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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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發白的天空被連綿的陰雲覆蓋，繚繞著城堡的氤氳霧氣仿佛薄薄的帷幔在濕冷的風中飄蕩，將整個城堡籠罩在內。
被雨水滲透的石磚呈現出濃重的青黑色，高跟敲擊在上面的噠噠聲沈悶得一如眼前所見的霍格沃茨。
失去前任校長庇護的魔法學校還未曾從仿徨無措的悲傷中走出來，又陷入了惴惴不安的惶恐中。
暑假過去，僅僅開學一個月，霍格沃茨的變化卻大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若是有個從沒來過的異鄉人跟我一同站在這裏，一定會以為自己身處的是一所華麗的監獄。
身邊走過的學生都排列得整整齊齊，像是待檢閱的方陣似的，垂著頭跟在帶隊教師後邊穿過廣場。
隊伍末尾幾個看起來特別年幼的新生忍不住側頭好奇地打量這個陌生的黑發女巫，然而才瞄了一眼，就被身邊目不斜視走著的高年級別了回去。
胸腔裏似乎有什麽在迅速膨脹擠壓著心肺，垂著的手不自覺捏緊，我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望向沈重的橡木大門。
那裏正等著一個身穿黑底繡金的華麗袍子的長發男巫和一個短發上戴著天鵝絨蝴蝶結，長得像癩蛤蟆的女巫。
霍格沃茨的教授們與他們隔了兩步站著，顯得涇渭分明。
當目光滑到頭發油膩平直的冷漠面孔時，一周前的畫面又重新浮現，斯內普拖著長長腔調，低沈沙啞的話音在耳邊響起。
“我還以為魔法部在辛克尼斯上任後會立即著手清查麻瓜出身的巫師……進行肅清整頓……看來你最終說服黑魔王了？”
“巫師界原本的人丁就並不怎麽興旺，即使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也是寶貴的。我相信所有人應該都明白現在不是糾結白羊還是灰羊的時候……畢竟羊越多，牧羊人才能越富裕，不是嗎？”我靠在椅背上，臉上掛著形式化的假笑。
“我毫不懷疑亞克斯利他們會接受這套看起來……非常有利可圖的說辭……我比較好奇的是……黑魔王竟然也相信你的這套……牧羊論？”斯內普施施然在對面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了黑魔王聽我長篇大論講完這套理論後，嘴角浮現的似笑非笑，他對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清二楚。
不過我原本也沒有打算說服他相信自己是為純血的利益出謀劃策。
“他最近心情很好，”我聳了聳肩，“所以大概願意包容一二吧……我猜？”
只要不動搖統治，不管手下是純血還是混血麻種，對現在的黑魔王來說問題都不是特別大。
斯內普註視著我，了然地揚了揚眉毛。
“我很好奇，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呢，西弗勒斯？”我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對面，“你最近氣色好了不少啊，”相比之前那副宛如行屍走肉般蠟黃消瘦的模樣，現在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卻好了不少，“有什麽讓你高興的好事發生了嗎？”
斯內普沒有立即回答，與卡萊爾對視了幾秒後，慢慢說道，“鄧布利多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說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深色的小木盒子，推到桌子中央。
“鄧布利多？”我平覆了下心裏的波瀾才伸手拿過來打開，裏面嵌著一枚金色的戒指，我以前見過，是鄧布利多手上眾多裝飾品裏最不起眼的一枚。
“這是……？”
“校長的戒印……他指定了你成為下任校長。”
啪嗒，木盒蓋子被輕輕扣上，我把它重新擺回了老地方。
“霍格沃茨已經有了新的校長，就坐在我面前，”我努力扯起抹微笑掩飾突如其來的酸澀。
“事實上……在上一任校長有明確人選的情況下，魔法部的單方面任命並不能得到石獸的認可。”
“校長辦公室只是一個房間，即使不坐在那把椅子上，也不影響你管理學校。”突然覺得辦公室的空氣變得有點稀薄，我輕輕深吸了口氣回道。
