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78. 在晨曦時都將化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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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78. 在晨曦時都將化為泡影
當艾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戴著指虎的拳自身體左側打過來的瞬間他拿手中的沖鋒槍擋住了太陽穴，然而這一拳力度之大，他手中的槍直接飛了出去，人也撞在了駕駛艙的墻壁上，第二拳落下來時Eve甩出鞭子纏住了他的手腕，然而那只年邁的手臂卻比她所想的更加有力，只是用力一揮，就將皮鞭從她的手中奪走，然後再反手一揮便纏住了她白皙的脖頸，無力的蝴蝶仰面跌倒在地，被自己的鞭子纏繞著脖子拖行向前，眼看就要被丟出船去的瞬間，卻被人精準無誤地一刀將皮鞭釘在了地上。
是阿廉。
“陰魂不散。”校長無奈地評價道。
他隨手撿起一柄匕首，一刀丟出去穿過了阿廉的手心插入地面，然後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Eve飛快地解開了脖頸上束縛的皮鞭，看到他的到來急忙手腳並用地退後，然而救下了她的阿廉卻因為無法行動只能等在原地，直至與老人再度一上一下地四目對視。
“你真的是非常好，非常惹人憐愛的一個孩子，”老人說道，“你以為我不欣賞你嗎？有幾個人能像你這樣，從那個研究所的實驗計劃裏走出來還能保持獨立的人格？你科爾森斯坦真正完美的作品，你和她的遺傳子融合得如此的完美，你將她贈與的能力發揮得最淋漓盡致，她一定很愛你——”
“我不認識她。”阿廉說道。
“你要拒絕她的愛嗎？”
阿廉面無表情地躺在血泊裏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死了。”
那雙老邁而渾濁的雙目中因為他的一句話驟然迸發出極致的恨意，他擡起了昂貴的皮鞋用力踩了下去，仿佛眼前的年輕人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只地上的螻蟻，然而就在他的鞋底碾上汩汩流血的傷口時一記暗槍打中了他的膝蓋。
阿健雙手發抖地握著槍，“別動他。”
老人楞了一下，隨即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我差點忘了，你愛他。”
“快跑。”太陽穴流著血的艾倫艱難地爬起來，“Ken，快跑……”
阿健沒動，未知的恐懼如同帶刺的冰棱一樣席卷了他的全身，轉眼間那只枯瘦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下巴，眼前瘦骨嶙峋的老人輕而易舉地將他提了起來，壓在了安東尼號圍欄上，身後就是拍打著巨浪的海。
“讓人屈服的方法有很多種。”老人有耐心地娓娓道來，“給與疼痛，絕望，強制地疲勞，剝奪尊嚴，可有的時候，這些都不管用，都無法使人屈服，是因為那個人還有信念，還有值得他去死的理想，值得他保護的人。”
手中的蝴蝶刀轉了一個漂亮的刀花，然後輕而易舉地刺進了阿健的小腹，吃痛聲淹沒在海浪聲裏。
“住手……”瀕死的人魚終於開口祈求道，“我跟你走，這事跟他沒關系。”
“太遲了，”老人不無遺憾地說道，“你們這些不知感恩的東西玷汙了她，我不得不替她教訓你們。”
蝴蝶刀拔出，然後又捅了進去。
“我祖母從來不會想要你這麽做……”阿健咬著牙說道。
“她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老人感嘆道，“她是怎麽想的，其實也根本從來都不重要，你以為她是自願嫁給你祖父的嗎？不是，她只是科爾森斯坦和Gasper軍火世家進行交易的籌碼罷了，是你的祖父將她從她的家鄉擄走，是你的祖父——”
蝴蝶刀再度狠狠地刺了進去。
“是你的祖父將她從我，從她真正的愛人身邊奪走了。”
