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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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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京北。

京貿集團辦公室內。

周平一臉嚴肅, 將手裏的文件遞到沈逸清面前。

“事情是這樣的,京貿旗下的芯片公司和泰盈那邊產品線重合率有些高, 泰盈的東西在知名度上是要比我們高的,前兩天,泰盈派人到我們下面的一家代理商那裏簽合同買了一批貨,開了發票後將人告上了法院,說我們的產品侵犯了他家的專利權,法院按流程傳喚了我們,法院判無效,泰盈又撤訴了,但是它三番兩次故技重施, 動的代理商不止一家,最後代理商們扛不住, 很多都把我們和泰盈重合的產品給砍了, 丟了不少下線。”

沈逸清翻著他遞過來的代理商名單, 越看越皺眉, 其中兩家,還是華東華南兩個區域最大的銷售巨頭。

這意味著下個季度臨近年關,京貿的集團財報收入會銳減,那群本來就不服他的老東西, 該又有借口彈劾他了。

但這都不是重點。

泰盈還上法院提交了另一份訴狀,告他們的產品涉及壟斷剽竊技術。

京貿的芯片工程師團隊都是他花重金、花人脈從德國挖過來的,他沒什麽怕的, 但下面的制造工廠, 一家荷蘭公司, 一家日本公司和三家美國公司,因為這事大半都要和他解約。

這些都是最頂級的工廠, 換公司就會意味芯片成品處理數據的能力大幅下降,讓他在後續和泰盈搶占市場的鬥爭中先落下風。

沈逸清想了想,還是吩咐周平訂去美國的機票,處理完焦頭爛額的事又叫住要走的人。

“對了,上次拍賣行新寄的邀請函,你給我放哪了。”

“抽屜。”

拍賣會沈逸清也不每次都去,除非有他感興趣的東西,大多時候都是委托人拍,像陪著蘇棠去拍手鏈那次的情況少之又少,周平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這個。

沈逸清拉開抽屜t把東西拿出來,挑挑揀揀的看。

字畫、花瓶、翡翠原石。

他一頁頁的翻過去,最後停在一顆方形的粉鉆上。

玫瑰棱形的切割手法即便只是圖片也足夠光彩奪目,天生就是最適合女人的漂亮東西,只是近約八位數的金額令周平隱隱咂舌。

沈逸清自然不需要這東西。

“是要送給蘇小姐嗎?”

指尖輕敲著桌面,沈逸清頓了兩秒才慢慢開口。

“她生日快到了。”

去年那個生日.....

沈逸清煩躁,不想也罷。

周平敏銳的註意到他極速變化的表情,作為秘書的本分,他猶猶豫豫還是大著膽子開口。

“我覺得....蘇小姐可能不會喜歡。”

蘇棠什麽人。

自信、獨立,堅韌又倔強。

穿著樸素,打扮樸素,和沈逸清在一起時被送件奢牌衣服也能跟自家老板大鬧一架,雖然不知道兩人因何走在一起,但她討厭他像只鳥一樣打扮她。

即便兩人在同居的時候,蘇棠也一心撲在自己的學習和事業上,畢業後積極的尋找工作,兢兢業業、本本分分,只是一開始她並不知道沈逸清在她求職上動了手腳。

她有自己的追求,至少在她看來,蘇棠並不是什麽滿腦子粉紅泡泡,一味要依附於他的小女人。

無關物不物質、虛不虛榮,這東西送過去,只會觸黴頭,蘇棠那雙厭惡的眼睛,周平能想到。

他話剛說完,就見沈逸清暴躁的把圖冊合上。

‘啪’的一聲悶響,是副想哄人又不得其法的生氣模樣。

老板要生氣,員工要倒黴。

周平趕緊建議。

“試試相機吧,或許會收。”

這話倒一下提醒了沈逸清。

他沈默幾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手忙腳亂的翻出手機的備忘錄,找到那個蘇棠提過一嘴的索尼相機型號,截圖發到周平微信。

手機兩下震動,周平秒懂。

人正要走,見他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手指看。

這秘書沈逸清清楚,名校畢業踏實能幹、人長得可以還沒花邊新聞,也沒結婚,可原本光禿禿的無名指此刻明晃晃帶著一個素戒。

“有女朋友了?”

