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活人的妖術？”鐘離瑾月大驚，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瀟湘皇後在騙小孩。

“聽起來的確很不可思議對吧？”瀟湘皇後淡淡的說道，對於鐘離瑾月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她並不吃驚，“哀家當初聽聞這件事情的時候甚至比你們更加難以置信。瀾裳，你自降生楚氏皇族，就一直縱身戎馬之內，可知，你的父皇曾經的來歷？”

“父皇的來歷？”楚瀾裳的表情有些微微的怔忡，瀟湘皇後的這個問題似乎讓她有些無從作答，楚鐘仁在大殷百姓的心目中就像是一代傳奇，能夠於悠悠亂世之中拔地而起，成就千古霸業，終結四海兵荒，百姓的心口相傳之中，他早已被神話。

楚瀾裳自有記憶以來，除卻研習兵法戰術，就是在沙場攻略征伐，戰爭結束之後一直在兗州隱居，直到今年的封禪大典之後，才被楚光瀚重新邀請出山。

讓楚瀾裳感到十分諷刺的是，關於自己父皇的過去，她竟然也是一無所知，仿佛在她的心目中，楚鐘仁的形象已經被那些百姓所傳揚的那樣深深刻印在她的心裏。

“父皇的從前……瀾裳未曾聽聞父皇提起過，母後如此問起，瀾裳倒也迷茫了，父皇曾經究竟是如何將大殷的基業一步一步的建立起來的？”楚瀾裳這時候才悲哀的發現，自己身為大殷皇室地位最高的永翌公主，竟然對自己背後的整個皇室一無所知……

而此刻不僅是楚瀾裳，就連她身旁的鐘離瑾月也是一臉的茫然，先帝的過去整個朝中都鮮少有人談論，似乎關於先帝的曾經就是一個忌諱，久而久之，就真的無人知曉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如今被瀟湘皇後提及，卻變得讓人感到一絲覆雜。

瀟湘皇後從座位上起身，背對著二人的方向緩緩踱步，走走停停，幾步之後又轉身迂回，然後輕聲開口：“瀾裳熟知華夏歷史，自然知曉，大宋太祖是如何建立起來的趙氏江山？”

楚瀾裳雙眸一怔，幾乎下意識的輕啟雙唇呢喃著：“陳橋驛兵變……莫非父皇也是……”

瀟湘皇後看著楚瀾裳有些訝異的雙眸輕輕點頭道：“是的，先帝曾經，是大明的臣子！”

鐘離瑾月無比震驚的捂住了口鼻，大明臣子？如此說來，楚鐘仁稱帝豈不是逆君篡位之嫌？怪不得整個朝中都沒有人膽敢談論楚鐘仁的過去，一旦有些流言傳揚而出，必然就是罪誅九族的大罪！

鐘離瑾月心中忽然劃過一絲悲涼，方言歷史長河，勝者王侯敗者寇，歷史只是一個記錄著，並不是為了申訴真理而存在的。明君庸碌，大好江山斷送手中，楚鐘仁賢明，終結了亂世，讓百姓過上了富足的日子，讓華夏九州日漸強盛，遠離外邦的襲擾。

誰錯誰對……又該如何判定？

瀟湘皇後的嘴角忽然浮起一絲譏誚的笑意，眸光淡淡閃動，輕聲問道：“瀾裳，月兒，你們此刻心中一定在想，先帝如此，豈不是成了逆君篡位的罪人？”

聞言之後鐘離瑾月頓時臉色大變，誠惶誠恐的跪拜在地俯首言道：“太後恕罪，瑾月身為殷臣，斷然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心！”

瀟湘皇後眉目之間恢覆了一絲溫柔，輕輕甩動衣袖笑著說道：“月兒何須緊張，今夜此處只有你我三人，你們與哀家不過是談論一些往事，在哀家這裏，沒有什麽是說不得的，而且明明是你二人連夜過來審問哀家，怎麽先亂陣腳的卻換做了你們呢？起來吧，地上涼。”

鐘離瑾月微微擡頭，她此刻竟然有些猜不透面前這個美麗優雅的女子，撇開視線看了一眼楚瀾裳的方向，發現她此刻的表情異常的鎮定，鐘離瑾月便緩緩起身，她忽然發現自己此刻既捉摸不透瀟湘皇後，也捉摸不透楚瀾裳。

瀟湘皇後再次將目光轉向楚瀾裳，望著她的表情說道：“瀾裳或許從未知曉過，先帝最早的時候，乃是大明朝中負責執掌幽冥衛的首領，現如今負責大殷皇室安定的影衛，前身就是先帝統率的那支幽冥衛，不過你們不必驚慌，大明的幽冥衛負責暗殺那些意圖謀反的官員，我朝的影衛卻只負責維護皇室成員的人身安全，不再是那些嗜血如魔的殺人機器了。這個秘密如今在大殷已經鮮為人知了，後來明君無賢，炎國、徐國邊關摩擦不斷，外有異邦虎視眈眈，先帝憂恐華夏淪陷外族，這才偷偷集結了一幫自己的本家親信，以當日的瓊花城為據，秘密建立了一支政權，那個源點，史書已無任何記載，按照大宋太祖的故事來看的話，當時先帝所在便是瓊花城距北三十裏的幽陵渡，揭竿而起，一手撐起了一代傳奇，暫且稱之為‘幽陵渡兵變’吧！”