銳利的刀鋒用力地劃開了腰側的皮脂，直接穿透到了內臟，然後從左到右劃開整個腹部，阿健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可悲的怪物們，為了活下去就輕易地交出了尊嚴，”老人用力地轉動了刀柄，對耳畔的慘叫聲置若罔聞，“自己的過去，未來，身體，力量，最終是靈魂——可悲的亡靈們，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他們就像童話故事裏的精靈一樣悄然出現，達成你最隱秘不可說的欲望，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他們什麽都能做，什麽都能答應你，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就連記憶也一樣可以修改！就連你心愛的人也都忘得一幹二凈！就像當年她忘記我那樣！”
阿健用力地抓住了陷在腹部的刀柄，湧出的血漿和體液裏他咬著牙說出口。
“……並沒有忘……”
“你說什麽？”
“Eva到現在為止都還在試圖勸說Eve投降，”阿健咬著牙，“Rec分明至今為止有如此多的機會殺阿廉……可他們分明都沒有下手，說明他們都並沒有忘……你錯了……”
老人聞言哈哈大笑，“你以為是因為他們不想嗎？只是我還沒有允許罷了。”
阿健擡起頭來死死地盯著他，“證明給我看。”
老人松開了手中的刀柄轉身向一直立於身後的Eva和Rec，毫不猶豫地命道，“殺了他們。”
兩人機械地轉過身去，毫不猶豫地各自朝著Eve和阿廉的方向走去。
“Eva，”Eve急切地請求道，“Eva你清醒一下，是我啊！”
“科爾森斯坦的命令是絕對的。”Eva雙目空洞地看向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對不起，但我會殺了你……”
握著刀揮下的右手被Eve輕易地握住了手腕。
“我不信，”Eve篤定道，“我不信！”
阿廉用力地從血泊裏擡起頭來才勉強看清了Rec的臉，和幾乎要落下淚來的Eva不同，Rec的面容平靜地得像是一潭死水，而自頭頂指下來的漆黑的槍口，仿佛是他的第三只眼那般深邃而又不詳。
“不開槍嗎？”阿廉疲憊地問道。
Rec沒有說話。
“不是說要救我的嗎？”阿廉問道。“……十三年了，為什麽誰都沒有得救？”
Rec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片刻後，一言不發地放下了手中的槍。
“我做不到。”他平靜地說道。
“你做不到。”校長細細地咀嚼著這幾個字，低頭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槍。
片刻後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槍一槍朝著Rec的心臟打了下去，近距離的爆炸力將後者的心臟毫不留情地震成了碎片，子彈自胸口穿出，手掌大的傷口駭人地爆裂開來，帶著肋骨碎片的肺葉濺了阿廉一臉。
Rec仰面倒在地上，那一瞬他用一種孩子般茫然無措的眼神急切地看向阿廉，仿佛是在確認他的安危，而阿廉沒有動，淚水從眼角寂靜地湧出來，很快就跟一地的血肉化為一體，然而命運甚至不給他們道別的時間，盛怒之下校長親自抓住了Rec還在抽搐的屍體，厭惡地丟向了船外。
染血的屍體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海水裏。
“你錯了。”阿健篤定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校長問道。
“他是想說，”一直沈寂著的Zach不耐煩地說道，“祖母她不是忘了你，而是根本沒愛過你。”
片刻的死寂。
怪物一般的老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幹澀而又沙啞的嗤笑，然後將上膛的槍抵上了Zach的太陽穴——
“你們這些不知感恩的——”
一聲槍響。
校長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尚未扣動扳機的槍，再看向被摁在地上而仍毫發無損的Zach，然後奇怪地四下看了看，最後，半信半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他摸到了一手的血，不斷冒出的腦漿已經流到了他的鼻尖，一個彈孔自後而前貫穿了他的頭顱——是致命傷。
他搖晃著回過頭去，蜷縮在角落裏仍穿著病號服的西格正握著槍，發著抖，怯懦地擡頭看著他。
“3457……”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竟然……會是你……”
他大睜著雙目砰的一聲仰頭倒了下去，沈重的身體在他的學生，弟子和部下們不成形的血肉所匯聚而成血泊之中濺起一片血肉之花，原本緊盯著獵物的捕食者一般老謀深算的雙目，最終卻呆滯地仰視向那逐漸明亮的夜空。
