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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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公司有點緊急情況, 回酒店之後，江渝之臨時開了一個視頻會議。
行政套房的辦公桌在客廳，她隱約聽見浴室裏傳來水聲, 大概是裴煊在洗澡，她看了眼沙發，客房服務之後，早上還擱在了沙發最頭上的毛毯不見了。
工作結束，她揉了下發酸的腰和肩膀，拿起手機看到了賀瓷半小時前給她發來的消息。
【之之, 你明天還在梅江嗎？我休假了, 帶我外甥去探親。】
【我姐姐和姐夫陪老大去參加馬術比賽了，小的沒帶。】
江渝之記得賀瓷的外甥應該也是幼兒園。
她轉了一下椅子, 手肘擱在扶手上，回好友的消息。
【在的，正好我這邊也有一個小朋友, 可以一起玩。】
從賀瓷的文字裏可以看出淡淡的無奈。
【好呀, 明天見, 不過他目前正是狗都嫌棄的年紀，捂臉.jpg】
江渝之回了她一個表情包，看了眼糖豆的航班信息。
【明天一起吃午飯？】
賀瓷很快就回覆了她的消息。
【OK。】
兩個幼兒園年紀的小孩子在，肯定是吃不了高檔餐廳的漂亮飯, 江渝之退出聊天框，一邊在網上搜著親子餐廳的攻略，一邊往臥室走去。
裴煊正好從浴室出來, 他穿著深色的睡袍, 發梢上掛著的水珠滴落在鎖骨上，他抽了條毛巾草草擦了幾下頭發。
江渝之將視線挪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清了下嗓子：“毯子不在沙發上，你自己看看櫃子裏有沒有。”
這是要趕人走的意思了。
裴煊將半濕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坐在了臥室裏唯一的一張床上，看了她一眼，從床頭櫃上拿起響起消息提示的手機。
“客廳沙發又硬又窄，根本睡不好，明天還要陪糖豆玩，今晚我睡床上補個覺。”
他這話聽上去雖然半真半假，但困是真困，自從得知江渝之懷孕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這是今晚還要一起睡的意思？
可是今天的情況和昨天不一樣，昨晚她睡覺的時候裴煊已經睡著了，但是今天是兩個清醒的人……
“你……”江渝之頓了下，“讓酒店再開一間？”
裴煊的視線掃過她的肚子，輕笑一聲：“我搬來過來不就是因為怕你的身體有緊急狀況嗎？你現在把我趕到其他房間，我來這裏的意義何在？”
江渝之往前走了兩步，膝蓋抵著床沿，她繃了繃唇，試圖使裴煊知難而退：“可是你和我睡一張床上也睡不好，我一個晚上至少起來上三次廁所。”
這也是實話，隨著子宮逐漸增大推擠膀胱，她從上周開始就頻繁起夜。
裴煊起身，抓了一下頭發，走到浴室，從櫃子裏將吹風機拿出來。
“沒事，你昨天也沒吵醒我。”
找不到把他趕走的理由，算了，孩子都有了，不就是單純地睡一張床上嗎？
不至於這麽扭捏。
她只能自我安慰，就當身邊放了個人形玩偶，她昨晚就發現裴煊睡覺非常規矩，一晚上都不怎麽動。
江渝之從衣櫃裏取出睡衣，有些氣急敗壞地拔了裴煊的吹風機插頭，將他推出了浴室。
她慢吞吞地洗澡洗漱塗身體乳和護膚品，希望能和昨天一樣，等到她走出浴室的時候，裴煊已經睡著了。
她推開門，就看到了靠在床頭看書的裴煊，這本書還是她用在飛機上消磨時間的，之前被她隨手扔在了床頭櫃上。
剛才他用過的吹風機已經被纏好線放在了電視櫃上。
江渝之挽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見他還沒睡，便在臥室吹頭發，一時間房間裏只剩下吹風機的聲音。
所有的睡前準備工作都被她磨磨蹭蹭地做完了，江渝之的指腹蹭了一下柔軟的睡裙，走到床前，將除了臺燈以外的所有的燈都先關了，她拉開了另一邊被角，背對著裴煊躺了下去。
“你看完書之後關燈。”
她聽見裴煊應了一聲之後也摁滅了臺燈，她感受著床墊的輕微晃動，聽著男人輕緩又綿長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裴煊被身邊人反覆翻身的動作吵醒，她明顯是沒睡著，他側身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問道：“怎麽了？”
