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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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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燕(三)

“你是說,他們到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

零星從太守府出來,火急火燎的就來到同悅客棧,找到蓮香說清了來龍去脈,並囑咐她找到洛施,後又匆匆離開。

至於人究竟去哪裏了,蓮香不知道。

她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了洛施聽,洛施皺著眉,搭在食盒上的手輕輕顫了顫。

“零星是這麽告訴我的。”她頓了頓,又急切的補充道:“你可不能懷疑少爺真是兇手,他不會這麽做的!”

“難道只有你一人願意相信他的為人嗎?”洛施無語的喃喃:“錢衛一口一個伯父的叫著,好端端的要殺他作甚?”

蓮香輕咬唇,看著洛施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竹箸,她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以少爺的情況,他說的話都只會被當成一面之詞,指不定就會被當成兇手抓起來……”

說到最後,已經帶了點點啜泣聲。

洛施卻猛地放下筷子,看上去像是不耐煩,她“蹭”的站起身,“你房間裏還有什麽嗎?快回去收拾,帶上全部東西跟我走。”

蓮香不明所以,但見洛施已經丟開飯菜,背身過去收拾著她的布包,她有些咬牙切齒:“洛施,你想自己一個人跑嗎?”

洛施沒搭話,蓮香不依不饒:“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個沒心肝的!你知少爺被汙蔑成殺人兇手,竟然沒有一點焦急,要去為他平反將他救出來的想法!

“洛施,你沒話說了是吧?你看著我!”

真吵。

前面的人收拾好行裝,回眸瞥向桌上的竹箸,沈吟了片刻還是沒有動手。

下一刻,洛施閃身跳到她的身前,兩人只餘一指的距離,四目相對,她道:“我看你沒什麽東西要帶,那就走吧。”

話音落,不顧蓮香的反抗,洛施揪著蓮香的衣襟,帶人從窗口跳了出去。

……

“依據我的判斷,太守大人是死於中毒,而胸口這匕首所致的刀傷,則是在太守死後被人補上的。”

仵作這大半年了,好不容易能摸到一個看透死因的死者,雖說對於太守大人的死很遺憾,但侃侃而談的同時還是不免有些興奮。

停屍房中,勞郡丞看著他說話時,那張臉上不合時宜地開始飛揚的眉毛,無比汗顏,“辛苦你了。不知,你能否探查到大人中毒身亡的時間?”

“這……”仵作搖了搖頭,表情不忍,“這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不過,這種毒藥一旦服下,不出一刻鐘的時間,就會斃命。”

如此說來,還是沒有具體的中毒時間作佐證。那麽錢衛離脫離嫌疑,就更困難了。

心裏這麽想,勞郡丞卻是道:“太守既是死於中毒,這一案與先前三案的死情當不一樣。但兇手偏偏放了狐貍毛,又制造了狐貍的騷味,偽造出太守是死於狐妖的假象,看來是故意模仿作案。”

分析案情不在仵作的業務範圍內,他偏過頭,靜心的看著時蒼的屍體,從時蒼接任太守,掌管了那塊驚堂木後,兩人做了近十年的同僚了。

他看著他為百姓鞠躬盡瘁,兢兢業業查處案件,可怎麽一轉眼,卻被用這種方式虐殺。

仵作長嘆了一口氣。

勞郡丞目光幽深,他在來找仵作之前,已經帶著人在太守府連夜問遍上上下下的人。

錢衛聲稱的有黑影探入太守夫婦臥房沒人能證明,反而在門口守著的其中一個家丁說,遠遠的看見了錢衛進府以後七拐八繞、腳步匆匆的。

而且,錢衛領著的兩個仆從本應留在太守府,但事發後,他帶人去搜尋廂房,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再加上那囂張有餘,又消失已久的洛施,不得不讓人懷疑,從與時太守攀上關系,攬下捉妖的任務,再到只一瞬間的全體消失,其中究竟隱藏著多少謀劃。

同悅客棧對面的茶攤裏,洛施微微低眸,若無其事的喝著茶。

“狐妖可真是狡詐心狠,就連太守大人都死於它之手。”

“太守如此心善,實不該遭此之禍啊!”

沒想到時蒼身死的消息,短短幾個時辰就流傳了出來。太守身死,且與近日的幾案死者死狀相似,疑似還是被狐妖所殺,這在坊間可謂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守死的消息一傳出來,什麽狐妖再次作亂,什麽連殺四人。洛施此刻聽著周圍人的討論聲想,錢衛要真被定罪,他背上的,可就是四條人命。

遠處,勞郡丞穿著深紅色的官服,腰間束著金色的腰帶,帶著幾隊人馬踏進客棧,步步生風。

坐在她旁側的蓮香可沒有那麽自如,她一眼都不敢往那頭看,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暴露。

“洛施,他們是去抓我們的嗎?”她湊近洛施,小聲說著。

從洛施臉色不耐的將她帶離客棧後,也只是和她停在客棧對面的茶攤,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

蓮香一開始不理解,還要再鬧,但見洛施既不打算解釋,也沒什麽好臉色,她只能縮了縮脖子,乖乖待著。

現下,看見勞郡丞領著人走進同悅客棧,蓮香好像想通了一點。

“我和錢衛是一起去捉妖的,和他當然只能是一條船上的人。”洛施學著她的語氣:“他被當成兇手抓進了府衙,郡丞必定將我當做幫兇,千方百計的將我抓捕歸案。”

她沒說的是,她隱隱有種直覺,勞郡丞會故意針對她,不僅是她在之前讓他受了氣。

這不,不到兩個時辰,之前三樁殺人案都毫無進展的這支隊伍,如今碰上看似人證物證俱存的案子,就辦事效率如此之高的搜查到了她的所在。

而來搜捕她的話,只能說明,錢衛的罪名,怕是定下了。

如蓮香所說,錢衛那時候執拗的讓零星跑路,估計也是怕她們的消息滯後,無法及時做出防備。

但他自己不走,真的僅僅是因為怕成為累贅,拖累了武功一流的零星嗎?

