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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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狂奔
晚餐時與眾人鬧了個不愉快，白音剛回到別墅，本想脫身直接上樓，卻被身後的白長黎一聲勒令，止了腳步。
“阿音你過來，爸有話問你。”
此時夏鴻夫婦已率先上了樓，擺明了這是父親要單獨敲打她。
許久沒見女兒這般鬧性子了，今天趁著父親生日，又當著夏鴻夫妻的面，著實給他下面子。
陳翊的視線被父女二人牽引著，望著白長黎帶著女兒推開了後廊庭的門，行至廊臺。
“別看了，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就回國了。”
陳菁雲打斷了兒子的視線，可陳翊也不裝傻，直言提醒母親——
“媽，阿音和夏明徹的事跟你沒關系，你以後別再摻和了。”
“跟我沒關系，那跟你有關系嗎？”
頭一次挖苦到到明面上，挖得陳翊頓時心口一陣涼。
“陳翊，前兩天我跟你說的相親的事，你最好是放在心上，你上班有兩年了，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了，別整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其他人的心思是一點不想動。”
“我說過不用…”
“這事你沒得拒絕，你爸也這麽要求的。”
她眼神吝嗇，不願再與兒子多言語，便轉身回了房間，徒留陳翊立在樓梯口，穿堂風吹得他，心口微微發涼——像塊被挖空的缺口。
廊臺處。
白長黎面上五味雜陳，問女兒，“鄰市那事之後，爸就想找時間跟你聊聊，這次出來難得有機會，你夏叔這段時間也沒少念叨你，所以你和夏家那小子到底怎麽回事？”
難得聽父親這麽直接，白音重申：
“就是那會兒餐廳裏說的那回事。”
“什麽時候斷的？”
白音糾正，“我們沒有正式在一起過，算不上斷。但您放心，今後我們依然是發小，沒有因此鬧僵。”
“真想好了？不是鬧別扭？”
“爸，我知道您和夏叔都希望我們兩家未來能結親，但強扭的瓜不甜，我對明徹的感情沒到那個份上，現在沒到，以後也不會到。”
她的語氣四平八穩，將態度言明得從淺至深。上次與女兒有這般談話，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了，久到在兩人的記憶裏幾乎沒有。
“阿音，你還很年輕，跟誰談戀愛結婚可以從長計議。爸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其他人的幹預。”
他用手裏的拐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地面，卻敲得白音內心恍然……
“這麽多年來，我們和夏家的關系利害你都明白，你和明徹也是從小到大的情誼，怎麽才畢業幾個月，說撇清就撇清了？上次我電話裏提醒你的事，你最好放在心上。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你想做什麽，我這做父親向來都不幹預，其他人憑什麽指手畫腳？”
“你不幹預，是因為你壓根不想幹預。”
及此，白音終於懂了父親說這話背後的深意，漠然打斷——
“自從我媽媽去世，你對我有過一天的重視嗎？集團的利益、陳阿姨的銀行、陳翊的成績和工作、甚至於維持與夏家的關系……哪一項不是排在我前面，你哪裏是不幹預我？你分明是沒空搭理我。”
“你這是什麽話？我是在提醒你，讓你別受人蒙蔽！”白長黎的嗓音驀然提高，又怕被樓上聽到，無奈按捺下慍惱，自顧自道——
“我知道你一直不滿爸對你疏忽，把公司交給陳翊打理，對你從來不作要求，只是不想看你這麽辛苦。你能看出夏叔的心思，那陳翊母子的心思，你一定也能猜到，雖然是一家人，但陳翊和你陳阿姨一樣心思重，別被他牽著鼻子走，平白跟著蹚慕白的渾水。”
“既然這樣，那還當什麽一家人？”
白音冷笑著，她覺得風好似真的冷了下來，
