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79. 背叛者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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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79. 背叛者的槍聲
Zach最終沒能捕獲到在突如其來的爆炸中失散的阿健一行，他趕在當地執法調查機構到來之前帶著人離開了沃倫巴島，除了“人魚”的殺手們也帶走了剩下幸存的科爾森斯坦成員，失去了主宰者的他們不再是威脅，只是等待著被馴服的愚蠢的怪物。
Eden和他的人作為俘虜被關進了船艙，Zach親自來看管了他一路，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個不停。
“其實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Zach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幫過Lennox擺脫Aigner家，還幫阿廉報過仇，我也不是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弟弟們的。”
“……但是他們都出生得晚，他們都沒有見過祖母還在世時的Gasper家……祖父他過去根本不是後來的那個樣子，你是FBI你應該也有耳聞，愛能改變一個人，誰說我不信呢？我比誰都相信，只可惜好像確實沒能改變我。”
然而Eden只問了他一件事，“抗體到底在誰的手裏？”
Zach聞言楞了一下，最終笑了起來。
“姜還是老的辣，”他由衷地稱讚道，“果然只有你還是跟我在同一個頻道上的。”
Gasper家的次子Kevin Gasper是為了能夠治療使用壽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情人而入的局，而他的兩位長年的友人，身為退役傭兵的西格和時任警察的艾倫，也同樣是為了獲得科爾森斯坦超級病毒的抗體而被卷入其中，這幾個人包括阿廉，Nemon和Rec都為了得到抗體和校長拼得你死我活，可校長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拿出過抗體。
科爾森斯坦的校長真正關心的似乎並不是超級病毒和病毒抗體的事情，他此次現身真正的目的只是重獲科爾森斯坦的主宰權和奪回寫有殺手們合約的記憶硬盤罷了，然而奇怪的是……他幾乎完全沒有試圖拿病毒的抗體做籌碼來交易達到目的的意思，面對阿健的時候他還提過那麽一次，然而Zach出現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抗體交易的事情，他拿來收買Nemon的抗體全都是冒牌貨，而從頭到尾唯一拿出過真正抗體的人不是別人，而是Zach本人。
唯一被抗體治愈過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Zachary Gasper的雙胞胎情人。
於是答案便顯而易見了起來……特別是在他查證到Gasper兄弟的祖母，Sion Gasper的事之後。
“科爾森斯坦根本就沒有抗體的生產方法。”Eden說道，“打一開始——”
“打一開始，大家搶破頭你死我活的抗體蛋白cDNA序列就在我手裏，”Zach無所謂地說道，“沒錯，那當然了，不然還能有誰？你該不會以為科爾森斯坦那種成員平均壽命本來就不到三十五歲的地方真的會花大價錢開發救人的手段吧？阿廉自己也說了，歷代校長多半退休得早，像如今這位這麽長壽還掌權的還是頭一遭，他死的時候渾身都是手術刀疤，很多一看都有年頭了，這麽老當益壯自然不是一般的手術，他那整個身體看著比他腦子能年輕二十歲，這麽逆天，這些手術他是在哪做的？這幾十年他一直在哪裏，還用我說嗎？”
說到這裏Zach打了個響指。
“在Gasper家做管家，他為什麽要給我家做管家……這個姑且不論，問題是我們Gasper家什麽樣的管家雇不起，為什麽要雇他？”
“為了祖母啊，”Zach無奈地揭曉了最終地謎底，“真正把半生積蓄畢生精力都投入了超級病毒抗體研究的是科爾森斯坦嗎？不是，是Gasper家，是我的祖父，是接受不了祖母在三十五歲就會死去的……癡情的老Gasper。”
