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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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蘇棠這一夜都睡得不太踏實。
暴雨夜的窗戶玻璃不間斷的滴答響, 恍惚間，仿佛聽見有急救車由遠及近的聲音, 翻過身，那聲音又像是在小區樓下，但她累極了，很快，又重新睡過去。
下過雨的空氣濕漉漉。
第二天大早，一開門，就遇見個久違的故人。
陸嶼雙眼赤紅，銅墻鐵壁般堵在她面前，不容拒絕。
“跟我去趟醫院。”
語氣惡狠狠, 像是要吃人。
蘇棠冷冷看了他一眼，拂開。
“對不起, 我很忙。”
掌心的手機不斷震動著, 舫舟的消息一條接一條的彈出來。
蘇棠看了兩眼, 挨著回過去, 邊打字邊往電梯口走，一副再也不理人的樣子。
陸嶼一咬牙，重新追上去張開雙臂堵在她身前，死活不讓她離開。
“沒關系, 道個歉也用不了多久。”
蘇棠站定，不懂他什麽意思。
陸嶼看她這幅事不關己的模樣，猛的躥起一股火氣。
“你他媽知不知道, 我哥他昨晚差點丟了半條命！”
蘇棠身形滯了一下。
然後——
“哦,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話畢, 她拎著傘，重新從他身側走過。
下一秒, 背後傳來道勁風，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緊緊的捏住。
“你幹什麽！”
蘇棠被他強硬拉著，拖行下樓，到了車前，幾乎是被強推到車門邊上。
她死活不願進去，腳掌死死抵著車身，陸嶼力氣大，可還是奈何不了她，兩人久久僵持不下。
突然身後一聲呵斥。
“小嶼！”
許庭州在兩人幾米開外站定，冷眼看人。
“成什麽樣子！”
身後的人僵了一下，蘇棠得空，猛地一下從他懷裏掙紮出來，飛快的往旁邊躲。
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像壓抑著一股劇烈的怒氣，陸嶼不甘心的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瞪著蘇棠。
許庭州無奈。
“你先走，我和她談談。”
陸嶼僵站著不肯，許庭州又下令。
“你走！”他催促：“他估計快醒了。”
這個‘他’多半指沈逸清，蘇棠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也沒心思問。
沈默片刻，遠處的男人撒氣似的啪一聲帶上車門，狠踩油門揚長而去。
舫舟的消息又來，給了個商場定位，隨即又問。
【你那好打車麽，要不要我來接你？】
蘇棠低頭回著。
【不用。】
她轉身沒事人一樣要走。
“哎~”
許庭州踱步過來，手裏提著什麽東西，順手往小區裏的垃圾桶裏面丟，一邊看她。
“陸嶼你知道，一直都是這個狗脾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蘇棠心裏想，別侮辱狗，狗跟他可不同，狗比他溫順多了。
視線慢慢下移，定在他剛才丟出去的東西上。
察覺到她的視線，許庭州楞了下，開口打趣。
“Herend家的餐具，《唐頓莊園》同款，他專門差我從匈牙利給帶回來的，碎成這樣，看來這個搬家禮物你不太喜歡。”
那是她最喜歡的英劇。
盯著瓷片上破碎的綠色花點，腦中一下跳出男人昨晚哭泣的臉。
蘇棠微楞，她不知道這東西是要送給她的。
“不是我弄壞的。”
不知怎麽，她突然想解釋這句。
許庭州不說話，這是他從沈逸清屋裏的地板上撿到的，怕他再傷著自己，幹脆順手給他丟了。
反正碎成這樣，再也沒用。
兩人之間有一種尷尬又詭異的沈默。
許庭州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女人，許久不見，她似乎變了很多，相比過去在沈逸清身邊時的寂寂無名，《候鳥》的成功，無疑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難以掩飾的自信和光芒。
從容大方，仿佛變了個人。
“Cotard syndrome、”
僵了片刻，男人終於開口。
似乎怕她聽不懂，許庭州用中文又解釋了一遍：
“心理醫學上簡稱科塔爾綜合癥。”
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虛無妄想，表現為患者認為自身軀殼和內部器官發生了改變，同時認為自己乃至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嚴重的，會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蘇棠一言不發的聽著男人的闡述，只緊緊抿著唇。
“他不需要你好心提醒去看心理醫生，他一直都在看心理醫生。”
難怪...
原來她以為沈逸清敏感多變的情緒，不是她的錯覺。
蘇棠怔了怔。
昨晚她狠心說的話，現在看來倒像是對一個精神患者的侮辱和淩遲。
看女人不說話，許庭州繼續說：
“鎮定片加安眠藥，他喝了酒幾乎休克，現在在醫院洗胃。”
說完，他偏過頭直直的盯著她：“他就住你隔壁，昨晚那麽大動靜，你不知道？”
蘇棠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輕輕的：
“我睡著了。”
“......”
