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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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棉簽在針口重重按了幾秒, 最後帶著血被扔進垃圾桶。
兩眼無光的護士面色冷冷，口中的話機械般吐出來。
“24小時別洗澡, 可能會發熱是正常情況，戒刺激性食物，盡量別吃海鮮。”
蘇棠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放下衣袖，護士手法嫻熟，她沒受苦，就是胳膊有些酸酸漲漲的不舒服。
怕誤工，從醫院出來給舫舟打了個電話問拍攝進度。
“不急，老李還在準備食材, 中午才拍，你慢慢來。”
蘇棠掛了電話放下心來, 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猶豫再三又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沈逸清正在開視頻會議, 桌面的手機猝不及防嗡嗡嗡的一陣亂顫, 掃了眼屏幕正要掛斷的手又突然頓住，臉上的表情由不敢置信變為一臉驚喜。
“棠兒”
她居然舍得主動給他打一個電話，沈逸清連聲音都有些微顫。
蘇棠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公事公辦的口吻。
“你昨晚外套忘我家了, 今天家裏沒人，我帶到醫院，你過來拿吧。”
她也不想多此一舉, 可惜他外套兜裏還有一部手機, 家裏沒人, 要是他去拿，又要麻煩她跑一趟去開門, 她可沒這閑心。
沈逸清試探著問道。
“你打完針了？”
“嗯。”
“我現在沒空，你能給我送來嗎，就在酒店，我等你。”
蘇棠不悅，聲音不受控的提高幾分。
“就你時間寶貴，我就沒事兒做嗎？”
無端被懟了兩句，沈逸清有些懵，看著才耗了一半的點滴，有些委屈。
“沒騙你，真的來不了。”語調無端低下來，“我還掛著點滴，走不開。”
一旁沙發上坐著的年輕醫生聽著這通電話心裏波濤翻滾，就在那道怒氣騰騰的責怪聲響起的時候，他都為對方捏一把汗，沒想到意料中的怪罪並沒有發生，沈逸清好聲好語解釋的姿態令他大跌眼鏡。
印象中嚴肅冷冽的老板竟然也有為什麽人低三下氣的時候。
心中不免好奇起來，轉頭八卦的看向周平，對方似乎已經習慣這種場面，報以他一個無奈又意味深長的微笑。
蘇棠掛了電話，還是無奈的招了輛計程車。
門大開著，這間長住的酒店套房倒成了他在濱州的臨時辦公室，蘇棠也沒想到他病成這樣，掛著水居然還在開會。
沈逸清是一個工作和生活分很開的人，從來不會把工作帶回家，蘇棠也幾乎沒見過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也沒看過他戴眼鏡。
金邊鏡框冷肅文靜，光看外表，皮椅上的男人比平時更加沈穩儒雅，認真的盯著手裏的文件，沒註意到她來，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那表情明顯一楞。
沈逸清沒料到蘇棠會來，因為她掛斷電話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利落，所以轉頭過來就是一驚。
敲了門蘇棠就徑直往裏走，一踏進去就不免想起李硯出事的那晚，她的驚慌無措、恐懼不安還有...恥辱。
她厭惡這個酒店的房間，厭惡那個沙發，也厭惡那個垃圾桶，更厭惡那個坐在辦公椅上衣冠楚楚的男人。
“你來了。”
沈逸清聲音慌亂中帶著驚喜。
蘇棠沒應，將手裏的紙袋放到書桌上，臉上全是不開心。
“lucky今早在沙發玩，不小心尿到了上面，你自己洗一下，還有部手機，在衣服口袋裏。”
沒想到昨晚剛救了它一命，那小狗還是那麽記仇，沈逸清聞言只是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好。”
蘇棠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一下！”沈逸清站起來，舉著點滴瓶從書桌內走出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對著她微微笑了一下，面容憔悴，笑容裏有幾分討好。
“是你喜歡的。”
蘇棠本來要拒絕，眼光瞥見他桌上的文件又站住了，一時有些好奇。
“IPO招股說明書、京貿不是上市公司嗎？”
她居然熟悉這東西，沈逸清聞言一楞，想起她在馮遠公司的工位上那本戰略書又很快反應過來。
“是京貿下面的控股公司。”
蘇棠一直有轉行的想法，只是這幾個月跟著舫舟跑，這計劃擱置了很久，不過每晚回去後依舊t抽空在看考證的書，那些教材上的案例說到底還是紙上談兵，碰到活生生的商業實戰還是想上手瞧一瞧。
“我可以看看嗎？”
按道理這是第一次秘遞，是最核心的商業機密，不能輕易洩露。
蘇棠從沈逸清僵住的身形判斷出自己這話有些僭越。
“沒事兒，只是有些好奇，不能看就算了。”
