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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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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頓飯吃的古怪無比。

謝翎想象中的盤問家書事件沒有發生,甚至連提都沒提,吃完飯後禦前大總管就送他回去了,看起來同樣也是摸不著頭腦。

不過王保公公在禦前當差了這麽些年早就練就了一副穩重姿態,這時候揮了揮拂塵,也看不出來什麽。

“謝公子,恭喜了,這大概是陛下器重您才特意叫您來吃飯。”

要不然怎麽其他人不叫偏偏叫了謝公子過去呢?

陛下之前從不是這麽平易近人的人,但是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為謝公子破例的次數太多了,王保也都習慣了,下意識就先恭喜一句。

他絲毫沒多想。

謝翎原本有些狐疑,覺得今天的飯局不太對勁,猜測中的事情都沒發生,最後揮手讓他下去的時候武帝還用那種震驚覆雜的眼神看著他,叫他老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被王保這麽一說,謝翎也不確定了。

難道真是他想多了,只是單純的一頓飯沒有什麽其他含義?

畢竟蕭桓這個人,他本來就很陰晴不定。

兩人對望了一眼,謝翎當即表現的十分誠惶誠恐,對陛下的賞識高興不已。

“多謝王公公提點。”

“謝某會更加努力,不負陛下的。”

一句話說完,兩人分道揚鑣,一直到看到王保離開,謝翎才松了口氣。

“還以為是鴻門宴呢。”

“嚇死我了。”

系統: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有害怕?

有氣無力已經說不出來話來的系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謝翎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回去。

痛苦的開始思考明天該怎麽辦?

——武帝不會明天反應過來,鯊了宿主吧?

……

蕭桓倒是沒什麽殺人的心思。

很奇異,以往的他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這麽“心平氣和”,連他自己也詫異,在猜測到這兒的時候居然沒有什麽厭惡感。

蕭桓微微垂下眼聽著王保送完人回來後告訴他謝翎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在聽到:“必不負陛下”這幾個字。

也許是因為思想歪了,很正常的事情在蕭桓耳朵裏就有種難言的斷袖意味。

謝翎這個不負是什麽不負?

它……純粹嗎?

身為帝王本來最在意的是臣子的忠誠,但是在謝翎這兒蕭桓甚至發現自己開始分辨起——這忠誠是因為什麽?

這叫向來厭惡這些的他如鯁在喉,又有些詭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連續兩天晚上思考著這些入睡的蕭桓都沒有睡好,叫早上起來看到陛下頂著兩個黑眼圈的王保都驚呆了。

“陛下,這……”

這怎麽又沒休息好?

難道最近朝政已經叫人繁忙到這種地步了嗎?

王保憂心忡忡,蕭桓閉了閉眼,被看的略微有些惱羞成怒,但又不想叫人知道他困擾的原因,畢竟還只是個猜測,沒有證實。

那家夥口花花慣了,誰知道真心怎麽想的。

他按了按額角,皺眉道:“最近窗外一直有蚊蟲聲,吵的朕沒睡好。”

“你今天帶人拿網去找找。”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該死的蟲子!

王保沒有絲毫懷疑,立刻領命:“陛下放心,老奴一定把周圍收拾安靜了。”

……

第二天早上,謝翎穿過禦花園往藏書閣走的時候剛好遇見拿著網兜的幾個宮人,不由有些奇怪。

“這是怎麽了?”

“怎麽忽然拿網兜來了?”

宮人們見是謝公子,問好之後解釋:“是王公公要的,說是元極殿附近有蚊蟲吵的陛下睡不著,所以叫我們拿幾個網兜過去。”

嗯?

元極殿有蚊蟲?他怎麽不知道?作為一個就住在側殿裏的人,謝翎睡了一個晚上都沒有聽到什麽蟲叫聲。

“系統,你聽見了嗎?”

難道是他睡的太熟了?

系統:……

“沒有。”

膽戰心驚的回了一句,系統就裝鵪鶉了。

謝翎:……

他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了,自從昨天晚上回來之後就電量耗盡了一樣,奇奇怪怪的。

問了兩句沒答案,見系統也沒有聽到謝翎就更奇怪了。不過元極殿那麽大,光一個側殿都有一千多平米,主殿那邊有蟲子他聽不到也說得過去。

和宮人們打了聲招呼之後謝翎有點好奇拿網兜捕蟲應該怎麽弄。說起來他小時候一直生活在城市裏對於這種活動還沒有參與過呢。

他一直到上完課還在想這件事,甚至被鄭大儒發現了。

見謝翎眼神休息的時候一直往殿外看,鄭萬雲了然。

“你看見宮內拿網的內侍了?”

