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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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女人冷漠又絕情的態度令沈逸清久久不能釋懷。
像腦門被人砸了重重一錘, 痛到窒息，他長久的呆坐著。
明明以前他煎個牛排被燙到她也會緊張個不停, 她知道自己不能吃辣，明明她也嘗過被辣傷胃的後果。
很疼的。
真的很疼，不止是胃...
她居然就這樣放任他不管。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
以前的蘇棠不會這樣對他漠不關心。
平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握成拳，洩憤似的捶了下桌面，隨即無力的癱軟。
額頭貼在桌沿，，像是同什麽死死掙紮一般，沈逸清整個人低伏著, 腹部的劇烈絞痛令他直不起身，隱忍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抵抗身體的不適還是無法消化蘇棠冷漠的表現, 痛苦萬分。
整個屋裏靜悄悄, 額上冒起一層層細密熱汗, 他整個人像浸在熱潮中, 胸口堵著一團氣，悶得快要t窒息。
難受....好難受，她竟這樣對他，近乎殘忍。
不知過去多久, 膝蓋上的手機突然亮了屏，暗色的眸子裏瞬間閃過驚喜，打開卻只是一條財經新聞的彈框。
微信裏那串發過去的消息, 依舊石沈大海。
那反覆提及的幾句身體不適一次也沒等到過回覆。
他閉著眼睛, 腦海裏忽然浮現昨晚車內的談話。
女人一臉冷淡和疏離, 口吻說不出的厭棄。
——我喜歡誰重要麽？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
失落如漲潮般從胸口湧上來，心臟被一雙手緊緊捏住無法跳動, 沈逸清頹然的倒在書臺上，憋悶的胸膛像是下一秒就要炸開。
從他苦巴巴追來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在這段關系裏處於被動地位。
追求人得誠心實意，他習慣了從小被人捧，也從來不會小心翼翼看人臉色，但這次他心甘情願被她抓拿，甚至任由她作踐，他知道一切得慢慢來，自己不能心急。
但他忽略了一點。
不能心急。
但會心慌。
討厭他的話、不喜歡他的話，明晃晃的一句句從她嘴裏吐出來，隨時隨地像根針一樣往他心臟刺，他也會難受。
還有她嘴裏那個他沒放心上又一直不太明白的第二個條件。
她不喜歡他，所以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情和關心也跟著一並收回。
她一直是個簡單的人，簡單到愛憎分明，連對他敷衍一句都.....
突然，沈逸清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敷衍。
對了，她剛才說過她很忙。
想到什麽，沈逸清像猛地恢覆了元氣一樣，騰的一下坐直身子。
自己下午離開的時候她被老李拉著下棋，或許自己打擾他們的興致也不一定。
下棋費心思，她沒空理自己也正常。
就這麽想著，沈逸清從情緒漩渦裏掙脫出來，心裏一下松快不少，整個人瞬間有了力氣。
趁著腹痛還能忍，他合上電腦撈過外套就往外走，強忍著不適一個人直奔最近的醫院。
.........
地板拖完，舫舟把臥室內的床和書桌擦了一遍，連窗臺也沒放過。
擡頭就能看見一片海，風景比他住的酒店強上不少，他愜意的吹著晚風難得的發了條微博動態。
——【大掃除。】
配圖是片光潔的木色地板和窗外那片幽藍靜謐的海，一股子歲月靜好的味道，才發送不過幾秒，評論區就湧進來不少評論，很多粉絲看到他的ip地址，紛紛留言問他是不是在度假。
舫舟看了一陣，挑了首評回覆一句‘對’。
見他還在線，評論區更加火熱，有粉絲留言說之前在濱州碰到了他，但他身邊跟著一個女生，以為自己認錯人。
風平浪靜大半年的評論區開始躁動不安，紛紛猜測這位神秘莫測的攝影天才是不是戀愛了，粉絲大多是些文藝生，並沒有狂熱的抵觸情緒，更多的是八卦好奇。
舫舟看了一眼，沒有回覆，手指一滑，從微博下線了。
沈逸清沒有玩微博的習慣，平時的生活大多圍繞工作，他沒有這種娛樂消遣的愛好，但自從上次蘇棠被人在微博上攻擊後，他關註了她的賬號，開始對這個軟件有了些興趣。
他也沒有視-j別人的習慣，但又因為這人最近和蘇棠的狀態，他也有了興趣。
兩指拉開，屏幕上的圖片瞬間被放大。
花紋繁覆的木質地板總覺得有些熟悉，盯著細節越看眼神越沈，他的心跟著圖片上的那片海一樣幽深。
...
蘇棠掛了電話就將周平的求助和男人的安危拋諸腦後。
從櫃子裏挑挑揀揀半天，終於選出套新被芯，但塞在角落裏受了潮，泛著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擡頭看了眼墻上的鐘，想了想還是轉身往門外走，打算去隔壁的超市裏買套新的。
人剛到門口，手機又再次響起來。
今晚他發了很多消息來，自己一條也沒看過，想起周平那通電話，她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餵。”
沈逸清意外，他以為她會掛斷，甚至做好了打第二次的準備。
“下完棋回家了？”
“嗯。”
冷冷淡淡的回答。
沈逸清盯著手背上的輸液管自顧自的開口。
“急性腸胃炎，我在醫院掛點滴呢，沒什麽事兒，你別擔心。”
.....