他問。

周平楞了下,老實回答。

“一直都有。”

“你沒說過。”

......

周平又楞了下,想了又想有沒有對象這事實在也不算是入職檔案裏必須要交代的信息。

“你沒問過我。”

....

空氣又死寂幾秒。

“在一起多久了?”

“5年。”

沈逸清想了想,猜測道。

“大學戀愛?”隨即又問,“你追的人?怎麽追的追了多久?”

周平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些,滿臉古怪還是照答。

“沒追,她追的我。”

“.....”

不知為何,沈逸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怎麽了嗎?”

“沒,你去忙吧,休假先放一放,美國談合作的事....你和我一塊去。”



公報私仇的話針對性太強,周平突然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為時已晚,隨後苦瓜一張臉懨懨的出去了。

*

一周以後。

濱州。

遠處海水深海,清澈如明鏡,蘇棠陪著人一路氣喘籲籲往天文臺爬。

舫舟要拍俯瞰大景,她想了想也覺得這裏最合適。

上山的棧道綿長,因為是清晨,又是入秋,大霧蔓延,一片冷肅,木梯浸滿露水,滿是濕滑,即便裝備都在舫舟包裏,蘇棠依舊小心翼翼。

累得不輕,走到最後彎腰弓背,臉只差貼在地上。

突然,眼前多了根手杖。

舫舟握住臟的那頭,將幹凈這頭遞了過來,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不用。”

蘇棠啞然失笑,停下換氣,說話有些喘。

“你還背著裝備呢,再拉個拖油瓶更累了,我可以。”

舫舟盯著她,一張爆紅的臉,人還挺倔強。

“不累。”他無所謂的笑笑,“這算什麽,我之前住的地方,比這高得多,我一天三上三下,都沒事。”

蘇棠擡眼看人,與自己的狼狽相比,他真的悠然愜意很多,不見喘也不見臉紅,更不見汗,蜿蜒陡峭的棧道一路爬上來,如走平地。

她猶豫兩秒,沒再堅持,伸手握住手杖的頂端。

於是陡峭的棧道人群中就出現這樣一個奇觀。

一個高高帥帥的男人背個臃腫的雙肩包,手中一截手杖,身後還拖著個累得喘氣的漂亮女人,如此居然也沒給他帶來負擔,步調穩健有力。

這可苦了不少爬山的小情侶,想要效仿的,男的為難,女的生氣,吵一架哄著半天原地休息。

前方多了道牽引力,果然比她自己爬輕松不少,蘇棠看著那道身輕似燕的背影,突然來了興趣,“你之前住的地方,在山上啊。”

“嗯~一個道觀。”

.....

身後突然變得沈默,隨即爆發一陣笑聲,像是忍無可忍到極限。

“所以,當年媒體傳你要出家的事是真的?”

蘇棠註意到前頭的高長身影頓了一瞬,腦中突然浮現兩人第一次見面,男人立在外面一片竹林的窗邊,清冷溫潤,又處處都透露著淡漠疏離,沒有半點世俗氣息,一看不像那種常在人堆裏摸爬滾打的人。

對於蘇棠的打趣,舫舟無可奈何的笑。

“我只是在上面做了幾年義工。”

他繼續拉著人往前走,快到山頂,晨風漸大,將四野的霧吹散不少。

“媒體就是這樣,喜歡誇大其詞,捕風捉影,就像你當初那事,不知真相一通亂寫,把人家的生活攪得一團亂,也不覺得抱歉,這些做媒體的人啊,書讀的多,會寫文章,筆桿下的道義確實越來越少。”

像是觸碰到她的傷心事,蘇棠沒說話。

又爬一截,到了山頂的涼亭,舫舟將雙肩包取下來,在裏面倒騰設備。

這包他每天都背,可今天格外臃腫,蘇棠邊捶腿邊看他。

“你裝了些什麽,今天那麽重。”

