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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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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願

“你們都下去。”

林鹿屏退左右, 探出手按在雕花鏤刻的木門紋路上,頓住了動作。

溫涼觸感傳回掌心,讓林鹿略略生出幾分遲疑。

若說紀修予是大權在握的猛虎, 沈清岸就是待時而動的毒蛇。

沈清岸因容貌不得聖心,出生以來可獲資源寥寥, 生母雖為貴女, 卻早在違抗家人意願強行入宮選秀時就與母族徹底決裂, 至今仍無往來。

此等劣勢局面, 若換作旁人, 或許不是成日悲天憫人地顧影自憐,就是放棄掙紮、甘於在日後做個閑散王爺了。

可在今夜會見二皇子之後,林鹿才知道, 這世上竟有人的野心能膨脹到如此地步。

越是從小稀缺什麽, 長大後就越是渴望。

也正是沈清岸權欲勃勃,讓林鹿下定決心與之聯手。

林鹿進宮已有些年頭,但大半時光都是浸在書案硯臺裏的,然,宦海沈浮, 沈清岸耳濡目染二十年有餘,自是飽經世故、精通其道;二皇子身後無人追隨,而這正是林鹿身居要職所最不欠缺的人脈聯系。

二人結盟, 且不論勝算幾何, 總歸是比一人時要好過得多。

林鹿輕嘆口氣,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門扉啟開時帶動氣流,林鹿迎面撞上一團濃郁的酒氣, 惹得他當下就皺了眉。

“沈行舟?”林鹿跨過門檻,試探著喊了一聲。

屋內很暗, 沒有掌燈,勉強能看清挨近門窗的陳設,再往深處便是黑黢黢虛無一片。

無人應答。

林鹿回身將房門關緊,黑夜中唯一的光線來源被拒在門外,整間臥房瞬時又暗了幾分。

咣啷。

剛邁出一步,腳邊踢到一件硬物,隨後便聽到骨碌碌滾到旁處的聲音,猜想應是歪倒在地的酒壺之類。

正當林鹿適應了黑暗,想再往裏走時,角落兀然傳來聲響,在叮叮當當的瓶倒壇翻的脆響中,從背後撞來一個結實的懷抱。

一手攀上肩頭,另一手橫在腰間,以一個極度占有的姿勢。

力氣很大,手臂又錮得死緊,林鹿沒有反抗,任由其將自己圈在懷中。

兩人靜默站了半晌,一時間室內僅聞那人嘆息似的、壓抑的粗喘。

終於,林鹿偏頭,拍拍他反手死扣在自己肩頭的手,“殿下飲酒了?”

“…嗯。”沈行舟松了勁,扳著林鹿肩膀讓他面向自己。

林鹿只影影綽綽看到人影,並不能看清其眼神表情。

離得近,縈繞周身的酒氣愈發厚重,林鹿第一次知道這小子還是個“酒罐子”。

“怎的也不點燈?”林鹿說著就想推門喚人掌燈。

沈行舟橫臂攔住了他。

“……”林鹿無奈,只好又道:“那奴才去。”

沈行舟一言不發,再度制止林鹿動作。

“殿下去裏面稍坐,奴才去叫碗粥來,喝了好歇息。”林鹿難得耐著性子放軟了語氣。

可沈行舟依舊不領情,這回竟直接扼住林鹿手腕。

——從他掌心傳來灼熱溫度,是隔著衣料仍能無比清晰感知到的。

這人吃醉了酒渾身燥熱,再加夏夜本就褪不去多少白日暑氣,就算皇子屋裏時刻置有冰鑒降溫,林鹿還是鬧出了一身薄汗,讓他也染上些許焦躁,蹙著眉詰問:“殿下何意?”

“你食言了。”

不同於往日清亮,沈行舟一開口嗓音就低沈得不像話,驟然在身側響起,林鹿心底猛地一跳。

“但更惱你什麽事都不與我說。”

林鹿不動聲色抽回手,“殿下想知道什麽?”

沈行舟突然抓著林鹿雙臂,將他抵在門板上,動作不怎麽輕柔,發出“哐”的一聲響動。

倒是沒弄疼林鹿,可這樣的動作讓林鹿也來了火氣,擡眸時眼中流竄著沈暗的冷光。

借著門邊漏光,林鹿看清了沈行舟的臉。

眉間緊擰,眼珠滾圓,薄唇抿成一線,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今日早朝鬧得沸沸揚揚,說你暴虐成性,以下犯上,先斬後奏,屠陳家滿門。”

林鹿瞇了瞇眼,剛欲啟唇相譏,就聽沈行舟又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不必浪費唇舌,我不會再乖乖聽你的鬼話。”

“林鹿…按民間習慣,我已過束發之年,不再是孩子了,林鹿。”

“同為皇子,為何二皇兄使得,我就不行?”

沈行舟口齒清晰,若不是那雙混沌渙散的眼眸,和明顯強硬起來的態度,林鹿真要以為他與尋常無異。

他一定是來棲雁閣找過,並且看到自己與二皇子同行。

沈行舟手上用著不小的力氣,直握得林鹿兩條上臂生疼,在發覺後者細微掙動動作時適時松手,讓林鹿沒怎麽費勁就擺脫了沈行舟的桎梏。

林鹿並沒有回答,而是舉起手背貼了貼沈行舟滾燙的臉頰,不辨喜怒地道了句:“殿下醉了。”

沈行舟狠狠搖了搖頭,發絲散落了幾縷下來,垂在臉側,明明是忿忿慪氣的一張面孔,卻莫名顯得有些可憐。

“我不知你到底想做些什麽,可…可無論,什麽,我都願與你一起。”

