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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281 游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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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281 游戲×現實

對話框出現在二人眼前時, 他們先是一楞,然後在控制不住的驚呼聲中向後退去。

驚呼只一聲,隨後搓煙絲與扒窗戶對視著,都張了張嘴, 可誰都沒能說出話來, 他們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驚恐, 也因此確認自己看到的對話框並非幻覺。

出現穿著相同的人很正常,畢竟出COS的人並不在少數, 只不過在A級重汙染區幾乎見不到而已。

但是——

“高、高科技?”

扒窗戶半天憋出來這幾個字, 又擡起手比比劃劃:“隔空投影什麽的?”

“應、應該是吧……還真是第一次見。”搓煙絲嘴唇抖了抖, 看向狹小的窗縫隙,在現在的視角, 他只能看到半個超低清廣告屏。

那上面重覆播放著時長只有十秒的飲料廣告, 晝夜不停地閃爍著。

“可這個點,怎麽會有……”扒窗戶小心開口,“而且能買到這種高級貨的,為什麽……要來這?”

“可能是隔壁哪個研究員吧?”

搓煙絲說這話時連自己都沒相信, 因為住在A級重汙染區的研究員都是研究異能與異種的,這種技術方向的研究員都在中汙染區甚至輕汙染區, 連C級重汙染區都很難見到。

“……”

二人再次無言對視。

“再、再去看一眼?”扒窗戶提議道。

“成。”搓煙絲點點頭, “應該還沒走遠。”

他們二人再次走向狹窄的窗戶, 腦袋交疊著向外看去。可他們並沒有看到那個穿著COS服的人, 反而看到了幾個穿著作戰服的人。

巡邏隊!

搓煙絲立刻揪住扒窗戶的後衣領往後退, 緊接著警示用的空氣彈便落在窗框上,發出一聲巨響。

“就是你們在鬼叫是吧?!”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不耐煩的厲呵。

“把窗戶關上, 不然我讓你心靈的窗戶徹底關上。”又有人罵道,隨後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嘻嘻哈哈聲, 奉承著這不怎麽高明的文字游戲。

“我們剛才看見——”扒窗戶剛要解釋,就被搓煙絲捂著嘴按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就關窗!”搓煙絲蹲在地上,擡手把窗戶關了起來,聽著外面沒有動靜、也似乎不像會再找上門來的樣子,他才松了口氣,瞪著扒窗戶,“你是沒腦子嗎?想找麻煩別帶著我。”

扒窗戶自知理虧,也沒頂嘴,剛準備說點什麽緩和氣氛時,房間內卻驀地閃了一道白光。

“什麽?”

搓煙絲看向光的來源,那是平鋪在天花板上的屏幕。

“沒到廣告時間吧?”

他們所住的居所只有兩面屏,分別為一個背景墻和天花板,這是允許租房的最低配。一般情況下,背景墻的平鋪屏幕是最常用的,此時正播放著圖歌的直播界面,而天花板的平鋪屏則是區域政府補貼的“社會福利”,每天早上會模擬半小時的日初與藍天,而晚上則會有半小時的落日與星空,美其名曰“精神需求”,但實際上,如果檢測到房間內有人在,它每隔兩個小時就會投放一輪廣告。

避免廣告的方式就是購買其它播放源的視頻進行覆蓋,可以是影視劇作品,也可以是模擬風景。只不過搓煙絲和扒窗戶都沒這個閑錢。

“加播的廣告?”扒窗戶也擡頭看,“真煩啊……要不我們找個黑工把線引走吧?”

忽然閃爍的屏幕沒有多餘的動靜,正當二人準備站起身時,那回歸黑暗的屏幕卻又忽然閃爍了一下。這一次,他們在那純白的頁面上捕捉到了一小行字。

“111?”

扒窗戶語氣疑惑。

“搞測試呢吧。”搓煙絲嘖了一聲,站起身,“不知道又在推什麽新功能,真他大爺的沒意思!搞來搞去都是想從我們口袋裏搶錢。以後估計連氧氣都要錢,買不起的直接去死!”