“這間辦公室也只是一個房間，即使不坐在這兒，也不影響你說服黑魔王改變想法。”斯內普側頭朝窗外走廊上經過的盧修斯點點頭打招呼，“更何況有盧修斯·馬爾福給你……時刻通風報信……”
“抱歉，我還是覺得目前更適合留在魔法部任職。”我把盒子推回去，打算起身送客。
“更適合？”斯內普也跟著慢慢站起來，“還是你不敢回去？不敢面對昔日師友失望或……厭惡的目光？”
我斂去扯得臉皮發僵的假笑，註視著沒有波瀾的漆黑眼睛，“那你呢，斯內普，你難道不是嗎……”
“可……我沒有逃跑。”
“我沒有逃跑！”我忍不住高聲說，眼眶有點微微發熱和潮濕。
斯內普頓了頓，“不管如何，你該相信鄧布利多的判斷……”
“他看錯了，我不是當校長的料子！”
“你確實不是個好的校長人選，”斯內普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難得誠懇地附和道，“脆弱、敏感，時偶膽怯、沖動還有點……隨性……簡單來說就是，非常……不專業。”斯內普看著卡萊爾望過來的吃驚疑惑的目光，貼心地解釋道。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難當大任，但是斯內普的評價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點？
“我有這麽糟糕嗎？”眼眶裏的熱度被這麽不客氣的一打岔已經消退了，我抱著手不滿地斜睨斯內普。
“霍格沃茨隨便一個教授都比你適合當校長……”斯內普不接話，“但是，結合當下的情形，我讚同鄧布利多的判斷，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當下的情形？”
“霍格沃茨需要一個能跟鄧布利多一樣，震懾食死徒……在黑魔王統治下庇護學生的校長……不論是何種手段……”斯內普望著卡萊爾拖著著聲音慢慢說道。
我沈默了會，小聲說，“我可不敢跟他叫板。”
斯內普挑了挑眉，利落丟下句，“我已經把話和東西帶到了，”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
臨出門前，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握著門把手停下腳步，“你知道魔法部要求霍格沃茨恢覆所有烏姆裏奇在任時頒布的校規嗎……可能在學生手上刻字都會是最溫柔的懲罰。”
說著，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仿佛真的只是來替鄧布利多遞個話，大門追著翻滾的袍子嘎吱一聲合上。
同時，耳邊另一聲嘎吱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霍格沃茨禮堂的大門在我們面前緩緩打開，溫暖的橘色火光從裏面傾瀉出來，與之相對的是幾乎躍下冰點的氛圍。
禮堂裏的四張長桌滿滿當當地坐著背脊筆挺，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的學生。當卡羅兄妹經過時，不少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栗起來。
“祝大家晚上好！”新任校長的聲音不算響亮，但在格外安靜的禮堂足夠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所有學生都像是突然獲得批準一樣，紛紛轉頭望向亞克斯利教授。
“首先我很抱歉，因為個人的原因，沒有及時在本學年開始的時候按時上任，”我望著底下一片片略顯麻木的目光，心被狠狠紮了下，“不過還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今晚參加就任晚宴的兩位來賓，這位是魔法部部長，皮爾斯·辛克尼斯，”禮堂裏響起了程式化的稀稀落落的掌聲，“這位是……”
“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多洛雷斯·烏姆裏奇，現在還領導著魔法部最重要的部門，麻瓜註冊委員會。”烏姆裏奇又高又尖的聲音壓著新校長未完的話迫不及待地響起。
她站在教師席上，似乎迫切跟所有霍格沃茨師生分享自己職責變動的好消息，“能重新見到你們這些熟悉的小臉蛋是多麽的令人歡欣……雖然我必須說新校長看起來並不怎麽能堪當大任，但還是由衷感謝她說了這麽熱情的歡迎辭……”
除了少見能碰到卡萊爾吃癟，正興味盎然看戲的卡羅兄妹，其他教師經過之前的相處都一臉無動於衷地冷漠聽著。