謝翎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老師,我想過去看看。”

鄭萬雲:……年輕人這好奇心吶。

不過想到這幾日謝翎早晚上課時表現都很不錯,而且最近字體居然也進步了,鄭萬雲也不想拘著他,想著就當是勞逸結合的獎勵了,開口道:

“今天中午抽查結束後可以出去看看,不過要在下午上課之前回來。”

好好好。

“多謝老師。”

謝翎最喜歡的就是鄭大儒這一點了,從不過分要求學生,當天事當天完成後就很好說話。

迫不及待的扒完飯,謝翎怕去遲了已經結束,和老師報備了一聲,就立刻往元極殿那邊過去。

這個時間點陛下一般都在東側的萬年館處理政事,元極殿中就只有王公公一個在負責,看見謝公子之後還有些奇怪。

“謝公子怎麽來了?”

謝翎當然不能說他好奇捉蟲子,只能表情真誠:“陛下如此待我,說句再造之恩也不為過。”

“聽聞陛下為蚊蟲所擾睡不著,我特意過來幫幫忙。”

這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別人感不感動不知道王保是真感動了。

沒想到謝公子居然如此忠君,不枉費陛下用心栽培。

見謝公子是在鄭大儒的允許下過來的,王保也不好駁了他一番好心,叫人給拿了個網兜就跟在幾個個兒頭高的內侍後面了。

“那謝公子就跟在進水幾人身後吧。”

“您沒經驗不要傷到就好。”

“多謝王公公。”

謝翎熟練道謝,一邊和系統得瑟:

“系統,古代版宮廷捕蟲欸,好不好奇?”

拿到網兜的謝翎躍躍欲試,練了幾天五禽戲只覺得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牛勁兒,表面上憂心忡忡的譴責這些蚊蟲,實際上興奮極了。

已經經過檢測,知道附近大概只有一兩只蚊子的系統:……

沒眼看,快來人把這顛貨宿主拉走吧。

不等系統回覆,謝翎就興致勃勃的一頭紮進了草叢裏,像一只快樂的麅子在裏面上躥下跳。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又灰頭土臉的出來吐了口草。

“沒有啊,奇怪。”

“不是說這一片最靠近窗戶嗎?”

能夠叫武帝聽見,按理來說就應該在這一塊兒啊,怎麽會沒有呢?謝翎頭上頂著一堆亂樹葉子,簡直不信邪了。

系統不吭聲,默默看著這家夥瘋狂折騰。

……

蕭桓今天本來是沒打算過問元極殿的事情的,畢竟蚊蟲只是他隨意找的一個借口,有沒有他心裏有數,那群宮人們找不到他也不會責問。

結果他若無其事,卻備不住有人上心,剛剛批完一本奏折,回覆了京郊的賑災情況,蕭桓就看到了王保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陛下。”

“怎麽了?”

一般王保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的,看出他欲言又止,蕭桓擡了下眼皮。

王保低頭不好意思道:“陛下,謝公子說在元極殿附近暫時沒有找到可疑的蚊蟲,您能否再描述的詳細一些?”

什麽?

什麽描述的再詳細一些,關謝翎什麽事兒?

蕭桓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最近幻聽覺得哪哪都有謝翎的名字。

他或許是剛剛批奏折批的太累了,上首的帝王擡手喝了一杯熱茶冷靜了一下,皺眉看著訕笑的王保,無語的發現自己確實是沒有幻聽。

“謝翎問這個做什麽?”

他今天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觀察一下對方,暫時耽擱一天看小說,這人怎麽又湊上來了?

