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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作家白禮失蹤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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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作家白禮失蹤之謎

真是家家有本難唱的曲。賈茂剛剛從與東鄰的糾葛中掙脫出來,老同學家又出現了糾紛。林英章星期天一大早就跑到了他家,進屋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要離婚了!”

賈茂聽後莫名其妙,問道:“離婚?這活怎麽能從你嘴裏說出來?”

大秋也感到很驚訝,說道:“你和嫂子過得好好的,離什麽婚?”

林英章道:“敗家老婆一點小事就鬧個沒頭,我實在受不了。”

他告訴賈茂夫妻,最近學校犒勞他們這些高三把關教師,趁放假組織一次旅游。他們學校的女老師劉玉敏娘家是長春的,放假後回到了長春,約他有機會去長春玩兩天。旅游回來他正好順路,就在長春停了三天。張桂英知道後說他到長春是和劉玉敏幽會去了,就和她吵,和他鬧,還要到長春去打劉玉敏。氣得他早飯也沒吃,就從家裏跑出來了。

賈茂知道林英章前些日子去北京旅游的事,但不知道他回來順路去長春會劉玉敏。當著大秋的面,他不能把事情點破,只是問道:

“你去長春,嫂子怎麽知道了?”

林英章道:“張桂英洗衣服發現我兜裏從長春回來的火車票和在長春買衣服的收據。我給他買了一套新衣服,開始挺高興,後來發現是在長春買的,賭氣從窗戶扔到外面去了。”

賈茂聽後笑道:“看看,你做一點事就露馬腳。多虧你沒做什麽大的壞事,你要是做了違法的事,公安局第一時間就能把你抓住,一點也不會銷贓滅跡。”他想起林英章和鴨城女教師宋玉梅的異地情緣,本來是兩個人的私密詩文往來,宋玉梅的來信怕妻子發現,放在學校辦公桌裏沒敢拿回家,卻把辦公桌的鑰匙給了張桂英,被她繳獲。這次又把火車票和收據帶回了家,又讓張桂英抓到了證據。

林英章辯解道:“我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嫂子的事,有什麽臟跡可毀滅的?”

大秋似乎也聽出點門道,說道:“旅游完不馬上回家,你好不端地跑到長春去幹什麽?還不行人家懷疑啊?嫂子都沒提出離婚,你離個哪家子婚?”

林英章道:“假期沒事,同事約我到他家鄉玩兩天不行嗎?”

大秋道:“關鍵是女同事啊。如果是男同事不就沒事了?”

林英章道:“這都是些陳腐觀念。口口聲聲說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樣,可交朋友怎麽就不平等、不一樣了?”

大秋道:“還是得男女有別啊。嫂子懷疑你,吵幾句也是正常的,氣消了也就過去了。”

林英章道:“那她也不能總揪住不放啊?”

賈茂問道:“怎麽個揪住不放法?”

林英章道:“不但跟我吵,還要向學校領導匯報。你說我們那個仇巴拉眼子校長本來對我就不感冒,還不借此大肆炒作?還要去長春找劉玉敏算賬,事情宣揚出去我倒無所謂,怎麽對得起人家劉老師?關鍵是我們倆光明正大,跟本就沒做什麽。”

沒辦法,賈茂夫妻又一次成了滅火隊員。他倆趕緊吃完飯,去林英章家。

現在的林英章家,不能說是煥然一新,但也算有了不小的變化。舊沙發套上了一個灰布套;床單是新換的;大書櫃新刷了棗紅色油漆;還多了個不大的衣櫃,以前東一件西一件隨便亂扔的衣服都有了歸宿。屋子雖小,但很幹凈利索。張桂英雖然上身還是舊工作服,但下身已換成了藍布裙子,就是長了一點,連小腿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張桂英好像剛吃完飯,靠邊站飯桌還沒收起來,桌上有兩個饅頭、一碗小米粥、半盤炒豆腐,大概是給林英章留的。

大秋一見,非常高興,說道:“你們的小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還老吵什麽架?”

張桂英道:“不是我願意跟他吵,他總做哪些招貓逗狗的事。”

林英章不服氣道:“我招了哪個貓,逗了哪個狗了?”

張桂英道:“那年你和鴨城姓宋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完,現在又搞上個羅瘸腿。”

林英章道:“說的多難聽,一起游游公園、逛逛商店就叫搞上了?”

張桂英突然高聲叫了起來:“你看看,這不是不打自招嗎?一起逛公園,不就是幽會嗎?”

