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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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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聲

藺長同兩手堪堪勾住秦與脖子,肩背撞在窗沿上抵著。他偏頭看了眼窗外。

窗簾是秦與拉開的,他說他會喜歡今天的夜景,藺長同硬是無言以對。

細汗滾落眼尾,藺長同閉了下眼睛。他聽見秦與輕笑。

這人俯身吻他眼睫,又磨蹭到他耳邊親了一下,故意問——“藺律師……學會了麽?”

他聲音很小,但每個字都撓在藺長同心上。

臺面來回剮蹭他的皮膚,藺長同騰不出氣息回應,只好用力摟著秦與把微張的唇堵在秦與嘴上,輕顫著和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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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徐貝貝死刑執行,徐天寶無期入獄,徐峰還在看守所接受調查。

休養一個月,藺長同的負面新聞被警方澄清,風頭已經過去了,跟秦與倆人日日粘在一起——除了中秋節各回各家,國慶節各陪各媽。

而潮聲,則申請了調任職位,去西南邊境緝毒。秦與聽說以後,跟藺長同合計了一下,最終選擇替她置辦些行李聊表心意,比如換個不錯的行李箱之類,就不送行了。

現在兩人正在律所新蓋的食堂吃飯,面對面,邊上是秦曉飛咬牙切齒地拍桌:“就應該讓徐天寶也跟她一起判死刑!一對狗男女!!”

秦與伸手把秦曉飛面前的盒裝冰淇淋夠過來,拆開蓋放回他手邊,“又怎麽了?徐天寶騙婚三次那個新聞早上就看過了,當時勾搭劉雪櫻不就是圖她老實麽。”

秦曉飛左手刷著手機,還想再罵,看見他哥嫌替他開蓋還不夠,連勺都給他插上了,總算沒忍住接過來開始吃,堵上嘴聲音小了點:“不是那個,新的。氣死我了。你猜他為什麽騙婚?他!他和徐貝貝搞在一起!!”

秦與一楞。

藺長同也蹙眉,繼續低頭喝湯了。

這他倒是不意外。藺長同習慣了接受很多事物,也尊重這些,一向認為愛情無所謂對象——你就是愛一塊石頭他都不會有異議。但他惡心的不是他們的愛情,他惡心的是,他們幹出那麽多傻逼事的理由竟然又這麽荒謬自私。

“腦袋裏要是沒有腦子就把頭骨捐了吧。”藺長同喝完湯丟下一句,抽濕巾擦手。

秦與笑著撥他頭發,“藺律師,不氣。不跟他們生氣。”撥夠了,還小聲補了句:“乖,不生氣。”

藺長同:“……”

秦曉飛要掀桌了:“哎啊哥!你欺負我女朋友有課是不是!!”

“沒課你就敢調戲她了?在這兒?”秦與支著頭看他,好像自己不要臉多光彩似的。

秦曉飛無語半晌,“你不要逼我,我現在已經敢帶她見家長了。定好了,春節一定往回帶!”

“這才幾個月,”秦與挑眉,“閃婚啊?”

秦曉飛:“什麽叫‘這才幾個月’,五年了,我倆捅窗戶紙捅了五年,還不結婚啊?”

秦與:“結,你結,咱倆比誰先。”

秦曉飛:“比就比,我肯定比你先結!”

秦與:“我先。”

秦曉飛:“我先!”

藺長同:“………………”

這是什麽奇怪的勝負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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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南去的高鐵已經到站。

魏佩欽替潮聲推著行李箱、拎著包,一直送到安檢口不能再送為止。兩人相對而立,靜默著對視良久。周遭人來人往,送別或團圓。

終於,魏佩欽把行李放下,從手提袋裏抽出一枝紅玫瑰,然後鄭重地叫了聲:“潮聲。”

他把玫瑰雙手奉上,什麽也沒說。

雖然只有一枝玫瑰,但那朵玫瑰很艷麗,很新鮮,想來是所有玫瑰裏最漂亮的那朵。

潮聲也雙手接過。

不需要魏支隊說什麽,相處了這麽多年,潮聲心裏清清楚楚。而她最清楚的是,魏佩欽今天這不算表白的表白,不是為了追求,不是為了送別,不是為了挽留——它是魏支隊此前甚至此後所有愛意的一個表述,一個最單純而不求回報的表述:我愛你,我希望你好。

