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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月獨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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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月獨酌

“駕!”

齊國廣安城的城門就在眼前了, 鹿蜀騎著駿馬,憑著東方稚交給他的通行憑證一路暢通,入了城中專門來往加急信函的官道,奔著齊宮而去。從京都城到廣安城, 鹿蜀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 路上除了補充口糧, 他基本沒有歇息, 每到一處驛站便換馬疾行, 雙騎並走,甩斷了六七根馬鞭, 最後帶著他回到廣安城的馬,馬屁股都被打得出了血痕。

“我有信函需要立刻稟報泰王!這是令牌!”

鹿蜀來到泰王府後門停下,翻身下馬,腳跟都有點站不穩。泰王府的侍衛們忙過去扶他,一人攙著一人拉馬。“哎喲鹿蜀侍衛,你瞧瞧這馬, 可被你折騰成什麽模樣了……”真是心疼馬也心疼他,這是有什麽要緊事得趕到這個地步啊?鹿蜀捶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推開侍衛們, 強撐精神:“不用扶, 能行。泰王爺在哪裏,我需要求見。”

“鹿蜀侍衛直接進去吧,泰王爺應該在書房。”

“好。”

泰王東方承坐在書房中,認真地看完了東方稚寫的信。

鹿蜀跪在下邊一直沒敢出聲, 半個人伏在地上, 突然覺得好累……總算是完成任務了,他感覺放下了一塊大石, 緊繃著的狀態得到釋放,全身上下像是在此刻來了反應,手也酸,腰也疼,頭也昏昏沈沈……

東方承沒留意他的情況,看完信之後又將它整齊折好,放在一邊。果然,皇兄的想法是跟他一樣的,解決方家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變得無權無勢。東方承嘆了一口氣,可惜自己想通這一點的時候太晚了,整得稚兒還要匆忙地派人送信來……東方承這才想起底下跪著的鹿蜀,笑著問他:“從京都城趕來這裏,用了多長時間啊?”按照之前的信件來說,稚兒應該剛到京都城沒幾天才是。這是什麽時候問的太子,又是什麽時候送信回國。

可是底下人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

“鹿蜀?”

還是沒有反應。

身邊的小內侍見狀,忙躬身走下去,看看這位侍衛發生了什麽事。探頭看了一眼,小內侍哭笑不得,回答東方承:“王爺,這位侍衛睡著了……”

“哈?”東方承搖了搖頭。

“聽門外的侍衛們講,鹿蜀侍衛昨天早上離開的京都城,一路雙騎趕來,每到一處驛站便換一次馬,日夜加程,馬匹被打得出血,馬鞭也有幾根廢棄的留在囊袋裏。估計…鹿蜀侍衛這一天一夜都沒有合過眼。”小內侍說道。

東方承眼底有些詫異,看回下邊保持跪坐姿勢睡著的鹿蜀,心中欽佩。

稚兒的侍衛真是越看越好,越看越好。

真的。

等稚兒回來,真的要跟她提議一下交換手下……

鹿蜀回到齊王府北庭,是被幾個泰王府的人擡回去的,人已經睡死,怎麽叫都叫不醒。北庭裏住著的都是東方稚手底下的親信侍衛,見來了人,忙又幫著將鹿蜀擡回房間去,替他換了一身衣服,整理床鋪,然後關了房門,互相叮囑這一天都別吵他了。

所以當鹿蜀一覺睡醒的時候,夜色已暗。府外隱隱約約傳來打更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已經到了四更天。“啊……”鹿蜀扶著腦袋從床上坐起,感覺精力恢覆了不少,醒過來才發現饑腸轆轆。

這個時辰,外邊應該有不少夥計正當值吧?

