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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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許袂有姐姐嗎？】
與此同時, 孟妍幾經思慮後，才給徐凱發去這樣一條微信。
很快收到回覆：【？】
徐凱：【你說什麽姐姐？】
孟妍：【他不是有個繼父，他繼父有女兒嗎？】
徐凱有一陣沒回, 對話框上不斷地顯示正在輸入, 輸入了那麽久, 最後卻只回了兩個字給她：【有啊。】
孟妍也不知道該怎麽問了，她覺得徐凱和許袂這麽多年交情, 對於他肯定有很深的了解, 大概會知道周曼儂是什麽人。性格再怎麽封閉的人, 也總有那麽一兩個交心好友, 人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活成一個秘密。
目前她和許袂的關系正處於一個不尷不尬的狀態，她意識到他並沒有要和她往下發展的意思——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她開始懷疑早先他主動的動機。
平安夜後，孟妍想冷一冷這段關系, 順便以退為進試探一下, 就沒有再給許袂發微信。
許袂當然也就沒有再找過她。
孟妍於是有種“懸著的心終於死了”的感覺，卻又隱隱地覺得這事還沒完。
直到那一晚，撞見那兩個人像老夫老妻一樣閑逛著買菜, 一直以來，懸在她心頭那點說不出的疑惑，還有圍繞在許袂和周曼儂這兩個人之間, 那一種漩渦般詭秘微妙的氛圍，終於落到實處。
孟妍發現自己竟然不很詫異，甚而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瑯裏距離市區開車要一個多小時，必然不可能是路過, 一個大忙人在工作日專程驅車來到這裏——為了什麽？包括之前那些，都是為了什麽？
本來一個相親對象而已, 相不上就相不上好了，現在她心裏卻疑雲密布，如果就這麽算了吧，實在不甘心。
何況，周曼儂是宋馳的未婚妻，這還牽扯到宋馳……
孟妍索性換了一個問法，更接近於她心底的那個答案：【他以前有過交往的女朋友嗎？】
徐凱這一次回得很快：【肯定有啊，他都快三十了，不可能還是處男吧，不過這種事，你最好還是自己去問他。】
孟妍有些不耐煩了，啪啪回覆道：【恐怕我和他成不了了，死也要死個明白，才來問你這個媒人。】
徐凱又開始“正在輸入中……”了。
孟妍咬著指甲等著，突然看見屏幕上出現一行文字，
徐凱：【不會吧，他還沒忘記他那個初戀？】
孟妍一怔，一個眨眼的工夫，那行字就被撤回了。
這回輪到孟妍正在輸入中，然而她還沒措好詞，徐凱便發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條：【明天濤濤的幼兒園有元旦聯歡，濤濤要上臺表演詩朗誦，他媽媽出差來不了，你有空來看你侄子表演嗎？】
濤濤是徐凱的兒子——徐凱大四那年，和同校的研究生學姐談戀愛，年輕人一不留神鬧出人命，反正家庭條件好，便順勢先上車後補票結婚了，現在兒子已經快六歲，馬上要上小學。
他們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孟妍因此和堂表親的兄弟姐妹都走得很近，她也註意到自己的同輩親戚裏有一個現象，男生總是結婚結得特別早，女生則相對晚婚，她的表姐就相當有種，被催婚催得沒辦法，直接出了國。
孟妍不討厭小孩子，徐凱的兒子被教得也還算乖，關系是蠻好的，只不過區區一個幼兒園詩朗誦表演，似乎也還沒到全家齊上陣的程度。
孟妍覺得他轉移話題轉移得未免太生硬了點，耐著性子回道：【是濤濤說想要我去嗎？】
徐凱：【是許袂明天應該也會來，他妹妹和濤濤一個班，也會上臺表演節目，求他很久了要他來看。】
孟妍詫異地回覆道：【他還有妹妹嗎？】
不是說——
徐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麽，直接發了一條語音過來：“後來又生了一個咯，也就在許袂大四那年，他和那個家算斷絕關系了吧，他媽和他繼父那種人，當然會再生了。”
-
次日，孟妍來到花花草草幼兒園，為小侄子濤濤的詩朗誦表演捧場。
她來得稍微晚了一點，小禮堂裏基本坐滿，順著中間過道走下來，發現許袂坐在正數第三排的左過道邊上，徐凱也和他坐在一起，他是送孩子過來的。
