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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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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

“3月17日下午六點,我的當事人姚先生及其經紀人,下榻於xx路xx大飯店,以便就近安排次日行程。”秦與略低著頭,瀏覽手持的一疊文件,坐得板正,“監控顯示,姚先生一直在1120房間從未出門,但,次日上午十點,湯湯發布微博惡意歪曲事實,稱其聚眾淫l亂,並配有一張四人的不雅合影。經過鑒定與調查,這張合影——是偽造。”他把偽造兩個字咬得很死,足見恨之入骨。

秦與逼視著湯湯,“微博一經發出迅速引發熱議,湯女士嚴重侵害了我當事人的名譽,已經構成誹謗!請法院,依法判決。”

姚祈風偏頭看向秦與。這人肩膀寬闊,談吐間氣貫如虹。他知道這次贏定了。

“好。”審判長也剛從他身上收回目光,轉而把視線落在另一側的湯湯身上,“你對犯罪事實和罪名有什麽意見嗎?”

湯湯本來就害怕,又被秦與嚇得不輕,畏畏縮縮地坐著,頭也不敢擡。

“我……”她動了動嘴唇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發出聲來,只好咬牙放大音量:“我的律師,會、會代表我的全部意見。”

審判長點點頭,沖藺長同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可以說了。

秦與順著看過去——

只見藺長同端出一個謙和儒雅的笑容,風度翩翩地理了理西服駁頭,輕飄飄地:

“通篇扯謊,依法駁回。”

秦與:……

審判長:…………

姚祈風:……………………

秦與和藺長同這樣的人,都曾在辯論課上學過許多技巧,他們都知道一場辯論中比起你清晰的條理和邏輯,更重要的是讓你的觀點深入人心,不管用什麽手段。於是,他們形成了各自的辯論風格。

如果說,秦與的風格是,靠愈演愈烈的槍炮攻勢把理論要點朝人劈頭蓋臉地砸,裹挾千鈞雷霆對你進行審判,那麽藺長同的風格就是,氣死你。

你很生氣,但是你會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

“湯湯為什麽要發這條微博?為了名,還是為了利?她是火了一把,被人追著罵;至於利,我想目前不至於有人找她接廣告。”藺長同笑意不再,“她為什麽發,因為她要揭露事實。誹謗,須有虛構行為,而我的當事人,沒有。我的意見是,湯湯,無罪。”

他和秦與對視。

秦與一下子想起三年前,這人也是做的無罪辯護,強詞奪理,軟威脅證人和原告,最終促成調解。當年他就特別想坐在對面和他吵,想不到三年過去,這藺律師氣人功底只增不減。

不過沒關系,今天你對面是我,沒人怕你。

“藺律師。”秦與這樣叫他。

藺長同哂笑一聲,這是真認出來了。

秦與不茍言笑:“藺律師,經過司法鑒定,那張不雅合影為假,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你對誹謗之名有異議,那麽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們還有長達18個小時的走廊監控,完整記錄了姚先生入住至退房。我的當事人整夜都沒有出過他的房間,更不要提和什麽湯湯見面甚至發生關系!一切證據,都指向這位叫湯湯的女孩惡意造謠。這是我第二遍闡述,我不想再沒完沒了地和你爭下去,作為辯護人如果你再拿不出依據我將懷疑你作為律師的操守,並申請直接進入質證環節。”他身體前傾,逼視藺長同。

而藺長同則好整以暇地報以微笑,隨後看向姚祈風。

秦法官很聰明,所以他要拿笨蛋開刀。

“姚先生,我想請你回答我三個問題,可以嗎?”藺長同說。

姚祈風看一眼審判長,又看一眼秦與。審判長面色如常,秦與正襟危坐,總之沒人攔他。於是,他大著膽子點了點頭。

藺長同很滿意。

他問:“第一個問題。你吃了一頓大餐,並給大餐拍了照片。而後你將照片發了朋友圈。我看到你的朋友圈,是否可以得出結論——你吃了一頓大餐?”

姚祈風左思右想沒覺得哪裏不對,便說:“是。”

藺長同:“第二個問題。你吃了一頓大餐,沒拍照也沒發朋友圈,那你的朋友是否就能認為——你沒吃一頓大餐?”

“當然不能。”姚祈風說。

藺長同笑笑:“那麽,一張照片是否為假,甚至說一張照片是否存在,能代表背後事情的發生與否嗎?”

他問得慢條斯理,只有秦與知道這斯文敗類在如何偷換概念。但姚祈風已然答過前兩個問題,不假思索地來了句:“不能。”

這就是藺長同要的答案。

他說:“既然如此,我想,關於那張合影的真假,已經沒有意義了吧。”

審判長看向秦與。

秦與會意後當即反駁道:“偷換概念,你不覺得可恥嗎?你所謂的有無意義,是建立在性關系已然發生之上!而事實是,我的當事人什麽都沒有做。在我方觀點基礎上,這張合影是假,意味著湯湯捏造事實,那麽關於照片造假的鑒定,就明晃晃地將湯女士釘上誹謗之名。這能說沒有意義嗎?這是最有意義也最能斷罪的證據!”