沈逸清遲疑的看她一眼，再開口時令蘇棠有些意外。
“你隨意，沒什麽不能看的。”
姿態倒是對她十足的信任。
蘇棠點點頭。
幾百頁的文件，拿在手裏有些分量。
沈逸清轉身進了套房內的臥室，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許久沒有出來，他桌上的手機有未接電話，起起落落的響了好幾次，最後蘇棠不厭其煩。
“你有電話！”她朝那臥室喊。
“你幫我接一下！”
蘇棠聞言猶豫了兩秒，轉過頭來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又是一楞，頓了兩秒才按接通。
她還沒開口，謝流箏略帶甜膩的聲音就從話筒裏傳出來。
“餵、逸清，你下周有沒有時間，我——”
“你等一下。”對方話沒說完就被蘇棠脆生生的打斷，“他在臥室，我把手機給他。”
那頭的人聽到她聲音就是一楞，隔著音筒，兩端一陣詭異又長久的沈默。
蘇棠握著手機走到臥室門口。
點滴瓶掛在墻邊的落地衣架上，沈逸清背站在床頭櫃前，彎著腰不知道在幹什麽。
蘇棠開了擴音，把手機遠遠的丟到床面上扭頭就走，對他接下來的談話內容絲毫不感興趣，對他在做什麽，也絲毫不感興趣，對他剛才說要送她的東西，更加不感興趣。
沈逸清掃了眼她瀟灑離開的背影，又偏頭看了眼手機屏幕，臉色逐漸黑下來，語氣有些冷。
“什麽事兒？”
男人口吻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謝流箏楞了下。
“你下周有沒有時間，我的生日派對你要過來嗎？”
沈逸清捏著手裏的積木零件，小心翼翼的按到缺口處，想也沒想就拒絕。
“沒空。”
謝流箏還是不死心。
“是有事嗎，你忙你的，晚一些過來也可以。”
“沒事兒、不來。”他語氣冷漠，“我在忙，先掛了。”
謝流箏還想說什麽，電話裏一陣忙音，她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一下有些楞神。
蘇棠。
臥室。
男男女女，能忙些什麽，不過是不待見她的借口。
昨晚的質問終究沒讓他抓到什麽把柄，但這絲毫不影響男人對她的態度越來越疏離冷漠。
想起剛才那道聲音，心底無端湧起一陣嫉妒的恨意。
他都已經結婚了，居然還對蘇棠念念不忘。
她握著手機楞神，那頭的鮑柔見她掛了電話，一臉焦急的走過來。
“怎麽樣！”她眼底閃爍著期待，“他會過來嗎？”
謝流箏隱藏好情緒，面色無異的笑著開口。
“我的生日他都陪著過，哪年不來？”
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和沈逸清的關系已經生疏，她幾乎是本能的撒謊。
鮑柔放下心，討好似的往她手裏遞了個盒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愛馬仕的這個限量款包嗎，我托朋友從國外買了，才到，就當禮物提前送你嘍~”
她幾乎卑微的看著她。
“到時候你一定記得幫我說下情。”
陳家的勢力前兩天突然宣布要從她家撤資，而陳牧寒和沈逸清一向關系匪淺，背後的彎彎繞繞，她都不用過度思考，明擺著的事。
半年前她聯合蘇棠擺沈逸清一道，令他吃了不小的苦頭，早被警告不準再出現在他眼前，撤資這事就是在敲打她上一次在餐館的碰面。
可她心裏委屈，那純屬意外，她並不知道他在那裏，這樣做，未免太過霸道。
不敢求到人跟前去，她只能用力的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這麽多年，她清楚，沈逸清對謝流箏，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
沈逸清掛了電話，也終於將手裏的東西拼好。
當初蘇棠買的手工積木八音盒，小小的城堡，一千多片的卯榫零件，以前她要和他一起拼，他每次態度敷衍總是不肯，一來二去，直到她走這東西也沒成型。
他一個人，失眠想她的時候就拼一會兒，費了不少時間心思，昨晚讓周平從家裏帶過來，盡管小心翼翼，路上還是抖落了一部分。
手背還別著針，動作有些慢，但好歹成功覆原了。
他一臉雀躍，近乎討好又小心翼翼的提著東西出來。
桌邊的蘇棠剛好看完文件，人還沒來得及轉身，身後就響起一串小溪般清澈靈動的音樂聲。
金屬卡扣碰撞的聲響清脆悅耳。
天空之城的背景音被他換成了她最喜歡的那首 Luv letter（情書）
沈逸清提著東西慢慢靠近，臉上的表情幾乎討好。
“我把裏面的音樂換了、喜歡嗎？”
說起這事還有些波折，他發消息問的時候對方表示辦不到，他線下去了趟品牌方公司，是一家創業型起步的小企業，他順手就給買了，後面的事自然順理成章。
當初他還嘲笑時越娛記公司做餐飲跨行是不是有些太離譜，現在他有些理解了。
當然，這些她沒必要了解。
蘇棠盯著他手中的東西，對於他拼好這東西又換了她喜歡的音樂這件事，她臉上沒表現出任何沈逸清想要看見的喜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她盯著城堡草坪上兩人一狗的玩具模型，人有些失神。
原來他剛才在裏面，一直在忙這個。
