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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絕地危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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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戶邁動的步伐緩緩停下,似是為黎曜塵的話語所感觸,站在原地輾轉一番之後,忽而邁動腳步來到附近一座劍冢之前,緩緩的撫摸著久經歲月銹蝕風化的劍柄,滄桑看盡的雙眸似是流露著一絲淡淡的悵惘。

“權力自古便是綁縛著仇恨的枷鎖,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權力漩渦的犧牲品吧。鐘離丫頭,你問我瓦哈族為何會淪亡,你可聽過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最後的幾個字,似乎是徐千戶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恨意和熊熊燃燒的烈焰,雙眸之中難掩的仇恨之火,讓黎曜塵和鐘離瑾月的臉龐似乎被灼傷一般。

楚瀾裳終於明白了,糾結了許久的瓦哈族的真相,未等徐千戶繼續開口,便緩緩解釋道:“是罌粟花,當年那場戰爭讓父皇無意間發現了罌粟花這種可怕的武器,如若將納為己用,勢必是日後爭權奪利的一張王牌!”

徐千戶的口中發出一聲冷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楚鐘仁狼子野心,她的女兒能夠窺破個中奧秘,想必內裏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之人!”

也許是記憶的某個缺口勾起了徐千戶的傷心處,對於楚瀾裳這麽快就想出了答案,徐千戶卻發出一句譏諷的嘲誚,鐘離瑾月豈能忍讓,剛想回言好好辯駁一番,卻被楚瀾裳的聲音所打斷,被面前的老者惡意的嗤笑,楚瀾裳的臉上依舊是寵辱不驚的絕世笑顏:“前輩謬讚,瀾裳只是順著前輩的話口加以推測,前輩說的極是,爭權奪利永遠都伴隨著無數的犧牲,前輩恨我父皇瀾裳萬般理解,父債子還之道瀾裳也懂,如今緣逢前輩,前輩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權且身為瀾裳替父贖罪。”

鐘離瑾月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她怎麽忘了,自己身邊這位公主殿下可是一位將儒家思想貫徹到底的大聖人,莫說這徐千戶罵她幾句,就是動手打她幾下,想來她也不會絲毫慍怒。

徐千戶怒極反笑一般的看著楚瀾裳,望著面前冰雪般澄澈通透的雙眸,牙縫之間爆出連聲的嗤笑:“公主殿下,你這是吃定了老頭子我不會遷怒於你,我在這羅浮山隱居三十餘年,終日鳥獸為伴,和這裏的居民相處甚是融洽,早已摒卻了那俗世紛爭,倘若三十年前我遇見你,你斷然不會活著離開這裏,如今莫說是你,就算是楚鐘仁本人站在我的面前,只怕我都能夠心平氣和的跟他下一盤棋。”

徐千戶的語氣轉而溫和,時光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磨平了他的一身棱角,在這片祥和的土地上生活了這麽多年,多少也有些近朱者赤的向往著和平,對於現在的徐千戶而言,安靜的度過餘生便是最大的幸福。

黎曜塵看著這位年過半百的老者,忽然之間心中感概萬千,一方面也是因為徐千戶這種豪氣幹雲快言快語的氣質,一方面也是由於他的心境。腦海中立即浮現了刑瑛的輪廓,同是幽冥衛,徐千戶就能參透大義放下過往,而刑瑛卻始終被心中仇恨所牽累。

“想同先帝下棋的人多了,豈是你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鐘離瑾月聽聞徐千戶直呼先帝名諱,心中早已怒火中燒,先前所有的敬重頓時灰飛煙滅,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狠狠回敬一番。

徐千戶撚須而笑,擺明了一副不和小孩子過不去的架勢,然後繼續說道:“當年的那一戰似乎給了太祖皇帝一個契機,明軍得勝的莫名其妙,受到犒賞的官軍又在短短時日之間連續斃命,太祖皇帝多番探查,最後在那支所剩無幾的軍中得到了線索,就這樣,瓦哈族的秘密歷經百年之後再次公開於天下。”

徐千戶或許是真的有些老了,久站容易疲憊,便順著劍冢緩緩坐下,身子斜斜的倚在幽蓮劍之後的墳丘之上,繼續說道:“再後面的事情,想必公主殿下已經能夠想出答案了,那些失蹤案,不過是當年太祖皇帝自編自撰的一場戲,他的目的就是讓朝廷註意到瓦哈族,從而找到一個他對瓦哈族出兵抗衡的理由,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瓦哈族手上的罌粟花!”

全明白了!得知真相之後的楚瀾裳和鐘離瑾月心中深深的糾結起來,想不到,大殷建國之初,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漆黑的過往,現在想來,也無怪瀟湘皇後三緘其口,甚至在講述的時候故意隱去了中間的諸多細節,試問普天之下有誰想要抖落自己的夫君如此慘絕人寰的一面呢?