許庭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送資源，辦論壇、給你找最好的策展場地，他做這些一直都不敢讓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麽嗎？”
“在心理學中，還有一個名詞叫作‘棄貓效應’，它講述了這樣一個小故事：
一只寵物貓，在家裏傲慢無禮，仗著喜愛無法無天，甚至胡作非為。
後來，失望的主人失去耐心和愛意，決心將它拋棄。
被遺棄的貓咪經過流浪，才明白主人的好，再回來時，就變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被拋棄過的貓，更懂得珍惜，最主要的是，他最害怕再被拋棄，連討好都要觀察主人臉色。”
“沈逸清現在的精神狀態猶如這只貓。”
無意間，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小區門口的馬路上。
許庭州打開了自己的車門。
“他還在昏迷中，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
醫院。
病床上的男人灰白著一張臉，深深的皺著眉，慘痛的表情就像在經歷著什麽酷刑。
身側的心電監控滴滴的響著，整顆腦袋像浸在水裏，混混沌沌。
滿個房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沈逸清動動嘴唇，立即感覺到口腔內那股濃烈的液體殘留，獨特又惡心，像吞了一碗塑料水。
意識朦朦朧朧，恍惚身邊總有人走來走去。
突然間，他聽見一個夢寐以求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到女人笑逐顏開的站在他面前。
沈逸清一瞬間狂喜，他瘋了般的坐起來拉她的手，這一次，她沒有躲開。
“你來了！”他驚喜的看著她：“你怎麽來了！你不是生我氣了嗎？你不生氣啦！”
莫名的，女人的嘴角突然淡下去，頃刻間換了一張臉，挨近他。
“你怎麽還沒死啊。”
身後突然山崩地裂，不過片刻，兩人就站在了一道懸崖邊上。
腳下萬丈深淵，眼前多出了一張臉，蘇棠站在舫舟身後沖著他怪異的笑，而男人雙掌抵著他胸口，用盡了全身力氣把他往下推。
耳邊有濃烈的風刮過。
沈逸清突然全身失重的往下墜。
猛地，他睜開了眼。
......
雪白墻，寬大的玻璃窗毫無保留的開著，病房內靜悄悄，空蕩蕩。
哪有什麽女人的影子。
原來是夢。
沈逸清擡手，擦了把額頭的冷汗。
正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
陸嶼驚喜的看著人。
“你醒了！”
沈逸清點點頭，想說話，卻發現嗓子裏面像插了根木頭，又痛又堵。
他僅存的記憶是昨晚和許庭州打著電話，突然眼前一黑，就再想不起來分毫。
“我怎麽了？”
他強撐著坐起來。
陸嶼沒好氣的把診斷報告丟給他。
“心源性休克，脈搏多次降到200/min，心率指數大於2。”
一張臭臉對著他，語氣恨鐵不成鋼。
“要不是庭州哥，昨晚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
沈逸清皺著眉，一言不發。
“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t麽好，兩年前，在京貿那麽敏感的時候落井下石，把你害成那樣，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她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你這樣為她不要命。”
陸嶼一字一句，全不照顧他的心情。
“兩年前，吃姥爺那頓打，這麽快，你全給忘光了？就那女人的絕情樣，你指望她什麽？指望狗回頭都別指望她，她都不要你了，眼巴巴湊上去做什麽，你不是沈逸清嗎，沈家的沈逸清，你的傲性呢，看看你這樣，傳出去丟不丟人。”
沈逸清眸色微凜，瞇著眸子看他。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陸嶼沒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咬重字音。
“我說！她玩你像玩條狗一樣，傳出去丟不丟人！”
“我說上一句。”
陸嶼狠下心，在他心臟又重重扇了一巴掌。
“不要你了！我說那女人不要你了！還湊上去幹什麽！”
模糊的記憶又再度被血腥的喚起，沈逸清一瞬間紅了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傷人，陸嶼別過臉去。
屋裏一片落針可聞的死寂。
半晌，男人聲音嘶啞的開口。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別那樣說她，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失望了她才會那樣，不關她的事。”
“狗屁！”陸嶼啐了一口：“什麽人心腸會硬成那樣，你傷成這樣，都不肯來看一眼。”
“你去找她了？”
突然，沈逸清像是要動怒。
“你跟她說什麽了？”
正在此時，病房門再度推開，許庭州走了進來。
“沒說什麽，就死拉著人，強拉硬拽來給你道歉。”
他睨著眼看人：“就他那狗脾氣，能把人請來就奇了怪。”
這話剛落地，屋裏靜得仿佛死域。
猛地，沈逸清從床上坐起來，扯開手背的輸液針就大步往門外走。
“你幹什麽去！”
陸嶼也不敢攔人，只眼睜睜看著他走遠。
......