“爸，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其實我和我哥的關系也好，你和陳阿姨、夏叔的關系也好，在你眼裏，遠近都不重要，因為你要的只是體面和利益，為了這些，你時刻警醒著所有人的親疏，太近了擔心利益受牽連，太遠了又顯得生疏會不體面。”
“你會明白爸的不得已……”
“您身為慕白董事長，有太多不得已，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左右逢源，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做到你的不得已。”
說完，白音直接推門回了客廳，直接奔三樓而去。
***
今晚是在巴厘島的最後一夜，隔天的航班是中午之後——為了不趕時間，特意訂得稍晚。
盡管如此，白音躺在床上還是翻來覆去了良久。
一天的好心情，卻被晚餐時的只言片語攪了，回到別墅又被白長黎莫名警告，著實氣惱。
她早該料到的，和夏明徹這麽多年的關系，如今又牽扯到那幾人的利益，子女們即使長大了也依舊是小孩，當家長的總是這麽說道，打著親情的旗號替你打點好一切，實則不過是另一種把你拴在身邊的方式，表面上在安慰你，內心還是想控制你。
當她澄清了眾人不願承認的事實，她就又成了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孩，但若她過於激進，大人們又會覺得她怎麽會長大了還是這麽敏感沒禮貌。
她也沒想到，父親不僅對這件事無動於衷，還警告她要和陳翊保持距離。
或許真是她過於敏感了，白長黎只是想制衡夏家和陳阿姨而已。
可只要一想到白長黎這些年來對陳翊的看法，也不過是一個利用，心中難免為他不平……
她曾經的好奇，變為了無條件信任，到如今，真正體會了他的無奈，並且抑制不了地心疼他……
碎片的夢裏，她看到父親將她的畫具束之高閣，她跑去理論，卻自己撞到了書房的桌棱，她生氣極了。
還看到父親砸了她房間的拼圖，說她快要高考了還三心二意——白音就是這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的，因為他的父親，才不會對她說出這麽“俗”的指責。
他壓根不會指責她，更不在乎她是在拼圖還是在學習，只要，她別惹事就好。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被夢裏的聒噪吵到，還是被房間裏稍熱的溫度吵到。
現在已過了十二點，躺在三樓不算涼爽的臥室裏，空調的溫度已經開得很低了。
白音這才意識到，自己額間的汗水打濕了半個手掌大小的枕頭。
手機屏幕斷斷續續亮了兩下，她下意識去看——
“睡了嗎？”
是陳翊發來的，這條消息發於十分鐘前。
猜想對方可能也還沒睡著，她試探性地反問。
“你睡了嗎？”
“睡了一個小時，又醒了。”
和她差不多。
沒想到，他們居然已經心有靈犀至如此地步。
如果說，過去她與夏明徹綁定是一套隱形的枷鎖，那麽如今，她與陳翊的暧昧，儼然就是一枚定時炸彈，還是破壞力極強的那種。
而她，只要及時拆彈卸荷，所有都可以當作無事發生。
可她不想，她也無法做到聽之任之。有一個聲音牽引著她——你應該問問他，不要再逃避了。
她剛欲打字，對方竟再次直白地朝她拋來邀請——
“想不想出去兜風？我租的車還沒有還。”
…現在嗎？
00：15分的時間，白音翻身看了眼窗外高懸的月亮…
於是十五分鐘之後，她循環了昨天早上的經歷——從床上快速爬起來，走到樓下，看到陳翊一身輕便的常服，倚在副駕前。
身後的月色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加清闊。
她急忙走去他身邊，剛想要問些什麽，他用食指輕掃在兩人之間，悄聲告誡——“噓，上車再說。”
茫茫夜色之下，午夜氣息詭譎，海風融融，兩人就著夜色駛出別墅，逃離院落……
巴厘島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附近的酒吧、派對人群喧嚷，然而這卻並不是兩人的目的地。