蕭桓心情難以言喻,表面上卻看不出來。

王保提起這事兒神色倒是動容了一些,把謝翎中午的話回覆了一遍。

“謝公子說不除蚊蟲,他實在難以心安。別的事情他不會做,但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想替陛下分憂。”

多好一個年輕人啊,知恩圖報,不比京城那些其他勳貴強?吃著朝廷俸祿還敢有其他小心思,一點兒也比不過謝公子。

王保現在是真的覺得謝公子不錯。

蕭桓眼皮跳了一下,實在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按理來說不論是誰被臣子這麽憂心,真情實感的關懷都會覺得動容,蕭桓初初聽聞也確實楞了一下。

但問題是——這事兒是他胡謅的。而且還是為了遮掩被謝翎刺激的沒睡著的事情特意找的借口。

結果今天謝翎又跑去替他打假了,現在還過來問他要詳細一點的描述。

這是什麽一言難盡的發展?

繞來繞去竟然還回到原點了?!蕭桓額頭抽搐了一下。

旁邊王保還在等著帝令。他深吸了口氣雖然很想罵人,但是蕭桓雖然陰晴不定,卻也不是個無緣無故沖下人發火的暴君。

這時候面無表情咬牙道:“告訴謝翎要想報答皇恩不必跑去捕什麽蟲,讓他跟著鄭大儒好好學習,秋闈時爭取考中就是對朕最大的報答了。”

這段話簡直是蕭桓一字一句說出來的,王保卻沒有聽出來。大概是陛下養氣功夫太佳了,他只聽出來這是一對現場出爐的明君賢臣啊!

陛下慧眼識珠,一眼看中微末之時的謝公子,而謝公子雖然還沒有大展宏圖,但是卻已經逐漸顯露出忠臣的樣子了。

王保自覺見證了這歷史的一幕,心情澎湃,恭敬地立刻離開傳話給謝公子。

一直到大殿上重新安靜下來蕭桓才按了按額角,半晌才怒極反笑自言自語:這分明是朕的宮廷,想避開一個人居然還避不掉?

……

謝翎收到回覆的時候已經把周圍一片都找遍了,事實證明,沒有就是沒有,他懷疑武帝是自己失眠故意折騰人。

畢竟不光是他沒有找到,認識的幾個內侍網兜裏都沒有蟲,要是一個人謝翎還懷疑是他技術不到位,但是這麽多人……他只會懷疑皇帝。

“他是不是自己沒睡好,幻聽了。”

失眠的人就是有這種毛病,晚上感覺哪哪都有聲音,不過這種情況多發於上了年紀的人,蕭桓看著這麽健康,沒想到還挺……體虛。

“我收回他有人魚線那啥一定很厲害的話。”

“說不定他根本不行。”

謝翎無語的把網兜放在一邊悄悄和系統吐槽:“差點忘了他還有個早逝buff。”

系統:……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後說話註意點,小心報應。”

謝翎懵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就咱倆還有什麽天在看。”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系統,你也是科技造物,以後不要這麽迷信好不好,小心以後有信號了我投訴你。”

意有所指又被噎回來的系統:……行吧。

不管了不管了,讓他瘋去吧,大不了一起死。

看著自己微末的電量,系統痛苦的閉上了嘴巴。

謝翎教育完系統之後,遺憾的收了網兜,表面上對陛下的提點表示知道了知道了,一邊毫不盡興的回到了藏書閣。

得知謝翎離開元極殿了,蕭桓終於松了口氣。沈默了一下看向旁邊的鷹衛:“你悄悄的去,讓夏昌禮給朕配一帖助眠的藥。”

空氣中沈默了一下,鷹衛統領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議,只是心裏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

謝翎灰溜溜的回去差點嚇了鄭萬雲一跳,得知他這模樣只是鉆草叢鉆的,忍不住搖頭。

“先去沐浴一下再上課,不著急。”

“嘿嘿,多謝先生。”謝翎也覺得身上有點紮,草叢裏撲棱了半天什麽也沒找到,反而惹了一頭草。

他撣了兩下衣袖就匆忙去了休息的地方,半個時辰後換完衣服才回來。鄭萬雲忍俊不禁,見他今天折騰成這樣,下學之後倒是難得的沒有再布置作業。

說實話,謝翎學習的進度確實快,第一次見面時小測了一下,鄭萬雲差點以為他從來沒有讀過書。但是等到真正上手教了之後才發現這個學生雖然基礎很差,但是說句天才也不為過,教過的東西很容易理解不說,還會舉一反三,並不是死讀書的那種讀書人。而且有些見解常常叫鄭萬雲這個活了六十幾年的人也覺得耳目一新,因此這段時日對謝翎的教導進度也沒有那麽趕了。

按照他的預估只要謝翎把字練好,每日按時上課,秋闈入試不成問題。

謝翎不知道鄭老先生對他的評價這麽高,但是最近授課更加深入了倒是感覺到了。只是這次認真的聽完離開前沒有任何課業還讓他好好休息,還是叫謝翎詫異了一下。

“鄭大儒人也太好了吧!”