商場裏，人流湧動。
舫舟站到入口處等人。
半晌，蘇棠才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了。”
她看著人，下意識的撒了個慌。
昨晚的傷口起了疤，他在嘴角處貼了個創可貼，一張帥氣的臉堪堪破了相。
“好些了嗎？”
舫舟笑了笑，去拉她停在嘴邊的手，大方挽著往裏走。
“有女朋友關心，不好也得好。”
不理他俏皮的話，蘇棠只覺得無奈，任他牽著，隨著他步子往裏走。
入夏的天氣，兩人卻走入了反季的羽絨服片區。
女導購好不容易見到客人，笑臉相迎。
蘇棠先舫舟一步進去，將手從他掌間不著痕跡的掙脫出來，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
看著空落落的位置，舫舟莫名有些失落。
這兩年，為了拍《候鳥》，他們各種天氣嚴酷的地方都路過不少，但那些寒冷和北極相比畢竟不在一個量級。
導購聽了兩人的訴求，順手推薦極地款，忽的手又頓住，笑吟吟看著蘇棠。
“現在店裏做活動，買外套可以送底褲哦，你男朋友穿多大的碼？”
這一問，可把她難住，騰的一下紅了臉，轉頭，幾乎求救似的看著舫舟。
男人帶著笑，輕輕的報出了一個數字，扭頭，身邊的人已經走遠了，像是怕聽見一樣。
女導購跟過去，見她站在新季區，習慣性的開始推銷。
“這是春夏款，情侶服，兩件一起打八折哦。”
蘇棠只是躲尷尬，無意識的摸上去，正要開口拒絕，眼前的兩件短袖卻被人一道提了起來。
兩只卡通小貓的圖案似乎格外討他喜歡。
“行，那我們試試。”
“不用了、”蘇棠下意識的開口：“我——”
“我想試試。”拒絕的理由還沒想出來就被舫舟打斷，他拉著她的手：“還是說，你不想和我穿這個。”
那眼神無端有些受傷，令蘇棠心臟短暫的瑟縮了一下。
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從試衣間裏出來，兩件白色的短袖甚至沒換下來，兩人就這麽穿著，蘇棠將人一路送去了機場。
安檢口告別，男人遲遲不肯進去。
舫舟擡手，摸摸她的臉又摸摸她的耳垂。
“舍不得。”
留戀的樣子令蘇棠忍俊不禁。
“好了，那麽多人在等你呢，等我忙完了，就過來看你。”
舫舟挑眉，像是不滿。
“就只有這個？”
“嗯？”蘇棠沒明白他的暗示，擡眼懵懂的看著人。
男人嘆了一口氣，彎下身來，把臉頰往她面前湊，還伸出食指點了點。
蘇棠不是沒談過戀愛，這明晃晃的意思她怎會不懂。
臉刷一下紅透，下意識的左右掃了一圈，然後飛快的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輕輕的，快得跟做賊一樣。
舫舟笑。
“我見不得人嗎？這麽怕被人看？”
蘇棠耳垂粉紅：“沒。”
他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捧腹。
“好啦！逗你的。”
兩人的情侶白襯衫在機場大廳裏格外的顯眼，遠處有人低語。
“哎~那不是《候鳥》的兩位導演嗎？”
低低的好奇聲逐漸泯滅在洶湧的人潮裏。
這邊，舫舟在蘇棠額頭落下最後一吻，隨即提起行李包匯入人潮，下定決心似的頭也不回，背向她搖了搖手，連轉身看最後一眼也不敢。
再看一眼，他怕他會直接推掉這次考察之旅。
直到那抹白色徹底到了登機口看不見，蘇棠才轉身往回走。
.....