所以Gasper家才會和醫藥世家Aginer家合作長達半個世紀，病毒的樣本和抗體的生產源其實打一開始就在Aigner家的研究所裏，然而Lennox對此毫不知情，阿健也就跟著毫不知情，兩家的長輩都死得太早太突然，以至於阿健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賭上性命要去得到的東西，打一開始就即不在科爾森斯坦手中也不在自己哥哥手裏，而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沒人告訴他。
而就因為老Gaper的癡情，軍火之家染指了最不該染指的技術，最後被炭疽病毒株的案子引火燒身，所以科爾森斯坦的校長才會被老Gasper花大價錢保下藏匿在家中，所以Gasper家才會和科爾森斯坦從此變得如此密不可分，最後落得全家滅口斷尾保身只留下阿健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幼子治家的下場——
因為研制病毒抗體，因為需要實驗體，這才是老校長和老Gasper這對水火不容的情敵唯一的共同利益，而偏執地認為自己才是“潮汐”真正愛人的校長，理所應當地成為了首選的實驗品。
“二十七年，三百九十二臺手術，”Zach低著頭看著被釘在地上的椅子腳，“在‘人魚’數據庫裏看到他的醫療記錄時，我是真的佩服他……也是真的同情他，也是真的同情我祖父，因為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他們花費了近三十年，害死了這麽多孩子，折磨了如此多的殺手，最後都沒能找到合適生產母體的病毒抗體……最後卻在他們沒能拯救的那個女人，Shion Gasper自身遺留腫瘤組織的Xenograph中，被穩定地解析了出來……
她在世時沒能被治愈，死後卻成了治愈後來者的培養皿母體。
沒幾個人能接受的了自己心愛之人的遺體被移植到低等動物身上，然後半永久性地存活下去，最後成為某種藥物的生產工廠，又更何況是一個偏執了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男人，他沒能活著得到她，又如何能忍受她死後也永遠地被Gasper的血脈當作工具一般傳下去？
“他一定很羨慕阿廉。”Zach由衷地，不無遺憾地評價道。
同樣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同樣是科爾森斯坦的殺手，同樣在冰冷的外表下滿懷著單純的愛意，同樣是病毒的實驗品，阿廉卻能在實驗中如同天選之子一樣穩定地產生抗體，甚至不僅是他，連他最珍視的女孩——他的妹妹安娜，也同樣無法在病毒實驗中被殘忍地摧毀，同樣是被困在Aigner研究所中的活體培養皿，Shion Gasper的肉瘤醜陋地在無毛的鼠類身上生長著，變異著，進化著，吸食著，而安娜和阿廉兩兄妹卻能好好地活著，只需要定時參加體檢，偶爾抽血用來制造血清和測序，安娜甚至能夠在研究所裏上私人小提琴課，而阿廉，3413，那個低賤的，無人在意的，一廂情願的，殺人如麻的，缺乏感情甚至也毫無自尊，如同一條母狗一樣不知廉恥地為了快樂而對人物對象張開腿不停求歡的殺手——
竟然能如此坦然地，獲得Shion和她子孫們無窮無盡的愛。
“我也羨慕他們，”Zach由衷地說道，“這句話我也就只能跟你說說，反正我覺得你也不會說出去，我有時候真是由衷地羨慕我那個蠢弟弟。”
Eden冷冷地看著他，“你到底羨慕他什麽？”
“唔……怎麽說呢，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羨慕。”
Eden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然後換了一個話題。
“你打算殺我嗎？”
Zach搖了搖頭，“殺你事小，但我目前還不想公然跟FBI做對，當年科爾森斯坦是怎麽惹到了KGB然後被蘇聯政府逼到差點覆滅的，我現在還記憶猶新。”
“所以？”
“拿你和你的人去敲美國政府一筆竹杠反正是免不了的。”
Eden又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所以你是因為羨慕到嫉妒最後到恨所以才下決心弄死你弟他們那一對苦命鴛鴦的？”