“你也太悲觀了,就算氧氣要錢肯定也會給最低保障的。”

扒窗戶內心泛起的不安感被搓煙絲的話攪散,他打了個哈哈後也沒繼續在意,而是拿起一枚耳機塞進耳朵裏,看向圖歌的直播界面。

“他這又是在幹嘛?我想看那個新主播,圖哥現在播的無聊死了……”

他的話說到一半聲音漸弱,因為圖歌開始說話了。

“屍體堆下面果然有密文對查表,現在橋上的密文已經全部解讀出來了!”圖歌的視野從滿布密文的橋面上擡起,各個玩家的身影在視野裏穿梭,哪怕多人圍攻一人,那新主播也未落下風。

此時人氣榜上,那個新人主播呈現斷崖式的第一,而圖歌只能勉強維持在第二,時不時還會掉到第三。

明眼人都看得出圖歌很著急,只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而已。

“這個場域是靠人類提供的能量運行的,所以只要人類在同一時間驟然減少,這個場域就會產生兩條裂縫,一條裂縫可以離開這裏,而另一條裂縫則能引來這個場域的主人,也就是制造出這個場域的那只異種!”圖歌的聲音難掩興奮,“殺死那只異種!這就是徹底破除夢忱執念的辦法!”

搓煙絲冷笑一聲:“可給他找到理由了。”

“什麽意思?”扒窗戶問。

“他走的一直是戰鬥流,結果那個新主播搶了他的風頭,他還不好加入圍攻的隊伍,降檔次。”搓煙絲再次撚起一團絲狀物開始搓撚,“他根本不是想殺異種,而是想找到理由殺其他玩家和那些NPC。不過也挺好,反正比他到處亂逛來的有意思。”

扒窗戶似懂非懂點點頭,嘴裏卻說:“是啊是啊,是這個理,我也這麽覺得。”

“那群NPC白天一直躲在景區裏,景區無法致死。”圖歌繼續說,“現在沒有辦法驅趕他們出來,只能等到夜晚降臨前五分鐘

,在他們從景區出來、回自己房間這條路上下手。而現在……”

圖歌的手指微微向前,遙遙指著那些玩家:“先幫幫那個主播吧。”

彈幕頓時沸騰起來。

扒窗戶也搓了搓手坐下,對這無趣夜晚中即將爆發的視覺刺激充滿期待。

機器的轟鳴聲是A級重汙染區平民居住區的底色,但由於大量監察隊臨時駐紮,隱藏在各個居民區的角落,巡邏隊清空了各個街道,顯得轟鳴聲格外刺耳。

“好吵啊……”

在一處隱秘的駐紮點,一個監察隊成員脫下頭部護具揉了揉耳朵,摸向隱隱震動的通訊器。

不是她的錯覺,是她的朋友給她發來了信息。

“淩響:小念,猜猜我遇到了誰?”

淩響家世卓越,接受了精英教育的她,目前在光嶼財團旗下一家高端科技公司裏當高管。

和小念經常在重汙染區活動不同,淩響大部分時間都在輕汙染區,那裏看起來幾乎和舊時代的地表商區差不多,明亮、安全而奢華。

她們的相識源於一次救助,得“益”於此,小念才知道輕汙染區的人能夠生活得如此愜意,比影視劇上表演的還要愜意。——甚至淩響還不是最“頂尖”的那群人。

她並不嫉妒淩響,淩響真的很好,作為一個“上層人”來說,淩響的性格簡直萬中挑一。只是小念偶爾會想……如果自己從沒遇到過淩響就好了。

看著這條消息,聽著嗡鳴的機器聲,不遠處的隊友看著直播、時不時發出一兩聲驚呼,在這種氛圍下,小念有點不太想回覆。反正八成是在哪個金碧輝煌的會所遇到哪個明星,以往她會熱烈地回應,但今天漫無止境的加班讓她實在提不起精神。

……裝作在加班沒看到吧。

小念剛準備收起通訊器,卻又有消息塞了進來,她還是沒忍住看了一眼。

“淩響:你不是很喜歡這個角色嗎?來陪不良嗜好的客戶居然還能遇到這麽高質的coser,幫你雲集郵啦!”