胃裏火燎燎的疼，沈逸清熬著，不知道在門前蹲了多久，才聽到走廊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近來媒體活動居多，蘇棠的打扮都偏成熟知性，今天突然穿了一件簡樸的白T恤，一下把沈逸清看呆了，仿佛回到了兩人大學才認識的時候。
蘇棠才出電梯，遙遙看了一眼人。
玫瑰色的晚霞透過走廊的窗玻璃打進來，將墻壁照成淺金色，男人偏過頭與她對視，蜷縮的身子在地上拉出到斜長的影子。
這場景，無端生出一股淒楚可憐，讓蘇棠想起lucky常常蹲在門邊等她下班回家的時候。
與這明媚的晚霞相反，男人面色慘白，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毫無生機的虛浮，像是隨時會暈在她門口。
視線在空中短暫的相接一秒，她垂下眸，慢步過去。
沈逸清反手撐著墻壁慢慢的站起來，蹲著太久，膝蓋發脹，身形略微不穩，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站正。
“對不起。”
她知道他說的是陸嶼的事。
“我沒讓他來，是他擅作主張，你別怪他，他就是.....擔心我。”
蘇棠面無表情的的看著他，狀似不滿。
無聲的沈默是一張密閉的網，快把沈逸清逼得窒息。
他怕極了，他恐懼她的沈默，這比她打他、罵他都令他難受一萬倍。
一瞬間，他幾乎肯定，她一定是在怪他了。
突然，蘇棠出聲：
“他做的混蛋事，本人不來，你替他道歉算什麽？”
她向來涇渭分明。
但沈逸清明白，這並不代表她沒有不遷怒他的意思。
見她開門要進去，他突然一下堵到她身前。
幾乎沒有猶豫，想也不想就開口：
“是不是只要陸嶼親自給你道歉，你就不再生氣？能一筆勾銷？”
蘇棠不說話，那樣子就像是默認。
沈逸清言出必行，生怕動作慢了一秒她就後悔一樣。
那頭的陸嶼接到電話，幾乎跳腳。
道歉？跟那女人道歉？
狗屁道歉，門都沒有，是誰昏迷中一次次叫那女人的名字，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他好。
罵罵咧咧中掛了電話。
沈逸清尷尬，但仍然不忘承諾。
“我明天把他帶過來親自給你賠禮。”
“不用了。”
蘇棠淡淡的看他一眼。
陸嶼那人多麽驕傲和自負，死要面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要他做這種卑微的事，跟拿刀架他脖子上差不多，到時候只會鬧的更難看。
沈逸清有這個堅決的態度，她就已經很意外。
視線停留在他捂著腹部的手背上，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她淺淺的開口。
“昨晚讓你去看心理醫生的話....對不起。”
她當時並不知情，但再多的愧疚，都希望在這句話後化為烏有。
“對不起.....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她打算邁入一段新的感情，也開始一個新的生活，她再不想和過去拉扯不清。
她從來不是那種會藕斷絲連的人。
女人的不幸，往往是從憐憫男人開始，她得切斷這個源頭。
她在心裏一遍遍的警示自己，他不值得自己在意更多。
見男人堵在身前，她輕微提醒。
“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進去了。”
沈逸清微怔，眼眶似乎因她的話紅了，默默垂t首，主動給她讓出來道。
門在他眼前砰的一聲關上，毫無留戀。
鼻尖還有女人殘留的香水味，沈逸清站在走廊，整個人都木木的。
夜色已經徹底黑下來，這裏是28樓，走廊玻璃窗望出去，能夠看到京北電視臺。
漫天的煙火一剎那的亮起，還有無人機表演，在空中擺成了一個5.20的心字。
有沸騰的人聲模糊的湧過來，這一瞬間，這座城市陷入一種浪漫的狂歡。
原來今天是5.20。
手機上的屏幕停留在微博熱搜榜頁面。
《候鳥》兩位導演在機場熱情吻別的視頻被粉絲po上了微博，迅速躥上熱搜第一。
粉絲在視頻下面蛙叫一片。
——啊啊啊！我的cp！成了成了成了！
——去！傳言居然是真的。
——祝福鎖死！女‘才’郎‘貌’！
當然，還是有不肯面對現實的唯粉，不信兩人是真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死要蘇棠出來給個說法。
沈逸清看著那兩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推門的動作突然僵住。
原來.....
剛才那衣服時情侶裝麽....
是他曾經拒絕過的、嫌棄幼稚的情侶裝。
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很快，他看著蘇棠親自轉了視頻。
——【是的喲~】
不僅親自承認，還是用當初《綻放》的那個大號。
明目張膽，公開大方。
轉發時間：19.19.
就在剛才，幾乎就是她還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寓意特殊的數字就像刻意挑的一樣，細節之下是一種渴望沈穩長久的無聲告白。
.....
陽臺門沒關，穿堂風猛烈的刮過來，沈逸清背抵著門無力的滑坐下來。
尖銳的數字像一根細針，又綿又密的戳他的心臟。
她就那麽愛那個男人？
有蟲在咬，一種難以抑制的噬痛遍布全身。
無處不在的風，喧囂著，像帶著無數的刀片，穿過他的軀殼，把他割成無數片，身體仿佛一道四處漏風的墻，他一動，就劇痛纏身。
他抱緊膝蓋，渾身顫抖。
痛.....好痛.....