晚間的交通狀況要比白天順暢十倍，待陳翊駛離了喧囂，一路朝外島奔去時，耳邊的吵嚷聲低垂下來，白音還是忍不住就著風問——
“我們去哪？”
“去找一個景致不錯、還安靜的海灣看月亮。”
他決定得這麽幹脆，白音不由得附和點頭，望著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她再次大膽要求：
“我現在能開嗎？”
陳翊輕快的臉色忽然凝了一瞬，認真問，“有駕照嗎？”
“當然有。”
他躊躇少許，終究在白音少有的軟磨硬泡中敗下陣來。
“反正這會兒都這麽晚了，人也不多，你就讓我開會兒嘛，我從來都沒開過敞篷車！”
無奈，兩人在路邊換了位置，重新系好了安全帶後，白音在陳翊的監督護航之下，一路向北。
月色侵襲，海潮翻滾，微鹹的風濾過敞篷車的前鏡，吹散她的黑發，如炸開的海藻般流淌在空氣裏，蕩漾、飄揚，裹著陳翊的心一起，暗自流淌進這無數個瞬間的疾馳中，無人知曉的夜逃裏……
他睡不著，因為自己心亂如麻。
母親若有所指的暗示和警告，讓他不堪其擾。
像無數只蚊蟲縈繞頭頂，有些吵得他煩悶，有些叮得他犯癢，沒有一刻消停。
他希望有一陣颶風刮過，吹散這些如麻的焦灼。
哪怕只是一瞬間。
所以他起身拿了車鑰匙，出了門，到了院子裏，下意識瞟了眼三樓的露臺……
試探性地發出了那句邀請。
這麽多年來，他對白音一向都是克制禮貌的，即使兩人做了鄰居，經常一起吃飯做飯，除了那些意外的觸碰撩撥，他從不在不合時宜的時刻打擾她，更不會帶著她瘋跑越界……
但這些仿佛已經因著最近的親近，讓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他總是貪心的，享受過一次她的不知所措，就想要看她下一次的故作矜持。
享受過她的主動試探，他就愈加想要去觸碰她的底線……也是他的底線。
他已經徹底淪陷了，唯有與她相見，才是提醒他保持清醒的良藥。
當白音再度出現在朦朧的月色裏時，他知道今晚註定是他的不歸之程。
此刻，島嶼的風撩撥著白音潛意識裏未成形的張狂。
她繼續踩著油門，聲音裏灌滿了海風——
“陳翊！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
她特意擡高了聲調，話朝著遠處的海面無限蔓延——
“這是我拿了駕照後第一次開車！”
她肆意張揚的發絲撩起了他的淡定自若，陳翊雖震驚，但此時的情景，似乎只能謹慎地替她註意著道路的障礙，一邊在適當地時候伸手稍微替她糾正一下方向……
這是有驚無險的十分鐘。
當車子拐進沙灘時，白音的手跟著頓了一瞬——這一路她多少還是有些發怵，畢竟第一次開車，而且還是右駕。
陳翊順勢將落在方向盤上手朝右修了一下方向，才不至於讓車身陷在泥沙處。
她將車子平穩地停在了海灘的角落處，此刻潮汐往替，仍在退潮。
停穩後，白音微微平覆下呼吸，像是短暫失重後的重啟。而重啟後最先恢覆的觸覺，竟是陳翊虛置在她還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
瞬間的溫熱，讓她差點忘記拉下手剎——還好陳翊先她一步，就用那只手替她做了這個動作。
他懸著的心方才落地，
“早說你第一次開車，我才不會讓給你開。”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再說，不是有你在嗎？”
及此，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笑聲不大，落在半封閉的敞篷車裏，竟是格外發燙。
燙的不是笑意，而是兩人相握的雙手，發了潮濕的薄汗。
白音望著陳翊濃郁的眉眼，被月色澆灌，顯出清俊柔和，似微醺一般，她剛欲朝眼前人貼近，對方卻不動聲色地問道：
“心情好點了嘛？”
本以為這會是個情到深處、試探纏綿的最佳時刻，不想他竟有意避了過去。
讓白音即將卸防的矜持，再度正襟危坐起來。
