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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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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棗紅馬聒噪且看不懂眼色——它表示它真的看不到正前方的蘭惟禎和林墟。

於是它自己轉了個方向,站到了蘭惟禎和林墟之間。

“這樣就可以了。”棗紅馬雄渾地笑了起來。

蘭惟禎欲言又止,這匹馬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所謂開了靈智的動物——如果算上馬對面的林墟,可能是第二個,他暫時還不知道如何正確恰當地對待。

“從哪裏開始說?需要我賣個關子嗎?還是從頭開始說起?”棗紅馬語氣興奮,“我目睹了全部!所有!一切!我知道柳家的慘案為什麽發生!”

出於禮節,蘭惟禎道:“那就從頭開始說吧!”

樹上的林墟遙遙看了他一眼,“嘖”了一聲但沒說話。

蘭惟禎有些莫名地看了回去。

兩人之間的棗紅馬激動得尥起蹶子,還唏律律大叫了一嗓子,然後開始講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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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是在一個月圓之夜突然開了靈智。”棗紅馬這麽開了頭。

蘭惟禎略有些疑惑:“那是什麽時候?”

“應是三個月前,或者更早一些。”棗紅馬聲音中充滿了懷念,“驛站的房頂因為狂風吹跑了,所以月光灑在了我身上,那一夜過去,我突然感覺到我不再是一匹渾渾噩噩的馬兒,我學會了思考!”

“呃……?”蘭惟禎感覺有些不妙。

“你怎麽不從盤古開天地說起?”樹上的林墟拿樹枝戳了一下這匹馬,“講重點。”

“可不是要從頭講起嗎!”棗紅馬委屈地看著林墟,“我這就是從頭說起啊!”

“……”蘭惟禎有些理解林墟剛才嘖的那一聲是什麽含義了,他對上了林墟似笑非笑的目光,伸手摸了下棗紅馬的鬃毛,“時間有限,你得講重點,一晚上就這麽點時間,天亮之前還要把你送回驛站呢!”

“我跟著你們走不行嗎?從此以後我就不回驛站了!”棗紅馬可憐兮兮地看向了蘭惟禎,“他們都聽不到我說話,我一匹馬在驛站好無聊好空虛好寂寞的!”

“呃……那再說。”蘭惟禎也沒一口否決,“先講正事。”

棗紅馬嘆了口氣,接著說了下去:“既然你們不想從頭開始聽,那就從我跟著芳王一行人去月老廟游玩說起吧!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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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王是因為南州刺史上報了金江汛情之後來到潮生縣的。

原因無他,潮生縣乃是運河和金江的交叉處,若只是金江泛濫倒是也罷了,可若連帶著運河一並沖垮要重修,就麻煩太大。

柳家是潮生縣的望族,衛知縣一邊是想拉攏柳家,一邊是想討好芳王,便與柳員外商量後,請芳王下榻暫住了柳家的園子。

如此,芳王便在考察金江汛情之餘,與柳員外長子柳項熟悉起來。

眼看金江汛情漸漸穩定,並沒有如奏疏中所說那樣兇險,這一日風和日麗,芳王與柳項一起出城去月老廟游玩。

潮生縣外的月老廟據說無比靈驗,所有去月老廟拜過的人,最後都能突破萬難在一起。

但棗紅馬卻說,那月老廟中有一條五百年修為的黑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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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些你都是怎麽知道的?”蘭惟禎一邊聽一邊迷惑,這種旁觀者視角似乎還全知全能,這棗紅馬到底是開了靈智還是在瞎編啊?

“我當然知道!”棗紅馬不高興地打了個響鼻,“因為我最神駿,所以從芳王來潮生縣的那天,我就一直在芳王的儀仗裏面!芳王就是騎著我和柳項一起去月老廟的!”

“原來是這樣!”蘭惟禎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那你繼續說繼續說!”

“那條黑蛇妖盤踞月老廟已經很久很久……”棗紅馬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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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妖占據了月老廟,堂而皇之把人們來祭拜月老時候供奉的香火都笑納,修為十分深厚。

棗紅馬托著芳王和柳項到了月老廟外面,就看到那黑蛇妖扭著身子從屋頂上滑了下來。

盡管馬是不怕蛇的,但看到黑蛇妖的那一瞬,棗紅馬想跑。

芳王不明所以,周圍的人也不知內情,他們強行拉住了它的韁繩,還在疑惑為什麽這馬兒突然好像發了瘋。

“嘿,你看到我了。”黑蛇妖嘶嘶地說道,“一匹馬開了靈智,少見。”

芳王和柳項手拉手進去了月老廟,棗紅馬膽戰心驚地在外面站定。

“小馬兒,我沒有嚇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黑蛇妖化為人形,穿著一身墨綠的衣裳,脖子上戴著一枚三角形的玉佩,“我是好蛇妖,我替月老成就了許多好姻緣。”

一邊說著,這黑蛇妖就跟在芳王柳項的身後進到了廟宇當中去。

芳王和柳項在月老像前跪下,虔誠許下了海誓山盟。

黑蛇妖在人群之外抹著眼淚表示十分感動。

“好難得,他們之間看起來如此真心,我一定要成全他們!”黑蛇妖一邊嘶嘶一邊哽噎然後唱了起來,“王孫公子最相配,海誓山盟感情深,年年歲歲永恩愛,今生今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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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唱了……”蘭惟禎痛苦地捂住耳朵,“不需要描述這麽仔細吧……?”