“怎麽可能！”Zach否定道，“我一開始真沒打算讓他們兩個賠上命去的，但是既然入了送命局，自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就只能說是技不如人罷了，我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懶得動腦，我不過是想給他個小小的教訓讓他別這麽沒上進心。”
“你說的上進心是指什麽？一刻不停地追著你跑？就像過去七年那樣？”
“對啊，”Zach打了個響指，“慢半拍的弟弟一輩子追著優秀的哥哥跑不是當然的嗎？放我一個人這麽寂寞……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既然如此，”面對眼前的殺妻仇人，Eden今天出奇的有耐心，“當時在船上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殺他？只殺了阿廉，他保證後半輩子都如你所願地追著你跑，直到你們兩個死一個，你為什麽會要連他一起殺了？”
Zach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
片刻的死寂，沒有人說話。
“因為我……”Zach卡殼道，努力地斟酌著字句，“因為……”
“因為就算是你也忍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打心底裏地恨你，”Eden替他說了下去，“我說的對不對？”
“我——”
“你總是在侃侃而談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你的兄弟，談他們是怎麽愛你，而你又是如何得厭煩他們的愛，厭煩他們這麽輕易地就接受了你的異常，你怕是從來都沒有察覺過吧？你的這些話總是帶著炫耀，你總在無意識地炫耀他們是如何地愛你，哪怕被你背叛，被你傷害，被你陷害，乃至被你所殺。”
Eden說了下去，“你的周圍充斥著珍視你的人，你也絲毫不顧忌讓他們知道在你眼裏他們也一樣是不同的，然而不同歸不同，你並不善待他們，而哪怕這些人都被你利用得遍體鱗傷也都沒有恨你的意思，Lenn是這樣，你弟弟阿健是這樣，你的下屬們是這樣，阿廉是這樣，甚至你養的那對腦子不好使的雙胞胎姐妹，也無外乎如此。Eva真的是不小心中招被校長重啟記憶的嗎？真的不是你故意把她送出去，好讓對方放松戒心方便你隱藏實力的？”
Zach沒說話。
“你的確是不稀罕他們的愛，但這也不妨礙你享用他們，”Eden指出來，“你根本不知道被這些人恨是一種什麽感覺，你也不敢知道。所以你意識到阿廉必死無疑，而你弟弟Kevin Gasper對你的恨將成定局的時候——”
“你的第一反應是殺了他。”
Eden笑得燦爛的像是一顆太陽一樣看著眼前啞口無言的Zachary Gasper，而Zachary Gasper也看著他，兩個人就這麽沈默地看著彼此，直到Zach終於無奈地敗下陣來。
“好吧，你贏了。”
他說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這就是過來人嗎？真可怕。”
言罷，他拿起一旁桌上的冰鎮威士忌來一飲而盡，起身就要離開。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對你前妻的事情，雖然你的痛苦我無法感同身受，但我真的對此深感遺憾。”
然而就在這時，背後的Eden卻突然說道。
“哦，那就不必了……你很快就會感同身受了。”
Zach離去的腳步一頓，他狐疑地回過頭來。
“你說什麽？”
“你喜歡Eva Boronovski，”Eden帶著笑意看著他，“你只給了她一個人抗體，而你為了控制她聽話，你讓她的雙胞胎姐姐Eve……什麽都沒得到。”
“所以當Kevin Gasper來到沃倫巴小島時，前來求取抗體做交易的人才會是Eve，Eve想活下來，她才是真的愛你的那一個，她才是真的想跟你白頭偕老的那一個！我說的對不對？”
年長的間諜諷刺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以為，你弟弟那時候那麽怨恨你，阿廉又重傷成那樣，他一定不會把手裏唯一的一支抗體送給她的對不對？”
Zach沈默了。
“你猜錯了！”Eden歡欣鼓舞道，“他給了！他把你送給他的唯一一支病毒抗體，當場打給了她！”
“但是Zachary Gasper，”Eden笑著看著他，“告訴我，你給的那針東西，真的是抗體嗎？”