他就是抓了幾下蟲而已也沒怎麽費力氣,就能獲得一個免費假期?

系統:……莫名有點覺得他在秀,但是又感覺不出來。

他雖然看著宿主一直作死,但是這會兒在垂死掙紮中也不由有些詫異宿主的學習能力,看來當初模擬三百年後宿主能成為文豪還是有理由的,不然世界上那麽多人,怎麽不都死了之後當文豪,反倒是宿主有機會,看起來是有那麽點天賦。

但他要是能不在小說頁面上口出狂言就好了。可恨系統現在能量不足,沒辦法限制小說頁面“整潔”只能看著謝翎亂來。

一直憋到謝翎回去,他掙紮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志氣的伸出了催更的手。

“宿主,記得更新。”

“當然了。”

謝翎有些茫然,他不更新還能幹嘛,謝翎還沒忘記他現在可是頭懸在腦袋上的,肯定是要更新啊。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要知道他現在過的好可不代表他之後過的好,要是能夠修好主機謝翎當然還是想回去的。

看到宿主這麽腦子清醒,系統終於松了口氣。

還好,大事兒上沒有發顛。

謝翎倒也沒有蒙系統,晚上沐浴完就認認真真的開始更新起來。

傍晚殿內點起幾根燭火,他頭發半幹著,坐在榻邊思考。倒不是沒有內侍想幫忙,但是謝翎不習慣別人幫他擦頭發,於是就自己拿了塊綢緞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

不得不感慨到底是皇宮,就連擦頭發的東西都不一般。接著上一次,他皺了皺眉很快流利的寫了下去。

因為今天鄭大儒沒有布置多少課業,謝翎寫完小說甚至有幸在穿越過來之後第一次在戌時入睡。

錢明瞧著謝公子擦幹頭發看了會兒書便休息了,擔心他被燭火晃的不舒服,上前來悄悄的將蠟燭剪斷。

正當他準備輕手輕腳的退去的時候卻冷不防看到了身後一個人影,差點嚇了一跳!

脫口而出的驚叫被一只手捂住,見錢明認出自己來王保才小心放下手,指了指後面,做了一個口型。

“安靜。”

嗯嗯,知道了,錢明微森*晚*整*理微點頭,等到擡頭見到王總管是跟著陛下一起來後立刻跪地無聲的行了一禮。

只是他剛有些疑惑陛下怎麽來了,就被王公公一起拉著退了出去。

“別多問。”

王保一直到走到殿外才揮了揮拂塵,站直身體提醒小內侍。

錢明不明所以:“可是陛下怎麽會這會兒過來?”

這謝公子都睡了,就算想檢查課業也檢查不了了啊。

王保搖了搖頭:“陛下的心思誰知道呢,咱們只要做好份內的事情就好了。”

當然,他怎麽知道陛下這大半夜的不睡忽然跑到這兒做什麽。那會兒陛下剛剛讓內侍熬好太醫院開的藥,他原本以為陛下都要睡了,誰知道這時候卻來了這兒。

蕭桓也有些煩,避開謝翎避了一天,他原本以為不想這家夥很簡單。結果到了晚上,今天的更新又提醒了他,今日份的小說還沒看。

按理來說今天不看就不看,大不了明天補上,但是蕭桓卻有強迫癥,心裏一想到這件事就睡不著。

而且說實話今天謝翎跑去幫他捕蟲,他想要避開對方消息的想法就已經失敗了。

蕭桓掙紮了一瞬不得不沈著臉過來,想著要不……把今天的更新看完算了。只是走到側殿屏風外他卻又停住了腳,之前不覺得謝翎傾慕他的時候還好說,他坦坦蕩蕩,心無掛礙。但是現在一想到謝翎可能會對他有其他心思,他再進入屏風中便有些像是進入女子閨閣一樣束手束腳了起來。

不合適。

若是這只是一場誤會,他沒有對朕有那種想法還好說。

若是有這樣豈不是給人誤會?