眼前的人聞言臉上一怔,短暫的遲疑後一樣樣的拿出來。

“你的水、我的水,三腳架,無人機,還有....相機。”

蘇棠眼尖的看見還有個醫療包。

“你居然還帶這個。”

舫舟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一笑而過。

“野外爬山嘛,怕你摔著,萬一出個什麽事,應急,有備無患。”

他細心到這種程度,蘇棠還是有些驚訝。

可即便如此是這些東西,那包也過分沈了,藏在下面的半截也鼓鼓的,她沒繼續在意。

兩人折騰了一天,下山後晚飯定在順德樓。

進門的時候老李熟門熟路的跟兩人打招呼。

“來啦~”

他轉身往後廚走,樣子急匆匆。

“你們先上去,東西我看看送過去了沒有。”

這段日子兩人常在這裏吃飯,蘇棠不疑有他。

“是包間嗎?”

她轉頭問舫舟,畢竟只有他們兩個人,以前都是隨便在大堂的散座應付。

“對。”

舫舟笑了笑,催她。

“走吧。”

他態度太過正常,所以蘇棠推開包間門看見蘇兆民和簡素芳不小的吃了一驚,整個人呆住,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舫舟帶著笑深深的看她一眼,沒說話,下一秒卻突然擡手按上墻邊的開關,剛才還一片明亮的包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蘇棠心臟陡然一緊,人還沒反應過來,包廂裏的隔間裏就亮起一道幽暗的燭光,廚師長推著個精心制作的水果蛋糕緩緩出來,一瞬間,歡暢輕快的生日歌晃晃悠悠的響徹整個包廂。

躍動的燭光裏一張張笑臉,蘇棠看著自家爺爺奶奶,又回頭看了看舫舟,這才後知後覺,啞然失笑。

“你們...”

舫舟拉著她走到蛋糕前,打趣。

“自己生日也能忘,別管這些了,快許願吧!老李親自做的蛋糕。”

蘇棠不愛過生日,甚至是主動忘記,因為這也是她被父母丟棄的日子,往常還有秦詩提醒,但秦詩最近為備戲封閉訓練,她也就順其自然的忘了。

蠟燭吹滅,舫舟拿過一旁的雙肩包,從裏面摸出個盒子遞給她。

“生日快樂~禮物。”

蘇棠看著上面的產品名吃了一驚。

一臺全新的SONYA7M3,不貴重但也不便宜。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買的,也不知道他今早什麽時候塞進包的,他甚至背著這東西和她瞎跑一天。

難怪。

難怪。

竟有人專門為她準備這樣的驚喜,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鼻間酸酸的。

“謝謝~”

舫舟拉開椅背坐下,看著她笑。

“許的什麽生意願望。”

蘇棠偏頭看了旁邊的蘇兆民和簡素芳,嘴邊綻開一抹笑意。

“希望爺爺奶奶一直健健康康~”

簡素芳無奈的搖頭。

“這孩子,我們t好著呢,就不能許點關於自己的。”

蘇棠調皮的笑,摟過她肩膀,將臉頰貼過去親昵的蹭她,像是在撒嬌。

“就是我自己的呀~我就希望你和爺爺一直平平安安,一直陪著我~”

蘇兆民坐在一旁看著膩歪的兩人一直笑,滿臉慈愛,末了視線又掃了眼舫舟送給她的禮物,沒拆封,圖案是一臺相機。

莫名想起家裏她那些要轉行的金融書,嘴邊的笑意逐漸淡了不少,他偏頭問舫舟。

“你們下周就拍完了?”

舫舟點頭。

“那就要走了?”