Zach抓起椅背上的大衣就急忙往樓上的客艙走去，心中不祥的預感砰砰作響，在他用力推開了Eve寢屋門走進去的那一瞬，Eva的槍口直直地對準了他的眉心。
“Kevin Gasper之前在電話裏告訴我，”Eva的聲音冷靜而克制，“你給姐姐準備的那針抗體裏裝的可能是病毒，我還不相信，他告訴我如果姐姐得到了那針抗體，校長又死了，就讓我在這裏等你來，自己親眼看看結果如何……”
身後病床上的Eve已經開始發熱，整個人神志不清地，迷蒙地看著他們，她本來是所有人之中唯一會真心維護Zach的那一個，然而不幸的是此時的她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
身側傳來幾聲幹澀的掌聲，仿佛在為一場有始無終地鬧劇落下最後的帷幕。
渾身濕透的阿健坐在哪裏，他還披著那一件吸飽了海水的，沒有紐扣的風衣，擡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親手害死自己情人的滋味如何，”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不是沒有想到，報應會來得這麽快？”
Zach木然地擡起頭來，直視著眼前的Eva，任由床上的Eve如何低聲地呼喚，都置若罔聞，那一瞬他確信他在Eva那雙灰藍色的雙目之中，看到了純粹的恨意。
他想起Eden方才說過的話。
——你也忍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打心底裏恨你，對不對？
“開槍，”他地弟弟阿健冷冷地說道，“殺了他，我給你姐姐抗體。”
Eva將槍口用力地抵在了他的眉心上，這一回，Zachary Gasper那雙和阿健一模一樣的，漆黑的，永遠泛著玩味的雙目中，頭一回露出了純然的絕望和恐懼。
女殺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搖曳的海浪上，搖曳的船帶領著他們，搖曳的命運詛咒著她們，她們早已是被命運折翼的蝴蝶。
灰藍色的瞳仁如同鑲嵌在蝴蝶翅膀上永遠不會閉合的那只眼上帝之眼，纖細的如同觸須一般的手指扣上了金屬的扳機，漆黑的海永無止盡地向冥蝶們慷慨地獻上著劇毒的花蜜。
砰。
作者有話說：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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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ch最終沒能捕獲到在突如其來的爆炸中失散的阿健一行，他趕在當地執法調查機構到來之前帶著人離開了沃倫巴島，除了“人魚”的殺手們也帶走了剩下幸存的科爾森斯坦成員，失去了主宰者的他們不再是威脅，只是等待著被馴服的愚蠢的怪物。
Eden和他的人作為俘虜被關進了船艙，Zach親自來看管了他一路，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個不停。
“其實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Zach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幫過Lennox擺脫Aigner家，還幫阿廉報過仇，我也不是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弟弟們的。”
“……但是他們都出生得晚，他們都沒有見過祖母還在世時的Gasper家……祖父他過去根本不是後來的那個樣子，你是FBI你應該也有耳聞，愛能改變一個人，誰說我不信呢？我比誰都相信，只可惜好像確實沒能改變我。”
然而Eden只問了他一件事，“抗體到底在誰的手裏？”
Zach聞言楞了一下，最終笑了起來。
“姜還是老的辣，”他由衷地稱讚道，“果然只有你還是跟我在同一個頻道上的。”
Gasper家的次子Kevin Gasper是為了能夠治療使用壽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情人而入的局，而他的兩位長年的友人，身為退役傭兵的西格和時任警察的艾倫，也同樣是為了獲得科爾森斯坦超級病毒的抗體而被卷入其中，這幾個人包括阿廉，Nemon和Rec都為了得到抗體和校長拼得你死我活，可校長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拿出過抗體。
