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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兄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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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兄長心

皇城內, 新帝東方順正在寢殿中批閱喪儀期間的公文。因公文數量繁多,他每日辰時例行完喪儀守孝便要回殿中處理政務,日中直至三更,從不懈怠, 日日如此。這會兒, 東方順用過晚膳坐在案前才沒多久, 兵部郎中蘇遠邦從前朝請旨入宮, 說有要事回稟。

“哦?”東方順從一摞摞的公文之中擡起頭來, 對內侍的回稟感到些許驚訝。聽聞今日稚兒帶妹媳回相府小聚了,這會子, 蘇遠邦不待在相府裏陪家人老小,怎麽來了宮裏?“讓蘇大人到永和殿偏殿去吧。”

“是,皇上。”

東方順本想看完手上這本公文再去見蘇遠邦,但轉念一想,既然蘇遠邦在這麽個重要日子也要跑進宮來回稟,必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不容耽擱, 東方順當即起身更衣,讓內侍總管傳步輦。

候在永和殿偏殿的蘇遠邦,此刻正是心神不寧。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裝束, 發現出門時太過匆忙, 官服尚穿得有些不齊整。“哎——”蘇遠邦連忙撫平官服上的褶皺,眉頭深鎖,腦子裏正在想另一件事。

他匆忙進宮,是為了崇宣王當街羞辱蘇許一事。

作為兄長, 在得知事情的一瞬間便暴跳如雷, 立馬更衣入宮,想將事情回稟皇上做主。只是稍稍冷靜下來後, 突然發現自己此舉不太合規矩,況且東方稚那邊的想法他還未詢問,萬一他們內心對此事的處理意見不合,又該如何是好?蘇遠邦突然愁苦了起來,最怕的,還是皇上的態度。

崇宣是邊地,在鄒家的管治下一向平和,所以鄒家在崇宣的聲望還是蠻高的;而崇宣又是一個重兵之地,大小將領外加士卒少說也有十幾萬人,這樣的將門……皇上會嚴懲嗎?

蘇遠邦心下一沈,想就此退出宮去。

“皇上駕到——”

但皇上來了。

“臣——蘇志守,參見陛下。”

“平身吧。”東方順走進門來掀袍而坐,然後正對著跟前這個腦袋低垂的蘇遠邦,心中生疑。他試探性地問道:“不知志守有何要事,突然請旨入宮啊?”

蘇遠邦在東方順手底下做事多年,從一介幕僚到如今的兵部郎中,他向來穩重沈著,辦事得力,沒有過一次慌張忙亂。可是今日,蘇遠邦目光閃爍,加上他衣冠不正,似乎來時非常匆忙。東方順蹙眉,從這種種跡象來看,他雖未知何事,但心裏已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

蘇遠邦語塞,內心咯噔一下。

他左思右想許久,最終還是朝著東方順擡手行禮,緩道:“啟稟陛下,今日京都城中發生了一些事……臣是知情者,因事態嚴重,故特地前來向陛下奏明……”

“何事?”東方順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今日……”蘇遠邦正欲將事情如實道明,但轉念一想,按因果關系回稟也許會讓皇上為難。於是,他話鋒一轉,將矛頭調轉到東方稚身上,朗聲回答道:“齊王殿下在京都城二裏街,持劍砍斷崇宣王一臂,並將崇宣王關進了都察院大牢。”

東方順倏時一驚,擡起眼來。但他並沒有其他激動的表現,反而是默不作聲地盯著蘇遠邦,二人對峙,仿佛整座大殿凝固了一般。站在旁邊的內侍總管倒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遠邦一眼,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便歪著腦袋想繼續聽這件事的後續。

半晌,東方順收回視線,臉色鐵青。見蘇遠邦久不作聲,他只好順水推舟地輕道二字:“為何。”

蘇遠邦半擡頭看他,然後低下頭去,雙眼微紅。

“因為……因為崇宣王當街調戲齊王妃,出言不遜,更動手動腳……齊王殿下知道這件——”

“什麽!”

東方順旋即拍案而起。

“皇上息怒!”看熱鬧的內侍總管被東方順這個反應嚇一激靈,慌不疊地跪下,滿臉驚恐。他仔細回想方才蘇遠邦說的話,什麽東西?崇宣王辱了齊王妃?這種給個天來做膽子都沒幾個人敢做的事情,那位崇宣王的腦子裏在想什麽?