蕭桓閉了閉眼睛,在門外站了會兒,就在王保以為陛下會進去的時候,過了會兒陛下忽然轉過身來。

“回去吧。”

他頓了頓看向錢明:“不用打擾謝翎休息,這件事也不用告訴他。”

啊?

錢明楞了一下,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陛下。”

蕭桓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即使是最近陛下行事頗有些難以捉摸,王保也沒想通,但就像是他教育錢明的一樣,身為內侍最重要的就是該不好奇的時候就不好奇。

於是一路上始終安靜無聲,一直回到寢宮裏蕭桓才皺眉喝了碗安神湯。

……

晚上的事情無人知曉,就連謝翎也不知道。系統昨天晚上心累的下線,沒有檢測到附近,只給他套了個疼痛屏蔽就走了,導致第二天早上,一人一統都是茫然無知。

謝翎揉了揉脖頸,只覺得這一覺是睡的真舒服,他好久沒有睡這麽早了。

“統子,什麽時辰了?”

系統看了眼時間:“卯時了。”

難得這次還是謝翎自然醒,沒有讓任何人叫就自覺起床。他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想著今天時間還早,洗漱完就想要去找鄭大儒早點上完課,這時候卻忽然被錢明攔住。

“謝公子,大儒說今日不用去藏書閣了。”

“今日教學在宮外。”

“等您收拾好了奴才帶您一起去乘馬車。”

嗯?

宮外?

昨天好像沒有提到這個啊,怎麽突然想到要出宮了?

“那個,陛下同意了嗎?”

他可沒忘記自己現在身份尷尬,如果陛下不同意是出不了宮的。

錢明在謝公子提到陛下時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

“謝公子放心,陛下同意了。”

“今日是國子監學子們舉行詩會的日子,陛下也期望謝公子有所感悟呢。”

謝翎:……

等等,什麽東西。

詩會?

這東西……其實也不必叫上他的。

他對這東西是真的不感興趣,他雖然是個寫小說的,但是對詩是真的一竅不通,他最多就會做個打油詩,其他完全不會啊。

謝翎欲言又止:“其實這個宮外也可以不出去的,我覺得在藏書閣上課就挺好。”

錢明:……

“可是鄭大儒都已經上報了。”

意思是改無可改。

他抹了把臉,認真的看向錢明。

“我不會做詩。”

錢明見謝公子這模樣不由有些好笑:“謝公子放心,陛下也知道這件事,這次鄭大儒帶您也就是去長長見識而已。”

國子監那些學子不是寒門天才就是世家貴子,從年幼時就開始經營名聲,詩才定然不錯,無論是陛下還是鄭大儒都沒準備謝公子能出風頭,更多的是帶他適應京城官場生活。

看樣子陛下是有意謝公子在京城做官呢,當然是如果能夠秋闈中試的話。

商量到這兒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既然大家都說了只是去長見識,謝翎只好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

去就去,大不了他就坐在那兒發呆,應該也沒有不長眼的來找他……吧?

謝翎被錢明帶著到了宮門口的時候,鄭大儒已經坐在馬車裏等他了,見他過來微微招了招手。

“今天的事情錢內侍想必也和你說了,不必有壓力,只是去看看而已。若是覺得不適應,可以跟緊老夫。”

有鄭大儒的話托底,謝翎心放到肚子裏。

“先生放心,我知道了。”

因為這次只有他們兩人,乘坐的自然是普通規格的馬車,不過謝翎在上車之後才發現他和鄭大儒的座位上居然還放了軟墊和靠枕。

謝翎:“嘖,這準備馬車的也太貼心了吧,居然還知道弄這個。我今天都做好被顛死的準備了。”

他以為是宮人準備的,看向錢明還暗含謝意。

錢明:……

這謝他可受不起啊,這是陛下準備的,不是他啊。

普通士人的馬車就是這樣的規格,不宜張揚。但是想起謝翎上次坐禦駕都面如土色,差點病倒,蕭桓在早上下朝之後按了按眉心,還是讓內侍在車架內多準備了一些,也算是叫鄭萬雲這樣上了年紀的和謝翎這樣的脆皮都舒服一點。

不提鄭大儒感動聖意,謝翎在得知這是陛下的意思之後也驚了。

“陛下這麽細心?”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立刻改變了說法:“陛下真是聖明燭照,這等微末小事都能察覺到,不愧是陛下。”