科爾森斯坦的校長真正關心的似乎並不是超級病毒和病毒抗體的事情，他此次現身真正的目的只是重獲科爾森斯坦的主宰權和奪回寫有殺手們合約的記憶硬盤罷了，然而奇怪的是……他幾乎完全沒有試圖拿病毒的抗體做籌碼來交易達到目的的意思，面對阿健的時候他還提過那麽一次，然而Zach出現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抗體交易的事情，他拿來收買Nemon的抗體全都是冒牌貨，而從頭到尾唯一拿出過真正抗體的人不是別人，而是Zach本人。
唯一被抗體治愈過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Zachary Gasper的雙胞胎情人。
於是答案便顯而易見了起來……特別是在他查證到Gasper兄弟的祖母，Sion Gasper的事之後。
“科爾森斯坦根本就沒有抗體的生產方法。”Eden說道，“打一開始——”
“打一開始，大家搶破頭你死我活的抗體蛋白cDNA序列就在我手裏，”Zach無所謂地說道，“沒錯，那當然了，不然還能有誰？你該不會以為科爾森斯坦那種成員平均壽命本來就不到三十五歲的地方真的會花大價錢開發救人的手段吧？阿廉自己也說了，歷代校長多半退休得早，像如今這位這麽長壽還掌權的還是頭一遭，他死的時候渾身都是手術刀疤，很多一看都有年頭了，這麽老當益壯自然不是一般的手術，他那整個身體看著比他腦子能年輕二十歲，這麽逆天，這些手術他是在哪做的？這幾十年他一直在哪裏，還用我說嗎？”
說到這裏Zach打了個響指。
“在Gasper家做管家，他為什麽要給我家做管家……這個姑且不論，問題是我們Gasper家什麽樣的管家雇不起，為什麽要雇他？”
“為了祖母啊，”Zach無奈地揭曉了最終地謎底，“真正把半生積蓄畢生精力都投入了超級病毒抗體研究的是科爾森斯坦嗎？不是，是Gasper家，是我的祖父，是接受不了祖母在三十五歲就會死去的……癡情的老Gasper。”
所以Gasper家才會和醫藥世家Aginer家合作長達半個世紀，病毒的樣本和抗體的生產源其實打一開始就在Aigner家的研究所裏，然而Lennox對此毫不知情，阿健也就跟著毫不知情，兩家的長輩都死得太早太突然，以至於阿健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賭上性命要去得到的東西，打一開始就即不在科爾森斯坦手中也不在自己哥哥手裏，而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沒人告訴他。
而就因為老Gaper的癡情，軍火之家染指了最不該染指的技術，最後被炭疽病毒株的案子引火燒身，所以科爾森斯坦的校長才會被老Gasper花大價錢保下藏匿在家中，所以Gasper家才會和科爾森斯坦從此變得如此密不可分，最後落得全家滅口斷尾保身只留下阿健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幼子治家的下場——
因為研制病毒抗體，因為需要實驗體，這才是老校長和老Gasper這對水火不容的情敵唯一的共同利益，而偏執地認為自己才是“潮汐”真正愛人的校長，理所應當地成為了首選的實驗品。
“二十七年，三百九十二臺手術，”Zach低著頭看著被釘在地上的椅子腳，“在‘人魚’數據庫裏看到他的醫療記錄時，我是真的佩服他……也是真的同情他，也是真的同情我祖父，因為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他們花費了近三十年，害死了這麽多孩子，折磨了如此多的殺手，最後都沒能找到合適生產母體的病毒抗體……最後卻在他們沒能拯救的那個女人，Shion Gasper自身遺留腫瘤組織的Xenograph中，被穩定地解析了出來……
她在世時沒能被治愈，死後卻成了治愈後來者的培養皿母體。
沒幾個人能接受的了自己心愛之人的遺體被移植到低等動物身上，然後半永久性地存活下去，最後成為某種藥物的生產工廠，又更何況是一個偏執了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男人，他沒能活著得到她，又如何能忍受她死後也永遠地被Gasper的血脈當作工具一般傳下去？
“他一定很羨慕阿廉。”Zach由衷地，不無遺憾地評價道。