“:[圖片]”

小念點開照片,忽地一楞。

Anti-。

她在網上見到過很多Anti-的coser,雖說大家都很用心,但由於游戲過於真實的緣故,cos就只是cos而已,終歸不是本人,哪怕只用露出半張臉,也怎麽都差一點感覺。

可照片上的人簡直就像游戲截圖。

籌碼散落的賭桌前,黑色的頭紗遮住眼睛,如同絲綢般的白色發絲落在黑色的衣裙上,唇色是鮮紅的,但唇角勾起的笑意卻溫柔到仿佛那頭紗之下的眼睛正註視著她的愛人。

而此時,“Anti-”的手裏捏著一張她的照片。

“……”

小念的目光落在這張圖片上,根本無法移開。

不是吧……

不是coser吧……

在那場“汙染入侵”過後,小念就知道Anti-有原型。但對她來說,她喜歡的“Anti-”就是游戲角色,她對原型根本不好奇、甚至隱隱有些排斥。

但此時此刻,她腦子裏唯一浮現的想法是——

這就是Anti-。

真實的、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Anti-。

“你不會真的是Anti吧?A女士。”

——淩響在給小念發完消息後,笑著對眼前自稱為“A女士”的女人說。

A女士將照片遞還給她,面上依舊帶著那溫柔到極點的笑意,她說:“那的確是我的全名。”

一點也沒有脫離人設的意思,就連說話聲音都很像。

“太像了。”

淩響感慨:“要不是知道地表的人下不來,我真會以為你是真的。”

A女士笑道:“我是從S級汙染區-β2下來的。”

設定還圓得挺好。

這個正規賭場開設的地方在中汙染區,屬於光嶼財團的權勢覆蓋範圍,距離S級汙染區-β、β2很近。

S級汙染區-β、β2現在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地下城的中心,圍繞著這個區域,向外一圈一圈分別為重汙染區的A、B、C級,然後就是圍繞著12財團權勢範圍下的中汙染區。

雖然在向外輻射的各個區域中,也有其它的S級汙染區,但體量都比不上這個。而它不單是最大的S級汙染區,也是唯一一個和所有財團都“接壤”的S級汙染區。

因此很多影視劇都喜歡用這個S級重汙染區做設定,頗有種“世界中心”的感覺。

“那為什麽來這裏?”淩響問,“這家體量還挺小的,裝潢也顯得小氣……”

她剛準備推薦地下城最奢華的正規賭場,又覺得自己屬實多嘴:那家的確是奢華,但入場金額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天文數字,這個“Anti-”現在賭的都是小而快的局,說明應該是有點小錢、但不大富大貴,沒必要為了出個cos搞得自己傾家蕩產。

但這位“A女士”的周圍似乎也沒有帶攝影?

雖然不解,但淩響還是準備圓一下自己的話,可張了個口,就聽到A女士語氣如常地說道:“這裏是距離β2最近的賭場。”

又一次輪到A女士。

她伸手摸起面前的那張牌,翻開,紅桃七。

略勝一籌。

“贏了。”她笑著說,先是將牌展示給對面,又夾在指間看向淩響,“這是連勝的第9局。”

連續9局!

淩響肅然起敬。

簡直先天Anti-聖體啊,長得像、賭運也像。

“所以……”A女士笑盈盈地貼近她,溫柔的聲音飄飄蕩蕩落入她的心頭,帶起一絲詭異的癢意,“你願意成為第十位,或者贏下我的第一位嗎?”

“或者……成為我的[愛人]?”

一枚四面骰從她張開的掌中落下,在燈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

“……”

四面骰在空中晃動,盯著那閃爍的金色,淩響恍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心臟一下、兩下地撞擊著胸腔,好似想要出逃。

有那麽一瞬間,淩響差點開口答應下來。

但通訊器的震動讓她倏地清醒過來。——沒帶攝影,只進行小而快的賭局,不是簡單的cos,那只能是這家賭場搞的誘賭策略,她絕不能染上這種惡習。

淩響往後撤了一步,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沒這個愛好,只是來陪客戶的,看到你就想到我朋友特喜歡Anti-,特地回來幫她集個郵,太感謝你了……照片需要發你嗎?加個好友?”