“妍妍。”徐凱擡起手笑著沖她打招呼，然後十分欲蓋彌彰地和許袂說：“我老婆今天不是出差了？濤濤可失望了，說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剛好他小姑姑有空，就也來給他捧場，濤濤和他小姑姑最好了。”
孟妍簡直要翻白眼，這有什麽好解釋的。
許袂看見她，也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孟妍也若無其事沖他微笑，她在和他們同行的右側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後有點暗惱。
她是那種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昨晚臨睡前，甚至已經想好見面後質問他的一套流程，張牙舞爪地入睡了，但到了白天——她有什麽理由質問他呢？
只是認識了一個多月，中間見過幾面的相親對象而已，還在接觸階段，看不對眼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就算她懷疑的事是真的，他利用她去見宋馳的未婚妻，但她不是也在宋馳等人面前，謊稱他是自己的男朋友or追求者，要說利用也是相互利用。
非要說許袂和她的相親，如果他是個正常人的話，早在第一面的時候就該黃了。
對啊，她怎麽到現在才明白，他從一開始就不正常呢？
舞臺上正在表演歡快的兒童舞蹈，幾個小女孩穿得像巴啦啦小魔仙，五顏六色地蹦來跳去。
孟妍時不時轉頭看一眼許袂，他們之間隔了兩個人和一條過道，她反而因為這樣，更能明目張膽地觀察他。
他也並不專心在看臺上的表演，多半時間都垂眼看著手機屏幕，但不是真從頭到尾拿手機在幹什麽，而是每隔一會，就會點開手機看一眼。
說一會可能還不足以準確形容，頻率是不固定的。孟妍註意到，在小主持人報幕下一個節目的時候，一分鐘內他就頻繁查看了好幾次手機。
完全是一套無意識重覆的動作，呈現出一種反常的神經質——屏幕亮起，暗下，過幾秒又點開看看，再暗下。
孟妍其實很熟悉這種狀態，她自己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分分秒秒祈盼來自某個人的消息——這幾乎沒可能是在等工作回覆，如果真有那麽要緊的公事，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
“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鼓勵，向日葵五班的趙思妍小朋友，為我們獻上一首鋼琴獨奏——《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聽徐凱說，這就是許袂的妹妹——同母異父，當然不同姓了，所以許袂的繼父姓趙？但是周曼儂又不姓趙。
一個穿著雪白公主裙的小女孩提著裙擺走了上來，在鋼琴前坐下，她皮膚和許袂一樣的很白，因此右臉頰上的一塊淺紅色印記，看著便格外突兀明顯。
孟妍乍一看很吃驚，還以為是被打的，再仔細看看，覺得應該是那種長在臉上的胎記。
她不由得又轉頭去看許袂，他還是在低頭看手機，忽然用力閉了一下眼，手指擡起來撫著眉骨，仿佛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可忍耐。
名叫趙思妍的小女孩在走到鋼琴邊坐下之前，一直轉頭看著臺下，似乎在往臺下尋找什麽，忽然間兩眼放光，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孟妍看見許袂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笑著和她揮了一揮，接著他放下手機，有一個很明顯的關機動作，然後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再也不看了。
趙思妍在琴凳上坐下，活潑輕快的鋼琴曲聲在下一秒響起，雖然是簡單的曲子，但彈得相當流暢，沒有僵滯感，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也算不錯了。
孟妍看著臺上這個彈鋼琴的小女孩，又想起昨天在她追問下，從徐凱那裏套到的信息。
