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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放火者,終成菩提子,落在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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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放火者,終成菩提子,落在泥土中

凈空雙手合十,神色平靜,“我曾在一山間偶然發現帶鎖的箱子,雖然外殼有些破舊,卻實在密封得很好。

那時的我將其撬開,發現裏面是滿滿一箱的銀子,便將它們移去了山洞中。

這麽年,也不知道它還在不在?若是二位有興趣,我可將地址告訴你們。”

凈空神色坦然,胤姜先滿口應下,又問道,“如今凈空師傅有何打算?方才你說壽元將盡,難道師傅染了惡疾?”

凈空點頭,“病體沈屙久矣,人皆說歲知天命,我茍活這些年,已是足夠了。”

凈空又讓胤姜拿來一張白紙,在紙上畫下地形圖,並標註好位置,又與二人詳談起方位。

胤姜問起塗蒼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凈空也是知無不言。

忽聞門外侍女敲門聲,“姑娘,公子,徐侍衛有要事稟報。”

二人故作推脫,只待凈空藏好後,胤姜二人方才開門,徐竹利於門外,雙手握拳,“姑娘,屬下並未找到兇嫌蹤跡,請姑娘責罰。”

胤姜自是喚其起身,還對其多加安撫,胤姜又問道賀含章如今在何處,院中其他人可安全,再三叮囑他們加強巡邏,小心行事,如此徐竹才安心退出。

胤姜從徐竹的話中得知今夜賀含章將要在此設宴,只是刺客還未找到,今夜這宴,還辦不辦呢?

梁璽安撫她說道,“今夜應該是宴請劉玄夫婦和鄧真父子,內院必然加強守衛,而塗蒼雖然對凈空師傅窮追不舍,但是他首要還是保證賀含章的安全。”

二人對視一眼,如今困難的是如何將凈空運出去。

“凈空師傅,你不怕我二人鳥盡弓藏,棄你於不顧?”

凈空搖頭,“財富縱然偶然為我所占有,卻終究不是我的,金銀身外物,我若真妄求,不會這麽多年置之不顧,

而兩位若要殺我,也是我的造化,殺人者人恒殺之,從我拿起屠刀的那一刻,就知道有朝一日也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世間因果相織,我今日在此地遇見你二人便是我的緣法,我種下善因,能不能結得善果,全看你們。”

話語剛落,凈空劇烈的咳嗽起來,胤姜趕忙倒了杯茶,剛遞過去,凈空咳嗽已止,捂住嘴的手掌翻開,赫然是一灘血。

胤姜一楞,凈空倒是坦然接過茶杯,血水和著茶水,味道格外腥。

“塗蒼找不到我,不會死心,也只有我死了,他才相信那筆密藏將會就此深埋。

我已經交付完此事,心中大石落地,以後路究竟如何走,全看你二人,而我,亦有我的路要走。

一聚匆匆,我生平心願已了,但求一死。”

凈空已經起身,朝窗外翻去。

胤姜想阻止,梁璽卻攔住了她,“讓他去吧,比起病入膏肓、茍延殘喘,他寧願死於她手。”

白朦水,今夜要來,若他想見,定是能見到的。

胤姜心中嘆惋,情之一字,何解?他入佛門多年,六根卻也不曾清凈。

原來就算修佛論道也難以超脫紅塵。

胤姜忽而被梁璽攬入懷中,她能清晰感知到男子熾熱的胸膛中砰砰跳著的那顆心。

梁璽心思反覆,此番未言語,只將胤姜抱得很緊,心中卻想,你千萬不要騙我,我不想你我二人,如他們一般的結局。

胤姜呼吸一窒,稍稍推開梁璽,“我們該去赴宴了,今夜,不得安寧。”

他們出席,卻為見證他的死亡。

明月夜,人聲喧雜,前方燈紅影綠,人影闌珊,二人攜手從回廊中走出,見此間開闊,

白玉雕就桌椅,滿堂懸掛翡翠珊瑚,映得此間熠熠生光,橫桌上擺滿各色珍奇食饈,便是饕鬄來此都能飽食一場。

瓊玉酒杯,珍珠餐筷,橫桌之下乃是一圓臺,臺上美人衣衫半露,歌舞窈窕,媚態生姿,各樂師、鼓手各司其職,連立侍一邊的侍女小廝都面貌清秀。

橫桌上已然坐了些人,胤姜二人被引去座位,胤姜正在賀含章右手側,與她對立而坐的,乃是鄧遂。

胤姜才發現,鄧真竟然坐在鄧遂下方,和梁璽對立。

按照道理,越近主座,位越尊,如何鄧遂在鄧真之前?

難道鄧真就像劉玄一般,又是被推出來的餌?