這樣才能不留遺憾。

潮聲輕輕笑著,於是魏佩欽也輕笑。

這大概是戰友間無言的默契。

潮聲把玫瑰收好,邊收邊故作輕松地說:“我會養著的,至於能活幾天就不保證了。”

真是……哪有人把收到的玫瑰養起來的?魏佩欽眼含笑意地用視線包裹這個可愛的女孩,也不回懟,只“嗯”了聲。

他眼裏的潮聲一直很可愛。出警永遠往前站,最後因為抓捕沖刺的時候跑不過男人,而被迫去當那個開車的。噢,還會隨身攜帶大小面包和餅幹來照顧這幫蹲點挨餓的糙漢——雖然後來面包都餵了海裏。

這位可愛的潮警官收拾好行李,清點一遍確認無誤,然後再次轉身面對魏佩欽,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張開雙臂:

“抱一下吧。”

她眼裏很幹凈。

幾乎沒有遲疑地,魏佩欽把人擁進懷裏。他聽見女孩兒在肩頭說:“以後大概都不會見了。下輩子吧,如果下輩子不是兄弟,我就嫁給你。”

“行啊,等幾輩子不是等。”他聲線低沈,胸腔震動。

潮聲拍拍他的背,松開了他。她朝魏佩欽笑:“那還是算了,當我沒說,抓緊結婚,下輩子跟魏嫂過去吧。”不等魏佩欽說話,就大力地在他肩上拍兩下,就像每次完美完成任務後那樣。只不過,說的不再是“想著給我漲津貼!”而是——“走了。”

她抽身拎起行李,推著行李箱過安檢,再沒回頭。

不用說再見,因為不會再見。

列車出發了。

潮聲坐在她的鋪位上埋頭整理行李,一個軟軟的綿羊玩具從包裏掉了出來。她趕緊撿起來拍拍灰,放在床上。

那是在游樂場,她給海裏贏回來的獎。

潮聲不富裕,但很舍得給海裏花錢,她盡她所能地想讓海裏在成年之前做好一個小孩。但沒想到世事無常。

她抱著綿羊躺下,綿羊和小海裏不一樣,沒有溫度。她想起來海裏下葬那天——9月22日,中秋節的後一天,殯儀館假期結束的第一天。

是海葬。

船是藺長同包的,很多人都一路陪她把骨灰送上碼頭,有藺長同、秦與,也有警隊的弟兄們。他們都很在意海裏,但最後隨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上船的只有潮聲一個。因為大家心照不宣:海裏喜靜,海裏只需要潮聲一個。

靠在欄桿上,海風一遍遍向後捋著潮聲的頭發,再把它吹散。潮聲哭了。她捧著海裏的骨灰盒,指尖發白,骨灰盒開口面卡著一張海裏的兩寸照片。

“還是沒能看到你成年。”

她輕輕說著,聲音越來越顫,沾上哭腔。

“海裏。海裏,我愛你,也許就像你想的那樣,我愛你。可惜你聽不見了。”

淚珠滴滴答答落在骨灰盒上,浪花聲聲拍碎海面。

“我恨那個女人一輩子,她判死刑也不足惜。我都不敢想象你最後有多難過,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身後的那個人,我絕不會傷害你無論如何啊。……可惜你聽不見了。可惜你聽不見了。”

“海裏,海裏……我還是沒保護好你啊。你姐姐有一句說得很漂亮——你就像海底的一顆驪珠,來自海裏,也該歸於海裏。希望海葬是你喜歡的方式,希望你可以安靜地長眠。海底無人打攪。”

潮聲抹了把臉,工作人員接過骨灰盒念了些悼詞,然後讓潮聲從盒裏取出綢布包裹的骨灰。

骨灰是灰白色的。

潮聲把她撒向海面,撒進大海,再看不見。

潮聲說:“怕你惡心,我就不陪你啦。我會回到以前的日子,一個人生活,終點是把生命獻給國家。只不過以後就去西南了,到時候死在邊境。今天是最後一面。”

“海裏,海裏……”

列車上,潮聲抱著綿羊,一聲聲抽泣。

“你要是聽見該多好,我真的很愛你,我不會傷害你。我很愛你,我不會傷害你。你不要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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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隊裏的人問魏支隊,問他能力那麽強為什麽不陪潮聲去西南,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背井離鄉,這樣肯定能被打動。

廉價香煙的嗆鼻味繚繞不散,一片白霧裏,魏佩欽揮手扇了扇,說:“潮聲去西南邊境,是因為她需要獻身邊境。我留在市南,是因為市南需要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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