“自從許袂弟弟死後，他和那個家就斷得差不多了，其實他上大學那一年，就還了一筆錢給他媽，說以後不再回去，之後是他們一直糾纏……他繼父這幾年做生意失敗，又死了兒子，脾氣變得很暴躁，甚至開始動手打人，連剛上幼兒園的女兒都打過。許袂本來一直不和他們聯系，他媽被打了哭著打電話給他，又不離婚，他就回去把那老登揍了一頓，警告他動一次手揍他一次……之後就是可憐這個妹妹吧，平時會在微信上跟妹妹聊聊天，要錢的話看情況給。”
這短短的一首曲子很快彈完，下一個節目是徐凱兒子徐文濤的詩朗誦表演，孟妍於是也像其他家長一樣，拿起手機來給自家侄子拍錄像。
徐文濤正聲情並茂地朗誦到一半，趙思妍從後臺鉆出來，提著裙擺跑了下來，她跑得太快，不小心在地上絆了一跤，好在地上鋪了地毯，應該不會很疼。
許袂也有起身要去扶的動作，比他更快的是一個中年女人，不過趙思妍不需要人扶，她很快地爬起來，跑到許袂身邊，“哥哥！”
那中年女人也跟了過來，孟妍一邊給侄子錄著像，一邊分神觀察這個女人。
在孟妍的估計裏，許袂的母親總也有五十來歲了——實際上，伍月今年還不到五十，但看著確實和五十來歲沒什麽兩樣。她看著像是有些怕許袂，又有些討好他的樣子。
趙思妍的爸爸今天沒來，而她很明顯喜歡哥哥還多過媽媽，這麽大的小孩子已經有虛榮心了，同齡人的父母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自己的父母卻顯著的不一樣，不是沒有感覺。
表演結束後，她很高興地挽著哥哥的手，有點炫耀似的要拉他走一圈，給其他小朋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凱和許袂的關系，徐文濤和趙思妍之間也很要好，徐凱老早答應了兒子，表演結束後帶他去吃自助餐，順便也邀請了孟妍和趙思妍，因為今天晚上濤濤的媽媽不在，只有父子兩個去吃自助，畫面實在有點淒涼。
濤濤很好動，表演完，興奮得一蹦一蹦，嘴裏還嚷著：“小姑姑去！妍妍也去！”
徐凱肯定是不介意多請一個孩子的，在這時忍俊不禁，“欸，你小姑姑也叫妍妍呢。”
趙思妍當然是很想去，她拉著許袂的手，央求他也一起去吃這頓飯。
許袂說：“妍妍，哥哥今天還有事，你自己去吃，吃完了徐叔叔把你送回家。”
趙思妍嘴一扁，“哥哥陪我去嘛——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許袂對這個妹妹，似乎也沒有到有求必應的程度，他很耐心地和她講理，“妍妍，你是自己想和濤濤一起去吃自助的，所以不能拿這個來要挾我。你想的話，可以和濤濤一起去吃自助，吃完了讓徐叔叔送你回家，不想吃的話，現在和你媽媽回家。”
趙思妍沮喪了一會，當然覺得還是要去吃自助餐。
最後是徐凱和孟妍帶著兩個小朋友去吃自助餐了，伍月則是先回了家，徐凱承諾吃完飯會把孩子安全送到家。
孟妍有徐凱先入為主給出的印象在前，在心裏給趙思妍定位了一個很可憐的形象，吃飯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小女孩十分聰明，她認得的漢字，比從小雞娃的濤濤都多。
孟妍陪她一起去拿冰激淩的時候，聽到她嘴上念念有詞：“mo an man，mo ei mei，蔓越莓。”
“哇——”孟妍在旁邊誇張地感嘆道，“蔓越莓，你才五歲，這麽覆雜的詞，你都認得出來啊。”
趙思妍驕傲地挺起小胸膛，“我會很多啊，這樣才能和哥哥聊天。”
孟妍蹲下來，摸了摸她的小臉，“妍妍，你臉上這個是生下來就有的嗎？”
趙思妍點點頭，“是啊，哥哥說，這是天使的吻痕——其實我才沒那麽傻呢，我知道這是哄小孩的話，不過哥哥還告訴我，等我再大一點，就可以做手術把這個去掉。”
孟妍見她也不是因為胎記很自卑的樣子，微笑道：“在幼兒園，沒有人會因為這個欺負你吧？”
“有的。”趙思妍喃喃道，“之前有人還會故意推我，哥哥就說，有人推我，推回去。笑我的話，也笑回去，笑他們沒教養。”
孟妍倒沒想到，許袂居然是鼓勵以牙還牙這一種教育風格，“你很喜歡哥哥啊？”