詭異的兩秒沈默。
“我沒擔心，沒事兒的話我先掛了。”
既然有力氣給她打電話，說明問題還不大。
“等等、”沈逸清突然叫住人，嗓音低低的有些啞，“我一個人在醫院，挺冷清的，能別掛嗎，陪我說說話。”
那聲音輕輕的，透過話筒慢慢的傳到蘇棠耳朵裏，竟讓她聽出一種可憐巴巴又卑微的味道。
但蘇棠實在沒閑情逸致和他閑聊，想起他中午的賭氣行為甚至有些不悅。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強自己了，無論你是裝的還是真的，我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會心疼你的沈逸清。”
“以後別再這樣了，挺幼稚的。”然後“我還有事，先掛了。”
女人聲音清清涼涼，沈逸清心臟驟然緊縮，像被人刺了一下又一下，泛著細密的疼。
他怔了一秒，聲音沙啞得像被沙子磨過。
“我沒裝、真的在醫院，騙你幹嘛。”
話說完，蘇棠的微信就收到一張他發過來的照片，手背別著針，周圍碘伏深黃的痕跡還未徹底消散。
圖片之上是她之前未讀的幾條消息，有好幾條是說他不舒服，最後一條是說自己還沒散會，問蘇棠能不能給他送點藥。
消息時間斷斷續續，截止在周平給她打電話之前不久。
對話框免打擾，她看也沒看，自然也沒回。
“你在幹嘛呢？”
不舍掛電話，沈逸清聽她這面安靜一片，主動的挑起話題。
沿著斜坡往上走，夜晚的道路一片寂靜，溫柔的海風吹得人心悠然，身輕如洗，如果沒有這通煩人的電話，蘇棠想，自己會感到更加愜意。
超市門口的燈光忽的在眼前亮起來，蘇棠最後應了一句。
“出門給舫舟老師買被套。”
她將手機捏在掌心註視著屏幕。
“我掛了。”
話說完當真毫不留情。
然而，另一頭，沈逸清握著掛斷的電話一下呆在原地。
難怪剛才看那男人曬的微博圖如此熟悉，那地板的圖案和花色....
他住在她家。
買被套？
豈不是要住下的意思。
那男人什麽時候去了她家。
沈逸清腦中一道道驚雷炸開，不願多想兩人多餘的可能。
慌慌張張的，他像是再多一秒也坐不住，騰的一下站起來扯開手背的輸液針，火急火燎的往醫院外走。
身後的輸液軟管晃晃悠悠在支架上蕩，裏面回流著小半截鮮血，看得人觸目驚心。
值班的小護士剛巡完房出來就碰見這一幕，手裏捏著記錄本沖著他的背影喊叫。
“哎！你藥水還沒掛完呢往哪跑！！”
可那挺拔的背影走得決絕，去意洶洶，一會兒就消失在醫院大廳。
...
貨架上的被套花花綠綠，蘇棠來來去去的晃了兩圈，最後挑了套純灰色的。
她不知道舫舟的喜好，這個顏色男生用大抵不會出錯，到了前臺結賬後都已經出門又突然想起什麽折了回來，又買了全新的牙刷牙膏和洗臉巾。
返回家裏的時候舫正好從二樓一路拖著樓梯下來，濕漉漉的地面幹凈如新。
他看到她手裏的袋子，“你出門了？”
“恩，買了新被套。”
舫舟視線盯著她手裏的東西打趣。
“你還真把我當個挑剔的客人了，舊的也可以啊，特意買新的，我挺有心理負擔，要不我還是回去住酒店吧。”
蘇棠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忙著開口解釋。
“不是，舊的放櫃子裏太潮了，今晚暫時用不了，等明天洗了曬一下和這個換著用。”
她急著解釋，也沒像平時那樣板正一口一口老師了，舫舟站在樓梯上看著人笑，模樣像是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他態度自來熟，一點沒有借住的拘謹，“樓梯才拖你別著急上去，晾一會兒吧，不然又有腳印，白忙活了。”
舫舟四處找了下那只叫lucky的小狗，發現它乖乖的趴在蘇棠身後。
“你這狗還挺乖的，知道我拖地也不亂跑。”
蘇棠笑了笑沒說話。
她將新買的被套翻出來，兩人站在客廳互幫互助的往裏裝被芯，舫舟雖說是幫忙，但動作熟練的不行，就連剛才拖地也是有模有樣。
“小舟老師動手能力挺強的，經常做家務嗎？”
正在抖被套的人動作一滯。
“說不上經常，不過我都是獨居，也不習慣別人打擾，能自己動手的就自己做了。”
他笑。
“你別叫我老師了，其實我兩年紀差不多t，聽著一直挺別扭的。”
蘇棠料不到他突然這樣說，杏眼撐圓反應不過來，脫口而出。
“那叫什麽？”
其實她只是叫順口了，即便兩人之間相處越來越像朋友，也不太習慣改變。
舫舟停了手裏的動作認真想了兩秒。
“恩...其實我的真名叫方舟，我姐喜歡叫我舟子，我媽愛叫我小船，對了，我還比你小，反正隨你怎麽叫，就是別叫老師了。”
比她小也只是月份上，自己總不能叫他弟弟吧，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蘇棠也不敢冒然唐突，想了想終於有個折中的方案。
“那我還是叫你木木吧，論壇上喊了好幾年，都習慣了。”
親昵又特別的稱呼，舫舟正在拉被套拉鏈，手不自覺的抖了下，輕輕看她一眼。
“也...行。”