錢明:……

雖然是誇陛下的話,但是怎麽聽著怪怪的。

謝翎還覺得自己入宮以來用詞真是越發精準了,不是寫小說鍛煉出來的,而是拍馬屁拍出來的。

得知謝翎誇他“聖明燭照”,蕭桓沈了一天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好轉了一些,好笑地勾了一下唇角。

只是安排了一輛好點的車架就聖明燭照了?若是朝臣人人都像是他這樣誇,那他簡直是萬古沒有的聖君了。

可是現在別看朝廷上表面風平浪靜,但是自從他統一大燕,大興兵事,那些朝臣私下裏不知有多少人罵他窮兵贖武。

蕭桓搖了搖頭,覺得謝翎雖然心思“不純”,但是說話卻是真好聽,當然,朕是不可能因為他會拍馬屁就姑息他的。

上首皇帝表情只動容了一下就恢覆冷淡。

王保見狀略過這個話題,福了福身開始談正事。

“陛下,國子監祭酒已經在殿外了。”

按照往年流程,秋闈之前的學子詩會陛下都是會微服參與的,因此國子監祭酒便提前來了宮內請示。

說起來,因為知道陛下會在秋闈之前來查看好苗子的這個“潛規則”,這次的詩會格外的盛大。

畢竟此時大燕禍患已解,海內升平,可不就是文臣們該冒尖兒的時候了嗎?

因此雖然說是學子們之間舉行的小比試,但是等到了宮外之後謝翎就發現……好像每個人都知道詩會,就連路邊擺攤的小攤販也知道今日的比試。

“公子,來束桂花吧。”

“筆墨桂香也能添添彩頭。”

謝翎目瞪口呆:“他們怎麽也知道?”

不過為了不表現出自己的無知,謝翎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

知道這位學生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紈絝子弟,不怎麽參加這些,因此鄭大儒特意解釋了一下:“這些攤販也是知道慣例的。有些和國子監某些官吏有些遠親關系,所以才能在這裏擺攤。”

總結起來,都是消息靈通之輩。

原來是這樣啊,果然到處都是人情世故。不過這些小事還沒到貪汙的程度,武帝也就沒有細究了。

謝翎掀開簾帳饒有興趣地看著,畢竟上一次和武帝出宮還是上一次了,而且那次他們是去巡視京郊大營,根本沒有走城裏,謝翎印象中只有塵土飛揚的官道和一片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而現在到了城內,叫人目不暇接的可就多了。

京城不愧是最繁華的地方,光是從出宮到國子監的這一條坊市都人來人往,賣什麽的都有。

其他人只以為謝公子是這次在宮內呆的時間長憋狠了,所以才連普通景色都目不轉睛。只有謝翎自己知道他這完全是第一次見識。

“糖油果子嘞,三文錢一個,五文錢兩個。”

馬車剛剛拐角,謝翎就聞到了味兒。

糖油果子欸,這東西宮廷禦膳裏沒有。他迅速禮貌地看向鄭大儒,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需求:“先生,我想下去買些詩會用的東西,可否停一會兒馬車?”

雖然不用直接參加,但是鄭大儒以為謝翎是要去買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到時候現場記錄,因此也沒有拒絕。

然而等到馬車靠角落停下,謝翎掀開簾子跳下去之後鄭大儒就發現和他想的好像略微的有些許不同。

謝翎確實是去準備了詩會的東西,不過和他想象的課業用具不一樣,小謝下車後直奔賣糖油果子的地方,和對方討價還價之後以十文錢買了五個。

鄭萬雲:……

本以為買了糖油果子就可以了,誰知道謝翎又轉頭去了另一家買了櫻桃煎。

過了會兒才遺憾地看了眼時間,若有所失的回來了。

“鄭先生。”

“我買了糖油果子和櫻桃煎,您嘗嘗。”順手把兩個油皮袋子塞給鄭大儒,謝翎滿眼期待。

鄭大儒怔了一下,沒想到弟子居然第一個給他,心裏不由有些暖意,雖然小謝平日裏不著調了些但也不失赤子之心。

謝翎完全不知道鄭大儒的感慨。

他給他自己,老師,錢明幾個人都買了,畢竟一起走著也不好厚此薄彼。

分好吃食之後謝翎就狀似優雅的坐了回去,實則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嘖,糖油果子剛剛炸出來滿口的酥脆,一咬下去一口濃郁的叫人滿足的純天然白糖口感。

“絕!”