“西格……”艾倫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他的外衣，胸口的手術刀口還在流血，“你怎麽上船來的……我們得快點回去……”
西格還驚魂未定，“我在儲藏室裏醒過來的，手邊放著一針腎上腺素和一把消音槍……我看到你們都不在，聽見甲板上一直在吵……”
阿健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手腳並用地爬向阿廉，輕手輕腳地將他的頭擡起來，放在自己的膝上。
“是你把西格帶上船的？”
阿廉對著他笑了一下，閉著眼點了點頭。
“你料到會是這種局面嗎……”
阿廉搖了搖頭，“只是不想，讓他們兩個分開……”
誰又能料到他這個幾乎把殺人當作天職的情人實則是個骨子裏的浪漫主義者，阿健聽著他緩慢的呼吸聲顫抖著兩只手替阿廉解開身上的衣服露出裏面的防彈夾層，還好，心肺附近的子彈沒有打進去，腹部的也只有一顆是貫穿傷，肩膀和腿的傷勢不容樂觀，但是幸而他及時避開了動脈。
“我們得馬上起航回去，”阿健急切地擡起頭來，“Zach，我們得馬上——”
回應他的是一柄抵上了他眉心的槍。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Zach由衷地微笑著，“你和你的朋友們從來都驚喜不斷，不枉費我花了這麽多人力物力把你騙進局裏來。”
阿健沈默了。
“在等什麽？”Zach了然地笑道，“等你的Eden叔叔來救你？有的時候你和Lennox真的一樣天真，你讓他趁著這邊混戰的時候去偷襲科爾森斯坦的潛艇，你覺得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嗎？”
一聲響指，藏匿在林中的殺手們終於現身，“人魚”的殺手們壓著Eden等人一行出現在了岸上。
“‘人魚’並沒有落敗全軍覆沒，”阿健陳述道，“你只是趁亂隱藏了戰力。”
“我也是沒辦法，你得理解，”Zach無奈道，“只要校長掌控著這些殺手們記憶重啟的密碼，我的人就很難徹底擺脫他的掌控，犧牲Eva一個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但好在我們不是還有阿廉嗎？一個重啟次數已經用光了的進入廢棄狀態卻還能自由行動的孤狼殺手，他完全不受精神控制的影響，又能跟我們兄弟同仇敵愾！不得不說過這程真是驚險極了，我都差點要放棄了，但是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誰知道科爾森斯坦的校長最後竟然死於暗槍！還是死在自己最不待見的吊車尾棄子手裏！可見命運還是眷顧我們的！能走到這一步咱們的小人魚和他的幾個小朋友們功不可沒——不過這大恩大德，我也就只有來世再還了。”
“Zach。”阿健警告道，“我說過，如果你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我發誓我日後絕不會——”
“別擔心，”左輪手槍傳來上擊錘的聲音，“我也沒打算讓你活著走出這片海。”
“沒有人能……”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說道，“……走出這片海。”
對峙中的兄弟二人都是一楞。
瀕死的老人仰躺在血泊中，撕開了自己體面的外衣，露出遍布傷口和手術痕跡的身體，然後握著自己的手杖，用臨死前最後的力氣，將尖刺用力地插向了自己的心臟。
那一瞬間阿廉幾乎是撲上去的，手臂和膝關節都被子彈摧毀的殺手驅使著自己幾乎已經完全罷工的身體撲到了老人的身上用滿是鮮血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枚手杖。
老人的雙眼逐漸失焦，緊握的雙手垂落下來，然而手杖頂端的寶石之中卻突然顯出了數字。
“是心跳數——”艾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在身體裏安裝了起搏器炸彈——”
被基因改造過的殺手們保護秘密的最終手段是同歸於盡，自殺毒膠囊只有使用者知道自己會死時才管用，被偷襲擊殺時卻會來不及，科爾森斯坦校長被多重改造過的身體不能落在敵方手中，主動脈破裂後心臟四分鐘就會停跳，起搏器炸彈馬上就會爆炸銷毀屍體，然而不幸的是校長死前被子彈擊中了頭部並沒有造成腦動脈破裂大量失血，健康的腦死亡者的心臟在死後甚至還能跳動半小時以上，他體內安裝在心臟上的炸彈並不會隨著他的腦死亡馬上啟動，然而他卻已經等不及了——幸好他等不及了，否則若他們不知道起搏器炸彈的存在，一旦船啟航，他們恐怕全都會被爆炸的屍體炸死在海上。
