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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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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匆匆

翌日一早,胤姜二人終於得到賀含章許可,與鄧綏一行人一起出了梧桐巷。

巷外人聲嘈雜,穿著布衣的百姓人來人往,沿街叫賣著各色蔬菜,貪玩的小孩嬉鬧不止,販夫走卒皆忙於生計奔走世間。

胤姜回頭看,一塊十分簡樸的牌匾上寫著賀宅二字,字體端莊簡潔,賀宅外墻看似簡單,與周圍土墻融為一體,

光從外面看不出任何尋常,任誰也不會想到,內裏另有乾坤。

他們一行人本住在內宅裏,雕欄玉砌,富貴斐然,而甫一出內宅進入外宅,便發現裝飾風格低調很多,

但同時侍衛婢女的人數也增多,守衛森嚴,一點點往外走,走到門口,裝飾儼然泯然如眾人。

胤姜二人與鄧綏、白朦水幾人告別之後便同乘一轎。

“凈空大師說塗蒼一行人也住在梧桐巷裏,喏,三十六號,就是這家,也不知道他們跑了沒有?”

胤姜掀開一半轎簾,馬車緩緩駛離她方才所指的地方。

梁璽說道,“為免打草驚蛇,還是只盯著他們,跑倒是也沒那麽快,說起來,你對那批十五年前的寶藏,有興趣嗎?”

胤姜故意不解其意,調侃道,“難道你要找來送給我?”

梁璽聞言,動手刮了下胤姜的鼻子,“財迷”,

梁璽忽而握住胤姜的手,“阿雪,如果真有這筆錢,也不該被某一個人獨吞,它本就是賑災銀,

如今那筆銀子還未找到,若我們能找到這筆錢,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胤姜反握住梁璽的手,“我明白,你還真以為我會要啊,這種銀子,我可不敢花。”

二人相視一笑,梁璽忽而想起什麽,“塗蒼和黑崖寨一夥人真還活著的話,定不是一件小事,阿雪,你”

胤姜用食指按住梁璽的嘴,“算命的曾說我親緣淺薄,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自幼零落,年少又失養父母,沒想到,竟又應在這一樁上。

我有心理準備,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而我應該做什麽,我心中亦清楚。”

胤姜剛想收回手,梁璽握住她的手腕,“我非故意——”試探你。

胤姜已經掙脫出手來,“無事,很正常,對於你我來說,談情說愛都太遠,畢竟,如今你我的聯合也只是順勢而為,”

胤姜心理清楚,她雖然之前裝柔弱僥幸騙過梁璽一次,但是在他的心裏,始終對她的身份和目的心存懷疑,

何況他們二人又得知了還有這樣一樁秘寶,想試探對方的想法再正常不過。

那一點稀薄的好感和男女之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本就不堪一擊。

胤姜從不自詡好人,對她來說,赤裸裸的利益,比她依靠欺騙得來的一個男人的真心,更為可靠。

與其動之以情,不如許以利益。

“父親不信任你,所以派我來監視你,但你也不相信我,你想做成生意,說明你的誠心,證明你的能力,

而我,說來慚愧,父親除了用毒藥來要求我的忠心以外,也許諾我一份好親事,我也的確動心。

我們的合作,對雙方都是一件好事。”

胤姜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平視梁璽說道。

梁璽沈默,他厘不清他內心的想法,按照道理,他應該高興,他的合作夥伴冷靜理智,分得清大是大非,還十分坦誠,

可是他心裏卻有些堵,因為他和她之間現在全然只剩利益糾葛,無一絲其他,是他妄求嗎?竟在期望她有那麽絲心動。

眼前這個女人,如今不僅在籌謀著怎麽扳倒她的父親,也在想如何擺脫她的丈夫,給自己謀算一門好親事。

她是一個冷心冷肺之人,他到底在期待她什麽?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

竟是他迷障了嗎?

梁璽思慮幾刻,說,“是我多慮了,雪娘子說得不錯,你我是很好的合作搭檔。”

說話間,馬車已經來到折翠居門口,蘇灼剛好在門口送客,便看見胤姜從馬車上下來,微風徐徐,轎簾被風吹開,露出了梁璽如玉雕琢的側臉。

蘇灼眼中深意一閃而逝,馬車已經行遠,蘇灼看向胤姜的目光懷疑外露。

胤姜沒等他問出聲,便將其引入廂房中,“此行很有收獲。

其一,黑崖寨大當家塗蒼還未死,如今黑崖寨那行人仍在淮安流竄,我需要黑崖寨人的畫像,方便我確定身份。

其二,在雲霧山深處藏有十五年前的秘寶,應當是當年被沖入水中的賑災銀,此事麻煩四叔勸一勸父親,因為那秘寶所在地,便是我之前進山的附近。

其三,賀含章疑似挖到了金礦,想要依靠洛朽今的運輸線運金,並且讓我監視他,而我已經和洛朽今達成合作。”

蘇灼目光灼灼,接連幾個重磅消息使得他有些興奮,“當真?十五年前的賑災銀?如今還有金礦?那確實是可以大撈一筆。”

胤姜眉頭微蹙,“四叔,這些銀子可輕易動不得,我希望你能和父親協商對策,看我們下一步怎麽做,再者,這跟如今丟失的賑災銀,關系不大。”

蘇灼搖頭,“阿月,怎麽可能沒關系?