謝翎和系統點頭:“這家老板是有水平的,可惜你吃不上。”

剛好奇的準備詢問口感的系統:……

“閉嘴吧你。”

謝翎搖了搖頭,嘆氣他這麽小心眼。

“這個櫻桃煎我本來還準備幫你測評一下呢。”

“你不領情就算了。”

系統:是幫我測評嗎?分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謝翎:“你不懂,系統,我這是為我們以後寫美食文做準備,這叫未雨綢繆。”

系統回想了一下謝翎目前的小說,很難想象他怎麽寫美食文。

“你還是先寫好現在的吧。”最新一章武帝看了之後系統都不知道對方得有多炸裂。

不過他現在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自從那天謝翎胡言亂語“表白”之後武帝還是沒有處置謝翎,系統就躺平了。反正這家夥吉人自有天相,不是他這等凡統能管的。

……

先武帝一步前來維持詩會秩序的王保雖然知道陛下說過不必謝公子出頭,只是來看看長見識就好,但是他也沒想到謝公子能這麽放松啊。

拿著糖油果子來參加詩會,這會不會放松過頭了?

王保面色一陣抽搐,只是礙於其他大人在不好走過去,倒是謝翎遠遠地看著王公公,眼前一亮,然後……十分避嫌的跑到了鄭大儒身後。

謝翎:開玩笑,他今天只是來跟鄭大儒長見識的,走到王保公公旁邊算怎麽回事兒。這不就是告訴所有人他和宮內有關了嗎?

那還怎麽混時間。

謝翎都能想到其他學子要是知道後會怎麽挑戰自己了。

不行不行,還是當做不認識就好,反正現在除了宮裏的內侍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是誰。

謝翎表現自然,王保一口血哽住,難得體會到了陛下往日的感受。他給謝公子使眼色,謝公子目不斜視,這是在幹什麽啊老天。

眼看著阻攔不了謝公子“放松”,王保只好微笑的收回目光來,和組織詩會的國子監司業寒暄。

“辛苦陳大人了,此次詩會看起來頗有規模。”

陳升波自然十分得意,畢竟此次詩會是他一手操辦的,自從他今年升任國子監司業以來在其中經營的心血不可為外人道。今日詩會參與的多是他的弟子或者東山一派的學子,他們的實力陳升波自然最清楚不過,這次不說全部在陛下面前留名,至少陳氏子弟絕對不會安靜無聞。

不過即使是心中再怎麽想,陳升波也不敢得罪禦前大總管,於是笑著和王公公客氣了幾句。

“公公謬讚,也是祭酒大人給了下官此次機會。”

國子監祭酒曹永松和司業陳升波並不是一路人,祭酒寒門子弟,一路熬資歷升任上來,而司業陳升波則是有些來歷。

晉陽陳氏世家名門,陳升波便是陳氏的旁系子弟,雖然陛下登基以來一直打壓世家,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陳氏和其他幾個京中世家暗中組成了東山學派,不以世家影響朝廷,而是以學派。

國子監中,學子即使不是陳氏子弟也能夠入東山學派,導致這東山一系在國子監中頗有些樹大根深的意思。

這次陛下來詩會未免沒有敲打的意思,可是看陳升波這模樣顯然是沒有察覺到危機。

王保悄無聲息的搖了搖頭,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麽。

鄭大儒在國子監內領了個博士的閑職,不高也不低,因此參與這種詩會也不引人註目。只是因為他最近應召常入宮廷,這才叫人多瞧了幾眼。

這一看,這才發現鄭大儒這次來的時候身邊隨侍的不是往常的弟子,而是一個面生的青年。眾人倒也沒有往這人就是宮內被陛下留下的那個神秘人身上想,只是猜想著這位是誰,怎麽和鄭大儒一起來?

謝翎來之前還猶猶豫豫,來之後就放松了下來。畢竟他雖然是個鹹魚,但是也不是沒有見過大場面的,不說在現代,穿越後天天見武帝心態多少也練出來了些。雖然什麽也不會,但是也絲毫不怯場,見人看過來就毫不客氣的看回去。

雖然同在京城,但是來參加詩會的都是些有才學的人,和原主之前的狐朋狗友交際圈子並不重合,因此也沒有人認出這人就是定毅侯家那個招貓逗狗的庶子。

帶著謝翎進入園子裏後鄭萬雲沒有參與東山學派的事情,徑直帶著新收的弟子過去和老朋友們打了聲招呼。

“淮山,這位是?”