“是啊。”趙思妍眼睛亮亮的，“哥哥是superhero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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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袂有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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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收到回覆：【？】
徐凱：【你說什麽姐姐？】
孟妍：【他不是有個繼父，他繼父有女兒嗎？】
徐凱有一陣沒回, 對話框上不斷地顯示正在輸入, 輸入了那麽久, 最後卻只回了兩個字給她：【有啊。】
孟妍也不知道該怎麽問了，她覺得徐凱和許袂這麽多年交情, 對於他肯定有很深的了解, 大概會知道周曼儂是什麽人。性格再怎麽封閉的人, 也總有那麽一兩個交心好友, 人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活成一個秘密。
目前她和許袂的關系正處於一個不尷不尬的狀態，她意識到他並沒有要和她往下發展的意思——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她開始懷疑早先他主動的動機。
平安夜後，孟妍想冷一冷這段關系, 順便以退為進試探一下, 就沒有再給許袂發微信。
許袂當然也就沒有再找過她。
孟妍於是有種“懸著的心終於死了”的感覺，卻又隱隱地覺得這事還沒完。
直到那一晚，撞見那兩個人像老夫老妻一樣閑逛著買菜, 一直以來，懸在她心頭那點說不出的疑惑，還有圍繞在許袂和周曼儂這兩個人之間, 那一種漩渦般詭秘微妙的氛圍，終於落到實處。
孟妍發現自己竟然不很詫異，甚而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瑯裏距離市區開車要一個多小時，必然不可能是路過, 一個大忙人在工作日專程驅車來到這裏——為了什麽？包括之前那些，都是為了什麽？
本來一個相親對象而已, 相不上就相不上好了，現在她心裏卻疑雲密布，如果就這麽算了吧，實在不甘心。
何況，周曼儂是宋馳的未婚妻，這還牽扯到宋馳……
孟妍索性換了一個問法，更接近於她心底的那個答案：【他以前有過交往的女朋友嗎？】
徐凱這一次回得很快：【肯定有啊，他都快三十了，不可能還是處男吧，不過這種事，你最好還是自己去問他。】
孟妍有些不耐煩了，啪啪回覆道：【恐怕我和他成不了了，死也要死個明白，才來問你這個媒人。】
徐凱又開始“正在輸入中……”了。
孟妍咬著指甲等著，突然看見屏幕上出現一行文字，
徐凱：【不會吧，他還沒忘記他那個初戀？】
孟妍一怔，一個眨眼的工夫，那行字就被撤回了。
這回輪到孟妍正在輸入中，然而她還沒措好詞，徐凱便發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條：【明天濤濤的幼兒園有元旦聯歡，濤濤要上臺表演詩朗誦，他媽媽出差來不了，你有空來看你侄子表演嗎？】
濤濤是徐凱的兒子——徐凱大四那年，和同校的研究生學姐談戀愛，年輕人一不留神鬧出人命，反正家庭條件好，便順勢先上車後補票結婚了，現在兒子已經快六歲，馬上要上小學。
他們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孟妍因此和堂表親的兄弟姐妹都走得很近，她也註意到自己的同輩親戚裏有一個現象，男生總是結婚結得特別早，女生則相對晚婚，她的表姐就相當有種，被催婚催得沒辦法，直接出了國。
孟妍不討厭小孩子，徐凱的兒子被教得也還算乖，關系是蠻好的，只不過區區一個幼兒園詩朗誦表演，似乎也還沒到全家齊上陣的程度。
孟妍覺得他轉移話題轉移得未免太生硬了點，耐著性子回道：【是濤濤說想要我去嗎？】
徐凱：【是許袂明天應該也會來，他妹妹和濤濤一個班，也會上臺表演節目，求他很久了要他來看。】
孟妍詫異地回覆道：【他還有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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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麽，直接發了一條語音過來：“後來又生了一個咯，也就在許袂大四那年，他和那個家算斷絕關系了吧，他媽和他繼父那種人，當然會再生了。”
-