他口中她喜歡的東西，指的是這個。
蘇棠有些想笑。
沈逸清已經到了跟前。
“你不是一直想看拼成的樣子嗎，昨晚看到lucky就想起它了，讓周平從家裏帶過來的，路上又掉了些，剛才補好了。”
他那表情很像是在等著蘇棠誇他，再不濟會說聲謝謝。
可這些都沒有等來。
那音樂還在響，吵得蘇棠有些心煩，她接了過來，想也沒想側身就丟到一旁的垃圾桶。
哐啷一聲，外圍的玻璃罩四分五裂，裏面的積木更加脆弱不堪，像放了炸彈一般從內部山崩地裂，彈飛出來的小零件爆裂一地。
音樂聲停了、模型碎了、費力巴拉拼了半年的城堡破了，治愈他多少個失眠夜晚的東西就這麽當垃圾丟了，沈逸清的心也跟著稀巴爛。
他沒料到蘇棠的動作如此利落幹脆，人一下有些呆滯，嘴邊的笑立刻僵住。
看他這幅表情，蘇棠反而有些不悅。
“不是給我了嗎、這麽處置有意見？”
沈逸清嘴角幾不可聞的顫動幾下，僵白的臉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沈默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沒、你的東西，你開心就好。”
蘇棠面色寡淡的掃了他一眼。
“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人到了門邊，想到什麽又突然站住，轉身看著遠處那抹才彎下腰的身影。
“對了、別撿回來。”
她冷冷道。
“我不想再看見這東西第二眼。”
沈逸清蹲在地上，手裏的動作一下僵住。
送文件的周平才到門口就撞見這一幕，沈默不語的立在門邊。
蘇棠和他對視一眼，一言不發的出門走了。
視線中的身影還木頭似的呆著，身邊空落落，才掛了一半的點滴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周平看了看一地狼藉，有些無奈，主動的上前幫忙。
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算是個見證者，雖然覺得自家老板這模樣著實有些慘，但也確實情有可原。
這東西，沈逸清每晚必須拼一陣才能睡著，他自然不敢聽蘇棠的任由它躺在垃圾桶，老板不發話，下屬自然得有眼力勁兒。
他一顆不落的將東西收齊，收納好放回桌面。
什麽也不問，公事公辦的開始工作匯報。
沈逸清只是沈默不語的聽，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拿著簽完字的文件正要走，卻被他叫住，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
“送到機構，鑒定一下上面的血跡。”
周平盯著掌心的紐扣楞了一秒，點點頭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到了樓下，蘇棠還沒打到車，他主動的要帶她一截，他清楚蘇棠怕麻煩別人的性子，怕她拒絕又開口解釋。
“我去馮總的公司，要經過順德樓，順路而已。”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麽交談，到了目的地蘇棠客客氣氣的跟他道了聲謝，對沈逸清的成見她從來沒有遷怒到他身上來。
他知道蘇棠當初怎麽從沈逸清家裏離開的，也知道蘇棠最恨沈逸清什麽。
友情愛情，什麽都比不上血脈相融的親情。
蘇兆民出事那晚，他相信困在沈逸清別墅的蘇棠是真的很想殺了沈逸清。
周平看了眼她即將離開的背影，猶猶t豫豫還是叫住人。
“蘇小姐！”他支支吾吾的開口“其實當初....”
蘇棠打斷他要說不說的話。
“是關於沈逸清的話，就別說了，你知道，我不愛聽。”
周平喉結滾動兩下，最終還是閉嘴。
*
拍攝地點安排在順德樓後院。
蘇棠到時所有的菜品幾乎都準備完畢了，舫舟一個人在木桌旁忙活，剛把三腳架調整好。
“對不起，來晚了。”
舫舟挑眉一笑。
“正巧，剛好。”他指著桌邊打光燈，“你把那個打開，我們開始測一下光線，沒什麽問題就可以開拍了。”
拆骨魚羹、掛面魚、佛跳墻、腸粉....
舫舟伸手將她開的光調柔一個度，往下壓了下角度，桌子上瞬間亮起來。
蘇棠走到身後看他的鏡頭，桌上縹緲的煙火氣在取景器裏變得更加具體，像是勾了邊的透明薄紗幽幽浮動。
色、香、形、味都在鏡頭裏的畫面都得到了最大的還原。
原來...拍這樣的要用柔光。
盯著打光燈沈思兩秒，蘇棠習慣性的在心裏默默記下來。
兩人在後院一直折騰到中午，卻沒留下來吃飯。
福利院的紀錄片成品還未出，但舫舟找了記者朋友寫了篇宣傳的公眾號，放出後反響不錯，向日葵之家收到了不少社會讚助，汪曉青打了電話感謝兩人，得知舫舟還在濱州，非要請兩人過去吃頓飯。
才進院裏停好車，老遠就看見宿舍樓前的草坪上正熱鬧，一個女人領著群孩子在玩老鷹捉小雞，大的小的都在笑，一片其樂融融。
下一秒，他聽到舫舟親切的叫她。
“姐！”
方蘭心偏頭過來對他笑，玩得滿頭是汗。
“你來了~”
孩子們都認得舫舟，蜂擁而上向他要糖，蘇棠看著男人拉開裝單反的雙肩包，變戲法似的從裏面摸出一把玻璃糖，攤在掌心在太陽底下亮晶晶的閃，一個個小孩看得眼睛都直了。
.......