然而此時手杖已經刺穿了心臟，主動脈破裂，創口如此之大，即便阿廉抓住了手杖不往外拔也只能多撐數分鐘的時間。
“跑。”阿廉命道。
Zach幾乎是一瞬間就放棄了計劃，丟下了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抓起還在混亂中的Eva就往船下跳。
阿健卻當即就要往阿廉的方向撲，被艾倫和西格從後面死死地抱住。
“別做傻事！”艾倫罵道。
身為普通人的他根本無力應對兩個前職業殺手的力氣，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兩人強行拖行去了船沿，卻在被推下船的瞬間死死地抓住船沿不肯放手。
艾倫一只又一只地掰開他的手指，“走吧……Ken，放手吧！”
緊繃的手指傳來脫臼的聲音，木甲板的倒刺刺進他的指縫，鹹腥的海風充滿了他的耳朵和他的口鼻，他望向阿廉，那一瞬他急切地想要從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孔上尋找到什麽，他想要知道——
而阿廉就如同一座雕像地坐在那裏，他渾身血汙地跨坐在科爾森斯坦老邁的主人的屍體身上，右手握著插在屍體心臟中的權杖，腳下是獵物們的屍塊，他的身體保持著殺人者的姿勢，幾乎令人想起那些中世紀的海妖插畫，然而他的雙目卻用一種稱得上是溫柔的眼神看過來。
“活下去，”漆黑的人魚說道，“記住我。”
他對著阿健擡起了左手，彈出的最後一枚紐扣精準無誤地擊中了他的手指，下一秒阿健就從高處墜落入了漆黑的深海，在如同怪物般延伸著畸形手臂的礁石和渾濁得仿佛汙水一般的海浪之中隨波逐流，冰冷的海水泛著泡沫包裹了他的身軀，他的靈魂，以及他仿徨的命運。而他在那樣冰冷而又不公的命運之中拼命地抗爭著，掙紮著，手腳並用地踢打，試圖尋找到出路，他就這樣如同一個絕望的囚徒一般不顧一切地試圖回到他的地獄裏去，卻在那短暫的數分鐘中度過了自己徒勞無功的一生，直到他終於被艾倫和西格拉上了礁石的頂端，泛著波紋的海平線上出現了細碎而又柔和的白光，一切都這樣平靜，這樣包容一切的海洋，這樣地充滿了希望。
片刻後，沖天的火光伴隨著震天的爆炸聲席卷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赤紅的烈火遮蓋的柔和的日月，掀起猶如胎兒羊水一般鹹腥的巨浪，照亮了泛著泡沫的洋流。
晨曦時間到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晚八點也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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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廉。
“陰魂不散。”校長無奈地評價道。
他隨手撿起一柄匕首，一刀丟出去穿過了阿廉的手心插入地面，然後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Eve飛快地解開了脖頸上束縛的皮鞭，看到他的到來急忙手腳並用地退後，然而救下了她的阿廉卻因為無法行動只能等在原地，直至與老人再度一上一下地四目對視。
“你真的是非常好，非常惹人憐愛的一個孩子，”老人說道，“你以為我不欣賞你嗎？有幾個人能像你這樣，從那個研究所的實驗計劃裏走出來還能保持獨立的人格？你科爾森斯坦真正完美的作品，你和她的遺傳子融合得如此的完美，你將她贈與的能力發揮得最淋漓盡致，她一定很愛你——”
“我不認識她。”阿廉說道。
“你要拒絕她的愛嗎？”
阿廉面無表情地躺在血泊裏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死了。”
那雙老邁而渾濁的雙目中因為他的一句話驟然迸發出極致的恨意，他擡起了昂貴的皮鞋用力踩了下去，仿佛眼前的年輕人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只地上的螻蟻，然而就在他的鞋底碾上汩汩流血的傷口時一記暗槍打中了他的膝蓋。
阿健雙手發抖地握著槍，“別動他。”
老人楞了一下，隨即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我差點忘了，你愛他。”