林英章覺得自己說走了嘴,急忙辯解道:“幽會還用大老遠跑長春去?一個學校,一個教研組,不可以天天幽會嗎?”

賈茂急忙圓場道:“林哥是語文組長,對劉老師平時沒少幫助,人家請他順路到家鄉玩兩天也是正常的。再說了,去長春哪有不游南湖的?”

張桂英道:“就怕他膽子越來越大。今天敢一起逛公園,明天就敢一起去旅館開房間。”

林英章道:“還用去旅館開房間嗎?她丈夫在M市沒回去,家裏就一個老太太,去他家住不行嗎?”

張桂英似乎又抓住了一個把柄,急忙說道:“你們看看,這不又招供了一條?丈夫沒回去不正好是機會嗎?”

林英章急忙道:“可惜我一直住的小旅館。”

張桂英又提高了嗓門叫了起來:“我說的沒錯吧?就是去旅館開房間了!”說著,說著,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賈茂覺得林英章真是太實在了,一點慌都不會撒。表面聰明,實際是個大笨蛋。本來是想說幾句實話為自己辯白,但越辯白讓人抓住的把柄越多,所謂越洗越黑了。急忙勸道:

“嫂子,別人不了解英章,我還不了解嗎?表面上他很浪漫,實際上他最守本分。如果他真是和劉老師有私情,還用大老遠地跑長春去嗎?如果心中有鬼,早都把車票、收據什麽的銷毀了,還能讓你抓住證據嗎?”

張桂英聽賈茂說的也有道理,就停止了哭泣。但還不服氣,說道:

“膽大心不細唄。可能光想著兩個人的浪漫事,忘了家裏還有個心細的老婆。”

大秋趁機插嘴道:“忘了你,怎麽還給你和孩子買衣服?”

張桂英道:“他怎麽不在北京買,偏偏到長春買?可能給羅圈腿買的,人家不稀要才拿回來給我的吧?”

大秋道:“別瞎說了,林哥根本就不會買衣服,求人家劉老師幫著給家裏人買幾件衣服那不很正常嗎?再說了,長春的東西比北京也便宜。”

見張桂英不吱聲了,賈茂在旁打趣道:“聽說嫂子把衣服扔外面去了?”

張桂英道:“扔了我又撿回來了。管他給誰買的,反正是花的家裏的錢,他舍得我還舍不得呢。”張桂英還真不知道,花的確確實實不是她家的錢。

賈茂接著又問道:“聽說嫂子也想去長春?”

李桂英道:“行老林去就不行我去?我去是想把劉玉敏那兩條彎彎腿打斷,讓她變成個呼啦圈。”

說得賈茂和大秋都笑了,沒想到張桂英還挺會聯想的。賈茂道:

“你要真的去鬧,讓劉玉敏的丈夫知道了,當成了真事,和她離婚怎麽辦?”

張桂英道:“一個羅圈腿,離婚也沒人要。”

賈茂道:“英章要啊!你想想,人家因為英章家庭破裂,英章不得已就得娶她了。那可真要和你離婚了。”

李月英一時沒話可說了。說實話,她還真的怕林英章和她離婚。沈默了一會,突然破涕為笑,說道:

“實際上就是氣氣老林,我真沒那個膽量和誰打架。再說真去長春,我也打不過她。羅圈腿挺有勁的,我家買這個衣櫃,就是她和兩個男老師幫著擡上樓的。”

有句話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趙瑩提出分手,賈茂一氣之下想把他和趙瑩的事告訴王福和大秋,想到過魚死網破的後果嗎?如果他有今天勸說老同學夫妻的理智,當初就不會萌生那種瘋狂的想法。其實他和張桂英一樣,也是一時的氣話,也沒那個膽量。

暑假很快過去了,之後賈茂沒再接到林英章的電話,他也沒來過他家,看來他們夫妻已經相安無事。可開學上班的第一天,賈茂就接到蔣慧的電話,說白禮兩天沒回家了,也沒給她打電話,不知他在什麽地方,更不知怎麽回事,急得不行,因為白禮從來沒有在外面不回家的時候。賈茂提醒道:

“是不是出差了?”

蔣慧道:“不可能,他出差從來都告訴我,而且衣服、牙具什麽的都是我給準備。”

賈茂道:“沒問問單位嗎?”