一時之間,楚瀾裳的心中竟有些進退兩難,自己的父皇為了一己之私,竟然狠厲到將整整一個名族在一夜之間覆滅,果真最是無情帝王家麽?

“太祖當年假借查案之名,在明軍沈迷仙術之際偽造聖旨,組織自己麾下的幽冥衛,算我在內共計五十九人,星夜兼程,自日月城奔赴交州羅浮山,我們按照當時官軍透露的路徑深入羅浮山,找到了當時的瓦哈族舊址,我們闖入他們的村莊,對在裏面生活的人們展開了瘋狂的屠殺,幽冥衛原本就視人命如無物,我們手起刀落的時候,臉上都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在我們的心中從來都只有任務的成與敗,絕對不會湧起同情之心。”

徐千戶的一番話讓鐘離瑾月和黎曜塵的心中都陣陣的發冷,當年的那件事情竟然隱藏著如此曲折的故事,想不到為了區區一朵罌粟花,楚鐘仁竟然能夠置數百人命於不顧!

徐千戶沒有給三人太多思考的時間,而是繼續說道:“我們幽冥衛之間彼此都不知道身份和姓名,彼此之間都是以代號相稱,當時統軍的將領喚作肅竺俿,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武功十分高強,出手冷酷果決。屠殺過後還是有幾個人潛逃進了羅浮山,肅竺俿親率我等進山追殺,我們奉命分頭而進,肅統領當時追殺到了一座似是破舊的道觀之前,我不知道肅統領的人究竟遭遇了何事,我當時率領這二十八位兄弟追殺到這裏的時候,那個瓦哈族的族人將罌粟花制成的藥水服下,然後……”

說到這裏,徐千戶的雙眸忽然變得充滿了顫栗,洶湧的記憶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將其狠狠吞沒,黎曜塵甚至看見了徐千戶的整個右臂都在緩緩的顫抖,只是短短的瞬息,徐千戶的聲音便沙啞了好多:“當時的情景,是我這一生都不曾見過的恐怖畫面,那族人飲下藥水之後仿佛整個人脫胎換骨,內力激增,幾個回合的交手,竟然殺傷了我們十餘人,餘下的兄弟們很快發現了不同,紛紛拿出放手一搏的架勢同其展開殊死搏鬥,奈何的是,那人仿佛一瞬間刀槍不入,我們的刀劍刺入他的皮肉之內,哪怕穿筋斷骨,對方也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就好像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只只懂殺戮的行屍走肉,當我的手下全數被其擊斃的時候,他的身上被無數刀劍插滿,直到最後力竭而亡,而我也身受重傷,再次醒來,便是被這裏的族人救到了這個地方,我在這裏養傷三年有餘才恢覆了如初的功力,然而我的後脊因傷勢過重,此生都無法恢覆,只能這樣走到哪裏都駝著腰。”

“為了一己之私,徒添孽障,歌頌的永遠是帝王,受苦的永遠是百姓。”黎曜塵聽罷心中多番不忍,這個故事太過悲涼,然而江山輪轉,一切已成定局,逝去的,便再也無法改變。

鐘離瑾月平覆了心中的震驚之後依舊有些疑惑的問道:“這罌粟花害人不淺,既然已經根除,瓦哈族又為何要將其重現人間,若無此事,想必也不會招致滅頂之災。”

“不!”這次,卻換做黎曜塵開口說道,“瑾月有所不知,在古籍的記載之中,這罌粟花並非見血封喉的毒藥,相反,罌粟花是世間極為罕見的,能夠有效鎮痛的靈藥,《千金方殘本》之內曾有一劑,用的就是這罌粟花的根莖汁液,相傳此方能夠令經脈斷續,甚至讓人起死回生,然而年月太久,藥方早已失傳,罌粟花偏偏又是一種極難控制劑量的草藥,一旦超乎分毫,就會變成蠶食生命的殺手……我想,瓦哈族的族人最初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鉆研那道藥方!”

徐千戶終於從墳冢之旁緩緩起身,然後拍了拍身後的塵土,將竹簍重新挑起撂在肩頭,然後對幾人說道:“老頭子我該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你們不是還有重傷未愈的朋友嗎,相逢是緣,待我前去瞧瞧,醫好你們的那位朋友之後便會親自送你們離開這裏,我們便緣盡於此吧,塵世繁覆,相較而言,我還是喜歡在這桑樹之下悠然自得的捉知了,哈哈哈……”

隨著一長串豪邁的笑聲,徐千戶便率先邁出了回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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