他們已經十分熟悉烏姆裏奇的作風，加之新校長沒準也是那邊的人……
辛克尼斯輕輕撚著一縷摻銀絲的小胡子，目不斜視地想，這蠢女人有點子勇氣，這話沒準連黑魔王都不會說……
“謝謝你，烏姆裏奇高級副部長兼麻瓜註冊委員會會長，”我擡高聲音止住她沒完沒了的話頭，“您真是負責了一個十分了不起的部門……”
烏姆裏奇總覺得亞克斯利的話裏帶著濃濃的諷刺味，但是望著她投過來的熱情笑容以及默不作聲的部長，她還是假笑一聲，很有眼色地坐下了。
“老生常談的校規和禁止事項就不再覆述，我今晚主要想介紹一下新學年的教師變動和校規、課程更改。”
其他教師頓時都掩飾不住露出驚詫的神色，麥格教授把嘴巴抿得緊緊的，斯普勞特教授擰著眉毛幾乎要纏在一起……
這學年伊始，校規和教師隊伍已經做過變動，阿米庫斯·卡羅，兄妹裏的哥哥，教黑魔法防禦課，阿萊克托·卡羅，妹妹則教麻瓜研究課，當然他們來了之後也接管了學生紀律，不但用鉆心咒懲罰犯錯的學生，還讓其他學生在他們身上練習鉆心咒。
再變動難道還會比現在更糟糕嗎，教授們不約而同地想著，表情又慢慢變回了冷漠的樣子，只有斯內普緊緊盯著卡萊爾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費爾奇在新校長的眼神示意下，將厚厚一疊新校規遞到她手上。
“這些校規……”我隨手翻了幾下，都是烏姆裏奇定的奇葩規矩，“全都廢除。”
禮堂裏所有師生的目光瞬間呆滯了下，似乎沒聽清楚剛才校長講了什麽。
“你沒有權力這麽做！”烏姆裏奇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這些都是經過魔法部長會簽，正式頒布的教令！”
“是嗎，”我瞥了眼烏姆裏奇，目光落到她旁邊的辛克尼斯身上，“不知道魔法部長怎麽認為？”
辛克尼斯從剛才起就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現在被點到名才仿佛從隱身中現形。
他放下撚著胡子的手，思索了會，平靜地開口，“霍格沃茨在魔法部轄下一直擁有部分自理的權力。”
言下之意，他覺得霍格沃茨校長可以這麽做。
“什麽？”烏姆裏奇目瞪口呆地望向部長，沒見過比自己還能睜眼說瞎話的人，什麽部分自理權，亞克斯利剛才廢除的可是所有教令！
滑不溜秋的狡猾政客，我邊想著，朝辛克尼斯笑了笑，“十分感謝部長的支持。”後者同樣回了個公式化的微笑。
“此外，黑魔法防禦課將暫時停上，”我轉身繼續朝還在狀況外的學生們說道，“取而代之的是魔法防禦課，可能需要麻煩斯內普教授來擔任這門新課程。麻瓜研究學課程也將暫時停止，等我找到適合的教授再繼續。”
“很榮幸。”斯內普站起來面無表情的禮貌回應。
不管校長說的是真是假，學生們的臉上已經慢慢帶上不敢相信的驚喜笑容。
“你沒有權力這麽做！”阿萊克托·卡羅尖聲叫起來。
我平靜地望向今晚第二個說這句話的人，“作為校長，我當然有權力這麽做。”
“你這是在變相解雇我們嗎？”阿米庫斯·卡羅站到妹妹旁邊質問。
“不是……”
阿米庫斯·卡羅神色一緩，又聽到亞克斯利繼續溫和地說，“我是在委婉地叫你們滾出霍格沃茨。”
兄妹的神色頓時一僵，阿萊克托·卡羅不敢置信地喊道，“我們來這裏是奉黑魔王的命令，你竟然敢公然違抗他？”
其他人聽到黑魔王的名諱後目光都不禁瑟縮了下。
“黑魔王讓你們對學生濫用咒語？還是他讓你們用鉆心咒隨意拿學生取樂？”她要是不提伏地魔還不能讓我的火氣這麽大。
黑魔王指派他們監視和輔助斯內普控制霍格沃茨，當然不會把命令講得那麽清楚，這種屬下鉆空子娛樂的事，他從來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或者說對任務外的人事漠不關心。
阿萊克托頓了下，胖臉突然變得狡猾起來，“我們完全按照黑魔王的指令行事，沒有犯任何錯，亞克斯利，你不能讓我們離開，否則就等著承受他的怒火吧！”
我忍不住冷笑了聲，“你什麽時候也能代表他的意思了？”
“黑魔王會……”
“黑魔王，”我高聲蓋過阿米庫斯的話說道，“他要是有意見自然會親自來跟我講，還用不著你們在中間傳話。”
我走到面孔幾乎漲到青紫的兩人跟前，慢慢說，“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想該怎麽解釋搞砸了任務。”
話音落下，之前盧克伍德任務失敗後的下場陡然浮現在眼前，兩張通紅的臉瞬間像被澆了盆冰水似的迅速變得慘白，
“你不能……”阿米庫斯咆哮的聲音顯得既憤怒又驚恐，“他會殺了我們的！”
隨即他圓潤的下巴被一根紫杉木魔杖抵住。