蔣慧道:“他們創編室不坐班,單位一般沒人,我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賈茂只能安慰她,別著急,再等一兩天看看,估計沒什麽大事。一不是個大姑娘,存在什麽危險;二不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健康容易出問題;三不是個小孩子,可能被人拐賣。估計是有什麽急事,來不及告訴家裏,手機沒電了,或者丟了,過兩天會回來的。

就在接到蔣慧電話的第二天,白禮卻意外地出現在賈茂的辦公室門口。他上完課回來,白禮馬上迎過來,小聲道:“老弟,我有件事求你。”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上身是件普通的灰夾克,下身是件類似軍裝的草綠色褲子。

賈茂見白禮安安全全出現在他面前十分高興,說道:

“這幾天哪去了?也不給家個信,蔣慧嫂子都快急瘋了。”

白禮道:“具體情況我以後告訴你。”指著身旁的男子介紹道:“這是我的一個兄弟,急需點錢,看你能不能幫我一把,過幾天就還你。”

賈茂問道:“需要多少?”

白禮道:“3000。”

賈茂道:“那麽多沒有,我這有2000元,先拿去。少1000,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賈茂正好有一筆超課時補助費剛發下來,鎖在辦公室抽屜裏,還沒來得及交給大秋,就進屋取出來交給白禮。白禮拿著錢和那個人匆匆走了。

這天下午,賈茂接到林英章的電話,說上午白禮領著一個人到林機中學找他去借錢,他借給他1000元錢。說那個人是他的兄弟,急需用錢。林英章感到奇怪,白禮是吉林人,沒聽說他M市還有個兄弟啊。

這天晚間,蔣慧下班,見白禮赫然在家。自己下了一鍋面條,沒等她回來,徑自坐在那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好像多少天沒吃過飯一樣。蔣慧一見,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問道:

“你這幾天死那去了?你還知道有家啊!”

白禮停下吃飯,立刻堆上笑臉,解釋道:“老家來一個兄弟,看看這裏工作好不好找,陪他跑了幾天。也沒找到合適的活,就送他回去了。”

蔣慧道:“兄弟來了,怎麽不領他到家裏來?”

白禮道:“咱們家有地方住嗎?”

蔣慧追問道:“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白禮道:“手機壞了。你用夠了的舊手機給我,能用住嗎?”

蔣慧道:“你兄弟的手機呢?”

白禮道:“他一個農村的,哪裏有手機?”

蔣慧道:“我才不相信呢。不是臨湖你哪個老相好的來了,陪她玩吧?”

白禮趕緊辯解道:“看看,看看,你又來了,臨湖我哪有相好的?有相好的就不至於混到30幾歲還光棍一條了。”

蔣慧是在敲山震虎。那年春節因為白禮誇讚臨湖張大麗家餃子好吃兩人吵了一架,她還記憶猶新。實際上白禮在臨湖劇團當編劇期間曾有過一些緋聞。張大麗是個舞蹈演員,身段苗條,模樣秀麗,但因為是回民,選擇範圍有限,嫁給了同是學舞蹈的小馬。小馬其貌不揚,專業能力也一般,和張大麗不怎麽相配,身體又不好,經常遞不上當票。張大麗出軌不只一次兩次,小馬都默認了。白禮一表人才,又是童男子,張大麗一眼看中,經常以陪小馬喝酒為由請到家中。至於白禮是被否她拿下,旁人不得而知。

蔣慧還是不放過他:“即使臨湖沒有,別的地方你肯定有,反正你不是個老實人。現在年輕的小媳婦有的是,一勾引就上鉤,陪著睡幾天還不容易。”

白禮道:“陪人家睡得有錢哪。我工資如數上交,每天你都把我的衣兜搜好幾遍,我哪有錢陪人家?”

蔣慧道:“你還有稿費呢,鎖在辦公室裏我搜不著。”

白禮道:“你真以為我是大作家啊?小打小鬧發表點小玩意,能有幾個錢?買油鹽醬醋都不夠。”

蔣慧道:“還有倒貼的呢。有錢的寡婦,風流的半大老太太,都是上趕著的。”

白禮道:“我就那麽不值錢?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

蔣慧見白禮一邊辯解,一邊不忘往嘴裏扒拉面條,覺得也挺可憐的。心想,他那個兄弟一定挺窮的,白禮幫他辦事,連飯都沒給吃飽,就不再追問了。

蔣慧屬於性格比較急躁的女子,氣來得快,消得也快。白禮幾天沒回家,一方面是擔心他出了什麽事,一方面確實也挺想他。這天晚間,白禮像做錯了什麽事的孩子,9點多鐘就老老實實地躺下了。蔣慧備了一會課,徑直脫光了衣服,鉆到了自己的被子裏。白禮假裝沒看見,閉著眼睛裝睡。兩人的夫妻生活蔣慧從來都是主動的一方,白禮則是有令必從。如果哪次白禮先來了興趣,主動出擊,冒犯了蔣慧,輕則會罵一句:“老色鬼,老實一旁呆著!”重則一巴掌把他打回去。

指令終於來了:“滾過來吧!”