兩人在屋內有說有笑，絲毫沒註意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沈逸清一路從院裏進來，老遠就看見兩人在客廳的身影，笑聲回蕩，眸子一下沈下來，到了門口，瞟了眼剛拆的被套包裝袋，更是一臉森冷。
蘇棠抱著被子，轉身就呆住。
男人手裏提著件西裝外套，神色憔悴，有點不修邊幅，像是來得十分匆忙，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因著生病的緣故，整個人十分虛弱，滿臉病態的蒼白。
“你怎麽來了？”
除了驚訝更多是意外，蘇棠盯著他一片淤青的手背。
“你不是....”
她想說你不是在醫院嗎，但隨即察覺這話有關心的嫌疑，當即就閉了嘴。
腹部的不適感又重新湧上來，沈逸清忍著劇痛走到沙發坐下，不鹹不淡的掃了舫舟一眼。
“他能來，我就不能來？”
蘇棠沒說話，明明剛才電話裏他還在醫院打點滴，微信發來的圖片上海滿滿一瓶藥水，算著時間，應該是中途從醫院跑出來了。
男人面色如常，但額間的細汗和白紙一樣的臉還是將他出賣。
蘇棠盯著人有些無奈。
“很疼？”
她問。
這輕輕柔柔，少了平日裏的清冷。
沈逸清楞了一下，以為她是在關心他，面色瞬間柔和下來，表情有些委屈。
“嗯、有點。”
當他以為自己成功收獲女人同情的時候，蘇棠又開口了。
“那你趕緊回醫院吧，周平也不在，沒人分心管你，你這幅病懨懨的模樣，挺招人煩的。”
等她關心的期待落空，心臟像拖著鉛球，猛地墜落到地上。
像是想不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沈逸清神情失落又錯愕，而一旁的舫舟笑意差點沒憋住。
蘇棠繼續毫不客氣的開口。
“中午那些菜我可沒逼你吃過一口，你這幅樣子跑到這裏來是要彰顯什麽，怪我嗎？”
面對指責，沈逸清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聲音悶悶的。
“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沈逸清不說話，
他能說什麽呢，他就是不樂意看兩人呆一處，她看向舫舟那種傾慕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是裝的，她不是善於偽裝的人，她就是喜歡她面前這個男人，那種毫不掩飾的欣賞天天都令他抓狂，一想起來，每天半夜都睡不著覺，兩人現在沒發生什麽，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點什麽。
他就是不安又心慌，還有點不願意承認的害怕。
害怕她當著他的面，又把心徹底交個另一個男人。
蘇棠不打算再理他，抱著被子看了眼舫舟，冷冽的嗓音一下變得柔和，和對他，簡直是兩個態度。
“我去給你鋪床，桌上有我給你買的新牙刷，洗浴用品衛生間都有，你今晚先將就一下，還需要添什麽，明早我去買。”
沈逸清聽著話渾身的神經又瞬間繃緊，聲音冷得發沈。
“他為什麽要睡這？之前不是一直都在酒店嗎？”
集團裏給文旅局撥的讚助費可不少，沒由來會讓舫舟省這種錢。
他盯著對面的男人，面色不善，那眼神好比對方是一個潛心積慮不懷好意的登徒子，幾乎下一秒就要對蘇棠欲行不軌了，而他隨時準備挺身而出，揍人不在話下。
舫舟迎著他視線，姿態大大方方。
“你別這麽看我，濱州最近有謝洋節，來旅游的人多，續房續不到，我說去市裏住，她怕我累，嫌麻煩。”
市裏隔這才半個小時。
怕他累、嫌麻煩。
他從不知道，蘇棠還會這樣心疼人。
沈逸清腦中卡帶一樣反覆咀嚼著那幾個詞，臉色越來越難看。
黑得沒底的眸子半瞇著，陰森森。
“我在酒店包了一層，好歹也是文旅局的項目，你來住，我不收錢。”
不等舫舟開口，樓梯上到一半的蘇棠就回頭拒絕。
“不用、知道沈總財大氣粗，你的人情我們就不欠了，還不起。”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初從沈逸清的別墅裏逃出來，陸振霆將她堵在車子，要用一個沈家的人情換她閉嘴，惡心至極，無論是誰欠誰，她都不想再和他沾半點關系。
一聲生疏至極的‘沈總’把沈逸清叫懵了，他楞了一秒看著樓梯上的人，滿臉痛苦、情緒覆雜。
“棠兒、你非得這麽對我嗎？”
蘇棠不說話，自顧自的離開，舫舟沈默著跟上去，lucky跟在後面，想從樓梯爬上來，但它身體嬌小，有些費勁兒。
沈逸清從沙發起了身，打算去抱它，蘇棠餘光掃見之後立即轉頭喝止了他，情緒異常的激動。
“你別碰我的狗！”
沈逸清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上樓，小博美跌跌撞撞最終還是上了二樓。
他回了客廳坐下，像一只被人遺棄的狗，比當初被他丟掉的lucky還不如。
lucky有蘇棠堅定不移的愛，他沒有。
雖然不情願不相信也很痛苦，但沈逸清不得不承認一點，蘇棠不在意他了，她口中那句不喜歡不是隨口說說也不是賭氣，而是一句理智得不能再理智得判詞，徹底將他剔出了她的領地，她心臟裏的各種房子住滿了人，有李硯，有這個才相處不過數月的攝影搭檔，有朋友，有親人，就是沒有他。