鹿蜀披著外袍走出門來,一臉疲憊地站在門口享受月光,擡頭長籲一口氣的時候,瞄見了屋檐上坐著一道落寞喝酒的身影。“那小子……”鹿蜀輕聲罵了一句。

屋檐上自己坐著喝酒的人,正是天狗。

他今夜不用當值,只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到後廚裝了點酒,自己跑到屋頂上喝。一邊曬著月光一邊喝酒,那該有多愜意?天狗又咕嚕嚕地咽下一口酒,有點苦澀,有點甘甜。

“想不到酒跟喝酒人的狀態,也是會有關聯的。開心的時候喝的酒特別順口,喝多少都沒有感覺,只覺得高興。可是難過的時候吧,酒依然順口,只是會有一點苦味,喝得多,苦味也多,然後就很難過……”天狗自言自語,握著酒壺笑了。這一次喝的酒也是帶苦味,那麽心情,是不是也很苦?

他心中有事,又喝了酒,一時便想著事情出了神,連身後來人了都沒察覺到。直到一股燒雞的香味慢悠悠地從身後飄來,他才被驚到回身看去,一看來人,原來是鹿蜀。

“想什麽呢狗哥,我都來半天了你才看到我。”鹿蜀提著一個籃子上來的,籃子裏裝了燒雞和酒,打算填一下自己的胃,順道和天狗喝兩杯。天狗笑了笑,說道:“也不是才看到,可能因為你沒有讓我覺得危險的感覺,所以放松警惕。睡醒了啊?”

“我都睡那麽久了,當然可以嘍,平時咱們哥幾個不是睡三個時辰就夠了嗎,這回我可是睡了六七個時辰啊。”鹿蜀也笑了,小心地在他身邊坐下,然後開始舞弄他精心準備的燒雞。“差點死在路上啊差點死在路上……狗哥你不知道啊,這八百裏加急真不是誰都能做的,我試了這一次算是怕了。”言罷他便扯了個雞腿遞給天狗,天狗自然地接過。

“畢竟是主子交代的事情,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是想著自己哪怕死在路上也要完成任務。別人的八百裏加急,除了換馬還會換人,你是不放心,所以一路上不敢交托他人去做。”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經常說,知我者莫若狗哥也。”

“你這燒雞味道還挺不錯的,哪裏整來的。”

“我到廚房拿的,應該是白天燒的雞,我又熱了一會兒。”

“……你小子,亂拿吃的,不怕舟伯打你啊。”

“你不也拿了後廚的酒?”

“這——”

兄弟二人都笑了,各自咬著一個燒雞腿,手裏抓著酒壺,笑了好久。

很久沒有這樣子談心了,不用考慮主子的安危問題,不用考慮王府的事,只需要坐在屋頂上吹著夜風,吃著燒雞喝著酒。天狗更是感慨非常地嘆了一聲,慢慢地往後躺,整個人睡在屋頂上。

鹿蜀看了他一眼,不用聽他說,也知道他心裏有事。

天狗是個多麽堅強的漢子,平時受了刀傷都不會哼一聲的人,就算有煩心事也沈著冷靜,可沒試過這樣失態。是的,天狗自己坐在屋頂喝酒的畫面,對於平時的他來講,就已經算是失態了。鹿蜀吞了一口酒,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是冉遺出了什麽事麽。”

冉遺是他最疼的弟弟,如果天狗皺眉,那應該就是為了他。

這個人,為了兄弟,那種關懷已經到了近乎癲狂的地步。

不知何處傳來狗吠,接著便是幾聲叫罵的呼喊,又回到靜謐。四更天的夜漆黑得很,微弱的月光藏在雲後,把周圍的天空染成墨藍。鹿蜀喝著酒看了好久的月亮,可能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旁邊的人才有點動靜,嗯了一聲。

“冉遺都那麽大個人了,能有什麽事情給你操心?”鹿蜀回頭看他,說道:“得了吧狗哥,你的兄弟跟你就是一個模子的人,什麽事情都有分寸,你瞎擔心什麽哦,能犯什麽錯誤不成?”

“冉遺跟那個眾藝樓姑娘的事情,你知道不?”看到鹿蜀點頭,天狗便又繼續說:“我知道對於這樣的姑娘,不該去這樣想,不該說人家哪裏不好。冉遺自己也說了,那姑娘不同其他人,只是賣藝的。但你要明白啊,其他人不會去了解那麽多的故事,其他人聽了,第一反應只會說‘喔那個風塵女子啊,冉遺怎麽跟她好上了?’,外人會這樣說啊!”