次日，孟妍來到花花草草幼兒園，為小侄子濤濤的詩朗誦表演捧場。
她來得稍微晚了一點，小禮堂裏基本坐滿，順著中間過道走下來，發現許袂坐在正數第三排的左過道邊上，徐凱也和他坐在一起，他是送孩子過來的。
“妍妍。”徐凱擡起手笑著沖她打招呼，然後十分欲蓋彌彰地和許袂說：“我老婆今天不是出差了？濤濤可失望了，說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剛好他小姑姑有空，就也來給他捧場，濤濤和他小姑姑最好了。”
孟妍簡直要翻白眼，這有什麽好解釋的。
許袂看見她，也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孟妍也若無其事沖他微笑，她在和他們同行的右側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後有點暗惱。
她是那種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昨晚臨睡前，甚至已經想好見面後質問他的一套流程，張牙舞爪地入睡了，但到了白天——她有什麽理由質問他呢？
只是認識了一個多月，中間見過幾面的相親對象而已，還在接觸階段，看不對眼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就算她懷疑的事是真的，他利用她去見宋馳的未婚妻，但她不是也在宋馳等人面前，謊稱他是自己的男朋友or追求者，要說利用也是相互利用。
非要說許袂和她的相親，如果他是個正常人的話，早在第一面的時候就該黃了。
對啊，她怎麽到現在才明白，他從一開始就不正常呢？
舞臺上正在表演歡快的兒童舞蹈，幾個小女孩穿得像巴啦啦小魔仙，五顏六色地蹦來跳去。
孟妍時不時轉頭看一眼許袂，他們之間隔了兩個人和一條過道，她反而因為這樣，更能明目張膽地觀察他。
他也並不專心在看臺上的表演，多半時間都垂眼看著手機屏幕，但不是真從頭到尾拿手機在幹什麽，而是每隔一會，就會點開手機看一眼。
說一會可能還不足以準確形容，頻率是不固定的。孟妍註意到，在小主持人報幕下一個節目的時候，一分鐘內他就頻繁查看了好幾次手機。
完全是一套無意識重覆的動作，呈現出一種反常的神經質——屏幕亮起，暗下，過幾秒又點開看看，再暗下。
孟妍其實很熟悉這種狀態，她自己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分分秒秒祈盼來自某個人的消息——這幾乎沒可能是在等工作回覆，如果真有那麽要緊的公事，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
“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鼓勵，向日葵五班的趙思妍小朋友，為我們獻上一首鋼琴獨奏——《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聽徐凱說，這就是許袂的妹妹——同母異父，當然不同姓了，所以許袂的繼父姓趙？但是周曼儂又不姓趙。
一個穿著雪白公主裙的小女孩提著裙擺走了上來，在鋼琴前坐下，她皮膚和許袂一樣的很白，因此右臉頰上的一塊淺紅色印記，看著便格外突兀明顯。
孟妍乍一看很吃驚，還以為是被打的，再仔細看看，覺得應該是那種長在臉上的胎記。
她不由得又轉頭去看許袂，他還是在低頭看手機，忽然用力閉了一下眼，手指擡起來撫著眉骨，仿佛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可忍耐。
名叫趙思妍的小女孩在走到鋼琴邊坐下之前，一直轉頭看著臺下，似乎在往臺下尋找什麽，忽然間兩眼放光，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孟妍看見許袂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笑著和她揮了一揮，接著他放下手機，有一個很明顯的關機動作，然後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再也不看了。
趙思妍在琴凳上坐下，活潑輕快的鋼琴曲聲在下一秒響起，雖然是簡單的曲子，但彈得相當流暢，沒有僵滯感，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也算不錯了。