“或者現在就死，”阿米庫斯被迫止住大叫，聽見亞克斯利平靜地說，“我相信他不會介意少一兩個廢物的……”
“拿魔杖指著我的下場恐怕會比任務失敗還要糟糕。”我輕笑一聲，轉身朝阿萊克托走了半步，抵上胸膛的魔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迅速放了下來。
麥格教授已經從詫異和震驚中回過神，她相信鄧布利多安排卡萊爾作為繼任者自有他的道理，果斷抽出魔杖站到她身邊，“兩位卡羅教授，沒有校長的允許，恐怕要請你們立即離開霍格沃茨了。”
心下微微一暖，我側頭跟她對視了眼，輕聲說，“說得好，麥格教授。”後者掀了掀嚴肅的嘴角。
斯內普同樣施施然地拖著長袍，跟著麥格教授站到卡萊爾身後。
神情逐漸趨於崩潰的卡羅兄妹不自覺將目光投向在場的最後一位同僚，端坐在席位上的辛克尼斯，可惜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事不關已的神色擺明了是不想插手。
卡羅兄妹發覺無計可施，只能面無人色地離開了禮堂。
辛克尼斯也適時站起來告辭，恍然發覺亞克斯利竟然是食死徒的烏姆裏奇這時候終於明白了閉緊嘴巴的重要性，垂著腦袋亦趨亦步地跟在後邊。
教師席只留下了原先的老面孔，還有重新回來，縮在最邊上的特裏勞妮。
禮堂裏安靜了一陣，突然有學生帶著點做夢似的恍惚，輕聲問道，“我們自由了嗎？”
“除了上課和學習？”我回道，“還有費爾奇先生希望大家記住，在學校走廊禁止使用魔咒，以及四百……多項物品……”
我有點記不得費爾奇報的數目了，不過也不重要，因為剩下的話已經被禮堂裏爆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蓋過。
……
“你是我見過的最不積極的一任，”校長辦公室外的石獸一邊輕快打趣，一邊半屈著腿優雅地行了一禮，然後滑到一邊，露出了後面的螺旋形樓梯。
我朝石獸禮貌地點點頭回禮，順著樓梯爬到頂端，推開封了有一陣子的大門，熟悉的校長辦公室出現在門後邊。
精美的銀器擺在細長腿的桌子上靜靜地旋轉著，噴著煙霧。昔日男女校長站在像框裏註視著鄧布利多的接任者，矜持地鼓掌歡迎。
“謝謝。”我笑著輕聲說。
“他……神秘人會懲罰你嗎？”麥格教授覺得這些歡迎儀式可以晚點再辦，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你在霍格沃茨，他也會來找你嗎？”
“別擔心，麥格教授，”我本著鴕鳥精神，輕快地說，“他最近不在英國，等回來想必要好些時日呢，到時候這陣風波早過了。”
斯內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很高興看到校長你能……這麽樂觀。”
等交待完新課程的安排以及教授應聘任務，時鐘的指針已經劃過了0點。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很晚了，你們去休息吧，我也要早點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去魔法部呢。”
想到朝九晚五的社畜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心裏就像落下塊磚似的難受。
麥格教授跟斯內普出了辦公室，沈默地走在八樓走廊。
鑒於之前斯內普對卡羅兄妹施暴的縱容，她一個月來都沒給他好臉色過。現下有了卡萊爾的緩沖，冷冰冰的語氣終於緩和了點。
“卡萊爾明早為什麽還要去魔法部？”麥格教授帶著點別扭的語氣問道，“我記得最近霍格沃茨都沒有教務需要去報備……”
“顯然我們校長在魔法部還有……一份兼職。”斯內普想也不想地輕聲回答。
“……”
……
可惜第二天還是起晚了。
為了趕上魔法部的打卡時間，我胡亂地套上裙子，隨手梳了兩下長發，躡手躡腳地走出滿是鼾聲的辦公室，隨即直沖禮堂，打算揣一片面包就走。
然而，剛跨進大門，就遠遠對上雙深邃的黑眸，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黑魔王似乎才回國就來了霍格沃茨，此時身上還帶著股風塵仆仆的疲倦，懶洋洋地斜靠在校長座椅上。
他望著一改急促腳步，慢慢挪到面前的卡萊爾，左手輕輕“咚”一聲扣了下扶手的金屬鑲邊。