她感覺到那雙眼睛透過黑紗直直盯著她。

淩響嗓子有些發幹,無端有一種自己已無法逃開的錯覺。但這確實只是她的錯覺,A女士只是用指尖微微一勾,便重新將那枚四面骰子收回手中。

A女士坐直身體,微一點頭,拒絕了她:“不用了。祝你生意興隆。”

隨後她便轉身看向賭桌,毫不留念地投入了下一輪賭局。完全符合小念所描述的,溫柔的無情。

淩響有點想說什麽,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恍惚想起來,好像每當她對表現不合心意的下屬回應冷淡時,下屬通常都會陷入這種想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的狀態中。

當時的她一般是什麽感覺?

——不在意。

淩響舒了口氣,揚起一個笑容,強制自己從那詭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好的,那回見。”

A女士沖著她微微點頭,她也轉身離開。

給她發消息的並不是友人徐念,而是家裏發的消息,讓她送走客戶後早點回家。

徐念應該還在忙,聽說今晚所有覺醒者都被調離原崗,上次這種情況還是那猝不及防的“汙染入侵”,淩響猜測家裏的提醒也與此有關。畢竟覺醒者被調離,總會讓有些人蠢蠢欲動。

低頭回消息的時候,淩響沒留意路,和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雙方身體失衡都跌倒在地。

淩響擡起頭,發現是個滿臉疲憊的男人,在賭場裏這種人不少見。淩響自知是自己沒看路,在拾起自己的通訊器後,又幫他撿起跌落在地的袋子。

那是個大而扁的布袋子,袋子裏的東西滑出來一半,那是

一個空畫框。

淩響把畫框塞了回去,遞回給那個男人,剛想問他有沒有傷到哪裏,那男人便慌亂地奪回畫框,嘴裏道著歉跑離她的視線。

奇怪的人。

淩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走向客戶所在的包間。

可當她走到包廂前時,卻發現荷/官居然站在門口。他微一鞠躬,解釋原因:“有朋友前來拜訪盧總,盧總讓我先暫時離開。”

“朋友?”

淩響有些疑惑:“現在還在裏面嗎?”

荷/官再次微一點頭:“那位前來拜訪的先生已經離開了,但盧總還沒有叫我,看到那位先生時,盧總的心情似乎不佳,也沒有送行。”

“知道了。”

淩響敲了敲包廂的門,但沒有得到回應。

斷斷續續敲了一分鐘左右的門,淩響直接伸手擰動門把手,向內一推,門緩緩打開。

包廂內空無一人。

荷/官眼睛也驀地睜大:“剛才確實只有一個人離開。這個包廂內並沒有特別通道……”

“等等!那個人是不是……”淩響打斷,用手比了個具體的尺寸,“拿著一個這麽大的布袋子?”

“是的,他……”

淩響呼吸驟然一滯,她立刻沖向那男人離開的方向。

畫框、畫框……

她看到了那個落荒而逃的男人,直接朝著他的後腰狠狠踹了一腳,那男人頓時趴倒在地、難以爬起。淩響則順勢搶過他手中的布袋,將畫框抽出來。

除了做工還算精致外,是個很普通的畫框。淩響沒能看到任何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麽樣的信息。

但她的內心卻湧現出一個根本不現實的答案。

她因為這個答案而感到恐懼,她想得到答案,她必須得到答案。

她頓下/身,拽著那男人的後衣領將他拉了起來,看著他那張飽含痛苦的臉,說道:“扶筠……扶筠是吧?”

怎麽可能?

——但只有這種可能!

“哪來的?這是從哪來的?”眼見著男人要恢覆力氣,淩響幹脆松了手,用手中的畫框卡住他的脖子,逼問道,“盧總去哪了?是不是去畫裏了?!”