為什麽入夏的夜裏總在下雨。
為什麽這個風總是刮不停。
為什麽這個夏天，長得他好像快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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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這一夜都睡得不太踏實。
暴雨夜的窗戶玻璃不間斷的滴答響, 恍惚間，仿佛聽見有急救車由遠及近的聲音, 翻過身，那聲音又像是在小區樓下，但她累極了，很快，又重新睡過去。
下過雨的空氣濕漉漉。
第二天大早，一開門，就遇見個久違的故人。
陸嶼雙眼赤紅，銅墻鐵壁般堵在她面前，不容拒絕。
“跟我去趟醫院。”
語氣惡狠狠, 像是要吃人。
蘇棠冷冷看了他一眼，拂開。
“對不起, 我很忙。”
掌心的手機不斷震動著, 舫舟的消息一條接一條的彈出來。
蘇棠看了兩眼, 挨著回過去, 邊打字邊往電梯口走，一副再也不理人的樣子。
陸嶼一咬牙，重新追上去張開雙臂堵在她身前，死活不讓她離開。
“沒關系, 道個歉也用不了多久。”
蘇棠站定，不懂他什麽意思。
陸嶼看她這幅事不關己的模樣，猛的躥起一股火氣。
“你他媽知不知道, 我哥他昨晚差點丟了半條命！”
蘇棠身形滯了一下。
然後——
“哦,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話畢, 她拎著傘，重新從他身側走過。
下一秒, 背後傳來道勁風，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緊緊的捏住。
“你幹什麽！”
蘇棠被他強硬拉著，拖行下樓，到了車前，幾乎是被強推到車門邊上。
她死活不願進去，腳掌死死抵著車身，陸嶼力氣大，可還是奈何不了她，兩人久久僵持不下。
突然身後一聲呵斥。
“小嶼！”
許庭州在兩人幾米開外站定，冷眼看人。
“成什麽樣子！”
身後的人僵了一下，蘇棠得空，猛地一下從他懷裏掙紮出來，飛快的往旁邊躲。
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像壓抑著一股劇烈的怒氣，陸嶼不甘心的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瞪著蘇棠。
許庭州無奈。
“你先走，我和她談談。”
陸嶼僵站著不肯，許庭州又下令。
“你走！”他催促：“他估計快醒了。”
這個‘他’多半指沈逸清，蘇棠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也沒心思問。
沈默片刻，遠處的男人撒氣似的啪一聲帶上車門，狠踩油門揚長而去。
舫舟的消息又來，給了個商場定位，隨即又問。
【你那好打車麽，要不要我來接你？】
蘇棠低頭回著。
【不用。】
她轉身沒事人一樣要走。
“哎~”
許庭州踱步過來，手裏提著什麽東西，順手往小區裏的垃圾桶裏面丟，一邊看她。
“陸嶼你知道，一直都是這個狗脾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蘇棠心裏想，別侮辱狗，狗跟他可不同，狗比他溫順多了。
視線慢慢下移，定在他剛才丟出去的東西上。
察覺到她的視線，許庭州楞了下，開口打趣。
“Herend家的餐具，《唐頓莊園》同款，他專門差我從匈牙利給帶回來的，碎成這樣，看來這個搬家禮物你不太喜歡。”
那是她最喜歡的英劇。
盯著瓷片上破碎的綠色花點，腦中一下跳出男人昨晚哭泣的臉。
蘇棠微楞，她不知道這東西是要送給她的。
“不是我弄壞的。”
不知怎麽，她突然想解釋這句。
許庭州不說話，這是他從沈逸清屋裏的地板上撿到的，怕他再傷著自己，幹脆順手給他丟了。
反正碎成這樣，再也沒用。
兩人之間有一種尷尬又詭異的沈默。
許庭州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女人，許久不見，她似乎變了很多，相比過去在沈逸清身邊時的寂寂無名，《候鳥》的成功，無疑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難以掩飾的自信和光芒。
從容大方，仿佛變了個人。
“Cotard syndrome、”
僵了片刻，男人終於開口。
似乎怕她聽不懂，許庭州用中文又解釋了一遍：
“心理醫學上簡稱科塔爾綜合癥。”
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虛無妄想，表現為患者認為自身軀殼和內部器官發生了改變，同時認為自己乃至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嚴重的，會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蘇棠一言不發的聽著男人的闡述，只緊緊抿著唇。
“他不需要你好心提醒去看心理醫生，他一直都在看心理醫生。”
難怪...
原來她以為沈逸清敏感多變的情緒，不是她的錯覺。
蘇棠怔了怔。
昨晚她狠心說的話，現在看來倒像是對一個精神患者的侮辱和淩遲。
看女人不說話，許庭州繼續說：
“鎮定片加安眠藥，他喝了酒幾乎休克，現在在醫院洗胃。”
說完，他偏過頭直直的盯著她：“他就住你隔壁，昨晚那麽大動靜，你不知道？”
蘇棠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輕輕的：
“我睡著了。”
“......”