答應他所謂的試用期也不過是維護別人的權宜之計。
她提出的第二個條件，就是只給他一個月的追求期限。
當初看來莫名其妙，現在倒是有跡可循。
追求人不犯法，追求人也是單方面行為，只要他死纏爛打，她口中所說的期限，對於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威脅的數字。
他要的始終都只是她的一個態度。
這第二個條件，他從來沒放心上。
可現在他後知後覺，舫舟的宣傳片交片時間就是一個月。
說過不會動她身邊的人，她從沒信過他口中的話。
腹中的絞痛還在持續，沈逸清握緊拳頭一臉隱忍，身體和心臟的雙重痛苦令他苦不堪言，平時挺括的背深深的彎下來，整個人頹然的窩在沙發裏。
她不願意舫舟睡受潮的被子，卻可以放任急性腸胃炎的自己一個人在冷清的醫院打水滴，甚至連自己下午發消息求她送個藥的消息都不肯回。
即便他自以為是的給她的漠然找了個借口，沈逸清此刻還是忍不住沒繃住，一顆心像那個被撕得稀巴爛的被套包裝一樣面目全非。
樓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時有低聲笑語傳來，與樓下的冷寂截然不同。
他從來不知道心裏的滋味竟然會如此豐富，後悔、嫉妒、憤恨、不甘，一時不知道哪種情緒更多。
自從他來到濱州後，蘇棠從來沒有好臉色對過他，這樣的輕快的笑聲他從來沒聽到過，沈逸清記不清她多久沒對著自己笑過了，她面對他時，總是哭，不哭時就是冷眉冷眼。
他費力巴拉跟著她跑了半個月，自以為是的追求，似乎一開始就是個沒有結果的圈套。
當初李硯出事，她明知道找來有什麽後果，仍舊心甘情願把自尊和驕傲當籌碼，現在為了舫舟能順利安穩從這裏拍完片子離開，她就虛情假意的給他定一個月的追求期限。
她也學會敷衍他了，學會騙人，和當初他那副混蛋樣如出一轍。
搬起的石頭最終還是狠狠的砸到了自己腳上，沈逸清從來沒嘗過這種滋味。
蘇棠下樓來儲物間的衣櫃找枕頭，沒想到客廳的人居然還沒走。
她一貫的漠視，一言不發的從他面前經過。
沈逸清盯著她翻櫃子的身影，張了張口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
“公園下棋那次，你說過追求期限是一個月，是不是騙我？”
視線中的背影聞言明顯的僵住了。
今晚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明顯令他情緒崩潰，即便心中t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沈逸清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個究竟。
他眼睛因為極度的憤懣一片猩紅。
“舫舟的片期是一個月，你怕我中途讓文旅局換人，怕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他，所以你才答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會回來、從來沒想過一個月滿了會答應我的追求？”
即便他從來沒把什麽一個月的期限放在心上，但她這樣處心積慮提防他維護別人的做法沈逸清還是無法接受，甚至很難受。
他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小算盤，依著他一貫強勢的性格，蘇棠算不準他接下來會打算做些什麽，她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了。
氣氛猛地凍住，兩人在樓下劍拔弩張，絲毫沒註意到樓梯轉角處那抹停留許久的身影。
舫舟沈默的倚在墻邊，他無意偷聽別人的談話，只是聽對方提起自己，不免在意。
樓下，蘇棠心情忐忑，攥緊枕頭套轉過身來。
沒有意料中的盛氣淩人，也沒有步步緊逼，男人只是頹喪的坐在沙發上，模樣十分狼狽，如喪考妣。
他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眼神十分受傷，看過來的神情仿佛天塌了一角。
“你一直..都在玩我嗎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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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冷漠又絕情的態度令沈逸清久久不能釋懷。
像腦門被人砸了重重一錘, 痛到窒息，他長久的呆坐著。
明明以前他煎個牛排被燙到她也會緊張個不停, 她知道自己不能吃辣，明明她也嘗過被辣傷胃的後果。
很疼的。
真的很疼，不止是胃...