舫舟猶豫兩秒。

“應該是。”

回答完突然偏過頭看向蘇棠。

“你那個微博賬號一直沒登嗎?”頓了頓說道,“其實你可以再回去看看,上面的粉絲都很想你。”

蘇棠身形一僵,笑笑沒接話。

想她。

應該是想她回去繼續罵她吧。

那些骯臟的、侮辱的、詆毀的字眼,她看一眼就會失眠一個星期,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有一天,網暴這種事會發生自己身上。

舫舟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勉強,只是打開自己的微博將手機推到她面前。

他居然關註她了。

微博的內容還停留在她拍《綻放》的時候,置頂的一條是幕後訪談花絮,征得章柔嘉和譚茂的同意後掛在了主頁。

評論區早就變得一片祥和,章柔嘉和譚茂頂著個真名id,一前一後的留言,被粉絲回覆頂上了首評和次樓。

兩人的話各有不同,總之都在解釋蘇棠的為人,不會是搞校園霸淩的那種人。

看到這些過去在她紀錄片中出現過的人物,蘇棠心中湧起一陣久違的悸動,說不清,道不明,但心裏總有一種東西撞來撞去,催她的手指點上了屏幕。

謾罵的留言一條不剩,應該是被舉報清理了,餘下的都在鼓勵她回歸,多是些溫暖的話,與半年前比簡直算得上河清海晏,春和景明。

一切潮水退去,只剩她這艘被擱淺上岸的小船,破破爛爛、面目全非。

不知為何,鼻子有些酸。

她將手機推了回去。

舫舟無聲的看著她的動作,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開口。

“嘈雜的外界聲音就像一條奔騰不息的河,脫離源頭越往外擴散就越是渾濁不堪,但無論它怎麽流向何方、流向何處,裏面的水最後沈沙見底後放進源頭,依舊純凈、依舊清澈,不會有一絲臟汙,嘗一口依舊甘甜,依舊會讓人充滿能量,那種東西叫本心。”

她幫他這兩個月,能瞧出來蘇棠身上依舊還有對攝影的熱愛。

“我有一個項目,已經籌劃了好幾年,主題是《候鳥》,一個大型自然紀錄片,之前我想你跟我走的話是真的,不過有一點我沒跟你說清,如果你答應,我們算是共同創作,你是以攝影師的身份,而不是助理。”

他直勾勾的盯著人,這份邀請說得十分認真。

蘇棠不敢直視他眼底的期待,舫舟是什麽人,他每認真出一部紀錄片必在業內引起轟動,國內不能放的,國外必拿獎,國內能放的,各個播放平臺爭著要。

自己一個無名小卒,在外界的名聲也一地狼藉,他越誠懇,就越顯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不受人擡舉。

蘇棠躲著他視線,微低著頭,只是沈默。

舫舟也不催。

“沒關系,你不用現在回答我,還有一個周,你可以慢慢想。”

一旁的兩個老人眼觀鼻鼻觀心,一字不落的將兩人的談話盡收耳裏。

*

京北、機場。

原本要立即轉飛濱海的沈逸清不知怎麽突然改簽,周平也不敢問,頂著兩個黑眼圈風風火火跟在後面,額頭神經一根根的跳,似乎下一秒就要中風倒下了,但他依舊絲毫不敢慢下來。

熬了幾個大夜,前面的人依舊走得精神抖擻,精力這一塊,和沈逸清相比,他確實自愧不如。

車子兜兜轉轉,終於停在蘇棠愛吃的那家蛋糕店前,周平心中的疑惑瞬間明朗。

“抹茶茉莉奶凍。”

櫃後的女工作人員擡起頭來,猝不及防的楞了一秒。

眼前的男人西裝革履,雖稍顯疲憊,但從頭發絲兒到與她視線齊平的那枚羽毛胸針,處處都顯著清冷矜貴。

骨節分明的手指十分堅定的指著玻璃櫥櫃裏面的展覽樣品,那顆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袖扣在燈光下明晃晃的閃,閃得這女生楞了兩秒神。

沈逸清輕敲兩下櫃面,盯著人又說了一遍。

“抹茶茉莉奶凍,麻煩快一些,我趕時間。”

女生終於回過神來,掛著職業的微笑。

“不好意思先生,那是我們店裏的爆款,今天已經賣完了哦~”

有這麽一秒,沈逸清想化身時越,把這個蛋糕店想那個火鍋店一樣,弄成全國連鎖。

但也就一秒,他很快恢覆正常。

“現做吧,我可以等,加錢也行。”

剛才還趕時間,現在又可以等了。

女生絲毫不懷疑他的財力,但口吻還是十分無奈和遺憾。

“不好意思先生,原材料用完了哦,今天做不出來了。”

“缺什麽原料?”