“快跑。”太陽穴流著血的艾倫艱難地爬起來，“Ken，快跑……”
阿健沒動，未知的恐懼如同帶刺的冰棱一樣席卷了他的全身，轉眼間那只枯瘦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下巴，眼前瘦骨嶙峋的老人輕而易舉地將他提了起來，壓在了安東尼號圍欄上，身後就是拍打著巨浪的海。
“讓人屈服的方法有很多種。”老人有耐心地娓娓道來，“給與疼痛，絕望，強制地疲勞，剝奪尊嚴，可有的時候，這些都不管用，都無法使人屈服，是因為那個人還有信念，還有值得他去死的理想，值得他保護的人。”
手中的蝴蝶刀轉了一個漂亮的刀花，然後輕而易舉地刺進了阿健的小腹，吃痛聲淹沒在海浪聲裏。
“住手……”瀕死的人魚終於開口祈求道，“我跟你走，這事跟他沒關系。”
“太遲了，”老人不無遺憾地說道，“你們這些不知感恩的東西玷汙了她，我不得不替她教訓你們。”
蝴蝶刀拔出，然後又捅了進去。
“我祖母從來不會想要你這麽做……”阿健咬著牙說道。
“她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老人感嘆道，“她是怎麽想的，其實也根本從來都不重要，你以為她是自願嫁給你祖父的嗎？不是，她只是科爾森斯坦和Gasper軍火世家進行交易的籌碼罷了，是你的祖父將她從她的家鄉擄走，是你的祖父——”
蝴蝶刀再度狠狠地刺了進去。
“是你的祖父將她從我，從她真正的愛人身邊奪走了。”
銳利的刀鋒用力地劃開了腰側的皮脂，直接穿透到了內臟，然後從左到右劃開整個腹部，阿健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可悲的怪物們，為了活下去就輕易地交出了尊嚴，”老人用力地轉動了刀柄，對耳畔的慘叫聲置若罔聞，“自己的過去，未來，身體，力量，最終是靈魂——可悲的亡靈們，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他們就像童話故事裏的精靈一樣悄然出現，達成你最隱秘不可說的欲望，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他們什麽都能做，什麽都能答應你，只要有人出足夠多的錢！就連記憶也一樣可以修改！就連你心愛的人也都忘得一幹二凈！就像當年她忘記我那樣！”
阿健用力地抓住了陷在腹部的刀柄，湧出的血漿和體液裏他咬著牙說出口。
“……並沒有忘……”
“你說什麽？”
“Eva到現在為止都還在試圖勸說Eve投降，”阿健咬著牙，“Rec分明至今為止有如此多的機會殺阿廉……可他們分明都沒有下手，說明他們都並沒有忘……你錯了……”
老人聞言哈哈大笑，“你以為是因為他們不想嗎？只是我還沒有允許罷了。”
阿健擡起頭來死死地盯著他，“證明給我看。”
老人松開了手中的刀柄轉身向一直立於身後的Eva和Rec，毫不猶豫地命道，“殺了他們。”
兩人機械地轉過身去，毫不猶豫地各自朝著Eve和阿廉的方向走去。
“Eva，”Eve急切地請求道，“Eva你清醒一下，是我啊！”
“科爾森斯坦的命令是絕對的。”Eva雙目空洞地看向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對不起，但我會殺了你……”
握著刀揮下的右手被Eve輕易地握住了手腕。
“我不信，”Eve篤定道，“我不信！”
阿廉用力地從血泊裏擡起頭來才勉強看清了Rec的臉，和幾乎要落下淚來的Eva不同，Rec的面容平靜地得像是一潭死水，而自頭頂指下來的漆黑的槍口，仿佛是他的第三只眼那般深邃而又不詳。
“不開槍嗎？”阿廉疲憊地問道。
Rec沒有說話。
“不是說要救我的嗎？”阿廉問道。“……十三年了，為什麽誰都沒有得救？”
Rec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片刻後，一言不發地放下了手中的槍。
“我做不到。”他平靜地說道。
“你做不到。”校長細細地咀嚼著這幾個字，低頭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槍。
片刻後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槍一槍朝著Rec的心臟打了下去，近距離的爆炸力將後者的心臟毫不留情地震成了碎片，子彈自胸口穿出，手掌大的傷口駭人地爆裂開來，帶著肋骨碎片的肺葉濺了阿廉一臉。