“陛下——”蘇遠邦順勢而跪,眼中含淚道:“臣自知今日貿然請旨入宮不合規矩,但是事關舍妹名節清譽,臣、臣實在是一時情急……”

“不必再說!”東方順打斷了他的話,心中氣結。他也是別人的哥哥,這種聽到就已經想把對方碎屍萬段的事情,他豈會不明白感受?雖然蘇許不是他的妹妹,但蘇許是他妹妹最在意的人!蘇許出了事情,東方稚必定心痛萬分,換言之,不就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心痛萬分嗎?可惡!

東方順越想越氣,朝著龍案又拍了一掌,震得案上的東西都歪倒下來。



自東方稚帶著蘇許回到行宮,她二人就待在寢殿裏沒有出來過。泰王東方承聞訊趕來,也只能吃得個閉門羹。見此,他心中不安,便幹脆坐在了齊王寢殿跟前的小涼亭裏,任這冷風刮得如何緊,他都紋絲不動。

過了約摸半個時辰,寢殿的門開了。

東方承臉上愁雲未散,聽到聲響便立即擡頭去望。見是東方稚,他忙起身朝她走去。

“稚兒——”

東方承特意壓低了聲音,還拉著東方稚遠離寢殿範圍。他們一路走到了後邊廊房,東方承見四下無人才緩緩開口,問道:“許兒怎麽樣了?”

“受了些驚嚇,給她餵了安神湯,方才睡下了。”東方稚說著,輕嘆一口氣。她從未見過天不怕地不怕的蘇許會恐慌到如此地步,雖然表面上看似鎮定,實則,在她沒有入睡前,東方稚稍稍挪動半尺,蘇許都會睜開眼來瞧她在哪,眼神裏滿是害怕。東方稚心疼,內心更多的是自責。

蘇許外出,她應該派人去跟著的。

不應該一時大意覺得出門一會兒沒有危險,世道難測,她們又是高位之人,理應時時抱有警惕之心才是。今日之事尚且算是救得及時,可若下次——東方稚搖了搖頭。

這種意外,她想都不敢想。

“這幾日喪儀,我會和皇上說許兒身體不適不便入宮,屆時,就讓許兒留在行宮之內上香供奉先帝,以表孝心吧。”

“子霽明白。”

“她這幾天也需要人陪,要不然,我替你也告個假,你們兩個一起待在行宮裏得了。”東方承回身看她,可是東方稚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呆呆地盯著地上的一塊青磚出神,眼中無光,唇色蒼白。

東方承見她這般,知道她心中定是在為蘇許之事郁結,也就不好再說。喪儀典制雖然重要,但無非是一個孝字。父皇在天有靈,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也必定不會怪罪什麽的……東方承又想,父皇若是在天有靈,倒不如讓老天爺劈幾個響雷,下雨天時,趁機劈死那些胡亂說話腦子裏有非分之想之人,免得他們茍活於世還要走到跟前礙眼。

兄妹二人各懷心思,都是皺著眉頭立在風地裏,也不聊天也不喚人,像在僵持。隨從丫鬟等無命令不敢上前,只能遠遠地候著,不敢有半點小動作,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東方稚忽然像是回過神來,自己咂咂嘴,欲言又止。

東方承看了她一眼。

“心中有事,不妨明言。”

東方稚籲一口氣。她心想,這位多事八王與自己同在齊國多年,似乎因為經常相處的關系,已經漸漸熟知脾性。她從小就克制自己不要養成一些暴露人前的小習慣,只是這種從表情知內心的技巧,還是會有身邊人看穿。“事已至此,不管皇兄認為子霽過分也好,魯莽也罷,子霽忍不了崇宣王今日行徑。子霽知道崇宣是大永邊境要塞,子霽此舉,恐對江山不利……但是,子霽不後悔,望皇兄體諒。”

東方稚念念叨叨地說了一堆話,可東方承只是抱著手臂看她,越往下聽,表情就越輕松,甚至還彎著嘴角想笑。

“皇兄,說正經的呢,你笑什麽。”東方稚瞪了他一眼。

“笑你傻啊。”東方承不留情面地直接反駁,臉上一副嫌棄的表情,還順帶伸出手來在她面前晃悠,說道:“現在我又不是要怪罪你,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而且,那狗屁崇宣王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我還沒找人扒他皮呢,怎麽你反而在這裏認起罪來?”

“可——”東方稚遲疑了一下,聲如蚊訥:“可是子霽不止是想砍斷了他的手,子霽想——”

“那就殺了他。”

不料,這句話從東方承口中說出竟是這般的風輕雲淡,他仿佛在說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事,甚至對東方稚笑,然後看向廊外的冬景,因天氣寒冷而縮了一下脖子。東方稚初時一驚,可是想到平日裏東方承對自己說過的話與照顧,便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見他原地走神,她也隨著放空了起來。

“不必愧罪不安,有些人只是該死。”

東方承笑著看她,又補了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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