她居然就這樣放任他不管。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
以前的蘇棠不會這樣對他漠不關心。
平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握成拳，洩憤似的捶了下桌面，隨即無力的癱軟。
額頭貼在桌沿，，像是同什麽死死掙紮一般，沈逸清整個人低伏著, 腹部的劇烈絞痛令他直不起身，隱忍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抵抗身體的不適還是無法消化蘇棠冷漠的表現, 痛苦萬分。
整個屋裏靜悄悄, 額上冒起一層層細密熱汗, 他整個人像浸在熱潮中, 胸口堵著一團氣，悶得快要t窒息。
難受....好難受，她竟這樣對他，近乎殘忍。
不知過去多久, 膝蓋上的手機突然亮了屏，暗色的眸子裏瞬間閃過驚喜，打開卻只是一條財經新聞的彈框。
微信裏那串發過去的消息, 依舊石沈大海。
那反覆提及的幾句身體不適一次也沒等到過回覆。
他閉著眼睛, 腦海裏忽然浮現昨晚車內的談話。
女人一臉冷淡和疏離, 口吻說不出的厭棄。
——我喜歡誰重要麽？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
失落如漲潮般從胸口湧上來，心臟被一雙手緊緊捏住無法跳動, 沈逸清頹然的倒在書臺上，憋悶的胸膛像是下一秒就要炸開。
從他苦巴巴追來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在這段關系裏處於被動地位。
追求人得誠心實意，他習慣了從小被人捧，也從來不會小心翼翼看人臉色，但這次他心甘情願被她抓拿，甚至任由她作踐，他知道一切得慢慢來，自己不能心急。
但他忽略了一點。
不能心急。
但會心慌。
討厭他的話、不喜歡他的話，明晃晃的一句句從她嘴裏吐出來，隨時隨地像根針一樣往他心臟刺，他也會難受。
還有她嘴裏那個他沒放心上又一直不太明白的第二個條件。
她不喜歡他，所以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情和關心也跟著一並收回。
她一直是個簡單的人，簡單到愛憎分明，連對他敷衍一句都.....
突然，沈逸清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敷衍。
對了，她剛才說過她很忙。
想到什麽，沈逸清像猛地恢覆了元氣一樣，騰的一下坐直身子。
自己下午離開的時候她被老李拉著下棋，或許自己打擾他們的興致也不一定。
下棋費心思，她沒空理自己也正常。
就這麽想著，沈逸清從情緒漩渦裏掙脫出來，心裏一下松快不少，整個人瞬間有了力氣。
趁著腹痛還能忍，他合上電腦撈過外套就往外走，強忍著不適一個人直奔最近的醫院。
.........
地板拖完，舫舟把臥室內的床和書桌擦了一遍，連窗臺也沒放過。
擡頭就能看見一片海，風景比他住的酒店強上不少，他愜意的吹著晚風難得的發了條微博動態。
——【大掃除。】
配圖是片光潔的木色地板和窗外那片幽藍靜謐的海，一股子歲月靜好的味道，才發送不過幾秒，評論區就湧進來不少評論，很多粉絲看到他的ip地址，紛紛留言問他是不是在度假。
舫舟看了一陣，挑了首評回覆一句‘對’。
見他還在線，評論區更加火熱，有粉絲留言說之前在濱州碰到了他，但他身邊跟著一個女生，以為自己認錯人。
風平浪靜大半年的評論區開始躁動不安，紛紛猜測這位神秘莫測的攝影天才是不是戀愛了，粉絲大多是些文藝生，並沒有狂熱的抵觸情緒，更多的是八卦好奇。
舫舟看了一眼，沒有回覆，手指一滑，從微博下線了。
沈逸清沒有玩微博的習慣，平時的生活大多圍繞工作，他沒有這種娛樂消遣的愛好，但自從上次蘇棠被人在微博上攻擊後，他關註了她的賬號，開始對這個軟件有了些興趣。
他也沒有視-j別人的習慣，但又因為這人最近和蘇棠的狀態，他也有了興趣。
兩指拉開，屏幕上的圖片瞬間被放大。
花紋繁覆的木質地板總覺得有些熟悉，盯著細節越看眼神越沈，他的心跟著圖片上的那片海一樣幽深。
...
蘇棠掛了電話就將周平的求助和男人的安危拋諸腦後。
從櫃子裏挑挑揀揀半天，終於選出套新被芯，但塞在角落裏受了潮，泛著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擡頭看了眼墻上的鐘，想了想還是轉身往門外走，打算去隔壁的超市裏買套新的。
人剛到門口，手機又再次響起來。
今晚他發了很多消息來，自己一條也沒看過，想起周平那通電話，她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餵。”
沈逸清意外，他以為她會掛斷，甚至做好了打第二次的準備。
“下完棋回家了？”
“嗯。”
冷冷淡淡的回答。
沈逸清盯著手背上的輸液管自顧自的開口。
“急性腸胃炎，我在醫院掛點滴呢，沒什麽事兒，你別擔心。”
.....