“也可能就是它五音不全。”林墟不知什麽時候變回了狐貍的原型,枕在他自己尾巴上,看起來小小的一團十分可愛。

“你變成狐貍是會說話的,為什麽那天不吭聲?”蘭惟禎好奇看了過去。

狐貍哼了一聲卻沒回答。

“大概是覺得你應該能認出來。”棗紅馬眼巴巴地看了過來,“還要聽我繼續說嗎……?”

蘭惟禎忽地感覺有幾分不好意思,他左顧右盼一番裝作忙碌,看到旁邊有個樹樁子,就走過去坐下了:“聽的聽的,別唱就行,你繼續說。”

狐貍從樹上輕巧地躍下,在他挨著坐了。

“最後黑蛇妖說,他一定要想辦法成全芳王和柳項。”棗紅馬繼續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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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了月老廟之後,芳王和柳項在城外游玩了一番,芳王也順便又去河堤上巡查了一番。

兩人應是在月老面前定下終身,氣氛變得十分暧昧起來。

定下終身,又想到將來,柳項素來知道自己的父親十分嚴苛,故而便與芳王商量,以去京城上學為理由告知柳父,到時候離開南州去京城,兩人便正大光明在一起,也不必躲躲閃閃了。

芳王便聽從柳項的建議,還說將來去京城一切定下後,還是要寫信回來告訴柳父,這事情雖然神靈知曉,可畢竟父母恩情不能拋棄。

他們倆誰也沒想到,柳父卻並不同意讓柳項去京城。

“若你考取舉人,我便同意讓你往京城去。”柳父如此說道,“到時候也是合情合理,能叫芳王給你謀個前程。否則你到時候不還是要回南州來參加鄉試?如此也太過折騰。”

柳項便道:“去京城國子監上學,總比在我們這小小潮生縣中好吧?”

柳父十分強硬,他道:“你無需狡辯,只要你考取舉人,我便同意讓你去京城。”說到這裏柳父動了火氣,“自從芳王來了你一天天都不好好上學讀書,現在還想著去京城,真是心都野了!你今天就在這裏,背不完三卷書不許出來吃飯!”

柳項不想與父親爭吵,等到夜深人靜了,便翻出自己院子,去找芳王尋求辦法。

芳王勸解了他一番,只道此事還應從長計議。

柳項十分氣惱,生出了許多執拗。

他道:“我在家中從來不自由,父親總有許多規矩壓著我,我總想著有一天能離開這裏就好了。”

芳王便道:“無論在何處,都會有許多不自由,人哪會永遠都隨心所欲呢?你父親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或者我便就在流霜郡等著你,今年便是有鄉試的,那時候我們在流霜郡見面。”

柳項喝了酒,他回手抱住了芳王,他道:“或者我們之間就只剩下這一夜,從今以後再無見面之時。”

芳王聽著這話直覺得心被揪成了一團,他道:“我們在月老面前許下了願望,神靈應驗,這當然不會是最後一夜,我們會長久在一起。”

而當兩人擁吻在一起時候,柳員外從外面闖了進來。

家丁侍衛,把並不算大的廳堂塞得滿滿當當。

柳員外羞惱異常,並大發雷霆,竟是把芳王趕了出去。

夜半三更,柳項獨自在芳王住過的屋子裏面,把汗巾子系上了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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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惟禎震驚地看著棗紅馬,“什麽意思,柳項自殺了?”他突然感覺身上有些發涼,搓了搓胳膊,卻發現狐貍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他的腿上,他趕緊搓了搓狐貍毛讓自己暖和起來。

狐貍拍了他一爪,語氣中帶著疑惑:“柳項在那天晚上就死了?”

“是啊,我看到了。”棗紅馬點頭,“柳項的魂魄我也看到了。”

“後來呢?”蘭惟禎追問。

“後來,黑蛇妖來了。”棗紅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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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妖出現在了屋子外面,他化作人形,輕輕點了一下迷茫的魂魄。

“我應下了你們之間的愛情,也必定要保佑你們永遠都在一起。雖然你現在一時沖動,但我可以給你一個轉圜的機會。”黑蛇妖這麽說。

柳項的魂魄發出嗚咽的哭聲,他道:“那麽我要怎麽做呢?”

“我可以用柳家所有人的命數換你重生。”黑蛇妖這麽說道,“從此以後你與柳家上下五十餘口人命數相連,他們活著一日,你就活著一日。只要沒人說破你已經死去這件事情,你就能一直活下去,與芳王白頭偕老。但若是被人說破,不僅你本人會死,柳家所有人也會跟著你一起死去。”

混沌的魂魄沒有猶豫片刻。

於是黑蛇妖施法,重塑了柳項的軀體,還親自把他送到了芳王身邊。

“現在就離開,永遠不要回來。”黑蛇妖離開之前這樣叮囑了柳項。

於是天一亮,柳項催促著芳王離開潮生縣。

可車駕才走了不到十裏,痛失長子的柳員外追了上來。

他說破了柳項已死之事,柳家上下五十餘口人,也全都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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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蘭惟禎皺著眉頭問。

“再後來我就被退回驛站了呀!”棗紅馬看著蘭惟禎和林墟,“我所知的,就是這些了!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柳員外自己!不是芳王!”

“呃……”蘭惟禎捏著狐貍的前爪,一時有點不知如何評判。

棗紅馬卻是很振振有詞:“若不是他在中間搞了這麽多事情,芳王和柳項就會在一起,根本不會死,根本不會柳家全部丟了性命!”

“話雖這麽說……”蘭惟禎看向了棗紅馬,“你帶我們去月老廟看看怎麽樣?我想見見那個黑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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