她學著他一貫的腔調，反詰——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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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與眾人鬧了個不愉快，白音剛回到別墅，本想脫身直接上樓，卻被身後的白長黎一聲勒令，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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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夏鴻夫婦已率先上了樓，擺明了這是父親要單獨敲打她。
許久沒見女兒這般鬧性子了，今天趁著父親生日，又當著夏鴻夫妻的面，著實給他下面子。
陳翊的視線被父女二人牽引著，望著白長黎帶著女兒推開了後廊庭的門，行至廊臺。
“別看了，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就回國了。”
陳菁雲打斷了兒子的視線，可陳翊也不裝傻，直言提醒母親——
“媽，阿音和夏明徹的事跟你沒關系，你以後別再摻和了。”
“跟我沒關系，那跟你有關系嗎？”
頭一次挖苦到到明面上，挖得陳翊頓時心口一陣涼。
“陳翊，前兩天我跟你說的相親的事，你最好是放在心上，你上班有兩年了，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了，別整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其他人的心思是一點不想動。”
“我說過不用…”
“這事你沒得拒絕，你爸也這麽要求的。”
她眼神吝嗇，不願再與兒子多言語，便轉身回了房間，徒留陳翊立在樓梯口，穿堂風吹得他，心口微微發涼——像塊被挖空的缺口。
廊臺處。
白長黎面上五味雜陳，問女兒，“鄰市那事之後，爸就想找時間跟你聊聊，這次出來難得有機會，你夏叔這段時間也沒少念叨你，所以你和夏家那小子到底怎麽回事？”
難得聽父親這麽直接，白音重申：
“就是那會兒餐廳裏說的那回事。”
“什麽時候斷的？”
白音糾正，“我們沒有正式在一起過，算不上斷。但您放心，今後我們依然是發小，沒有因此鬧僵。”
“真想好了？不是鬧別扭？”
“爸，我知道您和夏叔都希望我們兩家未來能結親，但強扭的瓜不甜，我對明徹的感情沒到那個份上，現在沒到，以後也不會到。”
她的語氣四平八穩，將態度言明得從淺至深。上次與女兒有這般談話，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了，久到在兩人的記憶裏幾乎沒有。
“阿音，你還很年輕，跟誰談戀愛結婚可以從長計議。爸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其他人的幹預。”
他用手裏的拐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地面，卻敲得白音內心恍然……
“這麽多年來，我們和夏家的關系利害你都明白，你和明徹也是從小到大的情誼，怎麽才畢業幾個月，說撇清就撇清了？上次我電話裏提醒你的事，你最好放在心上。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你想做什麽，我這做父親向來都不幹預，其他人憑什麽指手畫腳？”
“你不幹預，是因為你壓根不想幹預。”
及此，白音終於懂了父親說這話背後的深意，漠然打斷——
“自從我媽媽去世，你對我有過一天的重視嗎？集團的利益、陳阿姨的銀行、陳翊的成績和工作、甚至於維持與夏家的關系……哪一項不是排在我前面，你哪裏是不幹預我？你分明是沒空搭理我。”
“你這是什麽話？我是在提醒你，讓你別受人蒙蔽！”白長黎的嗓音驀然提高，又怕被樓上聽到，無奈按捺下慍惱，自顧自道——
“我知道你一直不滿爸對你疏忽，把公司交給陳翊打理，對你從來不作要求，只是不想看你這麽辛苦。你能看出夏叔的心思，那陳翊母子的心思，你一定也能猜到，雖然是一家人，但陳翊和你陳阿姨一樣心思重，別被他牽著鼻子走，平白跟著蹚慕白的渾水。”
“既然這樣，那還當什麽一家人？”