她對游戲的了解大部分來源於徐念,“汙染入侵”後也自行了解了一些,因此做出這個猜測時,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那人掙紮了兩下,最終還是喘著氣趴在地上,猶如一條上岸的魚。

他說:“口袋……口袋……左邊口袋……”

左邊口袋?

淩響下意識就要去摸那男人的左側口袋,可手卻硬生生頓住了。她看到了男人帶著手套的手,於是只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拉開口袋的邊緣,隨後她便看到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那紙的背面洇出了隱約的顏色。

暗色的紅。

血液氧化後的紅。

淩響頓時感覺渾身的血液被替換成了液氮,那冷意直鉆入骨髓深處。

“扶筠……”

她說。

男人發出卡在嗓子眼裏的笑聲,那笑聲吊詭到像是在用鋸子鋸骨頭,他像是笑夠了,又用帶著古怪笑意的聲音對她說:“拿呀,你拿呀?拿了,你就能看到世界的真相了。”

淩響松開了手,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男人並沒有爬起來的意思,而是看著她笑,笑得幾乎算得上是前仰後合,他一邊笑、一邊說:“輪到你們被蒙在鼓裏了,輪到你們了……現在我們才是清醒的,怎麽?你也不願意清醒過來嗎?那你和之前的我們一樣啊!你和我們有什麽不同啊?!”

戴著手套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張被妥善折疊好的畫作。

“送給你了,拿吧,只需要伸手輕輕一碰……”他將畫作遙遙遞給她,“世界的真相,就在其中。”

“……”

可能只是地表的扶筠畫作被“走私”下來了,這種帶有異能的東西沒有經過凈化就有一定概率對人造成精神汙染。

她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瘋了,已經失去了身為“人類”的理智。

他是異種的傀儡。

周圍已經聚集起了看熱鬧的賭客,淩響下意識想要聯系監察隊,卻又想起來這附近所有的覺醒者都被調走了,聯系也沒用。

她沒辦法管這件事,只是一個客戶而已,她不少這一個客戶。

淩響下定決心,轉頭就走。

可一切縈繞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她想到那張帶血的畫作,想到曾經被認定為“沈浸式”的論壇內容,想到扶筠場域的剝奪性質,又想到扶筠那張懸掛滿遺像的“全家福”。

想到了游戲,想到了現實。

然後她的腳步頓住,她想到了Anti-,那讓她精神恍惚的Anti-。

淩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通往大廳的那扇門,她好像忘記了該如何自主呼吸、該如何吞咽口水,她的腳步一步步地挪動,進入大廳,可原本該坐著Anti-的位置空無一人。

“人呢?”

她抓來一個侍應生:“剛才……剛才坐在那裏的那個人呢?”

“扮演Anti-的那個嗎?”侍應生很快反應過來,說道,“她贏得了第十場後就離開了,剛走。”

淩響追了出去,追了很長一截路都沒有看到Anti-的身影。

“10場……為什麽是10場?”

如果說她想在地底擴散[奴隸],那應該多多益善才對,為什麽十場就收手了?

淩響對Anti-的了解只限於徐念。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掏出了通訊器撥給徐念,她本以為徐念可能在忙、不會即時接起,但沒想到沒過兩秒通訊便被接通了。

“怎麽了?”徐念開口,“我剛才看到消息。”

“小念,Anti如果只賭十場,而且追求短快地連勝,會是什麽情況?”淩響問道,“有這種設定嗎?或者你按照你的了解猜猜?連勝之後就離開了,沒有造成任何動亂。”

“只賭十場?”徐念思索片刻,“她的技能公開度其實挺低的,如果讓我猜的話……”

那邊沈默片刻,在機器的轟鳴聲中,徐念說:“可能是開啟場域的條件吧?我不清楚啊……你問這個幹什麽?對了,你剛才遇到了……”