她都不知道他多久買的。
方蘭心看到她身後的蘇棠就是一楞，隨即笑道。
“我認識你~”
蘇棠意外她還記得自己，不過回想，‘後浪’那次頒獎現場確實挺別開生面的，作為讚助商，足夠令她終生不忘。
她覺得有些尷尬，客氣的叫了聲方總。
方蘭心看著這個模樣乖巧的女人，知道她會錯了自己意，也不解釋。
“我去食堂看看汪媽媽。”
兩人看起來許久不見，說了些家長裏短，蘇棠有意給他們留空間。
人走遠了，不知身後的方蘭心一直盯著她瞧。
“是個乖孩子，難怪高中被欺負成那樣。”
當初自家弟弟一把傘把人家送上了車還念念不忘，一向不愛管閑事的人一反常態，讓她幫忙查查那個霸淩事件。
當年的原視頻在網上早已消失殆盡，卻又讓她查出點別的事兒來。
七年前的濱海一中死了個學生，外出游學，山體塌方，受困的原本是兩人，除了死的那個，逃出來的另一個，是蘇棠。
據說是被同學忽悠，大半夜在山裏掉進了暗坑，蘇棠爬出來去找人，又被戲弄，另一人堪堪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
通篇報道似乎在避諱什麽，雲裏霧裏，遮遮掩掩的背後卻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長點腦子的人都不難猜出點什麽，於是她又順著查，最後的結果簡直令人心驚。
那些泛了黃的舉報信，她一疊疊的收集來，又雪花似的飛進舫舟的郵箱。
那個‘後浪’頒獎禮上轟動網絡的霸淩視頻，終究是一段不得沈冤昭雪的錯案。
盡管心痛這孩子，但找不到完整視頻，僅憑這些只言片語的信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方蘭心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撞見人，後知後覺有些回過味來。
“當初你一力促成那個比賽，就是為了吸引《窺邙》真正的導演來參賽，所以....就是這孩子嗎？”
作為一個頂尖的企業家，她的嗅覺異常靈敏。
見舫舟點點頭，方蘭心饒有意味的微笑，從包裏摸出了手機。
“你幹嘛？”
她臉上耐人尋味的笑容令舫舟瞬間警鈴大作。
“給媽打個電話，方家終於要後繼有人了，免得她天天在我面前哭。”
她的鬼邏輯，舫舟一向看得不太懂，急吼吼的把她手中的電話搶走。
“人家現在是我助理，瞎想什麽呢！”
方蘭心一臉正經的看他。
“現在還是助理，以後就是弟媳婦，當初又是安慰別人，又是讓我幫你查人，現在又來拍人家孤兒院，還讓我捐助，怎麽、不是喜歡人家？”
舫舟避而不答。
“你不是一直做慈善嗎？我只是讓你看看社會上到底什麽地方才最需要幫助。”
方蘭心嗤笑一聲。
“行，媽知道我來見你，發了些姑娘的照片給我，讓你瞧瞧，老人家一把年紀，你別成天瞎折騰你那些鏡頭，多回家看看。”
她把照片往他跟前遞，舫舟黑著一張臉，扭頭就走。
一頓飯吃到下午兩三點才散夥，濱州的路上，副駕的蘇棠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舫舟看在眼裏，笑在心裏，最後終於憋不住。
“你想問什麽就問。”
“方蘭心真是你姐？”
舫舟笑。
“難道我們長得不像”
蘇棠看了會兒他的眉眼，有點手足無措的解釋。
“不是，有點太意外了。”
舫舟轉了下方向盤開上主幹道。
“我說過我真名叫方舟，所以，方蘭心真是我親姐，泰盈是我家的，方岱岳是我爸。”
他扭頭問她。
“還想知道什麽？”
他一連報出串名字，蘇棠受寵若驚，趕忙搖頭。
“楊伯伯是我爸戰友，小時候還抱過我，他看中我的名氣請我來給他的家鄉拍宣傳片，是我自願。”
前面紅燈，他一腳剎了車，狹小的空間一下變得無比安靜。
他偏過頭一動不動的盯著蘇棠。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我和沈逸清旗鼓相當，你犯不著為了我被他勉強什麽，不要為了我忌憚他什麽，他沒那個本事動我。”
當初她未婚夫被沈逸清報覆的事，舫舟沒問，心裏也猜到了七八分。
蘇棠咬著唇一言不發，過了很久才開口問他。
“昨晚....你都聽到了。”
“嗯。”
車流又重新動起來，舫舟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是誰、什麽背景，我一開始就知根知底，會些什麽下三濫的手段路數我也清楚，宣傳片本就是楊伯伯的請求，可拍可不拍，不是什麽非做不可的事兒，你別為了我在他那裏受委屈。”
蘇棠垂著頭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這樣一路回到小漁村，進門前舫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扭頭突然問了蘇棠一句。
“你其實也很煩每天看到沈逸清，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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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簽在針口重重按了幾秒, 最後帶著血被扔進垃圾桶。