蔣慧主要是試試白禮是不是有了外遇。見白禮沒有什麽異常,不像在別的女人身上消耗過多的樣子,也就相信了他的辯解。

賈茂的岳母範傑單位又分了兩噸煤,因為家裏還有,就又送到了女兒大秋這裏。煤照例卸在了胡同口的道邊。賈茂下午沒課,就回來用土籃子一挑一挑往家裏運。兩噸煤大約得30幾挑,賈茂本不是有力氣能幹活的人,到大秋下班回來,運回去還不到一半。大秋馬上拿個裝垃圾的桶往回拎。劉家老大下班回來就過來幫忙。難得一見的是四美,這天晚間不知怎麽沒出去,見姐姐來幫忙,也找個桶幫著往回運煤。

這時候,白禮出現在胡同口。大秋感到很意外,問道:

“白哥,有事嗎?”

白禮道:“沒什麽大事。到這邊來辦事,順路過來看看。”一邊說,一邊往胡同裏走。

賈茂以為白禮是到他家去的,就說:“門開著呢,你先到屋裏坐一會,煤馬上就搗動完了。”

這時劉家四美正拎著個空桶從胡同出來,一見白禮,立刻扔了桶擦過他的身邊往外跑。白禮一把抓住她,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出了胡同。運煤的幾個人見了都很吃驚。白禮急忙解釋道:

“沒事,沒事,我和四姑娘說幾句話。”

四美並沒有反抗,順從地跟著白禮來到道旁誰家準備翻修房子的那堆木頭旁。白禮命令道:

“你坐這!”

四美順從地坐到一棵原木上。白禮也在離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坐下來。他一臉嚴肅,問道:“小四,我對你好嗎?”

四美只回答一個字:“好。”

白禮道:“我對你有過過分的行動嗎?”

四美仍然回答一個字:“沒。”

白禮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嚴厲:“那你為什麽舉報我?”

四美變得結巴了:“我……我……我也是沒辦法。”

白禮道:“我對你一片好心,沒想到你恩將仇報。”

四美立刻哭了起來,說道:“你知道,他們把我抓去,圈在一個小屋裏,非讓我供出幾個客人來,不然就不放我回家。一天一夜,我實在受不了了……”

白禮道:“那你就非得供出了我?我根本就沒有和你幹什麽。”

四美道:“別人我都不認識。人家做完了後都不留電話,有留的,打了幾個,姓名電話都是假的,就你這個是真的。”

白禮道:“那你就出賣了我這個無辜的?”

四美放聲大哭起來,說道:“白叔,我知道錯了,我也是沒辦法啊,你讓我怎麽辦哪?”

白禮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怎麽辦?人也丟了,錢也搭了,還能怎麽辦?”

四美道:“再不你打我幾下吧,出出氣……”說著,可憐兮兮地把臉湊過來。

四美這天只穿了一套舊牛仔,頭發簡單地紮在腦後,也沒化妝,素面素顏倒有幾分清純。白禮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倒有點可憐起這個小姑娘來,來時的一肚子氣消了一大半。心想,人都有個本能就是保護自己,為了保護自己,親爹娘都可以出賣,何況他這個只見過幾面的外人。錯就錯在自己太沒經驗、太相信人,根本就不應該把電話留給她,如今鑄成了難以挽回的大錯。

問完四美,那邊賈茂煤已經運完了。白禮去賈茂家打個照面。大秋好奇地問道:

“什麽事風風火火的?再說,你怎麽認識劉家的小四?”