白音冷笑著，她覺得風好似真的冷了下來，
“爸，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其實我和我哥的關系也好，你和陳阿姨、夏叔的關系也好，在你眼裏，遠近都不重要，因為你要的只是體面和利益，為了這些，你時刻警醒著所有人的親疏，太近了擔心利益受牽連，太遠了又顯得生疏會不體面。”
“你會明白爸的不得已……”
“您身為慕白董事長，有太多不得已，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左右逢源，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做到你的不得已。”
說完，白音直接推門回了客廳，直接奔三樓而去。
***
今晚是在巴厘島的最後一夜，隔天的航班是中午之後——為了不趕時間，特意訂得稍晚。
盡管如此，白音躺在床上還是翻來覆去了良久。
一天的好心情，卻被晚餐時的只言片語攪了，回到別墅又被白長黎莫名警告，著實氣惱。
她早該料到的，和夏明徹這麽多年的關系，如今又牽扯到那幾人的利益，子女們即使長大了也依舊是小孩，當家長的總是這麽說道，打著親情的旗號替你打點好一切，實則不過是另一種把你拴在身邊的方式，表面上在安慰你，內心還是想控制你。
當她澄清了眾人不願承認的事實，她就又成了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孩，但若她過於激進，大人們又會覺得她怎麽會長大了還是這麽敏感沒禮貌。
她也沒想到，父親不僅對這件事無動於衷，還警告她要和陳翊保持距離。
或許真是她過於敏感了，白長黎只是想制衡夏家和陳阿姨而已。
可只要一想到白長黎這些年來對陳翊的看法，也不過是一個利用，心中難免為他不平……
她曾經的好奇，變為了無條件信任，到如今，真正體會了他的無奈，並且抑制不了地心疼他……
碎片的夢裏，她看到父親將她的畫具束之高閣，她跑去理論，卻自己撞到了書房的桌棱，她生氣極了。
還看到父親砸了她房間的拼圖，說她快要高考了還三心二意——白音就是這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的，因為他的父親，才不會對她說出這麽“俗”的指責。
他壓根不會指責她，更不在乎她是在拼圖還是在學習，只要，她別惹事就好。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被夢裏的聒噪吵到，還是被房間裏稍熱的溫度吵到。
現在已過了十二點，躺在三樓不算涼爽的臥室裏，空調的溫度已經開得很低了。
白音這才意識到，自己額間的汗水打濕了半個手掌大小的枕頭。
手機屏幕斷斷續續亮了兩下，她下意識去看——
“睡了嗎？”
是陳翊發來的，這條消息發於十分鐘前。
猜想對方可能也還沒睡著，她試探性地反問。
“你睡了嗎？”
“睡了一個小時，又醒了。”
和她差不多。
沒想到，他們居然已經心有靈犀至如此地步。
如果說，過去她與夏明徹綁定是一套隱形的枷鎖，那麽如今，她與陳翊的暧昧，儼然就是一枚定時炸彈，還是破壞力極強的那種。
而她，只要及時拆彈卸荷，所有都可以當作無事發生。
可她不想，她也無法做到聽之任之。有一個聲音牽引著她——你應該問問他，不要再逃避了。
她剛欲打字，對方竟再次直白地朝她拋來邀請——
“想不想出去兜風？我租的車還沒有還。”
…現在嗎？
00：15分的時間，白音翻身看了眼窗外高懸的月亮…
於是十五分鐘之後，她循環了昨天早上的經歷——從床上快速爬起來，走到樓下，看到陳翊一身輕便的常服，倚在副駕前。
身後的月色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加清闊。
她急忙走去他身邊，剛想要問些什麽，他用食指輕掃在兩人之間，悄聲告誡——“噓，上車再說。”
茫茫夜色之下，午夜氣息詭譎，海風融融，兩人就著夜色駛出別墅，逃離院落……
巴厘島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附近的酒吧、派對人群喧嚷，然而這卻並不是兩人的目的地。