藺長順水推舟道:“現在看來,你我意見不統一的地方恰恰決定著照片造假的意義有無——你認為實質上性關系沒發生,我認為實質上性關系發生了。那麽問題就又回到了原點。所以,接下來的聲音就暫時略過照片吧。”

“……”

好大一個圈子。

秦與吐出一口濁氣,“那不如現在就開始舉證?畢竟,只要監控表明我的當事人沒有出過房間、也沒有任何人進過他的房間,就足以證明他的清白,而照片的造假也自然有其意義。”

面對胡攪蠻纏,最簡單的就是事實說話。你拒絕,那就是你心虛。

法庭外,大道另一頭的餐廳裏,三個年輕人抱著三杯飲料撐倒在座位上。

秦曉飛對面是兩位姑娘,陶杏,和她的閨蜜。

閨蜜:“我感覺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

陶杏:“我也是……”

秦曉飛看了眼時間,說:“快了,我哥最喜歡速戰速決了。”

……

審判員將面前的紙張嘩嘩翻過兩頁,說:“現在進行庭審舉證和質證。”

那是一條微博網頁保存記錄,可以查看微博原文。

『你們姚,就是在xx大飯店這麽嫖的。』

並配有一張照片。

秦與說:“這是第一份證據,也是湯湯誹謗的最直觀證據。”

辯方沒有疑議,他便呈上第二份證據。

三段監控被整合進同一個視頻在大屏幕上同步播放,一段是姚祈風所在的11層走廊,一段是湯湯等三人所在的2層走廊,一段是酒店裏唯一的電梯,三段視頻都是3月17日晚六點至次日中午十二點。

相較於鮮有人走動的走廊,電梯裏明顯有更多人進進出出,於是大家的視線也更多地集中在電梯監控上。

視頻播放完畢,秦與清了清嗓子,“這是第二組證據,來源於xx區警方合法取得。我沒有什麽好說的,大家都可以看見,我的當事人確實沒有去過湯女士的房間,湯女士也沒有來過姚先生的房間。如果有任何疑問我還可以把視頻播放第二遍第三遍。”

盡管做了加速,視頻也很長很枯燥。很明顯指控屬實,誰也不想再看一遍。

審判長看向辯護席:“辯方律師?”

藺長同:“哦。”

秦與:……

姚祈風:???

年輕的審判員大概也沒見過誰在辯護席上說“哦”,這不是相當於變相地讚同對方觀點麽。他不免提醒一句:“辯方律師,你可以進行質證了。”

藺長同卻問:“姚先生抽不抽煙?”

被點名的姚祈風非常莫名其妙:“現在嗎?不了吧。”

秦與:……

你是不是傻。

藺長同點點頭,無所謂道:“第二組證據就這些?”

秦與:“……有關合影ps痕跡的司法鑒定會作為第三組證據呈上。”

“那你呈吧。”藺長同也不客氣。

審判長:“……”

秦與:“……”

一份報告以ppt的形式出現在大屏幕上,對應地印有公章的文書則交到眾法官面前核對,確認無誤後便落到藺長同手上。

藺長同看著照片上框框點點的批註,還有一系列文字解釋,好像只隨便翻了翻,就問:“這也是xx區警方提供的?”

秦與:“不是,這是法院提供的。你有什麽問題?”

“好,我相信法院。”藺長同說,“我看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大意我可以理解為,這張照片裏只有姚先生是p上去的,對嗎?包括他的面容、身體?”

秦與說:“是的。”

“那我該說,這三個姑娘還挺能折騰?”

照片上是亂糟糟的房間和四仰八叉的肉|體,只見藺長同在屏幕上圈出窗簾底部半遮的白瓷質器具:“如果我不瞎,地上這個,是半個煙灰缸?”

一句話,在場所有人都想起他剛才問姚祈風抽不抽煙,而根據姚祈風傻不楞登的反應來看,他顯然是有這個習慣的。

秦與對於他這種惡意引導很不滿意,於是也夾槍帶棒地說:“是的,你不瞎。可惜這個煙灰缸是酒店配的,每個房間都有,不能說明什麽。”

藺長同挑眉,扶了扶金絲鏡框,“據我所知該房間的三名女性都沒有抽煙的習慣,但為什麽,這個摔的只剩下一半的煙灰缸裏,有煙灰呢?”