Anti-,想在地下城開啟場域。

淩響已經聽不清徐念後面說的話,她只覺得寒意一股又一股地往頭頂湧。

Anti-說她從β2下來,這個賭場距離β2最近。

有謠言說,β2已經失守,並極其可能已經產生新的政權。

今晚,這附近幾乎所有覺醒者被調走。

那個男人口中宣揚的、世界的真相。

那場無端的“汙染入侵”,地表仍然有大量人類存在的現狀,以及游戲對現實的影響……

散碎的信息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亮起,淩響無法串聯成一條完整的邏輯鏈,但她卻好像看到了一只懸於地下城上空的、巨大的手。

那手即將落下,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幸存。

“小念。”她聽到自己說,“小念,現在、立刻、馬上請假,離開你的執勤地點,離開重汙染區,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淩響說著坐上了一輛無人駕駛車。

可她在輸入地址時卻楞住了。

能躲到哪裏去呢?在這一瞬間,她好像做什麽面對的都是未知的未來。

她本來還挺期待明天的,她預約好了一場短途旅行,準備帶她的小狗去滑雪。雖然她沒見過真的雪,但那個雪場的人造雪確實很幹凈,宣稱使用的是純天然的水制造而成,帶有自然的氣息。

因為容量小,還蠻難預約的,她找了點關系,花了兩倍的錢才約到。還雇了一個電影級別的攝影師,打算全程跟拍留念。

她多希望自己的猜測都是瘋狂的妄想。

“可我不怎麽期待明天。”徐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淩響才意識到自己喃喃說出了口。

徐念說:“淩響,求你別再和我說這些了,我喝不到自然的水,我喝的水不知道經過什麽樣的流程,總會有一股怪味,所以推送給我的永遠是各種各樣的飲料,用宣稱能提升‘多巴胺’、讓人感到幸福的的工業糖精壓過那股怪味。我明明轉正了,我明明覺醒了那麽一點點的異能,明明已經比那些人高一等了,可生活好像依舊如此,沒有任何改變。所以我不期待明天,我也不想逃,我只想做好我現在的工作。”

“……”

淩響張了張嘴,啞口無言。她無法理解。明明之前徐念還很喜歡聽她分享生活的。

“響響,你沒有任何錯。只是對我來說,如果那雙手壓下來能創造一個新世界的話,那就快點來吧。”

徐念這麽說。

“我很期待,哪怕讓我死在今晚。”

.

.

.

“巴士即將進站,請持有巴士票的游客前往巴士站。夜晚即將降臨,請所有人回到房間。巴士即將進站……”

圖歌聽到了這難聽的廣播聲,可他還沒能殺死幾個玩家。

一方面是他想節省技能,便於等會和那個新主播作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些玩家數量過多,各種奇奇怪怪的技能疊在一起實在難辦。

本來和他聯手作戰的新人主播在巴士在十字橋上停靠的瞬間,忽然臨陣倒戈,直直朝著巴士的方向而去。她完全不戀戰,也不對TE感興趣,就像之前觀眾說的一樣,她的目的就是急速通關。

圖歌暗罵一聲,好在那群玩家的關註重點也在“巴士票”,追著那新人主播而去,他的作戰壓力驟然減輕。他也追了上去,看似保護,實際打算趁機倒戈,拿下那張巴士票。

——他不允許有人比他先離開。

但追了兩步,圖歌又看到了從景區出來、準備回房的那些NPC們。

他們沒有任何異能,很好殺。

而他只需要使用一個資深等級的異能,就能在十秒內將他們全

部殺死,然後觸發那“兩道縫隙”。如果那群玩家攔下了那個新人主播,那他就選擇同場域BOSS對戰;但如果那群玩家攔不下,那他就可以直接從那個出口裂縫離開。

總之,他會是那個第一個離開副本的人。

這麽想著,他手中的刀刃已在技能的作用下化作一道虛影,而他的身體也驟然變得比風還要輕飄,他腳尖一點,便出現在即將拉開房門的NPC面前。

手起刀落,那NPC便化為一具屍體,隨後消失在他面前,歸宿則是那堆屍山。

他的身軀在技能狀態下不斷起落、閃現,哪怕那些NPC身處於不同樓層,他也能在他們進入房間的前一秒將他們送入天堂。

彈幕在一瞬間被推高到極點,那些冷嘲熱諷的人銷聲匿跡,只剩下鋪天蓋地的讚美。

他的熱度開始飆升。

一個、兩個……

十個、二十個……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手刃了多少個NPC,只想著要在技能運行時間結束前要解決掉所有NPC,打開場域裂縫,斬殺BOSS或者直接離開。