江渝之的手一直摁在胃上，帶著點鼻音的聲音透著股：“胃有點不舒服。”
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就是當代脆皮年輕人的典型代表，反正沒有哪天是得勁的。
聽她這麽說，裴煊清醒了一點：“脹？”
“不是，有點痛。”江渝之小聲解釋道，“剛創業那幾年飲食不規律，之後胃就不太好了，其實這幾年胃病犯得少了。”
“創業那段時間是不是很難？”不知是不是剛醒，裴煊的聲音有點啞，“而且我記得之前聽我爸說，你高考志願報的是計算機系？”
盡管在江渝之大四那年，孔念慈和裴文斌才分開，但她本科期間一直沒有回鷺城，有部分原因就是轉專業惹得母親不快。
江渝之摁著抽痛的胃部，悶聲回答道：“一個學期之後就轉專業了。”
創業哪有不難的，但是她算很幸運的。
大一第一個學期結束之後，她以全系第一的成績拿到了轉專業考試的資格，成功轉到了設計學院。
孔念慈對她的先斬後奏頗為震怒，揚言要斷了她的經濟來源，設計學院學費很高，這些錢絕對不是靠她兼職就能賺來的，何況她那時候也才剛成年。
最後還是她的父親江鐸一聲不吭地每個月給她打錢，反正他和孔念慈掰了這麽多年，也不怕她。
江鐸當年沒要她的撫養權是事實，但讓江渝之讀書期間從來沒有在經濟問題上操過心也是事實。
尤其是在國外留學的t時候，大概是父親給的底氣，她才能放手一搏去創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年他為了慶祝江渝之成立自己的品牌，直接付了她工作室兩年的租金，那也是她創業過程中最困難的兩年。
想到已經離世的父親，江渝之覺得自己胃裏更難受了，支起身體去想撈床頭櫃上的手機，說道：“我買點藥吧，這個點外賣還能送嗎？”
裴煊伸手輕輕壓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你現在能隨便吃藥嗎？我幫你按摩一下，會好受點。”
江渝之對他的話產生了點懷疑：“你會嗎？”
他估計還很困倦，嗓子裏懶洋洋地溢出一個單音節：“嗯。”
見江渝之還是僵著不動，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說道：“背對我躺好。”
江渝之緩緩躺了回去，始終和裴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身後細微的動靜在黑暗中似乎被無限放大，她的手指捏著枕套的邊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經過於緊繃，在裴煊摸到她肚子的那一瞬間，她受驚般後撤，後背撞進了裴煊的胸膛，突然間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明明和她用的是同款沐浴露和洗發水，為什麽香氣在他的身上變得更加清冽。
見她的反應如此大，裴煊笑她：“隔這麽遠做什麽？碰我一下你是能觸電嗎？”
整個人僵在裴煊的懷裏，江渝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移開，卻是挪不動，她鼓著腮幫子說道：“這是我的肚子，你按到我肚子了。”
“好，”裴煊輕笑，嗓音深沈低啞，“我找一下位置。”
話雖這麽說，他的手也沒挪開，江渝之意識到他純粹是故意的，下午在車上沒讓他摸，這回倒是摸上了。
江渝之閉起眼睛輕哼了一聲。
摸吧摸吧，反正現在什麽都感受不到。
裴煊的聲線中帶著些困啞，散在濃重的夜色中：“感覺和兩個月前沒變化，這個階段的bb是不是長得比較慢？”
兩個月前，混亂的夜晚，他用指尖撫過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微麻酥癢，江渝之睫毛抖了下，思維跟著他的問題走：“嗯，它現在還很小，之後會長得比較快。”
裴煊的手從她的小腹處挪開，幫她揉了揉她這段時間一直發酸的腰，聲音裏帶著點蠱惑：“那時候你會很辛苦，搬到我的房子裏吧，我照顧你。”