“幽陵渡……兵變……”楚瀾裳輕聲琢磨著這幾個字，從來不曾知曉的父皇的過去竟是如此這般，然而大明的歷史已經結束了近十年，各地的亂黨在這十年之內依次被剿滅，可以說，明國的政權如今已經在這片土地之上徹底土崩瓦解。這件事情，如若不是瀟湘皇後口述，恐怕日後的歷史之中，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這時瀟湘皇後忽然淡淡一笑，如沐細雨般的笑容就連鐘離瑾月都不禁有些為之著迷，自然不難想象當年的瀟湘皇後是如何的萬種風情千般嫵媚。

“瀾裳，哀家這一說倒是有些偏離了話題，瀾裳審問的明明是瓦哈族的故事才對。”瀟湘皇後眉間染著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

鐘離瑾月這才喚回意識，剛剛聽聞先帝的背景，真相著實令人震驚，以至於險些忘記了此番前來的任務，這時便代替楚瀾裳輕聲開口問道：“啟稟太後，審問一詞微臣斷不敢當，只是如今長生觀血案，以及昔年發生的重重靈異神怪之事，無論是那令人惶恐的白發魔鬼，還是那座曾經不斷有弟子離奇死亡的靈異宮殿，似乎都和那個已經淪亡在歷史長河之中的神秘民族有關。太後若是知曉內情，賜教於我們，自然有利於整個案情的進展。”

這時，楚瀾裳忽然開口，姣好的眉眼微微蹙起，似乎有一件事情她始終想不明白：“母後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為瀾裳講述父皇的故事？”

瀟湘皇後嘴角含笑淡淡開口道：“關於瓦哈族的這個秘密，如今大殷朝中知曉內情的人寥寥無幾，就連皇上都對此一無所知，哀家卻知道這件事情，其中的原因，正是因為先帝的口述。”

瓦哈族地處交州和安南的邊境，鐘離瑾月很小的時候閱讀一些地理志異類的雜記文章，就知曉一些少數民族的人們研習一些巫蠱之術，然而卻從未聽聞過什麽奴役活人的妖術，如若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那麽先帝為此保守秘密的動機也不難理解，一旦此事傳揚海外，被異邦習得這種妖術，豈不是能夠稱王稱霸，直接動搖大殷的社稷穩固。

這時瀟湘皇後繼續說道：“當年明國末期，不時有朝中奏報，交州邊境不斷出現詭異案情，人口神秘失蹤，神秘死亡，或者成群的游牧民族大面積的失蹤，當地官員的調查，統統和一個叫做瓦哈族的種族有關。這件本來應該震驚朝野的大案，在大明國君的心目中竟然不值一曬，當時的明君沈迷於修仙長生之術，竟然對此奏折棄如弊履，不聞不問。”

“對自己的子民如此輕視，也難怪先帝會反。”鐘離瑾月嫉惡如仇，無論是官員還是皇帝，只要對百姓不好的人，她一律不待見。

瀟湘皇後繼續說道：“日覆一日，疑案愈累愈多，先帝當時負責朝中那支幽冥衛，對此深為疑惑不解，可惜明君遲遲不曾下旨調查此事，先帝只能無謂嘆息，最終，先帝做了一個險些招惹殺身之禍的決定！”

瀟湘皇後講述到這裏的時候，語氣忽然變得低沈下來，似乎接下來要說的出的話語連她自己都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然而楚瀾裳的表情之上卻已經有了一絲了然，試探性的猜測道：“母後所言，莫不是父皇為此……偽造了聖旨？”

鐘離瑾月目光頓時一驚，瀟湘皇後卻緩緩點頭道：“瀾裳不愧為我大殷的國寶，只是這樣便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這次鐘離瑾月的心跳更加劇烈的跳動起來，偽造聖旨自古以來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想不到先帝竟然為此付出了這麽慘重的代價。

瀟湘皇後微微一頓之後再次開口道：“先帝偽造聖旨之後，便秘密派遣了一支最為精銳的幽冥衛前往了交州瓦哈族生活的那一帶深入調查此事，然而……”

楚瀾裳和鐘離瑾月紛紛屏住呼吸等待著瀟湘皇後的下文，瀟湘皇後的聲音急劇低沈了下來，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即將開口的話語會對二人造成怎樣的震驚：“那支為數數十人的幽冥衛……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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