許庭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送資源，辦論壇、給你找最好的策展場地，他做這些一直都不敢讓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麽嗎？”
“在心理學中，還有一個名詞叫作‘棄貓效應’，它講述了這樣一個小故事：
一只寵物貓，在家裏傲慢無禮，仗著喜愛無法無天，甚至胡作非為。
後來，失望的主人失去耐心和愛意，決心將它拋棄。
被遺棄的貓咪經過流浪，才明白主人的好，再回來時，就變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被拋棄過的貓，更懂得珍惜，最主要的是，他最害怕再被拋棄，連討好都要觀察主人臉色。”
“沈逸清現在的精神狀態猶如這只貓。”
無意間，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小區門口的馬路上。
許庭州打開了自己的車門。
“他還在昏迷中，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
醫院。
病床上的男人灰白著一張臉，深深的皺著眉，慘痛的表情就像在經歷著什麽酷刑。
身側的心電監控滴滴的響著，整顆腦袋像浸在水裏，混混沌沌。
滿個房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沈逸清動動嘴唇，立即感覺到口腔內那股濃烈的液體殘留，獨特又惡心，像吞了一碗塑料水。
意識朦朦朧朧，恍惚身邊總有人走來走去。
突然間，他聽見一個夢寐以求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到女人笑逐顏開的站在他面前。
沈逸清一瞬間狂喜，他瘋了般的坐起來拉她的手，這一次，她沒有躲開。
“你來了！”他驚喜的看著她：“你怎麽來了！你不是生我氣了嗎？你不生氣啦！”
莫名的，女人的嘴角突然淡下去，頃刻間換了一張臉，挨近他。
“你怎麽還沒死啊。”
身後突然山崩地裂，不過片刻，兩人就站在了一道懸崖邊上。
腳下萬丈深淵，眼前多出了一張臉，蘇棠站在舫舟身後沖著他怪異的笑，而男人雙掌抵著他胸口，用盡了全身力氣把他往下推。
耳邊有濃烈的風刮過。
沈逸清突然全身失重的往下墜。
猛地，他睜開了眼。
......
雪白墻，寬大的玻璃窗毫無保留的開著，病房內靜悄悄，空蕩蕩。
哪有什麽女人的影子。
原來是夢。
沈逸清擡手，擦了把額頭的冷汗。
正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
陸嶼驚喜的看著人。
“你醒了！”
沈逸清點點頭，想說話，卻發現嗓子裏面像插了根木頭，又痛又堵。
他僅存的記憶是昨晚和許庭州打著電話，突然眼前一黑，就再想不起來分毫。
“我怎麽了？”
他強撐著坐起來。
陸嶼沒好氣的把診斷報告丟給他。
“心源性休克，脈搏多次降到200/min，心率指數大於2。”
一張臭臉對著他，語氣恨鐵不成鋼。
“要不是庭州哥，昨晚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
沈逸清皺著眉，一言不發。
“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t麽好，兩年前，在京貿那麽敏感的時候落井下石，把你害成那樣，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她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你這樣為她不要命。”
陸嶼一字一句，全不照顧他的心情。
“兩年前，吃姥爺那頓打，這麽快，你全給忘光了？就那女人的絕情樣，你指望她什麽？指望狗回頭都別指望她，她都不要你了，眼巴巴湊上去做什麽，你不是沈逸清嗎，沈家的沈逸清，你的傲性呢，看看你這樣，傳出去丟不丟人。”
沈逸清眸色微凜，瞇著眸子看他。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陸嶼沒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咬重字音。
“我說！她玩你像玩條狗一樣，傳出去丟不丟人！”
“我說上一句。”
陸嶼狠下心，在他心臟又重重扇了一巴掌。
“不要你了！我說那女人不要你了！還湊上去幹什麽！”
模糊的記憶又再度被血腥的喚起，沈逸清一瞬間紅了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傷人，陸嶼別過臉去。
屋裏一片落針可聞的死寂。
半晌，男人聲音嘶啞的開口。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別那樣說她，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失望了她才會那樣，不關她的事。”
“狗屁！”陸嶼啐了一口：“什麽人心腸會硬成那樣，你傷成這樣，都不肯來看一眼。”
“你去找她了？”
突然，沈逸清像是要動怒。
“你跟她說什麽了？”
正在此時，病房門再度推開，許庭州走了進來。
“沒說什麽，就死拉著人，強拉硬拽來給你道歉。”
他睨著眼看人：“就他那狗脾氣，能把人請來就奇了怪。”
這話剛落地，屋裏靜得仿佛死域。
猛地，沈逸清從床上坐起來，扯開手背的輸液針就大步往門外走。
“你幹什麽去！”
陸嶼也不敢攔人，只眼睜睜看著他走遠。
......