詭異的兩秒沈默。
“我沒擔心，沒事兒的話我先掛了。”
既然有力氣給她打電話，說明問題還不大。
“等等、”沈逸清突然叫住人，嗓音低低的有些啞，“我一個人在醫院，挺冷清的，能別掛嗎，陪我說說話。”
那聲音輕輕的，透過話筒慢慢的傳到蘇棠耳朵裏，竟讓她聽出一種可憐巴巴又卑微的味道。
但蘇棠實在沒閑情逸致和他閑聊，想起他中午的賭氣行為甚至有些不悅。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強自己了，無論你是裝的還是真的，我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會心疼你的沈逸清。”
“以後別再這樣了，挺幼稚的。”然後“我還有事，先掛了。”
女人聲音清清涼涼，沈逸清心臟驟然緊縮，像被人刺了一下又一下，泛著細密的疼。
他怔了一秒，聲音沙啞得像被沙子磨過。
“我沒裝、真的在醫院，騙你幹嘛。”
話說完，蘇棠的微信就收到一張他發過來的照片，手背別著針，周圍碘伏深黃的痕跡還未徹底消散。
圖片之上是她之前未讀的幾條消息，有好幾條是說他不舒服，最後一條是說自己還沒散會，問蘇棠能不能給他送點藥。
消息時間斷斷續續，截止在周平給她打電話之前不久。
對話框免打擾，她看也沒看，自然也沒回。
“你在幹嘛呢？”
不舍掛電話，沈逸清聽她這面安靜一片，主動的挑起話題。
沿著斜坡往上走，夜晚的道路一片寂靜，溫柔的海風吹得人心悠然，身輕如洗，如果沒有這通煩人的電話，蘇棠想，自己會感到更加愜意。
超市門口的燈光忽的在眼前亮起來，蘇棠最後應了一句。
“出門給舫舟老師買被套。”
她將手機捏在掌心註視著屏幕。
“我掛了。”
話說完當真毫不留情。
然而，另一頭，沈逸清握著掛斷的電話一下呆在原地。
難怪剛才看那男人曬的微博圖如此熟悉，那地板的圖案和花色....
他住在她家。
買被套？
豈不是要住下的意思。
那男人什麽時候去了她家。
沈逸清腦中一道道驚雷炸開，不願多想兩人多餘的可能。
慌慌張張的，他像是再多一秒也坐不住，騰的一下站起來扯開手背的輸液針，火急火燎的往醫院外走。
身後的輸液軟管晃晃悠悠在支架上蕩，裏面回流著小半截鮮血，看得人觸目驚心。
值班的小護士剛巡完房出來就碰見這一幕，手裏捏著記錄本沖著他的背影喊叫。
“哎！你藥水還沒掛完呢往哪跑！！”
可那挺拔的背影走得決絕，去意洶洶，一會兒就消失在醫院大廳。
...
貨架上的被套花花綠綠，蘇棠來來去去的晃了兩圈，最後挑了套純灰色的。
她不知道舫舟的喜好，這個顏色男生用大抵不會出錯，到了前臺結賬後都已經出門又突然想起什麽折了回來，又買了全新的牙刷牙膏和洗臉巾。
返回家裏的時候舫正好從二樓一路拖著樓梯下來，濕漉漉的地面幹凈如新。
他看到她手裏的袋子，“你出門了？”
“恩，買了新被套。”
舫舟視線盯著她手裏的東西打趣。
“你還真把我當個挑剔的客人了，舊的也可以啊，特意買新的，我挺有心理負擔，要不我還是回去住酒店吧。”
蘇棠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忙著開口解釋。
“不是，舊的放櫃子裏太潮了，今晚暫時用不了，等明天洗了曬一下和這個換著用。”
她急著解釋，也沒像平時那樣板正一口一口老師了，舫舟站在樓梯上看著人笑，模樣像是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他態度自來熟，一點沒有借住的拘謹，“樓梯才拖你別著急上去，晾一會兒吧，不然又有腳印，白忙活了。”
舫舟四處找了下那只叫lucky的小狗，發現它乖乖的趴在蘇棠身後。
“你這狗還挺乖的，知道我拖地也不亂跑。”
蘇棠笑了笑沒說話。
她將新買的被套翻出來，兩人站在客廳互幫互助的往裏裝被芯，舫舟雖說是幫忙，但動作熟練的不行，就連剛才拖地也是有模有樣。
“小舟老師動手能力挺強的，經常做家務嗎？”
正在抖被套的人動作一滯。
“說不上經常，不過我都是獨居，也不習慣別人打擾，能自己動手的就自己做了。”
他笑。
“你別叫我老師了，其實我兩年紀差不多t，聽著一直挺別扭的。”
蘇棠料不到他突然這樣說，杏眼撐圓反應不過來，脫口而出。
“那叫什麽？”
其實她只是叫順口了，即便兩人之間相處越來越像朋友，也不太習慣改變。
舫舟停了手裏的動作認真想了兩秒。
“恩...其實我的真名叫方舟，我姐喜歡叫我舟子，我媽愛叫我小船，對了，我還比你小，反正隨你怎麽叫，就是別叫老師了。”
比她小也只是月份上，自己總不能叫他弟弟吧，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蘇棠也不敢冒然唐突，想了想終於有個折中的方案。
“那我還是叫你木木吧，論壇上喊了好幾年，都習慣了。”
親昵又特別的稱呼，舫舟正在拉被套拉鏈，手不自覺的抖了下，輕輕看她一眼。
“也...行。”
兩人在屋內有說有笑，絲毫沒註意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沈逸清一路從院裏進來，老遠就看見兩人在客廳的身影，笑聲回蕩，眸子一下沈下來，到了門口，瞟了眼剛拆的被套包裝袋，更是一臉森冷。
蘇棠抱著被子，轉身就呆住。
男人手裏提著件西裝外套，神色憔悴，有點不修邊幅，像是來得十分匆忙，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因著生病的緣故，整個人十分虛弱，滿臉病態的蒼白。
“你怎麽來了？”
除了驚訝更多是意外，蘇棠盯著他一片淤青的手背。
“你不是....”