老師字是淮山?謝翎還是第一次聽到大儒的字,忍不住好奇的擡起頭來,就看到對面是個氣質和鄭大儒很是相似的瘦老頭,看著氣質十分閑散。

剛剛謝翎一直站在後面,孫文成還沒有看到,等到他擡頭之後才驚了一下,只覺得老友帶來的這位青年相貌氣度都十分驚艷。

一身紅色衣袍襯得膚色白皙,像是朵開到極盛的牡丹花,眉眼間都是華光。尤其是謝翎還毫不見外的笑了笑,更是叫人忍不住多看。

孫文成:這樣貌應該不是淮山的親戚。不是他貶低,只是他認識的老鄭子嗣就沒有長的這麽……過於出色的。

因為陛下沒有對外公布謝翎的身份,想著等到秋闈中試之後授官才名正言順,因此鄭萬雲也沒有多說,只是看著小謝道:“這是我新收的弟子,今日帶來長長見識。”

見他沒有多談,孫文成見狀倒是有些驚訝,不過隨即想到些什麽點了點頭也沒有糾結。見謝翎好奇的看過來,才給兩人介紹。

“今日這詩會有的看,不過我看結果不太好,我們還是找個清凈的地方躲躲風頭吧。”

明眼人都知道東山學派這種拉幫結派的行為礙了陛下的眼,但就是他們本人不知道,這次詩會還辦的這麽招搖……嘖。

打眼看著聰明人都沒有卷入漩渦,只一個個離的遠遠的,生怕被波及到,他們這些沒什麽身份背景的也不例外。

謝翎聽見兩人的話,若有所思。

嗯,東山學派,好像有點映像。

記憶中是武帝年間出現過,只不過乾元十年之後就杳無音信了,難道是出事了?

他腦子裏回憶了一下,又看向對面被稱為孫博士的人,只覺得這人和他老師一樣有點東西啊,一把年紀了看的還挺清楚的。

謝翎本來就是來“長見識”的,因此去哪兒都無所謂,被人帶著之後幹脆躲到了石桌旁邊蹲著。見老師和那位孫博士都坐下順手還拿出來了沒吃完的櫻桃煎。

“一起吃,一起吃。”

孫文成:……

“你這小子,有意思。”

他原本以為這小子有出名的念頭才來,現在看起來對方好像只是來春游的。這滿園子的學子裏不管是不是東山學派的,就只有他一個這麽放松。

鄭萬雲無奈扶額,見謝翎一副放飛自我的樣子,還是道:“這次不求你上場,但是也要多聽多看。”

“謹言慎行。”

“老師放心,我一定謹記在心。”

“認真學習。”

謝翎打完保票立馬興致勃勃的四處觀望了起來。

……

國子監祭酒已經將今日的日程匯報結束了,蕭桓打發人下去,沒有著急去詩會。場子總要熱熱才好發作,現在去他們反倒不好上竄下跳了。

只是批了會兒折子後,他微微頓了一下,總覺得什麽好似少了什麽一樣。他一開始以為是派出去了王保其他內侍用著不順手,然而過了會兒卻想到了謝翎。

按照路程那家夥和鄭萬雲應該已經到詩會了吧?

他看向旁邊梁春。

鷹衛首領等到國子監祭酒退下之後以為陛下還在關註詩會的事情,躬身道:“啟稟陛下,詩會安排和剛才曹大人所說無二。”

蕭桓:……

他微微頷首,看了幾份奏折又停了下來。

梁春不明所以,思索半天:“鄭大儒和謝公子已經到了?”

嗯。

然後呢?

在蕭桓想法中那家夥只學了一個多月四書五經,在這種場合會不會不適應?他要不要再派一個人跟著。

他看向梁春,就見梁春遲疑了一下道:“謝公子在坊市買了三袋糖油果子和櫻桃煎,現在正和鄭大儒吃著櫻桃煎,說東坊的櫻桃煎真好吃,下次回去的時候再買點?”

蕭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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