Rec仰面倒在地上，那一瞬他用一種孩子般茫然無措的眼神急切地看向阿廉，仿佛是在確認他的安危，而阿廉沒有動，淚水從眼角寂靜地湧出來，很快就跟一地的血肉化為一體，然而命運甚至不給他們道別的時間，盛怒之下校長親自抓住了Rec還在抽搐的屍體，厭惡地丟向了船外。
染血的屍體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海水裏。
“你錯了。”阿健篤定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校長問道。
“他是想說，”一直沈寂著的Zach不耐煩地說道，“祖母她不是忘了你，而是根本沒愛過你。”
片刻的死寂。
怪物一般的老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幹澀而又沙啞的嗤笑，然後將上膛的槍抵上了Zach的太陽穴——
“你們這些不知感恩的——”
一聲槍響。
校長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尚未扣動扳機的槍，再看向被摁在地上而仍毫發無損的Zach，然後奇怪地四下看了看，最後，半信半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他摸到了一手的血，不斷冒出的腦漿已經流到了他的鼻尖，一個彈孔自後而前貫穿了他的頭顱——是致命傷。
他搖晃著回過頭去，蜷縮在角落裏仍穿著病號服的西格正握著槍，發著抖，怯懦地擡頭看著他。
“3457……”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竟然……會是你……”
他大睜著雙目砰的一聲仰頭倒了下去，沈重的身體在他的學生，弟子和部下們不成形的血肉所匯聚而成血泊之中濺起一片血肉之花，原本緊盯著獵物的捕食者一般老謀深算的雙目，最終卻呆滯地仰視向那逐漸明亮的夜空。
“西格……”艾倫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他的外衣，胸口的手術刀口還在流血，“你怎麽上船來的……我們得快點回去……”
西格還驚魂未定，“我在儲藏室裏醒過來的，手邊放著一針腎上腺素和一把消音槍……我看到你們都不在，聽見甲板上一直在吵……”
阿健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手腳並用地爬向阿廉，輕手輕腳地將他的頭擡起來，放在自己的膝上。
“是你把西格帶上船的？”
阿廉對著他笑了一下，閉著眼點了點頭。
“你料到會是這種局面嗎……”
阿廉搖了搖頭，“只是不想，讓他們兩個分開……”
誰又能料到他這個幾乎把殺人當作天職的情人實則是個骨子裏的浪漫主義者，阿健聽著他緩慢的呼吸聲顫抖著兩只手替阿廉解開身上的衣服露出裏面的防彈夾層，還好，心肺附近的子彈沒有打進去，腹部的也只有一顆是貫穿傷，肩膀和腿的傷勢不容樂觀，但是幸而他及時避開了動脈。
“我們得馬上起航回去，”阿健急切地擡起頭來，“Zach，我們得馬上——”
回應他的是一柄抵上了他眉心的槍。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Zach由衷地微笑著，“你和你的朋友們從來都驚喜不斷，不枉費我花了這麽多人力物力把你騙進局裏來。”
阿健沈默了。
“在等什麽？”Zach了然地笑道，“等你的Eden叔叔來救你？有的時候你和Lennox真的一樣天真，你讓他趁著這邊混戰的時候去偷襲科爾森斯坦的潛艇，你覺得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嗎？”
一聲響指，藏匿在林中的殺手們終於現身，“人魚”的殺手們壓著Eden等人一行出現在了岸上。
“‘人魚’並沒有落敗全軍覆沒，”阿健陳述道，“你只是趁亂隱藏了戰力。”
“我也是沒辦法，你得理解，”Zach無奈道，“只要校長掌控著這些殺手們記憶重啟的密碼，我的人就很難徹底擺脫他的掌控，犧牲Eva一個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但好在我們不是還有阿廉嗎？一個重啟次數已經用光了的進入廢棄狀態卻還能自由行動的孤狼殺手，他完全不受精神控制的影響，又能跟我們兄弟同仇敵愾！不得不說過這程真是驚險極了，我都差點要放棄了，但是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誰知道科爾森斯坦的校長最後竟然死於暗槍！還是死在自己最不待見的吊車尾棄子手裏！可見命運還是眷顧我們的！能走到這一步咱們的小人魚和他的幾個小朋友們功不可沒——不過這大恩大德，我也就只有來世再還了。”