怎麽照顧？像現在這樣貼身照顧嗎？
只是一個晚上她都覺得別扭。
她的腰眼處敏感，感受到他的指尖刮過腰側，江渝之覺得背上都開始冒汗了，聲音也有些發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她捉了他到處作亂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胃上，說道：“快點，胃疼。”
身後的人低笑一聲：“好，現在就伺候你。”
這句話浸著夜的暧昧，落在耳畔帶著別樣的意味。
裴煊掌心溫熱，順時針揉按著她的胃部。
不知道進了什麽消息通知，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江渝之盯著那抹亮光，想著明天的工作內容，強迫自己轉移註意力。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裴煊的按摩真的有點用，又或者是想到工作上的內容令人犯困，江渝之感覺好多了，迷迷糊糊中陷入安眠。
-
第二天上午，江渝之帶著許佳佳和裴煊巡店，報表上的數字過於片面，實地考察很有必要。
實體店和網店不同，消費習慣存在地域差距，這都是他們在營銷戰略中需要琢磨的東西。
看了兩家店，臨走前店長都無一例外地問江渝之，裴煊是不是她新招的助理，最後都以司機兼保鏢的身份擋了回去。
工作結束之後，江渝之打發走了助理，在商場給糖豆買玩具。
盡管上次和糖豆相處愉快，但要和裴煊帶一個下午加一整晚的孩子，她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她側眸問身旁的男人：“如果她哭了，你能哄住嗎？”
裴煊的視線從商品櫥窗上移到她身上，挑了挑眉，說道：“她哭了才稀奇，我哥都沒見過她哭。”
對上江渝之疑惑的視線，他繼續解釋道：“她出生時我哥不在，沒聽到空氣沖擊新生兒肺部的那聲啼哭，嬰兒時期餓了冷了困了也不哭，很費育兒嫂。”
“小時候有一次她從家裏的樓梯上摔下來，楞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不哭也不說話，我媽一度認為她感知不到痛覺，連忙送她去醫院做了檢查。”
江渝之一楞，問道：“結果呢？”
“從檢查結果上來看，一切正常。”裴煊似是不想繼續再聊這個話題，擡了擡下巴，“買那個，晚上在酒店裏給她打發時間。”
-
熙熙攘攘的機場。
秘書一手推著行李箱，一手抱著糖豆，走到了到達層的接機口。
裴煊還沒有來，藍牙耳機裏同事又在催他的一份文件，他便帶著糖豆去了咖啡廳，給糖豆拿出她在飛機上還沒拼完的樂高，自己抽出筆電開始工作。
雖然用樂高給糖豆打發時間是老板授意的，但他原本擔心這麽小的孩子會吞零件，在飛機上也一直不錯眼地守著她。
但三歲的糖豆動作嫻熟地拼著建議年齡八歲以上的積木，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多慮。
糖豆端著她的那堆東西去了他前面的那張桌子，他也沒制止。
這是他跟裴寂工作的第二年，也知道這個小女孩的性子稍有古怪。
沒過多久，前桌來了個人，秘書擡眸看了一眼，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見來人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他就沒太在意，繼續一邊和同事交流一邊工作。
終於把工作做完，秘書摘了藍牙耳機，走到糖豆身邊，彎腰和她說道：“叔叔去一趟洗手間，五分鐘之內就回來，糖豆就待在這裏不亂跑好不好？”
糖豆點了點頭，但秘書還是有點猶豫，他擡頭見店裏沒幾個人，便也和工作人員說了，拜托他們幫忙看著點孩子。
秘書走後沒多久。
小男孩指著說明書，問糖豆：“黃色的和橙色的各要二十四塊，你這麽小會數數嗎？”
糖豆頭也沒擡地組裝著向日葵花瓣。
“這裏不是，你弄錯了。”
真的好吵。
糖豆終於擡頭看他一眼，將他手邊的零件全部撥到自己面前。
這是不要和繼續他分享的意思。
“我都說了你錯了。”
小男孩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另一個向日葵花蕊全拆了，打算自己上手，細小的零件從桌上跌落，滾到了地上。