她想說你不是在醫院嗎，但隨即察覺這話有關心的嫌疑，當即就閉了嘴。
腹部的不適感又重新湧上來，沈逸清忍著劇痛走到沙發坐下，不鹹不淡的掃了舫舟一眼。
“他能來，我就不能來？”
蘇棠沒說話，明明剛才電話裏他還在醫院打點滴，微信發來的圖片上海滿滿一瓶藥水，算著時間，應該是中途從醫院跑出來了。
男人面色如常，但額間的細汗和白紙一樣的臉還是將他出賣。
蘇棠盯著人有些無奈。
“很疼？”
她問。
這輕輕柔柔，少了平日裏的清冷。
沈逸清楞了一下，以為她是在關心他，面色瞬間柔和下來，表情有些委屈。
“嗯、有點。”
當他以為自己成功收獲女人同情的時候，蘇棠又開口了。
“那你趕緊回醫院吧，周平也不在，沒人分心管你，你這幅病懨懨的模樣，挺招人煩的。”
等她關心的期待落空，心臟像拖著鉛球，猛地墜落到地上。
像是想不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沈逸清神情失落又錯愕，而一旁的舫舟笑意差點沒憋住。
蘇棠繼續毫不客氣的開口。
“中午那些菜我可沒逼你吃過一口，你這幅樣子跑到這裏來是要彰顯什麽，怪我嗎？”
面對指責，沈逸清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聲音悶悶的。
“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沈逸清不說話，
他能說什麽呢，他就是不樂意看兩人呆一處，她看向舫舟那種傾慕的眼神一點也不像是裝的，她不是善於偽裝的人，她就是喜歡她面前這個男人，那種毫不掩飾的欣賞天天都令他抓狂，一想起來，每天半夜都睡不著覺，兩人現在沒發生什麽，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點什麽。
他就是不安又心慌，還有點不願意承認的害怕。
害怕她當著他的面，又把心徹底交個另一個男人。
蘇棠不打算再理他，抱著被子看了眼舫舟，冷冽的嗓音一下變得柔和，和對他，簡直是兩個態度。
“我去給你鋪床，桌上有我給你買的新牙刷，洗浴用品衛生間都有，你今晚先將就一下，還需要添什麽，明早我去買。”
沈逸清聽著話渾身的神經又瞬間繃緊，聲音冷得發沈。
“他為什麽要睡這？之前不是一直都在酒店嗎？”
集團裏給文旅局撥的讚助費可不少，沒由來會讓舫舟省這種錢。
他盯著對面的男人，面色不善，那眼神好比對方是一個潛心積慮不懷好意的登徒子，幾乎下一秒就要對蘇棠欲行不軌了，而他隨時準備挺身而出，揍人不在話下。
舫舟迎著他視線，姿態大大方方。
“你別這麽看我，濱州最近有謝洋節，來旅游的人多，續房續不到，我說去市裏住，她怕我累，嫌麻煩。”
市裏隔這才半個小時。
怕他累、嫌麻煩。
他從不知道，蘇棠還會這樣心疼人。
沈逸清腦中卡帶一樣反覆咀嚼著那幾個詞，臉色越來越難看。
黑得沒底的眸子半瞇著，陰森森。
“我在酒店包了一層，好歹也是文旅局的項目，你來住，我不收錢。”
不等舫舟開口，樓梯上到一半的蘇棠就回頭拒絕。
“不用、知道沈總財大氣粗，你的人情我們就不欠了，還不起。”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初從沈逸清的別墅裏逃出來，陸振霆將她堵在車子，要用一個沈家的人情換她閉嘴，惡心至極，無論是誰欠誰，她都不想再和他沾半點關系。
一聲生疏至極的‘沈總’把沈逸清叫懵了，他楞了一秒看著樓梯上的人，滿臉痛苦、情緒覆雜。
“棠兒、你非得這麽對我嗎？”
蘇棠不說話，自顧自的離開，舫舟沈默著跟上去，lucky跟在後面，想從樓梯爬上來，但它身體嬌小，有些費勁兒。
沈逸清從沙發起了身，打算去抱它，蘇棠餘光掃見之後立即轉頭喝止了他，情緒異常的激動。
“你別碰我的狗！”
沈逸清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上樓，小博美跌跌撞撞最終還是上了二樓。
他回了客廳坐下，像一只被人遺棄的狗，比當初被他丟掉的lucky還不如。
lucky有蘇棠堅定不移的愛，他沒有。
雖然不情願不相信也很痛苦，但沈逸清不得不承認一點，蘇棠不在意他了，她口中那句不喜歡不是隨口說說也不是賭氣，而是一句理智得不能再理智得判詞，徹底將他剔出了她的領地，她心臟裏的各種房子住滿了人，有李硯，有這個才相處不過數月的攝影搭檔，有朋友，有親人，就是沒有他。
答應他所謂的試用期也不過是維護別人的權宜之計。
