“對,我帶您過去。”蟲賴子把人引到裏間,朱佳凝一手賬本一手算盤,打得滿室‘啪啪’響。

聽到有人進來,頭也不擡地說道:“我算賬的時候不需人伺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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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是謝公子來了。”蟲賴子提醒道。

朱佳凝忙起身迎他,還走過他好幾步尋找姜書予的身影,“你們可算回來了,哎,阿予呢?”

阿狗扯了下嘴角還是剛才一樣的說法:“她最近太累了,晚些天再來,我與你對賬就好。”

“好吧,這賬我是天天算,就想著等你們來了好對上一番,阿予原說都交給我負責,但我心裏到底還是有些虛,年底買地的時候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們,我也就只好應她所說自己做主了,當初她留下的銀子,我買了兩個莊子,這是地契…”

朱佳凝說著遞給他一個黑色木匣,裏面裝了幾張銀票和兩張地契,額外還有許多賣身契。

她繼續解釋道:“莊子原本就有許多下人,都是一塊賣的,其中有一部分地已經租給莊子上的佃農,簽了賣身契的是手頭沒錢,賣了家中小子閨女做工,換錢租地的。”

“我自己這邊也還要忙,怕管不過來,正好阿予把小蟲子給我送來,調教兩月也已經能上手,最近這個月兩個莊子都是他在打點。”

說著她又從懷中掏出一張賣身契遞給他,“這是小蟲子一個月前自己簽下的,本想等你們來了再做決定,可這小子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實在是讓人扛不住,我也就是做主松口。他實心眼,一心只想報恩,手裏把著阿予的莊子,也是為著表忠心,這才簽了賣身契想讓你們安心。”

阿狗反應始終淡淡的,一言不發的對賬,原先那批糧食賣出去的錢加上買地花出去的錢兩廂出入,手中也只剩下百兩現銀,但是卻多了兩個莊子,要等到年中有了收成,才能賺回錢來。

木匣被合上,阿狗淺笑道:“勞你費心,阿予看到這些肯定會很開心。”

“哪裏的話,要不是她之前提醒,我也沒有與父親奮力一搏的勇氣,我該謝她才對。”

阿狗又與她客套一二,這才起身道別。

見著人了,朱佳凝原本還挺高興,想著可以順便聊一聊日後去縣裏再開一家豐谷坊的事,可謝庭面色冷淡,不像想多說話的樣子,不由得越說心裏越打鼓,最終住了嘴。

而且她總覺得謝庭周身圍繞著濃重的憂愁和傷絕,讓人看著心裏難受。

眼看他就要出了店門,朱佳凝沒忍住,快走幾步惶惶問道:“阿予沒出事吧?”

阿狗腳步頓住,回歸頭認真道:“沒有,她只是太累了。”

那雙深邃眸子帶著篤定,卻帶著絲絲縷縷的悲傷,朱佳凝紅唇微啟,心中不由自主地泛開一陣酸楚。

想要繼續問下的話卡在嗓子裏,沒再出聲,只是僵硬地點點頭,看著阿狗略微削瘦的背影消失在街道。

“小蟲子,快去把驢車趕過來,他們如今回來了,出門還是要有驢車才行。”朱佳凝朝正攬客的蟲賴子招手,拿出一塊木牌給他,“我府中人看到這個牌子就會把驢車給你的。”

她咬緊下唇,又道:“你順便看一下姜姑娘…有沒有出事。”不弄清楚,始終心裏不安。

蟲賴子楞了一瞬,接過木牌跑得飛快,眨眼消失在拐角。

趕到客棧時剛好碰到阿狗懷中抱著一個蓋著披風的姑娘走出來,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夫剛放好腳蹬。

蟲賴子直接跳下驢車沖過來,“謝恩人,您這是……”

“你來做什麽?”

“我…我來送驢車…”

阿狗擡頭看去,尖叫就停在不遠處,看到他後四肢不耐的踢踏著,不斷打著嚏。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我還有事,驢車還是先放在鋪子裏用吧,過段時間我再來把它接走。”

蟲賴子心裏焦急,探頭看向他懷裏的人,面容被披風遮住,但身形卻很像姜書予,“姜姑娘這是病了嗎?要不我去找大夫來看看?”

阿狗也不反駁,只說道:“不用了,我會帶她去的。”

還真是姜恩人!蟲賴子心裏咯噔一下,又道:“恩人病了?!那不如讓我跟著伺候吧,我之前也曾在大戶人家做過活…”

“不用。”阿狗越過他上了馬車,將人摟在懷中,掀開簾子對蟲賴子道:“回去後跟朱掌櫃說,縣裏我們已經定下一家鋪子,但要等到年中才會開業,她若有合作的想法,現在可以計劃起來了。”

“是。”蟲賴子期期艾艾地問道:“那,那我呢?”

“你好好學,屆時阿予自會安排你的去處。”

聽到這話,蟲賴子心裏也算踏實些,只是兩人說了這麽久的話,始終不見姜恩人開口,只怕病情比謝恩人說的要嚴重的多…

生意和交情是兩碼事,朱掌櫃雖厚道,但若是摻雜利益…誰知道會不會變呢,回去後要小心說話才是。

正想著,阿狗盯著他沈聲叮囑:“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心中要有數。”

“哎,小得知道。”

交代完,阿狗這才對車夫說啟程。

這一路行得緩慢,一直到天色暗下去,城墻之上掛上燈籠他們才到,稍作打聽便知道城中剛開了一家醫館,是女大夫坐診。

馬車剛停在醫館門口,桑晴就從鋪子中沖了出來,一下撲在車頭,掀開車簾就往裏看。

燈火明滅,照在她盈滿水光的眸中。

“阿予…”

阿狗拎著披風剛蓋至下巴處,俏生生的一張小臉就這麽被她一眼看到,猶如夜色中枝頭盛放的玉蘭,潔白如新雪,卻沒有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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