商場裏，人流湧動。
舫舟站到入口處等人。
半晌，蘇棠才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了。”
她看著人，下意識的撒了個慌。
昨晚的傷口起了疤，他在嘴角處貼了個創可貼，一張帥氣的臉堪堪破了相。
“好些了嗎？”
舫舟笑了笑，去拉她停在嘴邊的手，大方挽著往裏走。
“有女朋友關心，不好也得好。”
不理他俏皮的話，蘇棠只覺得無奈，任他牽著，隨著他步子往裏走。
入夏的天氣，兩人卻走入了反季的羽絨服片區。
女導購好不容易見到客人，笑臉相迎。
蘇棠先舫舟一步進去，將手從他掌間不著痕跡的掙脫出來，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
看著空落落的位置，舫舟莫名有些失落。
這兩年，為了拍《候鳥》，他們各種天氣嚴酷的地方都路過不少，但那些寒冷和北極相比畢竟不在一個量級。
導購聽了兩人的訴求，順手推薦極地款，忽的手又頓住，笑吟吟看著蘇棠。
“現在店裏做活動，買外套可以送底褲哦，你男朋友穿多大的碼？”
這一問，可把她難住，騰的一下紅了臉，轉頭，幾乎求救似的看著舫舟。
男人帶著笑，輕輕的報出了一個數字，扭頭，身邊的人已經走遠了，像是怕聽見一樣。
女導購跟過去，見她站在新季區，習慣性的開始推銷。
“這是春夏款，情侶服，兩件一起打八折哦。”
蘇棠只是躲尷尬，無意識的摸上去，正要開口拒絕，眼前的兩件短袖卻被人一道提了起來。
兩只卡通小貓的圖案似乎格外討他喜歡。
“行，那我們試試。”
“不用了、”蘇棠下意識的開口：“我——”
“我想試試。”拒絕的理由還沒想出來就被舫舟打斷，他拉著她的手：“還是說，你不想和我穿這個。”
那眼神無端有些受傷，令蘇棠心臟短暫的瑟縮了一下。
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從試衣間裏出來，兩件白色的短袖甚至沒換下來，兩人就這麽穿著，蘇棠將人一路送去了機場。
安檢口告別，男人遲遲不肯進去。
舫舟擡手，摸摸她的臉又摸摸她的耳垂。
“舍不得。”
留戀的樣子令蘇棠忍俊不禁。
“好了，那麽多人在等你呢，等我忙完了，就過來看你。”
舫舟挑眉，像是不滿。
“就只有這個？”
“嗯？”蘇棠沒明白他的暗示，擡眼懵懂的看著人。
男人嘆了一口氣，彎下身來，把臉頰往她面前湊，還伸出食指點了點。
蘇棠不是沒談過戀愛，這明晃晃的意思她怎會不懂。
臉刷一下紅透，下意識的左右掃了一圈，然後飛快的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輕輕的，快得跟做賊一樣。
舫舟笑。
“我見不得人嗎？這麽怕被人看？”
蘇棠耳垂粉紅：“沒。”
他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捧腹。
“好啦！逗你的。”
兩人的情侶白襯衫在機場大廳裏格外的顯眼，遠處有人低語。
“哎~那不是《候鳥》的兩位導演嗎？”
低低的好奇聲逐漸泯滅在洶湧的人潮裏。
這邊，舫舟在蘇棠額頭落下最後一吻，隨即提起行李包匯入人潮，下定決心似的頭也不回，背向她搖了搖手，連轉身看最後一眼也不敢。
再看一眼，他怕他會直接推掉這次考察之旅。
直到那抹白色徹底到了登機口看不見，蘇棠才轉身往回走。
.....