睜著眼說瞎話。

秦與氣笑了:“我不明白你要表達什麽。第一,像素這麽差,你肉眼怎麽看出煙灰缸裏有煙灰?就算有,那麽第二,你怎麽證明當天她們三個沒抽煙?習慣是不做數的。”

於是藺律師露出了一個讓秦與很火大的笑,“這就是我要呈上的前兩組證據了。”

又是那家餐廳,又是那三個人。

某閨蜜趴在桌上:“我感覺已經過去了兩個世紀……”

陶杏也趴在桌上:“是啊……都該吃晚飯了……”

秦曉飛沒地方可趴,只好倒在硬沙發上。他看了眼時間,安慰道:“快了……我哥最喜歡速戰速決了。”

法庭,藺長同呈上了他的第一組證據——兩位證人。

他們分別是3月18日打掃湯湯房間和姚祈風房間的服務生,一男一女,男的名叫張遠,女的名叫李思思。

先進來的是張遠。

當著所有人的面,藺長同率先開口:“張遠,今天的審理不公開,xx市警方不會同步得到消息,而閉庭以後也沒有人會第一時間帶你走。在那之前,該處理的會處理好。現在,我只要聽你說實話。”

所有人都楞住了,秦與察覺到什麽,扭頭看向姚祈風。

證人席上,張遠做好決心,點了點頭。

藺律師問:“3月18日,你幾點打掃的205房間?”

他說:“十點半,系統上記錄她們退房之後我就去了。”

藺律師又問:“房間裏是什麽樣的?”

他說:“床墊歪歪斜斜的,床板露出了一個角,床單和被子亂七八糟地堆在一邊,床旗不知道扔哪了,特別不好找。但是垃圾桶裏很幹凈,什麽都沒有。”

藺律師:“在哪裏發現的煙灰缸?”

張遠:“窗簾底下和床頭櫃底下各一半。”

藺律師:“酒店為什麽沒向她們索要賠償?”

張遠:“因為經理說‘知道她們不容易’。”

藺律師:“你們認識她們?”

張遠:“認識。”

藺律師:“她們經常來這裏開房嗎?”

張遠:“是的。”

無需藺長同多言,大家自然開始猜測湯湯三人的身份,並有了眉目。

在秦與的沈默裏,張遠被帶下去,上來的是李思思。

藺長同重覆了一遍先前的保證,李思思也同樣露出怔楞的神情。

藺長同問:“3月18日,你幾點打掃的1120房間?”

李思思:“早上八點。”

藺長同:“房間裏是什麽樣的?”

李思思:“因為房間特別幹凈整齊,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原樣,就被子動過,我都沒怎麽收拾。”

藺長同:“煙灰缸的位置呢?”

李思思:“在床頭櫃上,就是本來的位置。也沒有灰,我就沒換新的,也沒動。”

藺長同:“浴室呢?”

李思思:“哦,浴室用過,因為我去的時候沒想到地還是濕的,給我滑了個大跟頭。”

藺長同沒有再提問,法庭也沒有人說話,一時間安靜得過分,落針可聞。

他們都在想,藺長同為什麽要問這些問題?想證明什麽?證明姚祈風在三名女性那過的夜?可是怎麽證明呢?當思路進行不下去的時候,不約而同地,他們想起來一個最初的問題——湯湯為什麽要發微博?

審判長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道:“控方可以發展質證意見了。”

秦與沒出聲。

他真的很想往後一靠,朝姚祈風一揚下巴——我不管了,你自己說吧。

但他是專業的律師,作為律師,就算你的委托人真的十惡不赦,你也得盡最大努力替他開脫,保障他作為公民的權利。

於是他窩著火,從一堆傻逼問題裏挑了一個此情此景中最不傻逼的。

“你是不是姚祈風的粉絲?”他問。

李思思搖頭說:“不是,我不追星。”

秦與:“所以,你不會因為個人情感導致觀察的偏差,比如覺得房間格外幹凈?”

李思思:“不會,而且我那時並不知道是誰住過1120。”

秦與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行,我問完了。看第二組證據吧。”

第二組證據是三份賬單,分別來自於湯湯三人。

其一,沒有買煙記錄,其二,沒有不明支出。可是,她們卻同樣在3月17日前後收到了一筆六百元的匯款,此前也時有類似匯款。

藺長同說:“恕我駑鈍,也不是警察,不能知道匯款的來源,要真有人洗|錢我可查不出來。但xx警方那麽恪盡職守,還幫助姚先生調取監控錄像以證清白,為什麽卻對湯湯等人的賣|淫|女身份一無所知呢?”

他環視法庭,一句比一句出人意料也一句比一句刻薄,“xx區警方為什麽要幫一個無親無故的嫖|客偽造監控錄像?或者說,為什麽要包藏xx大飯店的涉黃現象?湯湯發布微博揭發和姚祈風的性|交易,又一不貪名二不圖利,她所求什麽?如果xx大飯店有任何內幕,比如她被誰威脅著賣l淫,她為什麽不報警呢?”

藺長同問:“還是說她報過警,但是,沒有用呢?”

每句不知所起的提問間都是千絲萬縷的聯系。織絲成帛,得以見一匹真相。

“湯湯,”藺長同直視著身側的女孩兒,“告訴他們你那個版本的,真實版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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