“你怎麽來了……”很輕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校長不是只接受我的面談麽，”伏地魔拖著聲音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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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發白的天空被連綿的陰雲覆蓋，繚繞著城堡的氤氳霧氣仿佛薄薄的帷幔在濕冷的風中飄蕩，將整個城堡籠罩在內。
被雨水滲透的石磚呈現出濃重的青黑色，高跟敲擊在上面的噠噠聲沈悶得一如眼前所見的霍格沃茨。
失去前任校長庇護的魔法學校還未曾從仿徨無措的悲傷中走出來，又陷入了惴惴不安的惶恐中。
暑假過去，僅僅開學一個月，霍格沃茨的變化卻大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若是有個從沒來過的異鄉人跟我一同站在這裏，一定會以為自己身處的是一所華麗的監獄。
身邊走過的學生都排列得整整齊齊，像是待檢閱的方陣似的，垂著頭跟在帶隊教師後邊穿過廣場。
隊伍末尾幾個看起來特別年幼的新生忍不住側頭好奇地打量這個陌生的黑發女巫，然而才瞄了一眼，就被身邊目不斜視走著的高年級別了回去。
胸腔裏似乎有什麽在迅速膨脹擠壓著心肺，垂著的手不自覺捏緊，我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望向沈重的橡木大門。
那裏正等著一個身穿黑底繡金的華麗袍子的長發男巫和一個短發上戴著天鵝絨蝴蝶結，長得像癩蛤蟆的女巫。
霍格沃茨的教授們與他們隔了兩步站著，顯得涇渭分明。
當目光滑到頭發油膩平直的冷漠面孔時，一周前的畫面又重新浮現，斯內普拖著長長腔調，低沈沙啞的話音在耳邊響起。
“我還以為魔法部在辛克尼斯上任後會立即著手清查麻瓜出身的巫師……進行肅清整頓……看來你最終說服黑魔王了？”
“巫師界原本的人丁就並不怎麽興旺，即使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也是寶貴的。我相信所有人應該都明白現在不是糾結白羊還是灰羊的時候……畢竟羊越多，牧羊人才能越富裕，不是嗎？”我靠在椅背上，臉上掛著形式化的假笑。
“我毫不懷疑亞克斯利他們會接受這套看起來……非常有利可圖的說辭……我比較好奇的是……黑魔王竟然也相信你的這套……牧羊論？”斯內普施施然在對面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了黑魔王聽我長篇大論講完這套理論後，嘴角浮現的似笑非笑，他對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清二楚。
不過我原本也沒有打算說服他相信自己是為純血的利益出謀劃策。
“他最近心情很好，”我聳了聳肩，“所以大概願意包容一二吧……我猜？”
只要不動搖統治，不管手下是純血還是混血麻種，對現在的黑魔王來說問題都不是特別大。
斯內普註視著我，了然地揚了揚眉毛。
“我很好奇，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呢，西弗勒斯？”我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對面，“你最近氣色好了不少啊，”相比之前那副宛如行屍走肉般蠟黃消瘦的模樣，現在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卻好了不少，“有什麽讓你高興的好事發生了嗎？”
斯內普沒有立即回答，與卡萊爾對視了幾秒後，慢慢說道，“鄧布利多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說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深色的小木盒子，推到桌子中央。
“鄧布利多？”我平覆了下心裏的波瀾才伸手拿過來打開，裏面嵌著一枚金色的戒指，我以前見過，是鄧布利多手上眾多裝飾品裏最不起眼的一枚。
“這是……？”
“校長的戒印……他指定了你成為下任校長。”
啪嗒，木盒蓋子被輕輕扣上，我把它重新擺回了老地方。
“霍格沃茨已經有了新的校長，就坐在我面前，”我努力扯起抹微笑掩飾突如其來的酸澀。
“事實上……在上一任校長有明確人選的情況下，魔法部的單方面任命並不能得到石獸的認可。”
“校長辦公室只是一個房間，即使不坐在那把椅子上，也不影響你管理學校。”突然覺得辦公室的空氣變得有點稀薄，我輕輕深吸了口氣回道。
“這間辦公室也只是一個房間，即使不坐在這兒，也不影響你說服黑魔王改變想法。”斯內普側頭朝窗外走廊上經過的盧修斯點點頭打招呼，“更何況有盧修斯·馬爾福給你……時刻通風報信……”