“Zach。”阿健警告道，“我說過，如果你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我發誓我日後絕不會——”
“別擔心，”左輪手槍傳來上擊錘的聲音，“我也沒打算讓你活著走出這片海。”
“沒有人能……”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說道，“……走出這片海。”
對峙中的兄弟二人都是一楞。
瀕死的老人仰躺在血泊中，撕開了自己體面的外衣，露出遍布傷口和手術痕跡的身體，然後握著自己的手杖，用臨死前最後的力氣，將尖刺用力地插向了自己的心臟。
那一瞬間阿廉幾乎是撲上去的，手臂和膝關節都被子彈摧毀的殺手驅使著自己幾乎已經完全罷工的身體撲到了老人的身上用滿是鮮血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枚手杖。
老人的雙眼逐漸失焦，緊握的雙手垂落下來，然而手杖頂端的寶石之中卻突然顯出了數字。
“是心跳數——”艾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在身體裏安裝了起搏器炸彈——”
被基因改造過的殺手們保護秘密的最終手段是同歸於盡，自殺毒膠囊只有使用者知道自己會死時才管用，被偷襲擊殺時卻會來不及，科爾森斯坦校長被多重改造過的身體不能落在敵方手中，主動脈破裂後心臟四分鐘就會停跳，起搏器炸彈馬上就會爆炸銷毀屍體，然而不幸的是校長死前被子彈擊中了頭部並沒有造成腦動脈破裂大量失血，健康的腦死亡者的心臟在死後甚至還能跳動半小時以上，他體內安裝在心臟上的炸彈並不會隨著他的腦死亡馬上啟動，然而他卻已經等不及了——幸好他等不及了，否則若他們不知道起搏器炸彈的存在，一旦船啟航，他們恐怕全都會被爆炸的屍體炸死在海上。
然而此時手杖已經刺穿了心臟，主動脈破裂，創口如此之大，即便阿廉抓住了手杖不往外拔也只能多撐數分鐘的時間。
“跑。”阿廉命道。
Zach幾乎是一瞬間就放棄了計劃，丟下了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抓起還在混亂中的Eva就往船下跳。
阿健卻當即就要往阿廉的方向撲，被艾倫和西格從後面死死地抱住。
“別做傻事！”艾倫罵道。
身為普通人的他根本無力應對兩個前職業殺手的力氣，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兩人強行拖行去了船沿，卻在被推下船的瞬間死死地抓住船沿不肯放手。
艾倫一只又一只地掰開他的手指，“走吧……Ken，放手吧！”
緊繃的手指傳來脫臼的聲音，木甲板的倒刺刺進他的指縫，鹹腥的海風充滿了他的耳朵和他的口鼻，他望向阿廉，那一瞬他急切地想要從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孔上尋找到什麽，他想要知道——
而阿廉就如同一座雕像地坐在那裏，他渾身血汙地跨坐在科爾森斯坦老邁的主人的屍體身上，右手握著插在屍體心臟中的權杖，腳下是獵物們的屍塊，他的身體保持著殺人者的姿勢，幾乎令人想起那些中世紀的海妖插畫，然而他的雙目卻用一種稱得上是溫柔的眼神看過來。
“活下去，”漆黑的人魚說道，“記住我。”
他對著阿健擡起了左手，彈出的最後一枚紐扣精準無誤地擊中了他的手指，下一秒阿健就從高處墜落入了漆黑的深海，在如同怪物般延伸著畸形手臂的礁石和渾濁得仿佛汙水一般的海浪之中隨波逐流，冰冷的海水泛著泡沫包裹了他的身軀，他的靈魂，以及他仿徨的命運。而他在那樣冰冷而又不公的命運之中拼命地抗爭著，掙紮著，手腳並用地踢打，試圖尋找到出路，他就這樣如同一個絕望的囚徒一般不顧一切地試圖回到他的地獄裏去，卻在那短暫的數分鐘中度過了自己徒勞無功的一生，直到他終於被艾倫和西格拉上了礁石的頂端，泛著波紋的海平線上出現了細碎而又柔和的白光，一切都這樣平靜，這樣包容一切的海洋，這樣地充滿了希望。
片刻後，沖天的火光伴隨著震天的爆炸聲席卷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赤紅的烈火遮蓋的柔和的日月，掀起猶如胎兒羊水一般鹹腥的巨浪，照亮了泛著泡沫的洋流。
晨曦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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