林鹿楞了,不自覺回想起二皇子今夜對他說過最後的話。

沈清岸曾直白問他,是否對沈行舟有情。

林鹿矢口否認。

然而,這句正中二皇子下懷,他順勢下坡,言說:“不是最好,其他皇子早已經營多年,我等到林公公再謀劃為時尚晚,任何行動都勢必顯眼,若公公能借六弟之勢行個庇護,那確是再好不過。”

言下之意昭然。

沈清岸眼光毒辣,沈行舟的心思又都寫在臉上,一看便知自己這位六弟弟對林鹿喜歡得緊,於己有利的手段自然不會放過。

林鹿同樣清楚,他是想讓自己假意扶持沈行舟,當一個初露頭角的靶子,替他吸引其他皇子打壓磨滅的火力。

他就是算準以林鹿的性子,斷不會將兒女情長置於明面,二人剛剛敲定締盟,林鹿根本沒有理由拒絕一個百利而無一害的要求。

“就算…粉身碎骨?”林鹿暗自將垂在袖管裏的手掌攥握成拳。

——他當然不會讓沈行舟真的身涉險地。

“就算粉身碎骨。”沈行舟目光堅毅,啟誓般回望進林鹿眼底。

——他確是心甘情願供林鹿驅使。

林鹿垂眸不語,像是暗下決心似的。

沈行舟卻等得不耐,趁林鹿不留神,兀自矮下身子,一把將林鹿扛上肩。

林鹿雖身量瘦削,但到底是個男子,沈行舟本就飲了過量的酒,這一下不甚穩當,兩人一齊晃了幾晃,周圍又視物不清,被架在半空的林鹿心下駭然一片,死死抓著沈行舟背上衣衫不放,強裝鎮定的話語不自覺走了調:“……你!你快放我下來…!”

沈行舟恍若不聞,搖搖晃晃扛著林鹿往裏間走。

好在沈行舟熟悉地形、又一晚上都待在此處,雙目已然適應黑暗,並沒教二人跌倒受傷。

沒待林鹿再催,沈行舟將林鹿輕放在床鋪之上,也不說話,騰的挨在林鹿身邊坐下。

此時月影高懸,清輝透過窗牖灑進室內。

林鹿捏了捏眉心,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沈行舟。

一直以來,沈行舟在他面前都是溫良和順的,從未有過一次如今夜這般發了好大脾氣,連一聲“鹿哥哥”也不喚,硬邦邦直呼其大名“林鹿”。

林鹿只覺得好笑。

“你…你說。”沈行舟轉向林鹿,悄悄用小指將林鹿的手勾到自己掌心,另一手覆在上面虛虛握著。

“殿下要奴才說什麽?”林鹿故意問道。

“你與紀修予,是怎麽回事?”

“血海深仇。”林鹿輕描淡寫吐出幾字。

“那要殺了他麽?”沈行舟的手握得緊了些。

林鹿回眸望去,對上一雙泛著水光的瞳仁。

見林鹿不說話,沈行舟著急又道:“我知道我難堪大任,但只要鹿哥哥需要,無論做什麽我都……”

“消氣了?”林鹿戲謔般打斷道。

沈行舟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挺直的背脊肉眼可見地垮塌半分,低垂著腦袋,悶悶“嗯”了一聲。

林鹿扯了下嘴角,用空著的那只手在沈行舟頭頂揉了一把。

他仍是不願將貓蛋、阿娘乃至自己的事講給沈行舟聽,總覺得那些漆黑陰暗的故事會玷染深宮之中難得純凈無暇的心靈。

而眼下又確實需要沈行舟助力,林鹿也別無他法。

“你還是什麽都沒說。”沈行舟直接將頭頂抵在林鹿肩窩,毛茸茸的發絲蹭得林鹿直癢。

林鹿推開他,聲音染上些微笑意:“小孩子不該問的別問。”

沈行舟便又氣呼呼地將林鹿按倒,一翻身跨坐而上,虎著臉就摸索解人衣裳。

“滿身酒氣,活像個醉貓。”林鹿沒有反抗,只向後撐著支起半個身子,“都不像你了。”

沈行舟聽罷更來勁,三兩下將林鹿剝個精光,晾在鋪上後又去動手除去自己身上的。

“又不問了?”林鹿倚在軟枕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忙活。

“倒要教你看看,我還是不是小孩子。”沈行舟埋頭在林鹿胯.間努力,很快便卓有成效。

林鹿本也沒指望在沈行舟醉時與他說什麽正事,現下由著他性子來,畢竟從明日起,他與沈清岸合謀上位的大計,就要緩緩推進了。

折騰了半宿,沈行舟終於肯凈身睡覺,只不過臨睡前又嘟囔著餓了,林鹿只好又親了親他嘴角,哄說睡前吃東西積食不消化,明日睡醒就能用早膳,沈行舟才肯作罷。

直睡到日上三竿,沈行舟才被頭腦傳來的尖銳刺痛所擾醒。

一睜眼,宿醉過後的沈行舟不顧尚在頭痛,猛地扭頭朝身側看去。

看到一張清麗睡顏。

林鹿安靜闔著眸子,纖長濃密的睫羽根根分明,沈行舟若有心,甚至可以數上一數,兩人挨得極近,耳畔傳來那人側臥而眠時平和悠長的呼吸聲。

整個人沐在熹暖陽光下,身上散發著平日沒有的柔和。

沈行舟緩緩挪動身子,想湊近一點偷偷吻他,林鹿卻在這時驀然睜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戒備沒能逃過六皇子一直認真註視的眼睛。

“早安…六殿下。”林鹿睜著一雙不染半分困倦的清明的眸,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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