糖豆用力地推著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讓他再碰自己的東西。
小男孩的手從桌面上甩下，手腕上的骨頭磕到了椅子。
有點疼，他也生氣了，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都掃到了地上。
糖豆皺著眉頭拍了一下他的手。
他的電話手表響起，溫柔的女聲傳來：“瑞瑞，你又跑到哪裏去了啊？”
似是覺得馬上就有人要來給他撐腰，他的底氣都足了些：“我在隔壁的咖啡店，小姨你快過來，有人打我。”
賀瓷趕到咖啡店就看到一個小女孩揮著手，小臉繃著，巴掌正要往外甥身上拍。
她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語氣有點硬，眉頭輕輕蹙起：“怎麽了？小朋友之間鬧矛盾了嗎？”
短暫的僵持之後，她認出了糖豆就是上次在商場走丟的那個小孩，楞了一下：“是你？你家長這次在嗎？”
……
江渝之和裴煊推門到了裴寂秘書發來的地址。
周末路上非常堵，他們到的比計劃遲了點。
她看到糖豆靠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士站著，對面是抱著一個小男孩的賀瓷，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江渝之眼前一亮，對著好友揮了揮手，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小瓷。”
本來還想著等會兒約一個地點見面，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糖豆邁著小短腿走到了江渝之的身邊，輕輕摸了下她長裙的裙擺。
江渝之摸摸她的頭，和她打招呼道：“小糖豆，下午好呀。”
和好友寒暄的時候，江渝之突然感受到貼著大腿的裙擺有些濡濕，她垂眸看去，視線落在將頭埋在她腿上、小肩膀微微聳動的糖豆身上。
她楞了一下。
這是……在哭嗎？
明明來之前裴煊跟她說的是糖豆幾乎不哭啊。
江渝之很溫柔地握著糖豆的小肩膀，蹲了下來，和一雙通紅的眼睛對上了視線，心房霎時間變得又酸又脹。
她記得妹妹小時候哭起來簡直是一副要把房頂都掀翻的t架勢，要讓全家人都來哄著她。
糖豆不說話，連破碎和哭泣都是默默的、悄無聲息的。
豆大的淚水一串串往下掉，小胸脯也一抽一抽的，看著讓人十分心疼。
江渝之用紙巾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聲音很輕地問她：“寶寶，怎麽了呀？阿姨給你買了新玩具，我們一起看看好不好呀？”
裴煊也蹲在她身邊逗她，震驚和稀奇大過擔心：“竟然學會哭了，我要拍給你爸和你奶奶看。”
她自然是不說話，撲到江渝之的懷裏。
她這麽猝不及防的一下還是有些沖擊力的，江渝之重心不穩差點向後倒，被裴煊及時扶住了腰。
賀瓷放下了懷裏的小外甥，蹲在江渝之的面前，看著突然間就很傷心的小女孩，將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和江渝之說了，也有些無措和迷茫：“之之，我沒說她……”
她伸手想去摸糖豆的頭，也被小孩子躲開了。
感受到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砸到頸窩，懷裏的小孩大有一副要把前幾年沒流過的眼淚都補回來的架勢，江渝之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偏眸看向裴煊。
她看見男人拿起手機對著糖豆拍，非要給糖豆的第一次哭泣留下“珍貴影像”。
他這個樣子以後真的能帶好孩子嗎？
江渝之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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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結束，她揉了下發酸的腰和肩膀，拿起手機看到了賀瓷半小時前給她發來的消息。