那女生沒想到他那麽執著。

“新鮮的茉莉花沒了,還有抹茶粉和檸檬汁也差點。”

女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知道說完這些男人就離開了。

她看著對方站在門口打電話的背影,偏頭低聲和同事八卦。

“好帥~而且那張臉總覺得有些熟悉。”

座位上的女人偏頭看了眼沈逸清,楞了一秒,隨即支了支下巴示意對方看貨架上的財經雜志封面。

“是挺熟悉,這不就是嘛,別犯花癡,人家已經結婚了,估計替老婆跑腿呢。”

櫃臺邊的女人盯著沈逸清的側臉,一臉艷羨。

“做他老婆可真幸福~”

....

周平看著沈逸清雙手空空的回來,有些驚訝。

“沒買到?”

“原材料沒了,我已經讓人去買了送過來,等一等。”

周平看了看表,下午三點,應該來得及,只是到了濱海,再趕到濱州,或許有些晚了。

一騎紅塵妃子笑。

他不知道蘇棠會不會笑,但是周平有些理解古代那些討愛人歡心的皇帝了。

沈逸清在座位上閉著眼休息。

周平內心得到片刻的安慰,不光是自己疲倦,或許沈逸清還是有些累的吧,美國那些做生意的人精,談判可是一場焦灼的拉鋸戰,生熬了三天。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沈逸清這通電話,京貿的總裁辦亂成一鍋粥。

抹茶粉好說,茉莉鮮花,又要是食用級別,還是沈逸清點名要的東西,沒有人敢怠慢,可時間急,只得傾巢而動。

這個下午,五環內的所有花店,都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一個小時後才集齊差人送到這邊來。

櫃臺後的女生沒想到沈逸清去而覆返,手裏正一樣不少的拎著她要的東西。

“這些能用嗎?”

他問她。

那女生看著包裝盒裏頂級品相的茉莉,心裏湧起震撼。

何止是能用,做吃的,都有暴殄天物的罪惡感。

她沈默的點點頭。

沈逸清坐在一旁等,兩小時後成品才出來,女孩小心翼翼的給他打包好,看著剩下的花不敢擅自決定。

“這些還要嗎?”

沈逸清遲疑兩秒。

“能幫我包成花嗎?”

女生左看右看,掃到不遠處早上才拆下來的包裝紙,說了聲可以,下一秒,沈逸清盯著她手裏的東西,提醒。

“別用那個藍色的紙。”

女人因這話楞了下,剛摸到紙邊又改了方向。

辛苦幾個小時,最後並沒有白費力,除了蛋糕錢,沈逸清還額外給她一個紅包。

她看著單手抱花,提著蛋糕的男人對她說謝謝的男人,手在身前群魔亂舞。

“不用不用不用!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沈逸清沒說話,那幾張壓在櫃臺上的美元,臨走前終究是沒拿走。

女人心裏換算了一下人民幣,看向一旁的同事,不禁咂舌。

“這人.....還真是大方啊~”

重新回到車上的時候,周平明顯看到沈逸清的臉上變得松快,還有些喜悅。

老板開心,他自然也開心,車子晃晃悠悠又回了機場。

兩人舟車勞頓的到蘇棠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誰也沒想到往常早已亮燈的地方今晚一片通黑。

“你先回酒店吧,我再等等。”

看他終究還是體恤下屬,周平幾乎要痛哭流涕了,扭頭上車倒也真走了,一點不跟他客套,有幾分倉皇而逃的意味。

沈逸清看著半分鐘跑沒影的車子,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有那麽變態嗎,平時對他不是挺好的。

太困,他坐在小院裏t抽了根煙。

然後第二根。

第三根。

....