洗脫罪名這種事,事後多久做,她都是有把握的。

那麽,錢衛呢,他是因為不想被寫上通緝令,想要那點子少得可憐的清名?

洛施想的很多,心底並不像表面那麽從容,而今錢衛狀況不知,勞郡丞又氣勢洶洶。

但事情已經發生,埋怨是無用的,只能努力找到解決辦法。

蓮香眼帶詫異,難得聰明了一回,差點叫出聲:“將你當成幫兇?那他們不就已經定下少爺的罪名了嗎?

“可是他不可能殺人,更何況是殺了時太守!”

洛施這次不縱著她了,她一手捂上蓮香的嘴,卻是生不起氣來。她肯定的道:“沒人說他殺人,也沒人能真得冤枉了他。”

蓮香聽洛施眼神兇狠的說了那麽一句話,一開始還不以為然,直到遮掩著面容,被她一路帶到了熟悉的地方。

蓮香望向那高墻,眼睛亮晶晶的,“我們是去將少爺劫出來的嗎?”

洛施腳下一滑,冷了一早上的臉終於控制不住抖了抖,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一時有些滑稽。

錢衛竟然能帶出這麽彪悍的小姑娘?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施高深莫測的笑,“我們自身都難保了,當然是來躲人的,至於救人,我可從來沒承諾過你。”

蓮香一聽,立刻生氣的鼓起了嘴,一看就知道是嘮叨的前奏,洛施立馬警告:“這可是府衙,你要是嘮叨個沒完,或者再沒控制住脾氣,一鬧出點動靜,引來了衙役,數十個人追著我們打,大羅神仙也逃不了。”

洛施閑閑道:“我們被抓其實也不要緊,你我都是無所謂的,但你家小少爺的苦心可就全白費了。”

可少爺派零星來傳話,不就是想要她們想辦法查清楚事情真相的嗎?

蓮香默默想著,洛施要躲,那可不比被抓進去好上多少。

洛施敲了她腦殼一下,明顯知道她在想什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逃出來的人啊,還是老實點的好。”

她話是這麽說,蓮香臉黑的也早不成樣子了,卻不得不被她摟著飛進了府衙。

冷風刮得她面頰生疼,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按照洛施所說,她要挑個地方躲躲,可府衙這地方,真的有什麽是能躲的嗎?

眼前是熟悉的停屍房,陰森氣息照舊。洛施可不敢堂而皇之的停在大門口,裏頭要是有人,她可就白費這麽大功夫了。

蓮香頓悟:“你不是找地方躲,是要查案吧。”心裏對洛施的不滿很快消減。

洛施覷了她一眼,仍舊嘴硬,還在逗她:“這裏一共就這麽幾處地方,我左挑右選的,也就只能和死人搶一隅容身的場所了。”

蓮香看透了這人的不正經,說什麽也不信,只道:“你這人真別扭!”

洛施聳了聳肩膀,又從布包裏拿出一小塊藥包,牽著蓮香的手走進去,躡手躡腳的。

在客棧時,她吃了個悶虧,所以,洛施想著得先看看時蒼的屍體,確認他的鬼魂還在,否則貿然跑到眼線更多的太守府去召喚鬼魂,發現自己又浪費了氣力就太可惜了。

上次來這裏的時候,她仔細觀察過,除了仵作以外,幾乎沒有把手的衙役。為防仵作幹擾她,她手裏握著的東西,可以讓他好好睡一覺。

不過,她輕手輕腳的穿過外間,並沒有碰見人。

這是今天從醒來以後,最值得欣慰的一個消息了。

洛施很快找到了時蒼的屍體,她捏著白布的一角的手指輕微地顫了顫,她沒來由的覺得難過。

明明她還等著這大官來找她,跟她吹胡子瞪眼的說“誰準你私自處理要犯”,然後她再笑嘻嘻的跟錢衛求他原諒,時蒼最後妥協。可她沒等到。她等不到了。

洛施不算是多愁善感的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股情緒是怎麽突然出現的。也許,是跟錢衛相處久了的緣故……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又註意到他唇上的青紫,閃過一絲疑惑:“蓮香,零星有說過,時蒼流血的傷口在哪裏嗎?”

蓮香在這一方面沒說清楚,洛施也只聽了談論的人們說了一嘴,說是與先前幾案死狀相同。

蓮香站在她身後,怎麽也習慣不了這個壓抑的地方,強忍著害怕:“零星說,太守死的時候表情不是很痛苦,眉心有一個紅點……”

“我說的是其他的。”洛施厲聲打斷,“他是下身一直在流血嗎?”

蓮香楞了楞:“好像有……對了!零星說太守的胸口被一柄匕首刺中。”

中毒,胸口被刺,這些明顯能被看到的東西,在查案的勞郡丞不可能不知道。

她原先想著,坊間能這麽快流傳出太守的死訊和死情,非要將其與狐妖扯在一塊,就是府衙走漏的消息。

但如果真這麽推斷,兩者可就相悖了。

但,若是他故意為之呢?

他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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