兩眼無光的護士面色冷冷，口中的話機械般吐出來。
“24小時別洗澡, 可能會發熱是正常情況，戒刺激性食物，盡量別吃海鮮。”
蘇棠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放下衣袖，護士手法嫻熟，她沒受苦，就是胳膊有些酸酸漲漲的不舒服。
怕誤工，從醫院出來給舫舟打了個電話問拍攝進度。
“不急，老李還在準備食材, 中午才拍，你慢慢來。”
蘇棠掛了電話放下心來, 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猶豫再三又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沈逸清正在開視頻會議, 桌面的手機猝不及防嗡嗡嗡的一陣亂顫, 掃了眼屏幕正要掛斷的手又突然頓住，臉上的表情由不敢置信變為一臉驚喜。
“棠兒”
她居然舍得主動給他打一個電話，沈逸清連聲音都有些微顫。
蘇棠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公事公辦的口吻。
“你昨晚外套忘我家了, 今天家裏沒人，我帶到醫院，你過來拿吧。”
她也不想多此一舉, 可惜他外套兜裏還有一部手機, 家裏沒人, 要是他去拿，又要麻煩她跑一趟去開門, 她可沒這閑心。
沈逸清試探著問道。
“你打完針了？”
“嗯。”
“我現在沒空，你能給我送來嗎，就在酒店，我等你。”
蘇棠不悅，聲音不受控的提高幾分。
“就你時間寶貴，我就沒事兒做嗎？”
無端被懟了兩句，沈逸清有些懵，看著才耗了一半的點滴，有些委屈。
“沒騙你，真的來不了。”語調無端低下來，“我還掛著點滴，走不開。”
一旁沙發上坐著的年輕醫生聽著這通電話心裏波濤翻滾，就在那道怒氣騰騰的責怪聲響起的時候，他都為對方捏一把汗，沒想到意料中的怪罪並沒有發生，沈逸清好聲好語解釋的姿態令他大跌眼鏡。
印象中嚴肅冷冽的老板竟然也有為什麽人低三下氣的時候。
心中不免好奇起來，轉頭八卦的看向周平，對方似乎已經習慣這種場面，報以他一個無奈又意味深長的微笑。
蘇棠掛了電話，還是無奈的招了輛計程車。
門大開著，這間長住的酒店套房倒成了他在濱州的臨時辦公室，蘇棠也沒想到他病成這樣，掛著水居然還在開會。
沈逸清是一個工作和生活分很開的人，從來不會把工作帶回家，蘇棠也幾乎沒見過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也沒看過他戴眼鏡。
金邊鏡框冷肅文靜，光看外表，皮椅上的男人比平時更加沈穩儒雅，認真的盯著手裏的文件，沒註意到她來，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那表情明顯一楞。
沈逸清沒料到蘇棠會來，因為她掛斷電話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利落，所以轉頭過來就是一驚。
敲了門蘇棠就徑直往裏走，一踏進去就不免想起李硯出事的那晚，她的驚慌無措、恐懼不安還有...恥辱。
她厭惡這個酒店的房間，厭惡那個沙發，也厭惡那個垃圾桶，更厭惡那個坐在辦公椅上衣冠楚楚的男人。
“你來了。”
沈逸清聲音慌亂中帶著驚喜。
蘇棠沒應，將手裏的紙袋放到書桌上，臉上全是不開心。
“lucky今早在沙發玩，不小心尿到了上面，你自己洗一下，還有部手機，在衣服口袋裏。”
沒想到昨晚剛救了它一命，那小狗還是那麽記仇，沈逸清聞言只是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好。”
蘇棠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一下！”沈逸清站起來，舉著點滴瓶從書桌內走出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對著她微微笑了一下，面容憔悴，笑容裏有幾分討好。
“是你喜歡的。”
蘇棠本來要拒絕，眼光瞥見他桌上的文件又站住了，一時有些好奇。
“IPO招股說明書、京貿不是上市公司嗎？”
她居然熟悉這東西，沈逸清聞言一楞，想起她在馮遠公司的工位上那本戰略書又很快反應過來。
“是京貿下面的控股公司。”
蘇棠一直有轉行的想法，只是這幾個月跟著舫舟跑，這計劃擱置了很久，不過每晚回去後依舊t抽空在看考證的書，那些教材上的案例說到底還是紙上談兵，碰到活生生的商業實戰還是想上手瞧一瞧。
“我可以看看嗎？”
按道理這是第一次秘遞，是最核心的商業機密，不能輕易洩露。
蘇棠從沈逸清僵住的身形判斷出自己這話有些僭越。
“沒事兒，只是有些好奇，不能看就算了。”
沈逸清遲疑的看她一眼，再開口時令蘇棠有些意外。
“你隨意，沒什麽不能看的。”
姿態倒是對她十足的信任。
蘇棠點點頭。