【之之, 你明天還在梅江嗎？我休假了, 帶我外甥去探親。】
【我姐姐和姐夫陪老大去參加馬術比賽了，小的沒帶。】
江渝之記得賀瓷的外甥應該也是幼兒園。
她轉了一下椅子, 手肘擱在扶手上，回好友的消息。
【在的，正好我這邊也有一個小朋友, 可以一起玩。】
從賀瓷的文字裏可以看出淡淡的無奈。
【好呀, 明天見, 不過他目前正是狗都嫌棄的年紀，捂臉.jpg】
江渝之回了她一個表情包，看了眼糖豆的航班信息。
【明天一起吃午飯？】
賀瓷很快就回覆了她的消息。
【OK。】
兩個幼兒園年紀的小孩子在，肯定是吃不了高檔餐廳的漂亮飯, 江渝之退出聊天框，一邊在網上搜著親子餐廳的攻略，一邊往臥室走去。
裴煊正好從浴室出來, 他穿著深色的睡袍, 發梢上掛著的水珠滴落在鎖骨上，他抽了條毛巾草草擦了幾下頭發。
江渝之將視線挪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清了下嗓子：“毯子不在沙發上，你自己看看櫃子裏有沒有。”
這是要趕人走的意思了。
裴煊將半濕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坐在了臥室裏唯一的一張床上，看了她一眼，從床頭櫃上拿起響起消息提示的手機。
“客廳沙發又硬又窄，根本睡不好，明天還要陪糖豆玩，今晚我睡床上補個覺。”
他這話聽上去雖然半真半假，但困是真困，自從得知江渝之懷孕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這是今晚還要一起睡的意思？
可是今天的情況和昨天不一樣，昨晚她睡覺的時候裴煊已經睡著了，但是今天是兩個清醒的人……
“你……”江渝之頓了下，“讓酒店再開一間？”
裴煊的視線掃過她的肚子，輕笑一聲：“我搬來過來不就是因為怕你的身體有緊急狀況嗎？你現在把我趕到其他房間，我來這裏的意義何在？”
江渝之往前走了兩步，膝蓋抵著床沿，她繃了繃唇，試圖使裴煊知難而退：“可是你和我睡一張床上也睡不好，我一個晚上至少起來上三次廁所。”
這也是實話，隨著子宮逐漸增大推擠膀胱，她從上周開始就頻繁起夜。
裴煊起身，抓了一下頭發，走到浴室，從櫃子裏將吹風機拿出來。
“沒事，你昨天也沒吵醒我。”
找不到把他趕走的理由，算了，孩子都有了，不就是單純地睡一張床上嗎？
不至於這麽扭捏。
她只能自我安慰，就當身邊放了個人形玩偶，她昨晚就發現裴煊睡覺非常規矩，一晚上都不怎麽動。
江渝之從衣櫃裏取出睡衣，有些氣急敗壞地拔了裴煊的吹風機插頭，將他推出了浴室。
她慢吞吞地洗澡洗漱塗身體乳和護膚品，希望能和昨天一樣，等到她走出浴室的時候，裴煊已經睡著了。
她推開門，就看到了靠在床頭看書的裴煊，這本書還是她用在飛機上消磨時間的，之前被她隨手扔在了床頭櫃上。
剛才他用過的吹風機已經被纏好線放在了電視櫃上。
江渝之挽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見他還沒睡，便在臥室吹頭發，一時間房間裏只剩下吹風機的聲音。
所有的睡前準備工作都被她磨磨蹭蹭地做完了，江渝之的指腹蹭了一下柔軟的睡裙，走到床前，將除了臺燈以外的所有的燈都先關了，她拉開了另一邊被角，背對著裴煊躺了下去。
“你看完書之後關燈。”
她聽見裴煊應了一聲之後也摁滅了臺燈，她感受著床墊的輕微晃動，聽著男人輕緩又綿長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裴煊被身邊人反覆翻身的動作吵醒，她明顯是沒睡著，他側身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問道：“怎麽了？”
江渝之的手一直摁在胃上，帶著點鼻音的聲音透著股：“胃有點不舒服。”
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就是當代脆皮年輕人的典型代表，反正沒有哪天是得勁的。
聽她這麽說，裴煊清醒了一點：“脹？”
“不是，有點痛。”江渝之小聲解釋道，“剛創業那幾年飲食不規律，之後胃就不太好了，其實這幾年胃病犯得少了。”
