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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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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怪局

偌大的吳國皇宮, 日色還未徹底落下,月亮仍隱在天幕之後,比天上繁星更多的紅燈籠已經掛上柳梢頭, 整座皇城燈火通明, 所有能看見的大道小路都鋪上了紅綢緞。

忙碌的宮女侍從四下奔走,向墨待在屋裏都能聽見外頭忙忙叨叨的聲音。

推開窗,嘈雜聲愈發明顯。他心慵意懶地靠在支起的窗子邊, 不由想起前幾日出宮時目睹的景象。

他們的馬車駛出外城門,越駛越遠, 道路兩側的房屋變得破敗不堪, 低矮稀疏, 向墨見到路邊的百姓衣不蔽體, 面黃肌瘦,從他們身上飄散出的情緒絲是暗色的, 對外界的反應遲鈍甚至可以說麻木不仁。好幾次幾乎快撞上駛來的馬車也沒有任何要避開的意思。

向墨喜歡品味蓬勃的生命體內迸發各種強烈的情緒, 但這種了無生趣、毫無波瀾的情緒絲只會讓他蹙緊眉間不願多看一眼。

連吳國國都是如此, 其他的郡縣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不必猜都清楚。

向墨聽著身後傳來沈著的腳步聲, 散漫地撩起眼皮沒有回頭。

高大的男人從背後抱了上來, 下巴抵在向墨的發間, 輕輕嗅著發香沈聲道:“回來後這幾天, 你的心情就一直不好。”

向墨卸下支撐的力,將自己整個人癱進後面炙熱的懷裏, 淺淺發出一聲慵懶的喟嘆:“有這麽明顯嗎?”笑了幾聲後他又很快斂起勾起的唇, 雙眼放空看著越來越暗卻也越發明亮的天邊:“只是有些不理解罷了。”

他是做過王的人, 有過依靠愛戴他的臣民,所以向墨更無法理解, 不以百姓為先談何為君。就像向墨對向韞的失望惱怒,更多的並不是他對自己的情愛,而是向韞對他為王責任的懈怠。

如若讓他知道,在選拔局中感應到鬼界氣息這件事與向韞有關.....向墨的手搭在木窗邊,一點點握緊,他一定不會輕拿輕放。

“嗯。”紀衍錚的頭慢慢滑落,從向墨的頭頂蹭到他的肩上。紀衍錚的聲音很淡,向墨都不用擡頭去尋,就清楚那雙藍色的眼眸中是怎樣冷漠的情緒:“我們都是局外人,無法從根源改變這些人的結局,完成任務就得離開,能幫助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比如那場喪屍圍城,他們完成了選拔的任務都被強制脫離選拔局,要拯救被隕晶感染的原住民,只能依靠得到真相後的自己。

又比如被扯進這場選拔局的神選者們,靠得也只有他們自個。

“選拔局.....”向墨松開緊扣木窗框的手指,木框上留下淡淡的幾個指印:“不會太久,總會知道這後面是個什麽東西。”

“恩,我們一起。”

——

敲金擊石,禮樂和鳴,皇宮正殿前,百官身著華服在白石階兩側侍衛的註視下陸續進殿。

大殿正上方的龍紋寶座上此時還空著,而進殿的官員使臣已經先後入座。金黃色的宮殿比白日裏更要光輝奪目,伴隨著擊玉敲金的樂聲,大殿下方空地上的舞女翩翩躚躚,單薄的輕紗裹著曼妙的身影在空中飄揚。

向墨被安排坐到了靠近旁門的位置,要不是刻意關註,很有可能就會被無意地一掃而過。他坦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輕輕搖著兩指間的小酒杯,淺淺抿了一口。

被安排坐在這邊的基本都是遠離權力核心、資歷較淺或者地位不高的臣子,對向墨的身份自然也不了解,只是見這人未穿官服但一身飄逸灑脫、風姿佚貌的姿態又不像是無名小卒,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敬酒問候。

沒人打擾,向墨倒是樂個清閑。他與紀衍錚是分開赴宴,紀衍錚的身份即便平時再多被輕視,至少還是個皇子,在這種重要的日子裏,難得被禮官想起,座位也是安排在最前面。

而向墨的身份正相反,平日裏因為皇帝的“寵愛”備受重視,但按照規矩,非臣非妃,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只是皇後點名,禮部官員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墨公子安置到隊伍的偏後方,算是他們最後表達不讚同的態度。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一身華麗的紅衣將這位眉目如畫的精致男子襯托得更加雪白如玉,讓這個本該無人在意的墻旮旯成為殿中很多人偷瞟的中心。

就在許多雙眼睛的灼灼餘光下,一個編著小辮的男人帶著叮叮當當的清音,手裏舉著一壺酒和一個酒杯朝角落裏大步走過去。

“這位又是誰?!”

“是元國國教的聖子,他不是坐在最前面嗎,怎麽到這兒來了?”

“快看快看,聖子朝那人過去了!”

“唉,早知如此我便不遲疑了,至少還能趕上敬一杯酒。”

“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有龍陽之好,不過要是世間男子都如那位這般,我也可以試試。”

.....

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八卦聲裏,向墨平心靜氣地盯著面前盤子中最為圓潤光滑的花生米,忍不住動了動筷子,剛把它夾起來,就聽見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真是緣分,沒想到在這能碰見你!”

向墨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將花生米送進嘴裏咽了下去才放下筷子,擡眸看去:“原來是元國的聖子殿下。”

對於向墨疏離生分的態度,阿蘇勒滿不在意地笑瞇瞇在向墨身旁坐下,任達不拘地支起一只腿,上身微微朝向墨一邊傾斜,給向墨的杯裏倒了一杯酒:“我現在可有這個榮幸知曉公子的名字?”

“向墨。”向墨看了他一眼說。阿蘇勒帶來的酒與宴上備的酒香味不同,酒香更為濃郁醇厚,應該是他自己準備的。

“第一次見面時,我便覺得向大人十分親切,能再次遇見真是大喜過望。這一杯敬向大人,為此前的叨擾以表歉意。”阿蘇勒給自己也滿上了一杯酒,沖著向墨舉了舉,仰頭一飲而盡。

向墨的手指搭在杯子外,指尖慢慢地一點點敲擊著,他沒有馬上喝而是淡淡看向阿蘇勒,話裏帶著深味的笑意:“聖子客氣了,不過我可不是什麽向大人。”

“恩?”阿蘇勒繼續倒酒的手一頓,擡頭凝視向墨:“怎麽說?”

向墨笑著舉起酒杯回敬道:“聖子如此聰慧過人,自然不用向某多說。”

一個不是官員不是外戚、相貌還如此出眾的男人出現在皇宮中,再聯想吳國國王名聲在外的喜好,還有什麽猜不到的。阿蘇勒握住酒杯的手一個內勁,白玉石制成的小酒杯杯身竟然被捏出了一道道裂紋。

向墨驟然察覺到一絲森冷的殺意,奇怪的是這殺意並σw.zλ.不是沖著他而來。向墨不以為意地敲了敲桌子,委婉送客:“吉時快到了,壽宴即將開始,聖子還是回自己的座位與使臣一起,不要到處亂走為好。”

“我自然是樂意聽墨的。”既然知道向墨不是吳國臣子,繼續叫大人不合適,阿蘇勒面色不改地立刻換了個更親昵的稱呼,邊站起身邊嘆息了一聲:“只是沒想到以墨的身份會被安排到這麽冷清的一隅,如果是我,恨不得時時刻刻與墨坐在一起,斷不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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