胃裏火燎燎的疼，沈逸清熬著，不知道在門前蹲了多久，才聽到走廊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近來媒體活動居多，蘇棠的打扮都偏成熟知性，今天突然穿了一件簡樸的白T恤，一下把沈逸清看呆了，仿佛回到了兩人大學才認識的時候。
蘇棠才出電梯，遙遙看了一眼人。
玫瑰色的晚霞透過走廊的窗玻璃打進來，將墻壁照成淺金色，男人偏過頭與她對視，蜷縮的身子在地上拉出到斜長的影子。
這場景，無端生出一股淒楚可憐，讓蘇棠想起lucky常常蹲在門邊等她下班回家的時候。
與這明媚的晚霞相反，男人面色慘白，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毫無生機的虛浮，像是隨時會暈在她門口。
視線在空中短暫的相接一秒，她垂下眸，慢步過去。
沈逸清反手撐著墻壁慢慢的站起來，蹲著太久，膝蓋發脹，身形略微不穩，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站正。
“對不起。”
她知道他說的是陸嶼的事。
“我沒讓他來，是他擅作主張，你別怪他，他就是.....擔心我。”
蘇棠面無表情的的看著他，狀似不滿。
無聲的沈默是一張密閉的網，快把沈逸清逼得窒息。
他怕極了，他恐懼她的沈默，這比她打他、罵他都令他難受一萬倍。
一瞬間，他幾乎肯定，她一定是在怪他了。
突然，蘇棠出聲：
“他做的混蛋事，本人不來，你替他道歉算什麽？”
她向來涇渭分明。
但沈逸清明白，這並不代表她沒有不遷怒他的意思。
見她開門要進去，他突然一下堵到她身前。
幾乎沒有猶豫，想也不想就開口：
“是不是只要陸嶼親自給你道歉，你就不再生氣？能一筆勾銷？”
蘇棠不說話，那樣子就像是默認。
沈逸清言出必行，生怕動作慢了一秒她就後悔一樣。
那頭的陸嶼接到電話，幾乎跳腳。
道歉？跟那女人道歉？
狗屁道歉，門都沒有，是誰昏迷中一次次叫那女人的名字，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他好。
罵罵咧咧中掛了電話。
沈逸清尷尬，但仍然不忘承諾。
“我明天把他帶過來親自給你賠禮。”
“不用了。”
蘇棠淡淡的看他一眼。
陸嶼那人多麽驕傲和自負，死要面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要他做這種卑微的事，跟拿刀架他脖子上差不多，到時候只會鬧的更難看。
沈逸清有這個堅決的態度，她就已經很意外。
視線停留在他捂著腹部的手背上，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她淺淺的開口。
“昨晚讓你去看心理醫生的話....對不起。”
她當時並不知情，但再多的愧疚，都希望在這句話後化為烏有。
“對不起.....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她打算邁入一段新的感情，也開始一個新的生活，她再不想和過去拉扯不清。
她從來不是那種會藕斷絲連的人。
女人的不幸，往往是從憐憫男人開始，她得切斷這個源頭。
她在心裏一遍遍的警示自己，他不值得自己在意更多。
見男人堵在身前，她輕微提醒。
“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進去了。”
沈逸清微怔，眼眶似乎因她的話紅了，默默垂t首，主動給她讓出來道。
門在他眼前砰的一聲關上，毫無留戀。
鼻尖還有女人殘留的香水味，沈逸清站在走廊，整個人都木木的。
夜色已經徹底黑下來，這裏是28樓，走廊玻璃窗望出去，能夠看到京北電視臺。
漫天的煙火一剎那的亮起，還有無人機表演，在空中擺成了一個5.20的心字。
有沸騰的人聲模糊的湧過來，這一瞬間，這座城市陷入一種浪漫的狂歡。
原來今天是5.20。
手機上的屏幕停留在微博熱搜榜頁面。
《候鳥》兩位導演在機場熱情吻別的視頻被粉絲po上了微博，迅速躥上熱搜第一。
粉絲在視頻下面蛙叫一片。
——啊啊啊！我的cp！成了成了成了！
——去！傳言居然是真的。
——祝福鎖死！女‘才’郎‘貌’！
當然，還是有不肯面對現實的唯粉，不信兩人是真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死要蘇棠出來給個說法。
沈逸清看著那兩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推門的動作突然僵住。
原來.....
剛才那衣服時情侶裝麽....
是他曾經拒絕過的、嫌棄幼稚的情侶裝。
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很快，他看著蘇棠親自轉了視頻。
——【是的喲~】
不僅親自承認，還是用當初《綻放》的那個大號。
明目張膽，公開大方。
轉發時間：19.19.
就在剛才，幾乎就是她還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寓意特殊的數字就像刻意挑的一樣，細節之下是一種渴望沈穩長久的無聲告白。
.....
陽臺門沒關，穿堂風猛烈的刮過來，沈逸清背抵著門無力的滑坐下來。
尖銳的數字像一根細針，又綿又密的戳他的心臟。
她就那麽愛那個男人？
有蟲在咬，一種難以抑制的噬痛遍布全身。
無處不在的風，喧囂著，像帶著無數的刀片，穿過他的軀殼，把他割成無數片，身體仿佛一道四處漏風的墻，他一動，就劇痛纏身。
他抱緊膝蓋，渾身顫抖。
痛.....好痛.....
為什麽入夏的夜裏總在下雨。
為什麽這個風總是刮不停。
為什麽這個夏天，長得他好像快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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