就在這片刻間,劉玄和白朦水已經翩然而至,白朦水鄰鄧真而坐,劉玄鄰白朦水。

胤姜見此,眼神閃閃,心中有了答案。

宴開始,金樽玉液,美人佳肴,卻在不多時,一人持菜刀而來,氈帽已經取下,露出光溜溜的頭顱,和六個顯眼的戒疤。

方圓臉,圓眼高個,眾侍從不曾動半分,依然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臺上歌舞也不見錯半分節奏,鼓瑟吹笙,美人衣衫飄飄,準確踩中每點節奏。

胤姜心生詭異,卻見凈空持刀朝橫桌走來,賀含章一摔酒杯,白玉碎地。

靠近凈空的幾個侍從當即出手,幾人扭打起來,凈空好不容易將這幾人打趴下,剛朝前走,第二輪侍從又出手,此番他沒有那麽幸運。

菜刀掉地,凈空雙手被兩個侍從從後束縛住,押著他便朝此來。

胤姜想觀察白朦水的神情,然而輕紗遮面,她瞧不真切。

“文良,黑崖寨的前任大當家,你茍活多年,突來送死,是為何求?”

賀含章雙手扶桌,氣定神閑,看向下方低跪著的凈空。

“他與我說時,我還不信,如今見著你這個大活人,我是不得不信啊。”

賀含章又看向橫桌左側,目之所及似是白朦水,“當年未解決的事,如今也到時候了。”

劉玄神色驚疑不定,忽似想明白什麽,惡狠狠地瞪著凈空。

白朦水飄飄然起身,撿起凈空掉落的菜刀,一步步向凈空走去。

走至凈空跟前,白朦水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一如當年,他被官差逼至水邊,白朦水站在官差一側,神色漠然,問“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凈空忽而笑出了聲,她大抵從來沒喜歡過他,從來沒有。

是他一個人唱了那麽久的獨角戲,不對,是他非要拉著她,陪他唱一出恩愛戲碼,而陪他演戲的她,早已經膩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凈空問。

那時他還只是個街頭混混,白家的小姐,對他來說是多麽高不可攀的人物。

他正在收保護費,剛好那家是白家的鋪子,她正在查賬,一身月白百褶裙,清雅秀麗至極,連她的神態都是淡的,黛眉如春山,膚白如瓷器,

一雙秋水剪眸,聲如清泉,她看著他,好看的眉不染風霜,“你若不想你和你的小弟老死於官府,便不要隨意招惹白家。”

呵,好囂張的姑娘,他還怕了不成?

當場打起來,最後兄弟二人被白家人送進牢房,關了一年多,幸運被放出來。

第二次見面,他已經落草為寇,她卻是為兄長算計、被下人們拋棄在山上的弱女子。

他想,他得好好給她個教訓,這是關他一年的代價。

他本就是卑鄙無恥之徒,奪走她的清白,也不過加一條好色的罪名而已。

他這種爛人,下地獄是肯定的,區別是幾層而已。

他想,又犯了色戒,他怕是得呆在第十八層地獄了。

可有什麽呢?他都死了,還在乎這些?

後來,這驕傲的女子,終於低下了頭顱,他以為她終於認輸,終於認命做他的壓寨夫人,卻原來是他自己,一入局中,眼盲心瞎。

他對她的折辱,最終化為她砍向他的一刀刀傷痕,十一刀,他數過。

“我從不咀嚼苦難,更不會回味。”白朦水聲音冷淡。

走近一步,刀已入腹,鮮血湧出,他只聞見她身上若有若無的胭脂香氣,他想,這是第十二刀,美人刀,最致命。

他至死,也不曾將她拖入泥沼,真好,明月始終是明月。

凈空閉眼,神態安詳。

白朦水抽手,衣衫上還沾著點點血漬。

宴會仍在繼續,歌舞升平,似乎剛剛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

胤姜二人照例還是回了他們的院落,至少,賀含章還沒松口讓他們離開。

胤姜刻意不提剛才之事,只與梁璽談論凈空所畫地圖,“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我們好像去過?”

梁璽回想凈空所講方位,“你是說那個古怪的村子?按照位置,好像是那個村子的方位,那時我急於奔命,倒是沒留意周圍。”

他記得,凈空提起過一處深潭,他懷疑就是他掉下去的那個地方,畢竟那裏四面環巖,只能從上面下去,而從下面卻上不來。

“是,不過他說的地方還在更裏面,約摸也有幾百米,如果你之前掉下去的那個位置是深潭的話,那就是從深潭處還往山深裏走。”

胤姜不了解深潭的情況,她當時見到梁璽是在深潭之上的半腰,不知從半腰去,走的會不會是一條路?

畢竟山中地勢有高低,百轉千繞,稍微一點差錯,便可能走向完全不同的路。

“他說他在山洞前的幾棵樹木上都做了標記,雖然可能尋找要很久,但是找對了就很容易確認。”胤姜嘴上如是說著,

又看向梁璽說道,“我懷疑,塗蒼和賀含章,也並非一條心。”

若是賀含章知曉可能有密藏一事,絕不會讓白朦水那麽幹脆利落的殺掉凈空。

“倒不如說,他們二人各自有算盤。”梁璽接話,他認同胤姜所想,塗蒼定然沒對賀含章提起密藏一事,他是想獨吞。

不過如今凈空已死,說這些也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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