不知道多少根了,仍舊沒人回來。

中途好幾次摸出電話,按了撥號鍵又停下。

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天空漆黑一片,亮著幾顆稀疏的星星,海邊的小鎮夜裏有些涼。

沈逸清換了個姿勢,把凳子挪到墻邊重新坐下。

索尼相機的包裝盒放在地上,上面放著那捧茉莉花,蛋糕舍不得放地上就連盒子一起放在膝蓋上。

背抵著墻壁,最後實在有些困,就閉了眼。

又因為太困,閉了眼就沒睜開過,所以,蘇棠他們一群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差點在院裏睡著的沈逸清。

男人雙手環胸,膝蓋上放著個精巧的蛋糕,似乎太困睡過去了,連歡聲笑語的幾人一路走過來也沒把他吵醒。

蘇棠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似乎那晚舫舟似是而非的問她,是不是很煩每天見到沈逸清。

在那之後,兩人確實一周多沒見了。

最先是蘇兆民反應過來過去將人搖醒。

“你怎麽睡這了、容易受涼。”

沈逸清很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不知道夢見什麽,被喊醒時眉頭還皺著,像是不滿,半瞇著眼睛清醒片刻後,才後知後覺自己在哪裏。

他擡手看看表,夜裏11點,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眼前站了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

他緩了緩站起來,不忘抱起一旁的花,把手裏的蛋糕往蘇棠面前遞,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

“生日蛋糕,特意從京北帶過來的,味道應該沒變,你試試。”

蘇棠掃了一眼人,風塵仆仆,不知道這一個周去了哪,不知是累的還是沒睡醒,面容很憔悴。

見他這苦守已久的模樣,蘇棠猶豫著,還是伸手接過。

“謝謝。”

屋裏燈亮起,一剎那照亮男人的臉。

他笑了下,似乎她接了他的蛋糕,是一件很高興的事。

彎腰從地上把相機拎起來往屋裏走,懷裏的茉莉花在身後留下一串清香,一下就捕獲了簡素芳的心,興致盎然的進廚房去找花瓶。

沈逸清才把東西放下,扭頭就笑不出來了。

他看到蘇棠的另一只手裏提著一個跟他買的一樣、連包裝都分毫不差的相機。

看向她身後的人,眼神意料中的相撞。

而舫舟比他更早一步,剛才就就瞧見了,兩人居然送了同一款相機。

至於蘇棠最後用誰的,當然不言而喻。

對於自家孫女和這男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兩個老人心照不宣,只是年輕人的感情,也不太好規勸什麽,這男人之前的所作所為,也不像他們能規勸住的,看見那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只一味地沈默,最後幹脆一臉諱莫如深,躲什麽似的走了。

客廳裏霎時間只留下三個年輕人,lucky跑過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瞧了一圈人,最後躺去蘇棠腳邊。

“真不巧,我們東西送重了~”

舫舟看著桌上的盒子笑。

沈逸清故作無所謂。

“沒事,她可以換著用。”

這話蘇棠沒同意,語氣甚至有些嫌棄。

“不用這麽麻煩,你帶回去吧,放在我這兒也是浪費。”

也是浪費。

浪費...

沈逸清註意力停在這兩個字上,眸子瞬間暗了暗,心臟那一片立即變得空落落。

所以,她根本沒打算要他的禮物。

低垂著眼沈默兩秒,將桌上的蛋糕推到她眼前。

“那你試試這個,下午才做的,你不是最愛吃。”

蘇棠看了拆了包裝的小巧蛋糕,實在沒胃口,老李做的長壽面已經把她吃得太撐。

“吃不下,先放這兒吧。”

他的禮物不要,他帶的蛋糕難道也不打算吃。

他吹著夜風等她幾小時,困點冷點也沒什麽,為了買蛋糕刻意繞路辛苦一下午連補覺時間都沒有,這也沒什麽,與之相比,她不屑一顧的的態度更令沈逸清難受。

他壓下心裏的委屈和不滿,手裏的動作卻不依不饒。

“嘗一口。”他看著她,語氣像是在哄人,“就嘗一口,我守著做了一下午,特意叮囑多放了抹茶,你肯定喜歡的。”

“不行,我真的太飽了,放冰箱吧,明天吃。”

沈逸清知道這是借口,他走了這蛋糕的歸宿只能是垃圾桶。

“就吃一口、你不會失望的。”

他拿過勺子挖了一勺像以前那樣遞去她嘴邊。

蘇棠終於忍無可忍,拍開他的手,沒想到力道失控,那個沈逸清費時費力,等了一下午的蛋糕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掉在地上。

啪!的一聲悶響,稠密的奶凍巖漿爆了滿地。

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嘗一口。

桌邊的三人都一下楞住了。

狗也楞住了,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怒目圓睜,一臉戒備的盯著沈逸清。

......