“抱歉，我還是覺得目前更適合留在魔法部任職。”我把盒子推回去，打算起身送客。
“更適合？”斯內普也跟著慢慢站起來，“還是你不敢回去？不敢面對昔日師友失望或……厭惡的目光？”
我斂去扯得臉皮發僵的假笑，註視著沒有波瀾的漆黑眼睛，“那你呢，斯內普，你難道不是嗎……”
“可……我沒有逃跑。”
“我沒有逃跑！”我忍不住高聲說，眼眶有點微微發熱和潮濕。
斯內普頓了頓，“不管如何，你該相信鄧布利多的判斷……”
“他看錯了，我不是當校長的料子！”
“你確實不是個好的校長人選，”斯內普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難得誠懇地附和道，“脆弱、敏感，時偶膽怯、沖動還有點……隨性……簡單來說就是，非常……不專業。”斯內普看著卡萊爾望過來的吃驚疑惑的目光，貼心地解釋道。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難當大任，但是斯內普的評價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點？
“我有這麽糟糕嗎？”眼眶裏的熱度被這麽不客氣的一打岔已經消退了，我抱著手不滿地斜睨斯內普。
“霍格沃茨隨便一個教授都比你適合當校長……”斯內普不接話，“但是，結合當下的情形，我讚同鄧布利多的判斷，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當下的情形？”
“霍格沃茨需要一個能跟鄧布利多一樣，震懾食死徒……在黑魔王統治下庇護學生的校長……不論是何種手段……”斯內普望著卡萊爾拖著著聲音慢慢說道。
我沈默了會，小聲說，“我可不敢跟他叫板。”
斯內普挑了挑眉，利落丟下句，“我已經把話和東西帶到了，”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
臨出門前，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握著門把手停下腳步，“你知道魔法部要求霍格沃茨恢覆所有烏姆裏奇在任時頒布的校規嗎……可能在學生手上刻字都會是最溫柔的懲罰。”
說著，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仿佛真的只是來替鄧布利多遞個話，大門追著翻滾的袍子嘎吱一聲合上。
同時，耳邊另一聲嘎吱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霍格沃茨禮堂的大門在我們面前緩緩打開，溫暖的橘色火光從裏面傾瀉出來，與之相對的是幾乎躍下冰點的氛圍。
禮堂裏的四張長桌滿滿當當地坐著背脊筆挺，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的學生。當卡羅兄妹經過時，不少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栗起來。
“祝大家晚上好！”新任校長的聲音不算響亮，但在格外安靜的禮堂足夠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所有學生都像是突然獲得批準一樣，紛紛轉頭望向亞克斯利教授。
“首先我很抱歉，因為個人的原因，沒有及時在本學年開始的時候按時上任，”我望著底下一片片略顯麻木的目光，心被狠狠紮了下，“不過還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今晚參加就任晚宴的兩位來賓，這位是魔法部部長，皮爾斯·辛克尼斯，”禮堂裏響起了程式化的稀稀落落的掌聲，“這位是……”
“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多洛雷斯·烏姆裏奇，現在還領導著魔法部最重要的部門，麻瓜註冊委員會。”烏姆裏奇又高又尖的聲音壓著新校長未完的話迫不及待地響起。
她站在教師席上，似乎迫切跟所有霍格沃茨師生分享自己職責變動的好消息，“能重新見到你們這些熟悉的小臉蛋是多麽的令人歡欣……雖然我必須說新校長看起來並不怎麽能堪當大任，但還是由衷感謝她說了這麽熱情的歡迎辭……”
除了少見能碰到卡萊爾吃癟，正興味盎然看戲的卡羅兄妹，其他教師經過之前的相處都一臉無動於衷地冷漠聽著。
他們已經十分熟悉烏姆裏奇的作風，加之新校長沒準也是那邊的人……