幾百頁的文件，拿在手裏有些分量。
沈逸清轉身進了套房內的臥室，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許久沒有出來，他桌上的手機有未接電話，起起落落的響了好幾次，最後蘇棠不厭其煩。
“你有電話！”她朝那臥室喊。
“你幫我接一下！”
蘇棠聞言猶豫了兩秒，轉過頭來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又是一楞，頓了兩秒才按接通。
她還沒開口，謝流箏略帶甜膩的聲音就從話筒裏傳出來。
“餵、逸清，你下周有沒有時間，我——”
“你等一下。”對方話沒說完就被蘇棠脆生生的打斷，“他在臥室，我把手機給他。”
那頭的人聽到她聲音就是一楞，隔著音筒，兩端一陣詭異又長久的沈默。
蘇棠握著手機走到臥室門口。
點滴瓶掛在墻邊的落地衣架上，沈逸清背站在床頭櫃前，彎著腰不知道在幹什麽。
蘇棠開了擴音，把手機遠遠的丟到床面上扭頭就走，對他接下來的談話內容絲毫不感興趣，對他在做什麽，也絲毫不感興趣，對他剛才說要送她的東西，更加不感興趣。
沈逸清掃了眼她瀟灑離開的背影，又偏頭看了眼手機屏幕，臉色逐漸黑下來，語氣有些冷。
“什麽事兒？”
男人口吻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謝流箏楞了下。
“你下周有沒有時間，我的生日派對你要過來嗎？”
沈逸清捏著手裏的積木零件，小心翼翼的按到缺口處，想也沒想就拒絕。
“沒空。”
謝流箏還是不死心。
“是有事嗎，你忙你的，晚一些過來也可以。”
“沒事兒、不來。”他語氣冷漠，“我在忙，先掛了。”
謝流箏還想說什麽，電話裏一陣忙音，她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一下有些楞神。
蘇棠。
臥室。
男男女女，能忙些什麽，不過是不待見她的借口。
昨晚的質問終究沒讓他抓到什麽把柄，但這絲毫不影響男人對她的態度越來越疏離冷漠。
想起剛才那道聲音，心底無端湧起一陣嫉妒的恨意。
他都已經結婚了，居然還對蘇棠念念不忘。
她握著手機楞神，那頭的鮑柔見她掛了電話，一臉焦急的走過來。
“怎麽樣！”她眼底閃爍著期待，“他會過來嗎？”
謝流箏隱藏好情緒，面色無異的笑著開口。
“我的生日他都陪著過，哪年不來？”
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和沈逸清的關系已經生疏，她幾乎是本能的撒謊。
鮑柔放下心，討好似的往她手裏遞了個盒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愛馬仕的這個限量款包嗎，我托朋友從國外買了，才到，就當禮物提前送你嘍~”
她幾乎卑微的看著她。
“到時候你一定記得幫我說下情。”
陳家的勢力前兩天突然宣布要從她家撤資，而陳牧寒和沈逸清一向關系匪淺，背後的彎彎繞繞，她都不用過度思考，明擺著的事。
半年前她聯合蘇棠擺沈逸清一道，令他吃了不小的苦頭，早被警告不準再出現在他眼前，撤資這事就是在敲打她上一次在餐館的碰面。
可她心裏委屈，那純屬意外，她並不知道他在那裏，這樣做，未免太過霸道。
不敢求到人跟前去，她只能用力的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這麽多年，她清楚，沈逸清對謝流箏，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
沈逸清掛了電話，也終於將手裏的東西拼好。
當初蘇棠買的手工積木八音盒，小小的城堡，一千多片的卯榫零件，以前她要和他一起拼，他每次態度敷衍總是不肯，一來二去，直到她走這東西也沒成型。
他一個人，失眠想她的時候就拼一會兒，費了不少時間心思，昨晚讓周平從家裏帶過來，盡管小心翼翼，路上還是抖落了一部分。
手背還別著針，動作有些慢，但好歹成功覆原了。
他一臉雀躍，近乎討好又小心翼翼的提著東西出來。
桌邊的蘇棠剛好看完文件，人還沒來得及轉身，身後就響起一串小溪般清澈靈動的音樂聲。
金屬卡扣碰撞的聲響清脆悅耳。
天空之城的背景音被他換成了她最喜歡的那首 Luv letter（情書）
沈逸清提著東西慢慢靠近，臉上的表情幾乎討好。
“我把裏面的音樂換了、喜歡嗎？”
說起這事還有些波折，他發消息問的時候對方表示辦不到，他線下去了趟品牌方公司，是一家創業型起步的小企業，他順手就給買了，後面的事自然順理成章。
當初他還嘲笑時越娛記公司做餐飲跨行是不是有些太離譜，現在他有些理解了。
當然，這些她沒必要了解。
蘇棠盯著他手中的東西，對於他拼好這東西又換了她喜歡的音樂這件事，她臉上沒表現出任何沈逸清想要看見的喜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她盯著城堡草坪上兩人一狗的玩具模型，人有些失神。
原來他剛才在裏面，一直在忙這個。
他口中她喜歡的東西，指的是這個。
蘇棠有些想笑。
沈逸清已經到了跟前。