她提出的第二個條件，就是只給他一個月的追求期限。
當初看來莫名其妙，現在倒是有跡可循。
追求人不犯法，追求人也是單方面行為，只要他死纏爛打，她口中所說的期限，對於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威脅的數字。
他要的始終都只是她的一個態度。
這第二個條件，他從來沒放心上。
可現在他後知後覺，舫舟的宣傳片交片時間就是一個月。
說過不會動她身邊的人，她從沒信過他口中的話。
腹中的絞痛還在持續，沈逸清握緊拳頭一臉隱忍，身體和心臟的雙重痛苦令他苦不堪言，平時挺括的背深深的彎下來，整個人頹然的窩在沙發裏。
她不願意舫舟睡受潮的被子，卻可以放任急性腸胃炎的自己一個人在冷清的醫院打水滴，甚至連自己下午發消息求她送個藥的消息都不肯回。
即便他自以為是的給她的漠然找了個借口，沈逸清此刻還是忍不住沒繃住，一顆心像那個被撕得稀巴爛的被套包裝一樣面目全非。
樓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時有低聲笑語傳來，與樓下的冷寂截然不同。
他從來不知道心裏的滋味竟然會如此豐富，後悔、嫉妒、憤恨、不甘，一時不知道哪種情緒更多。
自從他來到濱州後，蘇棠從來沒有好臉色對過他，這樣的輕快的笑聲他從來沒聽到過，沈逸清記不清她多久沒對著自己笑過了，她面對他時，總是哭，不哭時就是冷眉冷眼。
他費力巴拉跟著她跑了半個月，自以為是的追求，似乎一開始就是個沒有結果的圈套。
當初李硯出事，她明知道找來有什麽後果，仍舊心甘情願把自尊和驕傲當籌碼，現在為了舫舟能順利安穩從這裏拍完片子離開，她就虛情假意的給他定一個月的追求期限。
她也學會敷衍他了，學會騙人，和當初他那副混蛋樣如出一轍。
搬起的石頭最終還是狠狠的砸到了自己腳上，沈逸清從來沒嘗過這種滋味。
蘇棠下樓來儲物間的衣櫃找枕頭，沒想到客廳的人居然還沒走。
她一貫的漠視，一言不發的從他面前經過。
沈逸清盯著她翻櫃子的身影，張了張口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
“公園下棋那次，你說過追求期限是一個月，是不是騙我？”
視線中的背影聞言明顯的僵住了。
今晚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明顯令他情緒崩潰，即便心中t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沈逸清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個究竟。
他眼睛因為極度的憤懣一片猩紅。
“舫舟的片期是一個月，你怕我中途讓文旅局換人，怕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他，所以你才答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會回來、從來沒想過一個月滿了會答應我的追求？”
即便他從來沒把什麽一個月的期限放在心上，但她這樣處心積慮提防他維護別人的做法沈逸清還是無法接受，甚至很難受。
他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小算盤，依著他一貫強勢的性格，蘇棠算不準他接下來會打算做些什麽，她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了。
氣氛猛地凍住，兩人在樓下劍拔弩張，絲毫沒註意到樓梯轉角處那抹停留許久的身影。
舫舟沈默的倚在墻邊，他無意偷聽別人的談話，只是聽對方提起自己，不免在意。
樓下，蘇棠心情忐忑，攥緊枕頭套轉過身來。
沒有意料中的盛氣淩人，也沒有步步緊逼，男人只是頹喪的坐在沙發上，模樣十分狼狽，如喪考妣。
他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眼神十分受傷，看過來的神情仿佛天塌了一角。
“你一直..都在玩我嗎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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