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煜……”黎曜塵默念著這個聽起來有些陌生的名字，同時在腦海中飛快的搜羅著關於這個人的只言片語，最終發現自己的確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彌遠真人淡淡一笑：“說到這個人，和我還有你的師父之間都頗有些淵源。”

黎曜塵目光閃爍，有些好奇的問道：“莫非您口中的這位前輩是師父的故人？”

彌遠真人聞言，滄桑交錯的雙眸沈靜下來，仿佛陷入了一段難以忘卻的回憶之中，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竟出現了一絲迷離的沙啞：“澹臺煜和你師父之間的關系，恐怕不止是故人那樣簡單了……”

這下又換做黎曜塵感到疑惑了，便輕聲問道：“可是前輩，為何師父從未向我提及過這位前輩呢？”

在黎曜塵的印象之中，師父雖然飽富懸壺濟世之心，可是真正的好友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個，黎曜塵就算沒有目染也深有耳濡，然而關於這位澹臺煜的名諱卻絲毫沒有任何印象。

彌遠真人緩緩搖頭，蒼老的目光略顯空洞，繼而卻說出了一句讓黎曜塵難以理解的話語：“也許，在你師父的心中，有些事情，始終沒有放下……”

始終沒有放下？黎曜塵心中疑惑起來，可是既然師父有意隱瞞，黎曜塵身為弟子自然不必多做過問，何況他師父堂堂一代奇人，師父的過去定然不會如黎曜塵想象般的那樣平靜，有些故事也是在所難免，所以出於對他師父的尊重，黎曜塵並沒有追根究底的盤問這件事情。然而在黎曜塵的心中，對那位彌遠真人口中的澹臺煜倒是十分好奇。

“前輩剛剛說，晚輩跟您口中的那位澹臺前輩很像？”黎曜塵問道。

彌遠真人緩緩點頭道：“澹臺煜和你師父一樣深谙醫道，然而單論行醫之術養生之法，你的師父足以問鼎四海，可是如若論到對於草藥的理解領悟，恐怕世上再無人能贏過他。我和澹臺煜之所以能夠相識，也是因為十幾年前他來到長生觀尋求一種當世罕見的草藥，只可惜當時他要的那種藥我並不會種植。”

頓了頓，彌遠真人又道：“說他和你像，是因為在你們身上都能看到相似的影子，你和他一樣，看似超然物外，內心卻擁有著世人所不及的強烈執著，為了你們想要保護的人，都能夠盡己所能的去毫無吝嗇的付出，甚至會讓這種付出變得近乎瘋狂！”

黎曜塵沈默下來，望著彌遠真人的目光雖然依舊是一片平靜，然而內心已經波瀾起伏。這世上除了和他相依為命將近十年的邢叔叔之外，便只有面前這位老人對他做出過如此與眾不同的評價。

在兗州的時候，大到兗州城的商賈富戶，小到周邊臨近鄉村的一介布衣，只要知曉黎曜塵的人總是無一例外的對他做出崇高的評價。久而久之，便練就了黎曜塵一身不以物喜的心境，可是只有黎曜塵自己的心中才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具備超然塵世之心，只是沒有遇到真正讓他珍惜的那個人，一旦遇到了，黎曜塵便會為了那個人毀天滅地，也在所不惜！

彌遠真人看著黎曜塵這樣的目光，蒼老和藹的雙眸仿佛兩道雪亮的利劍穿透了他的胸膛，窺探到了他的內心深處，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曜塵，佛家曾言世間七苦，貪嗔癡，怨憎恨，愛離別，求不得，然而，在我道家法典，人生不過一苦而已，這一苦，便是執著……”

“執著……”黎曜塵聽著彌遠真人的話語，然後雙目無神的呢喃著，繼而露出一貫溫和儒雅的笑容，就像三寸日光解凍了綿延的冰河：“前輩，這世上如若有那一人，能夠讓你擁有失去理智的執著，這豈不也是苦中作樂？”

“哈哈哈……”彌遠真人面對黎曜塵的答案撚著長須長笑不止，帶著賞識和誇耀的語氣說道，“不愧是你師父唯一的弟子，單看這份與眾不同的心境，你便有超越你師父的潛質。”

黎曜塵被堂堂彌遠真人傾心誇讚，面色上頓時有些微微的羞赧，最終將話題轉移：“前輩，那敢問那位澹臺前輩又是如何逝世的呢？”

黎曜塵原本只是出於關心的角度隨口一問，然而這句話出口之後，黎曜塵卻清晰的看到彌遠真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悚的表情，哪怕這個表情的持續時間只有稍稍一個瞬間而已，也足夠被黎曜塵細膩的內心所捕捉。