晚間的交通狀況要比白天順暢十倍，待陳翊駛離了喧囂，一路朝外島奔去時，耳邊的吵嚷聲低垂下來，白音還是忍不住就著風問——
“我們去哪？”
“去找一個景致不錯、還安靜的海灣看月亮。”
他決定得這麽幹脆，白音不由得附和點頭，望著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她再次大膽要求：
“我現在能開嗎？”
陳翊輕快的臉色忽然凝了一瞬，認真問，“有駕照嗎？”
“當然有。”
他躊躇少許，終究在白音少有的軟磨硬泡中敗下陣來。
“反正這會兒都這麽晚了，人也不多，你就讓我開會兒嘛，我從來都沒開過敞篷車！”
無奈，兩人在路邊換了位置，重新系好了安全帶後，白音在陳翊的監督護航之下，一路向北。
月色侵襲，海潮翻滾，微鹹的風濾過敞篷車的前鏡，吹散她的黑發，如炸開的海藻般流淌在空氣裏，蕩漾、飄揚，裹著陳翊的心一起，暗自流淌進這無數個瞬間的疾馳中，無人知曉的夜逃裏……
他睡不著，因為自己心亂如麻。
母親若有所指的暗示和警告，讓他不堪其擾。
像無數只蚊蟲縈繞頭頂，有些吵得他煩悶，有些叮得他犯癢，沒有一刻消停。
他希望有一陣颶風刮過，吹散這些如麻的焦灼。
哪怕只是一瞬間。
所以他起身拿了車鑰匙，出了門，到了院子裏，下意識瞟了眼三樓的露臺……
試探性地發出了那句邀請。
這麽多年來，他對白音一向都是克制禮貌的，即使兩人做了鄰居，經常一起吃飯做飯，除了那些意外的觸碰撩撥，他從不在不合時宜的時刻打擾她，更不會帶著她瘋跑越界……
但這些仿佛已經因著最近的親近，讓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他總是貪心的，享受過一次她的不知所措，就想要看她下一次的故作矜持。
享受過她的主動試探，他就愈加想要去觸碰她的底線……也是他的底線。
他已經徹底淪陷了，唯有與她相見，才是提醒他保持清醒的良藥。
當白音再度出現在朦朧的月色裏時，他知道今晚註定是他的不歸之程。
此刻，島嶼的風撩撥著白音潛意識裏未成形的張狂。
她繼續踩著油門，聲音裏灌滿了海風——
“陳翊！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
她特意擡高了聲調，話朝著遠處的海面無限蔓延——
“這是我拿了駕照後第一次開車！”
她肆意張揚的發絲撩起了他的淡定自若，陳翊雖震驚，但此時的情景，似乎只能謹慎地替她註意著道路的障礙，一邊在適當地時候伸手稍微替她糾正一下方向……
這是有驚無險的十分鐘。
當車子拐進沙灘時，白音的手跟著頓了一瞬——這一路她多少還是有些發怵，畢竟第一次開車，而且還是右駕。
陳翊順勢將落在方向盤上手朝右修了一下方向，才不至於讓車身陷在泥沙處。
她將車子平穩地停在了海灘的角落處，此刻潮汐往替，仍在退潮。
停穩後，白音微微平覆下呼吸，像是短暫失重後的重啟。而重啟後最先恢覆的觸覺，竟是陳翊虛置在她還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
瞬間的溫熱，讓她差點忘記拉下手剎——還好陳翊先她一步，就用那只手替她做了這個動作。
他懸著的心方才落地，
“早說你第一次開車，我才不會讓給你開。”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再說，不是有你在嗎？”
及此，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笑聲不大，落在半封閉的敞篷車裏，竟是格外發燙。
燙的不是笑意，而是兩人相握的雙手，發了潮濕的薄汗。
白音望著陳翊濃郁的眉眼，被月色澆灌，顯出清俊柔和，似微醺一般，她剛欲朝眼前人貼近，對方卻不動聲色地問道：
“心情好點了嘛？”
本以為這會是個情到深處、試探纏綿的最佳時刻，不想他竟有意避了過去。
讓白音即將卸防的矜持，再度正襟危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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