空氣不知道凝固了幾秒鐘,蘇棠率先開口。

“謝謝。”然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即便她再不待見沈逸清,食物無罪。

突然的變故也在她意料之外。

蘇棠滿臉抱歉,面前的男人神情淒淒,眼神落在那團已經不能稱為蛋糕的東西,緊抿著唇不說話,應該是被她氣的。

大手僵在空中,勺子柄端的指骨緊了緊,大腦中有什麽東西不斷的轟鳴,沈逸清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時輕時重。

他一言不發,極力壓制著情緒,心中一遍一遍的告知自己。

她還會道歉,說明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她還給自己道歉,她也不是故意的。

失神一般楞了幾秒,平覆完情緒後才將手縮回來,自己將勺子上女人不肯碰的蛋糕吃了。

奶油有些甜。

抹茶...有些苦。

他看著滿地狼藉緩緩開口。

“沒事,是我的問題,不該逼你吃,可惜了,改天再叫人給你帶。”

他說得輕飄飄,但蘇棠從他略顯清冷的眉宇還是察覺出來他有些生氣。

她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找掃把,人剛到轉角,兜裏的手機就瘋狂震起來。

沒有備註。

這麽晚了,竟然還有垃圾電話。

蘇棠掃了一眼陌生號碼想也沒想就掛斷。

人還沒往外走,那號碼又打進來,她不接就不善罷甘休似的。

蘇棠瞄了兩眼,最後還是接起來。

“你好,哪位?”

對方沒回答,音筒裏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她等了兩秒最後不耐煩。

“不說我掛了。”

“蘇棠!”

似乎真怕她掛電話,謝流箏急急的叫了她名字。

這聲音熟悉無比,蘇棠僵住,人還沒反應過來,那頭又問。

“沈逸清是不是在你那兒,你能不能讓他來我這一趟。”

她問她能不能,口吻卻混不客氣,像是命令式的,隔著話筒都高高在上,蘇棠瞬間覺得有些好笑。

“你求人就這樣說話?你找他,打我電話幹嘛。”

蘇棠盯著客廳的人,心裏著實意外。

“他不肯接。”

“那你等著,別掛。”

說完這句蘇棠就提著掃把往外走。

沈逸清見人出來,直直的朝他懷裏卻扔過來一個電話。

“找你的。”

男人看了看她,一臉疑惑,還是半信半疑的接起來。

蘇棠默默的掃地,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沈逸清面色不善,黑著臉不耐煩的說了句沒空,幾乎是呵斥著掛了電話。

奶凍的爆漿沾了一掃把,蘇棠越清理地面越臟,到最後連動作帶著怒氣,也不知道是討厭這東西,還是討厭眼前的人。

沈逸清小心翼翼的盯著人,猶豫好半晌才慢慢開口。

“我和謝流——”

“好了!”蘇棠暴躁著打斷他的話,“我沒有興趣,我不想聽,我也不想了解。”

她開口趕人。

“謝謝你給我買生日蛋糕,你走吧。”

聽他一句解釋就這麽難、這麽不情願嗎。

沈逸清當然不願意,幾乎是賭氣一般坐回沙發。

“我不走,周平把車開走了。”

他看了眼始終帶著笑看戲的舫舟,沒好氣的開口。

“太累了,我今晚也要睡這。”

見他上綱上線,蘇棠徹底生氣。

“沒有房間,你回去吧。”

像是刻意等著她這句話,沈逸清幾乎脫口而出。

“沒事,我可以睡沙發。”

蘇棠從頭到腳的掃視他兩眼,秀氣的眉毛深深的皺起來,態度不耐煩。

“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睡沙發我也沒被子給你,你自己看著辦。”

甩完這句話,進廚房放完掃把出來就噔噔噔的上樓,再也沒下來。

客廳沈默已久的舫舟終於結束了看客心態,饒有意思的打量著沈逸清,把他盯得發了火。

“看什麽看。”

舫舟笑了笑,沒說話,視線落在桌上的兩個相機上,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許久突然開口。

“沈逸清,t你長這麽大有沒有輸過?”