辛克尼斯輕輕撚著一縷摻銀絲的小胡子，目不斜視地想，這蠢女人有點子勇氣，這話沒準連黑魔王都不會說……
“謝謝你，烏姆裏奇高級副部長兼麻瓜註冊委員會會長，”我擡高聲音止住她沒完沒了的話頭，“您真是負責了一個十分了不起的部門……”
烏姆裏奇總覺得亞克斯利的話裏帶著濃濃的諷刺味，但是望著她投過來的熱情笑容以及默不作聲的部長，她還是假笑一聲，很有眼色地坐下了。
“老生常談的校規和禁止事項就不再覆述，我今晚主要想介紹一下新學年的教師變動和校規、課程更改。”
其他教師頓時都掩飾不住露出驚詫的神色，麥格教授把嘴巴抿得緊緊的，斯普勞特教授擰著眉毛幾乎要纏在一起……
這學年伊始，校規和教師隊伍已經做過變動，阿米庫斯·卡羅，兄妹裏的哥哥，教黑魔法防禦課，阿萊克托·卡羅，妹妹則教麻瓜研究課，當然他們來了之後也接管了學生紀律，不但用鉆心咒懲罰犯錯的學生，還讓其他學生在他們身上練習鉆心咒。
再變動難道還會比現在更糟糕嗎，教授們不約而同地想著，表情又慢慢變回了冷漠的樣子，只有斯內普緊緊盯著卡萊爾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費爾奇在新校長的眼神示意下，將厚厚一疊新校規遞到她手上。
“這些校規……”我隨手翻了幾下，都是烏姆裏奇定的奇葩規矩，“全都廢除。”
禮堂裏所有師生的目光瞬間呆滯了下，似乎沒聽清楚剛才校長講了什麽。
“你沒有權力這麽做！”烏姆裏奇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這些都是經過魔法部長會簽，正式頒布的教令！”
“是嗎，”我瞥了眼烏姆裏奇，目光落到她旁邊的辛克尼斯身上，“不知道魔法部長怎麽認為？”
辛克尼斯從剛才起就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現在被點到名才仿佛從隱身中現形。
他放下撚著胡子的手，思索了會，平靜地開口，“霍格沃茨在魔法部轄下一直擁有部分自理的權力。”
言下之意，他覺得霍格沃茨校長可以這麽做。
“什麽？”烏姆裏奇目瞪口呆地望向部長，沒見過比自己還能睜眼說瞎話的人，什麽部分自理權，亞克斯利剛才廢除的可是所有教令！
滑不溜秋的狡猾政客，我邊想著，朝辛克尼斯笑了笑，“十分感謝部長的支持。”後者同樣回了個公式化的微笑。
“此外，黑魔法防禦課將暫時停上，”我轉身繼續朝還在狀況外的學生們說道，“取而代之的是魔法防禦課，可能需要麻煩斯內普教授來擔任這門新課程。麻瓜研究學課程也將暫時停止，等我找到適合的教授再繼續。”
“很榮幸。”斯內普站起來面無表情的禮貌回應。
不管校長說的是真是假，學生們的臉上已經慢慢帶上不敢相信的驚喜笑容。
“你沒有權力這麽做！”阿萊克托·卡羅尖聲叫起來。
我平靜地望向今晚第二個說這句話的人，“作為校長，我當然有權力這麽做。”
“你這是在變相解雇我們嗎？”阿米庫斯·卡羅站到妹妹旁邊質問。
“不是……”
阿米庫斯·卡羅神色一緩，又聽到亞克斯利繼續溫和地說，“我是在委婉地叫你們滾出霍格沃茨。”
兄妹的神色頓時一僵，阿萊克托·卡羅不敢置信地喊道，“我們來這裏是奉黑魔王的命令，你竟然敢公然違抗他？”
其他人聽到黑魔王的名諱後目光都不禁瑟縮了下。
“黑魔王讓你們對學生濫用咒語？還是他讓你們用鉆心咒隨意拿學生取樂？”她要是不提伏地魔還不能讓我的火氣這麽大。
黑魔王指派他們監視和輔助斯內普控制霍格沃茨，當然不會把命令講得那麽清楚，這種屬下鉆空子娛樂的事，他從來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或者說對任務外的人事漠不關心。
阿萊克托頓了下，胖臉突然變得狡猾起來，“我們完全按照黑魔王的指令行事，沒有犯任何錯，亞克斯利，你不能讓我們離開，否則就等著承受他的怒火吧！”
我忍不住冷笑了聲，“你什麽時候也能代表他的意思了？”
“黑魔王會……”
“黑魔王，”我高聲蓋過阿米庫斯的話說道，“他要是有意見自然會親自來跟我講，還用不著你們在中間傳話。”
我走到面孔幾乎漲到青紫的兩人跟前，慢慢說，“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想該怎麽解釋搞砸了任務。”
話音落下，之前盧克伍德任務失敗後的下場陡然浮現在眼前，兩張通紅的臉瞬間像被澆了盆冰水似的迅速變得慘白，
“你不能……”阿米庫斯咆哮的聲音顯得既憤怒又驚恐，“他會殺了我們的！”
隨即他圓潤的下巴被一根紫杉木魔杖抵住。
“或者現在就死，”阿米庫斯被迫止住大叫，聽見亞克斯利平靜地說，“我相信他不會介意少一兩個廢物的……”