賈茂道:“在一個娛樂場所采訪偶爾認識的。”

大秋道:“四美這孩子也夠苦的,確實應該好好寫一寫。我看四美好像哭了,和她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白禮敷衍道:“沒事,沒事,就是再問幾個問題。可能是太激動了吧。”

大秋張羅做飯,讓白禮吃完晚飯再走。他哪有心思留下吃飯?就匆匆告辭了。聯想到白禮那天領著個穿黃褲子的男子去借錢,加上今天氣急敗壞揪住四美不放,各中原由賈茂已經猜出了大半。

大作家白禮失蹤了三天,成為了令人費解之謎,但事情很快就真相大白。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一天下午,林英章約賈茂一起去街裏逛書店,正好遇到白禮也來書店買書。林英章提議,遇到一起不容易,把石慶寶也叫來,找個地方喝點小酒,就給他打個電話。石慶寶說機關紀律比較嚴格,沒到下班時間無法離開。於是三個人在書店東翻翻,西看看,磨蹭到5點來鐘,在附近找個小飯店坐下,點了幾個菜。一會石慶寶也匆匆趕到了。

喝了一會酒,賈茂突然想起那天白禮找劉家四美的事,就問道:

“你怎麽認識的四美?”

白禮先是不答,賈茂一再追問,只好坦白交代:“在洗浴中心認識的。”

賈茂很是驚訝,反問道:“你真的去了那樣的地方?”

白禮道:“和同事偶然去洗個澡,和幾個小姐談了幾句,覺得每個人背後都有個故事,或是家庭的悲劇,或是婚姻愛情的悲酸史。就決心寫部小說,寫寫中國的茶花女或者娜娜。沒事就去洗浴中心找小姐談談,搜集搜集素材。”

林英章道:“你以為是舊社會,逼良為娼?這些女孩子的故事都是編的,是為了博得你的同情。實際上都是些好逸惡勞、貪圖享樂的女人。找工作幹活多累?當小姐往那一躺一會幾百元就到手了。”

白禮道:“也不能這麽說,有不少人還是生活無奈才當小姐的。”

林英章道:“畢竟是少數,編個故事騙你也不知道。”

白禮笑道:“編不更好嗎?省著我自己再編了。小說不都是作家編的故事嗎?”

賈茂道:“劉家四美我還是了解的,家確實很困難。我曾幫她找過工作,但幹不了。沒想到做了小姐。”

白禮問石慶寶道:“像洗浴中心這種行業到底合法不合法?說不合法,現在還到處都是,說合法,又是個經常有執法人員光顧的地方。”

石慶寶道:“洗浴當然合法,哪個政府部門不能說不讓人洗澡吧?但以洗浴為招牌搞別的服務,就不好說了。還是離遠一點,避免觸到紅線。”

白禮嘆口氣道:“我已經觸到紅線了,差一點沒被電死。幾位都是知心朋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我也不拍丟人,實話告訴你們吧,一個月前我被抓到局子裏去了。”

白禮講,那天他正在辦公室改一篇稿子,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公安局治安科打來的,說他有一篇作品被外國一家雜志轉載了,讓他到局裏說說情況。白禮接到電話,有點吃驚,但也並不擔心,因為他發表的東西就有限的那麽幾篇,都是些通俗故事,涉及不到任何政治問題,絕沒有危害國家安全或名譽的言辭。於是他趕緊放下正在改著的稿子,到了公安局治安科。

一個姓高的科長接待了他。開始這位高科長對他還很客氣:“白老師,有勞你走這一趟。”把他領到一樓一個空屋子裏。屋子前面是一個類似講臺的桌子,一個年輕的警察已經端坐在桌子後面。對面臺下是一把空椅子,高科長讓白禮坐在椅子上,向那個小警察交代了一句:“小張,你處理吧。高級知識分子,註意政策。”就轉身走了。

白禮擡頭一看,對面墻上是一個大幅白紙標語,上面赫然幾個黑色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不是審訊室嗎?立刻嚇出一身冷汗。

小警察命令道:“把手機交上來!”

白禮老老實實把手機送到臺上。

小警察道:“你知道為什麽請你到這裏來嗎?”

白禮道:“不是有個什麽……什麽文章被外國轉載了嗎?讓我……讓我來說說清楚。”白禮雖不如石慶寶那樣能說會道,口若懸何,畢竟也有幾分口才,但面對一個年輕警察說活竟然變得結結巴巴。

小警察道:“那是給你個面子。考慮你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又是初犯,保護你的隱私,不讓你單位和家人知道。”

白禮問道:“那是為什麽?”

小警察說出了幹脆又嚴厲的兩個字。白禮雖然已經感覺到必是這兩個字,但還是感到非常震驚:

“什麽?”

小警察問:“你去過華清池嗎?”

白禮老實回答:“去過。”

小警察問:“去過幾次?”

白禮回答:“五六次吧,我也記不清了。”

小警察問:“去那個地方幹什麽?”