不等沈逸清說話,他又饒有意味的開口。

“要不...我們打個賭吧。”

沈逸清不懂他什麽意思,只挑眉陰冷的看他,目光犀利又尖銳,與男人的氣質渾然一體,帶著審視和壓迫,若是換做旁人,肯定馬上閉嘴了,舫舟卻毫不怯場的迎上去。

“我跟你賭你追不回蘇棠,賭她會和我走,你信不信?”

沈逸清嗤笑一聲,像聽到一個笑話。

“跟我賭,你有什麽資本。”

他輕蔑的口氣沒惹惱對方,舫舟還是那種春風和煦的笑容,看得他心煩。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鵬瑞醫療嗎,準備了很久被泰盈橫插一腳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我輸了,泰盈退出收購,把鵬瑞給你,你輸了.....以後別來煩她就行。”

給。

這個字沈逸清不喜歡。

表面風平浪靜的盯著人,心裏卻泛起波瀾。

舫舟。

方舟。

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人,結合這兩天的事,他慢慢有些回過味來。

“我說這段時間泰盈怎麽瘋了似的,原來是你。”

舫舟不置可否,只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你就說,賭不賭。”

兩人一臉認真,絲毫沒註意到二樓轉角處那抹停了許久的身影。

.......

舫舟離開後關了燈,客廳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布制沙發不比他用過的奢華,不柔軟也不舒適,沒有他家裏的寬敞,甚至連酒店裏也比不過,他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躺上去連半截腳踝都在外面,盡管空間逼仄狹促,沈逸清還是勉為其難的和衣躺下。

明亮柔軟的月光穿過窗戶打在地板上,盯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心裏慶幸還好不是冬天,改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還勉強能發揮作用。

蘇棠說不管他就真的不管,說不給被子還就真沒下來看過他一眼。

沈逸清認真聽著樓上的動靜。

蘇棠的腳步聲在樓上走來走去,洗漱完還去了趟舫舟臥室,想也沒想,他像受了什麽刺激是似的,蹭的一下從沙發坐起來。

秉著呼吸聽得仔細,蘇棠沒進屋只停在門口,有細密的交談聲模模糊糊的從樓梯間傳下來。

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沈逸清依舊探究的睜著眼,一直等著那腳步聲從房門離開,一道關門聲響起。

他從不緊不慢的步調裏判斷蘇棠回了另一個房間,這才安心躺下,但也只保持了半分鐘。

幾十秒後他突然想起什麽,又一個挺身坐起來。

蘇棠應該忘了拿走,桌上兩個一模一樣的相機還沈默的擺在那裏,沈默的昭告著它在給他機會。

沈逸清沒有絲毫猶豫,拿起左邊那個就丟到沙發底,心裏盤算著明早出門丟垃圾桶,又把剩下的那個挪了挪位置。

做完這些,他變得心平氣和,今晚受的氣這才徹底消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輕輕的腳步聲下樓來,他猛地回頭,身後站了個人。

蘇兆民抱著薄被一臉無奈。

“她說你睡在客廳,我還不信,你這樣.....又是何必呢。”

沈逸清沒說話,從沙發坐起來,窗戶沒關,遠處隱隱的海濤颯颯響,夜風直對著人吹。

剛起身,就被蘇兆民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攔住人。

“你別關窗戶,那孩子有幽閉恐懼癥,看不得封閉的空間,嫌冷的話,我給你換床厚被子。”

沈逸清身形一下頓住。

幽閉恐懼癥。

他怎麽從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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