你忘了,賑災銀丟失那日,黑崖寨設宴,邀請雲霧山上的匪寨,還特意強調當日不得竊掠,生血光之災,可如果他們是聽命賀含章呢?

那豈不是說明,賑災銀丟失一案和賀含章有關?”

胤姜想起李覆當日所說的情況,是呀,正是因為黑崖寨的警告,才得以讓那七八百假裝土匪的人欺騙官兵,讓官兵先掉以輕心,然後魂歸九泉。

“四叔提醒得是,看來黑崖寨這群人的行蹤還得跟緊,說不定有別樣的驚喜。”

胤姜當即起身,拱手說道,“那就有勞四叔了。”

蘇灼嘴角抽搐,這丫頭,還開始送客了,得,他也得趕緊回寨中一趟,不知怎地,他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啊,欽差,欽差快來了。

胤姜送走蘇灼,又找來李覆詢問這幾天洛家商隊的情況。

李覆告知她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他發現鄧家有人買通洛家商隊裏面的人,背地裏在搞些小動作。

胤姜心頭猜出幾分賀含章的打算,美人計雖然有效,但是對很多男人來說最看重的卻不是美人,賀含章派出她只是一種軟性手段,但是他肯定還有後手,

想要一個人老實聽話、真正為他所用,只有兩種手段,一,對方與你志同道合,願意為大道獻祭生命,屬於情感同盟,

二,你握有對方要命的把柄,屬於你死他死的利益同盟。

梁璽肯定與賀含章不是一類人,那就只有第二種,賀含章設計一個死局,牢牢抓住梁璽的致命弱點,然後威逼利誘,又加之溫香軟玉在懷,一點點腐化對方。

會是什麽呢?

胤姜暫時沒有頭緒,只得讓李覆繼續註意洛家商隊的情況,必要時見機行事。

不想李覆前腳剛走,徐喬後腳便來了。

徐喬神色含愁,杏眼蒙水,看見胤姜,便緊緊拉住胤姜的手,“阿姊,你幫幫我,阿頌被父親關起來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個借口溜出來的。”

胤姜拍拍徐喬後背,“你慢慢說,別急。”

從徐喬口中,胤姜知道,最近因為國子監名額的事情,賀頌和賀禮鬧得很不愉快,

按照道理的確該是賀頌去,但是世人皆知他行事荒唐,而國子監又有上好的進學資源,賀含章內心是偏向於賀禮的。

賀禮借機生事,假意來找徐喬的麻煩,刻意讓賀頌撞見,二人大打出手,果不其然,激怒了賀含章,賀禮也如願得到名額,卻仍在背地裏騷擾徐喬。

“這個國子監的名額走的是以前阿頌他外祖的門路,如何阿頌不能去,反而讓賀禮去?

阿頌自然氣不過,我私下裏去瞧過他,他日日醉酒澆愁,此事,分明就是父親偏心!

阿頌,他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做,阿姊,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幫阿頌,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父親回心轉意。”

徐喬眼眶微紅,秀麗的臉龐,此時卻為憂傷籠罩。

胤姜心一緊,她知道若是作為賀頌的姐姐,她此時應當去找賀含章討一個說法,但是她更知道,她才堪堪取得賀含章的信任,

若是這時和賀含章鬧得面上不好看,他定然也會收回允諾,和洛朽今的合作也將生波折,這難道又是考驗嗎?

考驗她是否和賀含章站在一條線上?

看來賀含章內心對賀頌也十分介懷,這對父子,竟然芥蒂深藏。

考驗她,究竟是要賀頌這個弟弟,還是要賀含章這個父親?

胤姜握住徐喬的手,“阿喬,你替我問一問賀頌,他是想讀書取仕還是走武官路子?他面上裝得紈絝,但我卻不清楚他的斤兩,

這個名額可曾有約定是只給他的?還是外祖贈送給父親及賀家人的?可否有憑證?

若一切都無,哪怕在他心中這個名額是他的,但是最終歸屬權是由父親決定。

若他要紈絝到底,那就不能表現出絲毫不滿,相反,他還要大大方方,敲鑼打鼓,為賀禮慶祝他得到國子監入學的機會,當然,還得表現出他這個兄長的寬仁大方,

若是他不想再裝下去,就更簡單了,拿出實力,明搶。”

徐喬依言面帶猶豫,“我回去問問阿頌,”又看向胤姜,眼中似帶有憐憫,“阿姊,不日三姑娘就要嫁去白家了,你也得備份禮物才是。”

胤姜疑惑,賀凝珠?“她不是和盧姨娘一起要去寺廟清修嗎?”

徐喬嘆氣,十分惋惜,“昨日白家少爺長跪賀家門口,說他心悅三姑娘,願不計前嫌以妻位求娶,跪了整整一天,臨到頭,父親答應了。”

胤姜直楞楞地說不出話來,她想要說什麽,忽然想起昨晚上凈空和尚的死,想起白朦水夫婦、鄧綏父子,想起昨夜宴席鼓瑟吹笙、熱鬧非凡,

可是,昨夜賀凝珠一定很傷心,原來,同樣慘白的月光下,照著同樣傷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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