“你不是一直想看拼成的樣子嗎，昨晚看到lucky就想起它了，讓周平從家裏帶過來的，路上又掉了些，剛才補好了。”
他那表情很像是在等著蘇棠誇他，再不濟會說聲謝謝。
可這些都沒有等來。
那音樂還在響，吵得蘇棠有些心煩，她接了過來，想也沒想側身就丟到一旁的垃圾桶。
哐啷一聲，外圍的玻璃罩四分五裂，裏面的積木更加脆弱不堪，像放了炸彈一般從內部山崩地裂，彈飛出來的小零件爆裂一地。
音樂聲停了、模型碎了、費力巴拉拼了半年的城堡破了，治愈他多少個失眠夜晚的東西就這麽當垃圾丟了，沈逸清的心也跟著稀巴爛。
他沒料到蘇棠的動作如此利落幹脆，人一下有些呆滯，嘴邊的笑立刻僵住。
看他這幅表情，蘇棠反而有些不悅。
“不是給我了嗎、這麽處置有意見？”
沈逸清嘴角幾不可聞的顫動幾下，僵白的臉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沈默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沒、你的東西，你開心就好。”
蘇棠面色寡淡的掃了他一眼。
“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人到了門邊，想到什麽又突然站住，轉身看著遠處那抹才彎下腰的身影。
“對了、別撿回來。”
她冷冷道。
“我不想再看見這東西第二眼。”
沈逸清蹲在地上，手裏的動作一下僵住。
送文件的周平才到門口就撞見這一幕，沈默不語的立在門邊。
蘇棠和他對視一眼，一言不發的出門走了。
視線中的身影還木頭似的呆著，身邊空落落，才掛了一半的點滴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周平看了看一地狼藉，有些無奈，主動的上前幫忙。
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算是個見證者，雖然覺得自家老板這模樣著實有些慘，但也確實情有可原。
這東西，沈逸清每晚必須拼一陣才能睡著，他自然不敢聽蘇棠的任由它躺在垃圾桶，老板不發話，下屬自然得有眼力勁兒。
他一顆不落的將東西收齊，收納好放回桌面。
什麽也不問，公事公辦的開始工作匯報。
沈逸清只是沈默不語的聽，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拿著簽完字的文件正要走，卻被他叫住，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
“送到機構，鑒定一下上面的血跡。”
周平盯著掌心的紐扣楞了一秒，點點頭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到了樓下，蘇棠還沒打到車，他主動的要帶她一截，他清楚蘇棠怕麻煩別人的性子，怕她拒絕又開口解釋。
“我去馮總的公司，要經過順德樓，順路而已。”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麽交談，到了目的地蘇棠客客氣氣的跟他道了聲謝，對沈逸清的成見她從來沒有遷怒到他身上來。
他知道蘇棠當初怎麽從沈逸清家裏離開的，也知道蘇棠最恨沈逸清什麽。
友情愛情，什麽都比不上血脈相融的親情。
蘇兆民出事那晚，他相信困在沈逸清別墅的蘇棠是真的很想殺了沈逸清。
周平看了眼她即將離開的背影，猶猶t豫豫還是叫住人。
“蘇小姐！”他支支吾吾的開口“其實當初....”
蘇棠打斷他要說不說的話。
“是關於沈逸清的話，就別說了，你知道，我不愛聽。”
周平喉結滾動兩下，最終還是閉嘴。
*
拍攝地點安排在順德樓後院。
蘇棠到時所有的菜品幾乎都準備完畢了，舫舟一個人在木桌旁忙活，剛把三腳架調整好。
“對不起，來晚了。”
舫舟挑眉一笑。
“正巧，剛好。”他指著桌邊打光燈，“你把那個打開，我們開始測一下光線，沒什麽問題就可以開拍了。”
拆骨魚羹、掛面魚、佛跳墻、腸粉....
舫舟伸手將她開的光調柔一個度，往下壓了下角度，桌子上瞬間亮起來。
蘇棠走到身後看他的鏡頭，桌上縹緲的煙火氣在取景器裏變得更加具體，像是勾了邊的透明薄紗幽幽浮動。
色、香、形、味都在鏡頭裏的畫面都得到了最大的還原。
原來...拍這樣的要用柔光。
盯著打光燈沈思兩秒，蘇棠習慣性的在心裏默默記下來。
兩人在後院一直折騰到中午，卻沒留下來吃飯。
福利院的紀錄片成品還未出，但舫舟找了記者朋友寫了篇宣傳的公眾號，放出後反響不錯，向日葵之家收到了不少社會讚助，汪曉青打了電話感謝兩人，得知舫舟還在濱州，非要請兩人過去吃頓飯。
才進院裏停好車，老遠就看見宿舍樓前的草坪上正熱鬧，一個女人領著群孩子在玩老鷹捉小雞，大的小的都在笑，一片其樂融融。
下一秒，他聽到舫舟親切的叫她。
“姐！”
方蘭心偏頭過來對他笑，玩得滿頭是汗。
“你來了~”
孩子們都認得舫舟，蜂擁而上向他要糖，蘇棠看著男人拉開裝單反的雙肩包，變戲法似的從裏面摸出一把玻璃糖，攤在掌心在太陽底下亮晶晶的閃，一個個小孩看得眼睛都直了。
.......