“創業那段時間是不是很難？”不知是不是剛醒，裴煊的聲音有點啞，“而且我記得之前聽我爸說，你高考志願報的是計算機系？”
盡管在江渝之大四那年，孔念慈和裴文斌才分開，但她本科期間一直沒有回鷺城，有部分原因就是轉專業惹得母親不快。
江渝之摁著抽痛的胃部，悶聲回答道：“一個學期之後就轉專業了。”
創業哪有不難的，但是她算很幸運的。
大一第一個學期結束之後，她以全系第一的成績拿到了轉專業考試的資格，成功轉到了設計學院。
孔念慈對她的先斬後奏頗為震怒，揚言要斷了她的經濟來源，設計學院學費很高，這些錢絕對不是靠她兼職就能賺來的，何況她那時候也才剛成年。
最後還是她的父親江鐸一聲不吭地每個月給她打錢，反正他和孔念慈掰了這麽多年，也不怕她。
江鐸當年沒要她的撫養權是事實，但讓江渝之讀書期間從來沒有在經濟問題上操過心也是事實。
尤其是在國外留學的t時候，大概是父親給的底氣，她才能放手一搏去創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年他為了慶祝江渝之成立自己的品牌，直接付了她工作室兩年的租金，那也是她創業過程中最困難的兩年。
想到已經離世的父親，江渝之覺得自己胃裏更難受了，支起身體去想撈床頭櫃上的手機，說道：“我買點藥吧，這個點外賣還能送嗎？”
裴煊伸手輕輕壓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你現在能隨便吃藥嗎？我幫你按摩一下，會好受點。”
江渝之對他的話產生了點懷疑：“你會嗎？”
他估計還很困倦，嗓子裏懶洋洋地溢出一個單音節：“嗯。”
見江渝之還是僵著不動，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說道：“背對我躺好。”
江渝之緩緩躺了回去，始終和裴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身後細微的動靜在黑暗中似乎被無限放大，她的手指捏著枕套的邊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經過於緊繃，在裴煊摸到她肚子的那一瞬間，她受驚般後撤，後背撞進了裴煊的胸膛，突然間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明明和她用的是同款沐浴露和洗發水，為什麽香氣在他的身上變得更加清冽。
見她的反應如此大，裴煊笑她：“隔這麽遠做什麽？碰我一下你是能觸電嗎？”
整個人僵在裴煊的懷裏，江渝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移開，卻是挪不動，她鼓著腮幫子說道：“這是我的肚子，你按到我肚子了。”
“好，”裴煊輕笑，嗓音深沈低啞，“我找一下位置。”
話雖這麽說，他的手也沒挪開，江渝之意識到他純粹是故意的，下午在車上沒讓他摸，這回倒是摸上了。
江渝之閉起眼睛輕哼了一聲。
摸吧摸吧，反正現在什麽都感受不到。
裴煊的聲線中帶著些困啞，散在濃重的夜色中：“感覺和兩個月前沒變化，這個階段的bb是不是長得比較慢？”
兩個月前，混亂的夜晚，他用指尖撫過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微麻酥癢，江渝之睫毛抖了下，思維跟著他的問題走：“嗯，它現在還很小，之後會長得比較快。”
裴煊的手從她的小腹處挪開，幫她揉了揉她這段時間一直發酸的腰，聲音裏帶著點蠱惑：“那時候你會很辛苦，搬到我的房子裏吧，我照顧你。”
怎麽照顧？像現在這樣貼身照顧嗎？
只是一個晚上她都覺得別扭。
她的腰眼處敏感，感受到他的指尖刮過腰側，江渝之覺得背上都開始冒汗了，聲音也有些發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她捉了他到處作亂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胃上，說道：“快點，胃疼。”
身後的人低笑一聲：“好，現在就伺候你。”
這句話浸著夜的暧昧，落在耳畔帶著別樣的意味。
裴煊掌心溫熱，順時針揉按著她的胃部。