白禮回答:“找小姐……”

小警察立刻打斷白禮的話:“那就對了,找小姐幹什麽自己還不明白嗎?”

白禮趕緊分辨:“我是專職搞文藝創作的,找小姐是采訪,積累點資料,想寫個東西……”

小警察打斷他的話道:“怎麽采訪?和一個女孩子去包間裏采訪嗎?”

白禮道:“我確實是采訪,我也沒有錄音機,回家後補記談話情況。不信我回去把我補記的材料拿給你看看。”

小警察道:“沒功夫看你們文人寫的那些玩意。我只問你,認識一個叫劉四美的嗎?”

白禮老實答道:“認識。”

小警察道:“劉四美揭發了你,說你是她的客人,並給了她100元錢。她已把錢上交給我們,人證物證俱在。”

小警察走下來,向白禮出示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面是100元錢。還有個紙條,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上交客人白禮的服務費100元錢。下面是劉四美的簽名。

白禮明白所謂客人是什麽,就是嫖客。可自己連四美碰都沒碰一下,在他心目中四美還是個孩子,只是個采訪對象,並打算盡其所能幫助她。那天確實給她100元錢,因為四美說她媽最近老咳嗽,是讓她給媽媽買藥的,但卻成了物證。人證物證俱在,此時的大作家完全崩潰了。

警察鄭重宣布,按照治安管理條例第幾條第幾款,需要拘留7天並處以6000元罰款。念其情節較輕,並考慮知識分子政策,給他兩個選項:一是讓其家人來交6000元罰款,當場領會去;二是拘留3天後補交3000元罰款。大作家哪敢讓蔣慧來領他回去?別說家裏沒有那麽多錢,即使有蔣慧也未必肯交,那個母老虎知道這件事不扒了他的皮才怪。權衡利弊,他選擇了第二個方案,在拘留所受幾天苦,能省3000元錢,就算一天掙了1000元,也不虧。至於還要交3000元,事後再說,總還有個緩沖的餘地。

警察又問他是不是通知家人。他趕緊道:

“別、別,千萬別……”

三天後拘留期滿,須補交罰款。這就有了白禮被一個警察押著去賈茂和林英章那裏借錢的一幕。

林英章聽完,突然大笑起來:“沒想到咱們白兄還有這個經歷,不用犯愁寫作沒素材了,就寫篇《大作家情迷娛樂場》吧。”

賈茂道:“我說怎麽那天去借錢領著那個男的,穿著黃褲子。當時就覺得白兄這個弟弟穿得有點不倫不類,原來是個警察。”

白禮道:“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不是知心朋友我決不能說。”又誠懇地補充道:“小賈,老林,借你倆的錢我會慢慢還的。”

林英章道:“沒想到白兄遭此大難,錢就算了,就算讚助你了。朋友間可以讚助賭資,讚助嫖資還沒聽說過。讚助什麽呢?就算讚助你打井費吧。”

賈茂接著說道:“我也不要了,就算讚助白哥打井了。”

石慶寶道:“都是一樣的朋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也得讚助1000。我這1000元錢給賈老弟,讓他也只負擔1000。”說著,從兜裏掏出10張大票。賈茂不要,石慶寶硬塞給了他。

林英章還特意給每個人酒杯斟滿了酒,舉起酒杯道:“來,祝賀白兄打井有功!”

石慶寶和賈茂立刻笑著舉起酒杯附和:“祝賀白兄打井有功!”

白禮是個很註重名譽的人,聽明白幾個朋友的調侃之後,又感激,又不好意思,苦笑道:

“朋友們的心意我領了,錢我還是要還的。但請諸位高擡貴手,請別、別取笑愚兄了,我是讓一個小女子毀了我的一世清名。家裏一個母老虎就夠我受的了,別說去打別的井,連井邊站一站都不敢。”

石慶寶道:“劉四美你可能真沒碰過。那臨湖呢?張大麗呢?”因為石慶寶家是臨湖的,到M市工作後也時常回臨湖看望父母,對白禮和縣劇團舞蹈演員張大麗的傳言也有所耳聞。

白禮臉突然紅了,喝那麽多酒沒紅,石慶寶的一句話倒紅了。急忙說道:

“咱們喝酒,喝酒,不說那個。”

林英章和賈茂因為不了解石慶寶話的由頭,也就沒有跟著湊趣。四位老友喝到9點多鐘,直到家裏夫人紛紛來電話催促才結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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