有那麽某一個剎那，彌遠真人開口竟然帶著一絲猶豫：“人固有一死，都已經不在了，再去追究那些又有什麽用呢，曜塵，你拿著七葉草去救瀾姑娘吧，你的藥方雖不治本卻可以治標，瀾姑娘眼疾惡化，卻並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總之沒有到最後關頭，就不要放棄去尋找你的師父，這世上只有你師父能救瀾姑娘。”

黎曜塵的註意力果然從澹臺煜的身上轉到了手中的七葉草上面，黎曜塵望著七葉草，仿佛這輕盈的草藥頓時重達千斤一般，最後黎曜塵滿懷感動的離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彌遠真人轉過身望著面前的神像，空洞的目光仿佛在做著某種懺悔。

屋外月色晦暗，室內卻燈火通明，楚瀾裳和鐘離瑾月站在瀟湘皇後的面前，二人均是屏息靜待的表情，對於瀟湘皇後即將開口的故事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為禍一方的妖族？母後何出此言？”楚瀾裳雖然對於瀟湘皇後並沒有對方對於自己那般的親近，然而起碼的了解卻還是很深，瀟湘皇後貴為曾經的一國之母，如今的後宮之主，除卻那般超塵脫俗的仙姿玉貌，很大一部分魅力的來源源自她的氣質和修養。

瀟湘皇後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首蕩滌人心的古箏琴曲，時而悠遠綿長耐人尋味，時而清冽悅兒沁人心脾，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好像是一副畫卷，帶著不同的美感和意境，隨著年華的老去，哪怕她的樣貌不見了當年那般的絕色，可是這冰清玉潔的氣質倒是有增無減，更加的令人陶醉不禁。

然而，就是一個如此修養極佳的太後娘娘，竟然用一個聽起來十分惡毒的詞匯來描述這個傳說中的瓦哈族，到底當年這個民族犯下了怎樣的滔天大罪？

瀟湘皇後深吸一口氣，而後在二人的期待之中緩緩開口：“瀾裳，當年五國亂世你貴為三軍統帥，執掌大殷的僅有的五道虎符其中之一，為了我朝收覆失地立下吞並四國立下汗馬功勞，你定然知曉，當年的交州，絲毫未曾殃及戰火。”

這段往事楚瀾裳倒是印象很深，可是即便如此，楚瀾裳也猜得出原因：“母後，戰爭的勝負取決於天時地利，然而天時不如地利，交州沒有戰火，就是因為地利不如其他州郡，即使發兵強取，到手之後也不會產生任何的利益和價值。”

瀟湘皇後的笑容卻忽然有些牽強，望著楚瀾裳嬌美靈艷的表情說道：“瀾裳能征善戰，然而交州的價值卻遠遠不止是看起來的這些，交州三面環海，是開展貿易的不二之地，而且這裏的氣候適宜多數作物的生產，除卻獨有的五谷雜糧之外，藥材的種類的也是無比齊全，軍事上也許確實沒有什麽實際價值，但是在經濟上，這裏的地位甚至在兗州徐州等大戶郡縣之上，瀾裳怎麽會說這裏的地利不如其他州郡呢？”

鐘離瑾月緩緩點頭說道：“所以，不是這裏比不上其他州郡，而是這裏和其他州郡一樣都擁有不同的特色。”

瀟湘皇後輕聲說道：“正是，瑾月說的沒錯，這裏有這裏的特色，但是絕對不會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而當年這裏始終都沒有戰火，就是因為瓦哈族的存在！瀾裳，事到如今，其實有些事情哀家應該讓你知道了，當年先帝尚在，基業渺小，明國強盛的時候，明國的國君確實曾經對交州動用了大量的兵馬，可是，因為瓦哈族的存在，所有投入的兵力，統統化為了烏有！”

“什麽？”楚瀾裳和鐘離瑾月聞言大驚失色，當年明軍強盛，軍中不乏能征善戰的佼佼者，然而瓦哈族始終只是一介少數民族，怎麽可能同大明的軍隊抗衡？

鐘離瑾月和楚瀾裳聞言之後相互對視了一眼，鐘離瑾月旋即疑惑的問道：“太後娘娘，您所說的瓦哈族，到底做了什麽呢？”

瀟湘皇後輕咳一聲繼續說道：“瓦哈族世代相傳一種妖術，據說能夠奴役活人，讓其言聽計從，甚至能夠迷失所有人的心智，讓越來越多的人變成一具只會呼吸的行屍走肉，當初就是這個原因，才導致了那些明軍的全軍覆沒，以至於直到戰爭結束，這裏再也沒有出現過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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