“拿魔杖指著我的下場恐怕會比任務失敗還要糟糕。”我輕笑一聲，轉身朝阿萊克托走了半步，抵上胸膛的魔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迅速放了下來。
麥格教授已經從詫異和震驚中回過神，她相信鄧布利多安排卡萊爾作為繼任者自有他的道理，果斷抽出魔杖站到她身邊，“兩位卡羅教授，沒有校長的允許，恐怕要請你們立即離開霍格沃茨了。”
心下微微一暖，我側頭跟她對視了眼，輕聲說，“說得好，麥格教授。”後者掀了掀嚴肅的嘴角。
斯內普同樣施施然地拖著長袍，跟著麥格教授站到卡萊爾身後。
神情逐漸趨於崩潰的卡羅兄妹不自覺將目光投向在場的最後一位同僚，端坐在席位上的辛克尼斯，可惜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事不關已的神色擺明了是不想插手。
卡羅兄妹發覺無計可施，只能面無人色地離開了禮堂。
辛克尼斯也適時站起來告辭，恍然發覺亞克斯利竟然是食死徒的烏姆裏奇這時候終於明白了閉緊嘴巴的重要性，垂著腦袋亦趨亦步地跟在後邊。
教師席只留下了原先的老面孔，還有重新回來，縮在最邊上的特裏勞妮。
禮堂裏安靜了一陣，突然有學生帶著點做夢似的恍惚，輕聲問道，“我們自由了嗎？”
“除了上課和學習？”我回道，“還有費爾奇先生希望大家記住，在學校走廊禁止使用魔咒，以及四百……多項物品……”
我有點記不得費爾奇報的數目了，不過也不重要，因為剩下的話已經被禮堂裏爆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蓋過。
……
“你是我見過的最不積極的一任，”校長辦公室外的石獸一邊輕快打趣，一邊半屈著腿優雅地行了一禮，然後滑到一邊，露出了後面的螺旋形樓梯。
我朝石獸禮貌地點點頭回禮，順著樓梯爬到頂端，推開封了有一陣子的大門，熟悉的校長辦公室出現在門後邊。
精美的銀器擺在細長腿的桌子上靜靜地旋轉著，噴著煙霧。昔日男女校長站在像框裏註視著鄧布利多的接任者，矜持地鼓掌歡迎。
“謝謝。”我笑著輕聲說。
“他……神秘人會懲罰你嗎？”麥格教授覺得這些歡迎儀式可以晚點再辦，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你在霍格沃茨，他也會來找你嗎？”
“別擔心，麥格教授，”我本著鴕鳥精神，輕快地說，“他最近不在英國，等回來想必要好些時日呢，到時候這陣風波早過了。”
斯內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很高興看到校長你能……這麽樂觀。”
等交待完新課程的安排以及教授應聘任務，時鐘的指針已經劃過了0點。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很晚了，你們去休息吧，我也要早點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去魔法部呢。”
想到朝九晚五的社畜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心裏就像落下塊磚似的難受。
麥格教授跟斯內普出了辦公室，沈默地走在八樓走廊。
鑒於之前斯內普對卡羅兄妹施暴的縱容，她一個月來都沒給他好臉色過。現下有了卡萊爾的緩沖，冷冰冰的語氣終於緩和了點。
“卡萊爾明早為什麽還要去魔法部？”麥格教授帶著點別扭的語氣問道，“我記得最近霍格沃茨都沒有教務需要去報備……”
“顯然我們校長在魔法部還有……一份兼職。”斯內普想也不想地輕聲回答。
“……”
……
可惜第二天還是起晚了。
為了趕上魔法部的打卡時間，我胡亂地套上裙子，隨手梳了兩下長發，躡手躡腳地走出滿是鼾聲的辦公室，隨即直沖禮堂，打算揣一片面包就走。
然而，剛跨進大門，就遠遠對上雙深邃的黑眸，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黑魔王似乎才回國就來了霍格沃茨，此時身上還帶著股風塵仆仆的疲倦，懶洋洋地斜靠在校長座椅上。
他望著一改急促腳步，慢慢挪到面前的卡萊爾，左手輕輕“咚”一聲扣了下扶手的金屬鑲邊。
“你怎麽來了……”很輕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校長不是只接受我的面談麽，”伏地魔拖著聲音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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