不知道進了什麽消息通知，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江渝之盯著那抹亮光，想著明天的工作內容，強迫自己轉移註意力。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裴煊的按摩真的有點用，又或者是想到工作上的內容令人犯困，江渝之感覺好多了，迷迷糊糊中陷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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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江渝之帶著許佳佳和裴煊巡店，報表上的數字過於片面，實地考察很有必要。
實體店和網店不同，消費習慣存在地域差距，這都是他們在營銷戰略中需要琢磨的東西。
看了兩家店，臨走前店長都無一例外地問江渝之，裴煊是不是她新招的助理，最後都以司機兼保鏢的身份擋了回去。
工作結束之後，江渝之打發走了助理，在商場給糖豆買玩具。
盡管上次和糖豆相處愉快，但要和裴煊帶一個下午加一整晚的孩子，她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她側眸問身旁的男人：“如果她哭了，你能哄住嗎？”
裴煊的視線從商品櫥窗上移到她身上，挑了挑眉，說道：“她哭了才稀奇，我哥都沒見過她哭。”
對上江渝之疑惑的視線，他繼續解釋道：“她出生時我哥不在，沒聽到空氣沖擊新生兒肺部的那聲啼哭，嬰兒時期餓了冷了困了也不哭，很費育兒嫂。”
“小時候有一次她從家裏的樓梯上摔下來，楞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不哭也不說話，我媽一度認為她感知不到痛覺，連忙送她去醫院做了檢查。”
江渝之一楞，問道：“結果呢？”
“從檢查結果上來看，一切正常。”裴煊似是不想繼續再聊這個話題，擡了擡下巴，“買那個，晚上在酒店裏給她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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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機場。
秘書一手推著行李箱，一手抱著糖豆，走到了到達層的接機口。
裴煊還沒有來，藍牙耳機裏同事又在催他的一份文件，他便帶著糖豆去了咖啡廳，給糖豆拿出她在飛機上還沒拼完的樂高，自己抽出筆電開始工作。
雖然用樂高給糖豆打發時間是老板授意的，但他原本擔心這麽小的孩子會吞零件，在飛機上也一直不錯眼地守著她。
但三歲的糖豆動作嫻熟地拼著建議年齡八歲以上的積木，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多慮。
糖豆端著她的那堆東西去了他前面的那張桌子，他也沒制止。
這是他跟裴寂工作的第二年，也知道這個小女孩的性子稍有古怪。
沒過多久，前桌來了個人，秘書擡眸看了一眼，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見來人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他就沒太在意，繼續一邊和同事交流一邊工作。
終於把工作做完，秘書摘了藍牙耳機，走到糖豆身邊，彎腰和她說道：“叔叔去一趟洗手間，五分鐘之內就回來，糖豆就待在這裏不亂跑好不好？”
糖豆點了點頭，但秘書還是有點猶豫，他擡頭見店裏沒幾個人，便也和工作人員說了，拜托他們幫忙看著點孩子。
秘書走後沒多久。
小男孩指著說明書，問糖豆：“黃色的和橙色的各要二十四塊，你這麽小會數數嗎？”
糖豆頭也沒擡地組裝著向日葵花瓣。
“這裏不是，你弄錯了。”
真的好吵。
糖豆終於擡頭看他一眼，將他手邊的零件全部撥到自己面前。
這是不要和繼續他分享的意思。
“我都說了你錯了。”