孟妍看著臺上這個彈鋼琴的小女孩，又想起昨天在她追問下，從徐凱那裏套到的信息。
“自從許袂弟弟死後，他和那個家就斷得差不多了，其實他上大學那一年，就還了一筆錢給他媽，說以後不再回去，之後是他們一直糾纏……他繼父這幾年做生意失敗，又死了兒子，脾氣變得很暴躁，甚至開始動手打人，連剛上幼兒園的女兒都打過。許袂本來一直不和他們聯系，他媽被打了哭著打電話給他，又不離婚，他就回去把那老登揍了一頓，警告他動一次手揍他一次……之後就是可憐這個妹妹吧，平時會在微信上跟妹妹聊聊天，要錢的話看情況給。”
這短短的一首曲子很快彈完，下一個節目是徐凱兒子徐文濤的詩朗誦表演，孟妍於是也像其他家長一樣，拿起手機來給自家侄子拍錄像。
徐文濤正聲情並茂地朗誦到一半，趙思妍從後臺鉆出來，提著裙擺跑了下來，她跑得太快，不小心在地上絆了一跤，好在地上鋪了地毯，應該不會很疼。
許袂也有起身要去扶的動作，比他更快的是一個中年女人，不過趙思妍不需要人扶，她很快地爬起來，跑到許袂身邊，“哥哥！”
那中年女人也跟了過來，孟妍一邊給侄子錄著像，一邊分神觀察這個女人。
在孟妍的估計裏，許袂的母親總也有五十來歲了——實際上，伍月今年還不到五十，但看著確實和五十來歲沒什麽兩樣。她看著像是有些怕許袂，又有些討好他的樣子。
趙思妍的爸爸今天沒來，而她很明顯喜歡哥哥還多過媽媽，這麽大的小孩子已經有虛榮心了，同齡人的父母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自己的父母卻顯著的不一樣，不是沒有感覺。
表演結束後，她很高興地挽著哥哥的手，有點炫耀似的要拉他走一圈，給其他小朋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凱和許袂的關系，徐文濤和趙思妍之間也很要好，徐凱老早答應了兒子，表演結束後帶他去吃自助餐，順便也邀請了孟妍和趙思妍，因為今天晚上濤濤的媽媽不在，只有父子兩個去吃自助，畫面實在有點淒涼。
濤濤很好動，表演完，興奮得一蹦一蹦，嘴裏還嚷著：“小姑姑去！妍妍也去！”
徐凱肯定是不介意多請一個孩子的，在這時忍俊不禁，“欸，你小姑姑也叫妍妍呢。”
趙思妍當然是很想去，她拉著許袂的手，央求他也一起去吃這頓飯。
許袂說：“妍妍，哥哥今天還有事，你自己去吃，吃完了徐叔叔把你送回家。”
趙思妍嘴一扁，“哥哥陪我去嘛——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許袂對這個妹妹，似乎也沒有到有求必應的程度，他很耐心地和她講理，“妍妍，你是自己想和濤濤一起去吃自助的，所以不能拿這個來要挾我。你想的話，可以和濤濤一起去吃自助，吃完了讓徐叔叔送你回家，不想吃的話，現在和你媽媽回家。”
趙思妍沮喪了一會，當然覺得還是要去吃自助餐。
最後是徐凱和孟妍帶著兩個小朋友去吃自助餐了，伍月則是先回了家，徐凱承諾吃完飯會把孩子安全送到家。
孟妍有徐凱先入為主給出的印象在前，在心裏給趙思妍定位了一個很可憐的形象，吃飯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小女孩十分聰明，她認得的漢字，比從小雞娃的濤濤都多。
孟妍陪她一起去拿冰激淩的時候，聽到她嘴上念念有詞：“mo an man，mo ei mei，蔓越莓。”
“哇——”孟妍在旁邊誇張地感嘆道，“蔓越莓，你才五歲，這麽覆雜的詞，你都認得出來啊。”
趙思妍驕傲地挺起小胸膛，“我會很多啊，這樣才能和哥哥聊天。”
孟妍蹲下來，摸了摸她的小臉，“妍妍，你臉上這個是生下來就有的嗎？”
趙思妍點點頭，“是啊，哥哥說，這是天使的吻痕——其實我才沒那麽傻呢，我知道這是哄小孩的話，不過哥哥還告訴我，等我再大一點，就可以做手術把這個去掉。”
孟妍見她也不是因為胎記很自卑的樣子，微笑道：“在幼兒園，沒有人會因為這個欺負你吧？”
“有的。”趙思妍喃喃道，“之前有人還會故意推我，哥哥就說，有人推我，推回去。笑我的話，也笑回去，笑他們沒教養。”
孟妍倒沒想到，許袂居然是鼓勵以牙還牙這一種教育風格，“你很喜歡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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