除了“待宰”的NPC和熱度數據,圖歌已經看不到任何多餘的信息,甚至彈幕。

只剩下最後三個NPC。

圖歌看到自己的熱度數據忽然飆升了超1.5倍,以碾壓性的姿態越過了熱度驟掉的新主播。心中的暢快感幾乎要吞沒他的精神,他再次輕點腳尖,刀刃越過最後一個NPC的脖頸。

他做到了。

只用了四十一秒。

圖歌看著自己的熱度數據,向著巴士的方向而去,可原本該停著巴士的地方卻空無一物。

“……”

他茫然地擡起頭,順著十字橋向前看去,便只看到了巴士的尾部。他向前追去,可在廣播聲中,景區已經關閉,他無法穿過去、更無法阻止。

……他還是晚了一步,那個新主播已經離開了。

圖歌站在景區門口,看著熱度想要高興,可又感覺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就好像他把她當作假想敵,機關算計,結果她到點後完全也沒在意他、也沒在意離開還在運行的副本會掉的熱度,就這樣輕飄飄離開了。

憑什麽?!

這種恥辱感驀地化作憤怒,他想要責問那些沒攔下人的玩家。可一回頭,卻看到空中有一個巨大的狹長縫隙,像是黑夜對他睜開了眼睛。

那只眼睛的下邊緣坐著一個少女。

她抱著毛絨玩具熊,就那樣坐在空中的裂縫上,高高在上地看著她,笑著開口。聲音通過廣播傳遞至這鬥獸場的每一個角落。

“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啊……”

她說。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選錯“選項”了嗎?……可這難道不是她給他指的路嗎?

總之……縫隙,密文中提到的縫隙出現了!

今天還差四分鐘結尾,他必須要離開這裏,否則今晚他就需要和這個可怕的少女對戰。起碼現在天還是亮的,她應該不會對他做出攻擊。

圖歌腳下一點,就朝著空中張開著那只眼睛飛去,他要穿過那條縫隙、離開這個副本。

他絕不能在這裏過夜!

好在少女並沒有阻攔的意思,相反,她居然向前微微一探身,整個人便如飛鳥一般落了下去,自由地穿過回廊圍成的空間,墜入那屍體堆中。

可圖歌還沒來得及欣喜,便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麽東西。

——他撞到了那本該能穿越過去的縫隙上,就像是蒼蠅趨光卻撞到了玻璃上一樣。

“為什麽?”

一分鐘整,他的技能宣告失效,他落在了那十字橋上,像那群不知道為什麽發呆的玩家一樣,看向少女墜落的方向。

下一秒,圖歌也像那群“不知道為什麽發呆的”玩家一樣,呆楞在場。

抱著毛絨玩具的羸弱少女仰頭看著他們,面上帶著笑意,慢慢地、慢慢地擡起手……

她的腳下經年累月留下的屍體堆,可在這一刻,那些已經死去多年的屍體卻一個個探出手、直起身,密密麻麻地站了起來,一層一層地烏泱泱向上移動,像是病菌在生長、在擴散。

不論靜止還是移動,所有死而覆生的人都極力仰著頭。

哪怕脖頸上有著深可見骨的刀痕,哪怕頭顱已經被砸爛一大半……他們就這樣仰著頭,越過時間與空間、甚至好似越過游戲直達現實,直直盯著他。

而透過他們互相之間的極少縫隙,圖歌看到本該刻著密文對照表的底部,變成了另一只睜開的黑暗之眼,而那少女便是它的瞳孔。

她笑著開口,廣播聲響徹全域。

“你找錯了,出口在這裏。”她擡起的手向下一揮,扯動空氣,聲音卻是輕飄飄的——

“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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