同樣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同樣是科爾森斯坦的殺手，同樣在冰冷的外表下滿懷著單純的愛意，同樣是病毒的實驗品，阿廉卻能在實驗中如同天選之子一樣穩定地產生抗體，甚至不僅是他，連他最珍視的女孩——他的妹妹安娜，也同樣無法在病毒實驗中被殘忍地摧毀，同樣是被困在Aigner研究所中的活體培養皿，Shion Gasper的肉瘤醜陋地在無毛的鼠類身上生長著，變異著，進化著，吸食著，而安娜和阿廉兩兄妹卻能好好地活著，只需要定時參加體檢，偶爾抽血用來制造血清和測序，安娜甚至能夠在研究所裏上私人小提琴課，而阿廉，3413，那個低賤的，無人在意的，一廂情願的，殺人如麻的，缺乏感情甚至也毫無自尊，如同一條母狗一樣不知廉恥地為了快樂而對人物對象張開腿不停求歡的殺手——
竟然能如此坦然地，獲得Shion和她子孫們無窮無盡的愛。
“我也羨慕他們，”Zach由衷地說道，“這句話我也就只能跟你說說，反正我覺得你也不會說出去，我有時候真是由衷地羨慕我那個蠢弟弟。”
Eden冷冷地看著他，“你到底羨慕他什麽？”
“唔……怎麽說呢，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羨慕。”
Eden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然後換了一個話題。
“你打算殺我嗎？”
Zach搖了搖頭，“殺你事小，但我目前還不想公然跟FBI做對，當年科爾森斯坦是怎麽惹到了KGB然後被蘇聯政府逼到差點覆滅的，我現在還記憶猶新。”
“所以？”
“拿你和你的人去敲美國政府一筆竹杠反正是免不了的。”
Eden又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所以你是因為羨慕到嫉妒最後到恨所以才下決心弄死你弟他們那一對苦命鴛鴦的？”
“怎麽可能！”Zach否定道，“我一開始真沒打算讓他們兩個賠上命去的，但是既然入了送命局，自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就只能說是技不如人罷了，我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懶得動腦，我不過是想給他個小小的教訓讓他別這麽沒上進心。”
“你說的上進心是指什麽？一刻不停地追著你跑？就像過去七年那樣？”
“對啊，”Zach打了個響指，“慢半拍的弟弟一輩子追著優秀的哥哥跑不是當然的嗎？放我一個人這麽寂寞……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既然如此，”面對眼前的殺妻仇人，Eden今天出奇的有耐心，“當時在船上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殺他？只殺了阿廉，他保證後半輩子都如你所願地追著你跑，直到你們兩個死一個，你為什麽會要連他一起殺了？”
Zach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
片刻的死寂，沒有人說話。
“因為我……”Zach卡殼道，努力地斟酌著字句，“因為……”
“因為就算是你也忍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打心底裏地恨你，”Eden替他說了下去，“我說的對不對？”
“我——”
“你總是在侃侃而談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你的兄弟，談他們是怎麽愛你，而你又是如何得厭煩他們的愛，厭煩他們這麽輕易地就接受了你的異常，你怕是從來都沒有察覺過吧？你的這些話總是帶著炫耀，你總在無意識地炫耀他們是如何地愛你，哪怕被你背叛，被你傷害，被你陷害，乃至被你所殺。”
Eden說了下去，“你的周圍充斥著珍視你的人，你也絲毫不顧忌讓他們知道在你眼裏他們也一樣是不同的，然而不同歸不同，你並不善待他們，而哪怕這些人都被你利用得遍體鱗傷也都沒有恨你的意思，Lenn是這樣，你弟弟阿健是這樣，你的下屬們是這樣，阿廉是這樣，甚至你養的那對腦子不好使的雙胞胎姐妹，也無外乎如此。Eva真的是不小心中招被校長重啟記憶的嗎？真的不是你故意把她送出去，好讓對方放松戒心方便你隱藏實力的？”
Zach沒說話。