她都不知道他多久買的。
方蘭心看到她身後的蘇棠就是一楞，隨即笑道。
“我認識你~”
蘇棠意外她還記得自己，不過回想，‘後浪’那次頒獎現場確實挺別開生面的，作為讚助商，足夠令她終生不忘。
她覺得有些尷尬，客氣的叫了聲方總。
方蘭心看著這個模樣乖巧的女人，知道她會錯了自己意，也不解釋。
“我去食堂看看汪媽媽。”
兩人看起來許久不見，說了些家長裏短，蘇棠有意給他們留空間。
人走遠了，不知身後的方蘭心一直盯著她瞧。
“是個乖孩子，難怪高中被欺負成那樣。”
當初自家弟弟一把傘把人家送上了車還念念不忘，一向不愛管閑事的人一反常態，讓她幫忙查查那個霸淩事件。
當年的原視頻在網上早已消失殆盡，卻又讓她查出點別的事兒來。
七年前的濱海一中死了個學生，外出游學，山體塌方，受困的原本是兩人，除了死的那個，逃出來的另一個，是蘇棠。
據說是被同學忽悠，大半夜在山裏掉進了暗坑，蘇棠爬出來去找人，又被戲弄，另一人堪堪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
通篇報道似乎在避諱什麽，雲裏霧裏，遮遮掩掩的背後卻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長點腦子的人都不難猜出點什麽，於是她又順著查，最後的結果簡直令人心驚。
那些泛了黃的舉報信，她一疊疊的收集來，又雪花似的飛進舫舟的郵箱。
那個‘後浪’頒獎禮上轟動網絡的霸淩視頻，終究是一段不得沈冤昭雪的錯案。
盡管心痛這孩子，但找不到完整視頻，僅憑這些只言片語的信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方蘭心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撞見人，後知後覺有些回過味來。
“當初你一力促成那個比賽，就是為了吸引《窺邙》真正的導演來參賽，所以....就是這孩子嗎？”
作為一個頂尖的企業家，她的嗅覺異常靈敏。
見舫舟點點頭，方蘭心饒有意味的微笑，從包裏摸出了手機。
“你幹嘛？”
她臉上耐人尋味的笑容令舫舟瞬間警鈴大作。
“給媽打個電話，方家終於要後繼有人了，免得她天天在我面前哭。”
她的鬼邏輯，舫舟一向看得不太懂，急吼吼的把她手中的電話搶走。
“人家現在是我助理，瞎想什麽呢！”
方蘭心一臉正經的看他。
“現在還是助理，以後就是弟媳婦，當初又是安慰別人，又是讓我幫你查人，現在又來拍人家孤兒院，還讓我捐助，怎麽、不是喜歡人家？”
舫舟避而不答。
“你不是一直做慈善嗎？我只是讓你看看社會上到底什麽地方才最需要幫助。”
方蘭心嗤笑一聲。
“行，媽知道我來見你，發了些姑娘的照片給我，讓你瞧瞧，老人家一把年紀，你別成天瞎折騰你那些鏡頭，多回家看看。”
她把照片往他跟前遞，舫舟黑著一張臉，扭頭就走。
一頓飯吃到下午兩三點才散夥，濱州的路上，副駕的蘇棠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舫舟看在眼裏，笑在心裏，最後終於憋不住。
“你想問什麽就問。”
“方蘭心真是你姐？”
舫舟笑。
“難道我們長得不像”
蘇棠看了會兒他的眉眼，有點手足無措的解釋。
“不是，有點太意外了。”
舫舟轉了下方向盤開上主幹道。
“我說過我真名叫方舟，所以，方蘭心真是我親姐，泰盈是我家的，方岱岳是我爸。”
他扭頭問她。
“還想知道什麽？”
他一連報出串名字，蘇棠受寵若驚，趕忙搖頭。
“楊伯伯是我爸戰友，小時候還抱過我，他看中我的名氣請我來給他的家鄉拍宣傳片，是我自願。”
前面紅燈，他一腳剎了車，狹小的空間一下變得無比安靜。
他偏過頭一動不動的盯著蘇棠。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我和沈逸清旗鼓相當，你犯不著為了我被他勉強什麽，不要為了我忌憚他什麽，他沒那個本事動我。”
當初她未婚夫被沈逸清報覆的事，舫舟沒問，心裏也猜到了七八分。
蘇棠咬著唇一言不發，過了很久才開口問他。
“昨晚....你都聽到了。”
“嗯。”
車流又重新動起來，舫舟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是誰、什麽背景，我一開始就知根知底，會些什麽下三濫的手段路數我也清楚，宣傳片本就是楊伯伯的請求，可拍可不拍，不是什麽非做不可的事兒，你別為了我在他那裏受委屈。”
蘇棠垂著頭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這樣一路回到小漁村，進門前舫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扭頭突然問了蘇棠一句。
“你其實也很煩每天看到沈逸清，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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