天狗又心煩意亂地嘆了一口氣,兩手托著腦袋躺倒屋頂。

“狗哥,其實你心底裏沒有去反對冉遺的心意,你只是怕他跟那個姑娘一起之後,別人看他的奇怪目光。對吧?”鹿蜀看著他,說道。

天狗回望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餵,你們兩個家夥,怎麽喝酒也不叫上我!”

下面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天狗和鹿蜀齊齊看去,各懷心思。

“真是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也不要說人……”鹿蜀自說著笑了,然後看回底下,說道:“小子,別那麽大聲。你今天不用當值嗎?”

“不用啊,我只是起來解手。”

“那你趕緊滾去睡,喝酒哪裏是你能摻和的事!”

“嘁,你這家夥。”

直到看著他回到房間關了門,確認他不會再出現之後,鹿蜀才坐了回去,躺在天狗旁邊,一起看月亮。

“狗哥。”

“嗯?”

“別想那麽多了,你就由著冉遺去吧。他自己決定了的事,你也該明白,無論你以什麽身份以什麽口吻,他都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天狗聞言,沒有說話。



大永京都城。

齊王的車隊明天就回離開京都啟程回國,東方稚帶著蘇許進宮向皇帝告別之後,晚上又到了相府,讓蘇許和家裏人再見一面。今夜,蘇許需要回到別苑住下,明日一早車隊出發。

“此去齊國廣安路途遙遠,多多保重身體。雖是炎夏,但夜裏始終起風寒涼,莫要貪一時之快,穿好衣服才是。”相爺蘇業一臉凝重,望著自己的孫女,心中盡是不舍。嫁給東方稚不同於嫁給其他人,有自己的封地,無事不回京,換句話來說,就是難得一見啊。老相爺背過身去自己嘆了一口氣。

男人們除了哥哥蘇遠邦,其他人都表情嚴肅,沒有說過多的話。大概是不想表現心裏的情緒吧,都裝出威嚴的樣子,只是簡單叮嚀。蘇遠邦倒是放得開些,沖著蘇許嬉皮笑臉,說道:“妹妹以後可得賢良淑德點,好歹是個齊王妃了,不能總是胡鬧啊,亂打人,像什麽?”

按照蘇許平時的脾性,肯定會給蘇遠邦來一拳。可是她方才才聽了自己母親的幾句叮囑,受母親哽咽的話語影響,整得她也眼圈發紅。“我哪有亂打人,我才沒有,才沒有呢……”

“哭什麽呢,像個小花貓一樣。”蘇遠邦笑著給她擦眼淚,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說:“有機會的話還是多些回來吧,或者有機會的時候,我去齊國找你啊。到時候王妃可得多多照顧,請我吃山珍海味,帶我玩樂!”

“切,我才不要。”聽了蘇遠邦的話,蘇許這才破涕為笑,沒有那麽傷感。

蘇許跟著齊王府的人離開相府的時候,每走一步,心裏就難過多一分。之前四月出嫁,她尚且沒有那麽難受,為什麽這次省親,難過的情緒會泛濫得那麽嚴重,一發不可收拾?

蘇許走到門前,終於忍不住回過頭。

看到的,是熟悉不過的一切,熟悉的建築和擺設,還有熟悉的親人仆人。

眼底突然有點濕,唯恐自己當眾流眼淚,蘇許很快就回過頭去,想要離開。

“那麽快就講完話了?不多留一會兒麽。”

蘇許剛轉過身就遇到東方稚,有點驚訝。

“我剛忙完,所以過來找你,順道接你回別苑。”東方稚笑著,第一眼便瞧見她的異樣,輕柔地擦了一下蘇許的眼角,只道:“等齊國的事情搞定,我就會空閑些。到時候逢年過節,咱們一定會回來京都的。沒事,許兒別難過,你想回來的話,我就陪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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