“你的確是不稀罕他們的愛，但這也不妨礙你享用他們，”Eden指出來，“你根本不知道被這些人恨是一種什麽感覺，你也不敢知道。所以你意識到阿廉必死無疑，而你弟弟Kevin Gasper對你的恨將成定局的時候——”
“你的第一反應是殺了他。”
Eden笑得燦爛的像是一顆太陽一樣看著眼前啞口無言的Zachary Gasper，而Zachary Gasper也看著他，兩個人就這麽沈默地看著彼此，直到Zach終於無奈地敗下陣來。
“好吧，你贏了。”
他說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這就是過來人嗎？真可怕。”
言罷，他拿起一旁桌上的冰鎮威士忌來一飲而盡，起身就要離開。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對你前妻的事情，雖然你的痛苦我無法感同身受，但我真的對此深感遺憾。”
然而就在這時，背後的Eden卻突然說道。
“哦，那就不必了……你很快就會感同身受了。”
Zach離去的腳步一頓，他狐疑地回過頭來。
“你說什麽？”
“你喜歡Eva Boronovski，”Eden帶著笑意看著他，“你只給了她一個人抗體，而你為了控制她聽話，你讓她的雙胞胎姐姐Eve……什麽都沒得到。”
“所以當Kevin Gasper來到沃倫巴小島時，前來求取抗體做交易的人才會是Eve，Eve想活下來，她才是真的愛你的那一個，她才是真的想跟你白頭偕老的那一個！我說的對不對？”
年長的間諜諷刺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以為，你弟弟那時候那麽怨恨你，阿廉又重傷成那樣，他一定不會把手裏唯一的一支抗體送給她的對不對？”
Zach沈默了。
“你猜錯了！”Eden歡欣鼓舞道，“他給了！他把你送給他的唯一一支病毒抗體，當場打給了她！”
“但是Zachary Gasper，”Eden笑著看著他，“告訴我，你給的那針東西，真的是抗體嗎？”
Zach抓起椅背上的大衣就急忙往樓上的客艙走去，心中不祥的預感砰砰作響，在他用力推開了Eve寢屋門走進去的那一瞬，Eva的槍口直直地對準了他的眉心。
“Kevin Gasper之前在電話裏告訴我，”Eva的聲音冷靜而克制，“你給姐姐準備的那針抗體裏裝的可能是病毒，我還不相信，他告訴我如果姐姐得到了那針抗體，校長又死了，就讓我在這裏等你來，自己親眼看看結果如何……”
身後病床上的Eve已經開始發熱，整個人神志不清地，迷蒙地看著他們，她本來是所有人之中唯一會真心維護Zach的那一個，然而不幸的是此時的她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
身側傳來幾聲幹澀的掌聲，仿佛在為一場有始無終地鬧劇落下最後的帷幕。
渾身濕透的阿健坐在哪裏，他還披著那一件吸飽了海水的，沒有紐扣的風衣，擡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親手害死自己情人的滋味如何，”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不是沒有想到，報應會來得這麽快？”
Zach木然地擡起頭來，直視著眼前的Eva，任由床上的Eve如何低聲地呼喚，都置若罔聞，那一瞬他確信他在Eva那雙灰藍色的雙目之中，看到了純粹的恨意。
他想起Eden方才說過的話。
——你也忍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打心底裏恨你，對不對？
“開槍，”他地弟弟阿健冷冷地說道，“殺了他，我給你姐姐抗體。”
Eva將槍口用力地抵在了他的眉心上，這一回，Zachary Gasper那雙和阿健一模一樣的，漆黑的，永遠泛著玩味的雙目中，頭一回露出了純然的絕望和恐懼。
女殺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搖曳的海浪上，搖曳的船帶領著他們，搖曳的命運詛咒著她們，她們早已是被命運折翼的蝴蝶。
灰藍色的瞳仁如同鑲嵌在蝴蝶翅膀上永遠不會閉合的那只眼上帝之眼，纖細的如同觸須一般的手指扣上了金屬的扳機，漆黑的海永無止盡地向冥蝶們慷慨地獻上著劇毒的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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