小男孩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另一個向日葵花蕊全拆了，打算自己上手，細小的零件從桌上跌落，滾到了地上。
糖豆用力地推著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讓他再碰自己的東西。
小男孩的手從桌面上甩下，手腕上的骨頭磕到了椅子。
有點疼，他也生氣了，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都掃到了地上。
糖豆皺著眉頭拍了一下他的手。
他的電話手表響起，溫柔的女聲傳來：“瑞瑞，你又跑到哪裏去了啊？”
似是覺得馬上就有人要來給他撐腰，他的底氣都足了些：“我在隔壁的咖啡店，小姨你快過來，有人打我。”
賀瓷趕到咖啡店就看到一個小女孩揮著手，小臉繃著，巴掌正要往外甥身上拍。
她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語氣有點硬，眉頭輕輕蹙起：“怎麽了？小朋友之間鬧矛盾了嗎？”
短暫的僵持之後，她認出了糖豆就是上次在商場走丟的那個小孩，楞了一下：“是你？你家長這次在嗎？”
……
江渝之和裴煊推門到了裴寂秘書發來的地址。
周末路上非常堵，他們到的比計劃遲了點。
她看到糖豆靠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士站著，對面是抱著一個小男孩的賀瓷，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江渝之眼前一亮，對著好友揮了揮手，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小瓷。”
本來還想著等會兒約一個地點見面，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糖豆邁著小短腿走到了江渝之的身邊，輕輕摸了下她長裙的裙擺。
江渝之摸摸她的頭，和她打招呼道：“小糖豆，下午好呀。”
和好友寒暄的時候，江渝之突然感受到貼著大腿的裙擺有些濡濕，她垂眸看去，視線落在將頭埋在她腿上、小肩膀微微聳動的糖豆身上。
她楞了一下。
這是……在哭嗎？
明明來之前裴煊跟她說的是糖豆幾乎不哭啊。
江渝之很溫柔地握著糖豆的小肩膀，蹲了下來，和一雙通紅的眼睛對上了視線，心房霎時間變得又酸又脹。
她記得妹妹小時候哭起來簡直是一副要把房頂都掀翻的t架勢，要讓全家人都來哄著她。
糖豆不說話，連破碎和哭泣都是默默的、悄無聲息的。
豆大的淚水一串串往下掉，小胸脯也一抽一抽的，看著讓人十分心疼。
江渝之用紙巾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聲音很輕地問她：“寶寶，怎麽了呀？阿姨給你買了新玩具，我們一起看看好不好呀？”
裴煊也蹲在她身邊逗她，震驚和稀奇大過擔心：“竟然學會哭了，我要拍給你爸和你奶奶看。”
她自然是不說話，撲到江渝之的懷裏。
她這麽猝不及防的一下還是有些沖擊力的，江渝之重心不穩差點向後倒，被裴煊及時扶住了腰。
賀瓷放下了懷裏的小外甥，蹲在江渝之的面前，看著突然間就很傷心的小女孩，將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和江渝之說了，也有些無措和迷茫：“之之，我沒說她……”
她伸手想去摸糖豆的頭，也被小孩子躲開了。
感受到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砸到頸窩，懷裏的小孩大有一副要把前幾年沒流過的眼淚都補回來的架勢，江渝之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偏眸看向裴煊。
她看見男人拿起手機對著糖豆拍，非要給糖豆的第一次哭泣留下“珍貴影像”。
他這個樣子以後真的能帶好孩子嗎？
江渝之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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